【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书名:深宫情鸾劫 作者:白鹭未双 内容简介: 她是吃货呆萌小穿越,他是冷血无情大帝王。 一千年后古墓的秘密,引着她一朝穿越,落在了陌生的王朝。 莫名的书院修行,揭开她古怪的身世之谜,穿越小透明摇身一变成为永元长公主。金银珠宝、美食佳肴,手到擒来。 “你除了吃还会什么?”他冷着脸问。 “如果哪天我对谁动心了,我还会做吃的!”她满嘴油地回答。 穿越嘛,打打闹闹搜刮钱财吃好吃的不就完了?沈初见没什么出息,就是不会虐待自己。 可是,一道遗旨,帝王却要亲自为她选夫。擅长蛊虫的天启王爷、桃花满天的邻国皇子、不解风情的护国将军,就这么铺就了沈初见金光闪闪的桃花路。 “我还不想嫁人。”她嘟嘴。 “养着太浪费粮食。”他嫌弃。 她小心翼翼迷迷糊糊地想靠近这人,企图慢慢融化他周身的寒冰,虽说是另有目的,却也好歹是付了真心。可是兜兜转转,哪怕把自己最爱的食物让给他,也不及他心里的那个人。 某天吃饱之后,她抹抹嘴问他: “你是不是喜欢她?” “是。”他淡漠地回答。 她点头,拍拍手道:"那好,我听你的,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要我嫁,我便嫁。" 少年帝王面色如冰,不为所动。可是大婚之夜,又是谁失态地闯了礼堂,不顾一切地带她回了深宫? 史载:永元七十六年,初见公主得以寻回。永元七十七年,公主薨。同年,帝迎新妃,以初见之名冠之,以纪念公主之灵。 ================== 长公主的光辉岁月   ☆、第一章 阴差阳错(1)   身子不断下坠,失重的感觉让人不敢睁眼。沈初见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事情是这样的,三个小时以前,她还在食堂里享受a大特有的牛肉套餐。味至深处兴致正酣的时候,林庸平教授突然戴着他那瓶底厚的老花眼镜,空降她的面前,二话不说拉起她便走。   初见扪心自问,她虽然没有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但是平时也是认真听课争取及格绝不挂科的好学生。只不过刚刚的牛肉套餐多问大师傅要了两块肉,至于就被抓走么?   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一个,林教授直接带她来到了a大壮观的九龙柱广场上。这时候夏日炎炎的,学霸在图书馆,学渣在宿舍楼。也只有她这吃货这么倒霉会被抓来这里晒太阳。周围是当真一个路人也没有。   林教授跟拎鸡崽子似的,将初见丢在一根龙柱下面,然后便同旁边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讨论起来,还时不时朝她指了指。   怎么?看这形势,难道是人体活实验?初见打了个寒战,手里还捏着自己的饭勺,上面一颗饱满的大米饭无辜地看着她。   22世纪还是法制社会啊!就算科技发达了人类进步了,也不能草菅人命!虽然她上无老下无小,也是新一代有志青年,怎么能就盯上她了?   初见抱着胳膊,紧张地看着那群人,打算等他们一有动作自己就赶快逃跑。   林教授虽然可怕,但是自己的小命显然更重要。   “沈初见。”林庸平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严肃地喊了她一声。   “嗯?”初见回过神,抬头看着林教授,干笑两声道:”历史课的作业我马上回去做完,明天不会不交的,我保证!”   林教授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谁同你说历史作业了!我找你来,是天大的好事,其他人纵有千金也买不来的机会,你可要好生珍惜。”   嗯?机会?什么机会?初见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前面这一群古里古怪的人,难不成他们其实是远道而来的美食专家,要在九龙柱办一场满汉全席?   “永元王朝的历史,你还记得多少?”林庸平扶了扶眼镜,认真地看着初见问。   初见一怔,脑海里闪过历史课上教授唾沫横飞的演说,清了清嗓子,小声地道:”考点都记了,但是永元的题目不多,也就知道君主的姓名,朝代的时间,还有”   “最近看新闻了么?”林教授嘴角抽搐地打断她,问。   新闻?初见干笑两声:“着名美食家易莨要来a城xx大酒店”   “够了。”林庸平磨牙,手里的器具真想往沈初见的嘴里塞!这丫头长得人模人样的还挺瘦,怎么就那么喜欢吃呢!三句话不离吃东西,就没有其他追求了么?   “最近c城附近的遗址被发掘,发现了永元的后陵。这样大的新闻已经铺天盖地了,你居然没关注?”林教授瞪圆了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初见道。   “教授。”身后的白大褂见着这情况,不免有些担忧地道:”她这样真的没问题么?不了解历史便穿越的话,很可能会扭曲时空。”   嗯穿越?初见听见这关键词,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砸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难怪面前一群人看起来有些眼熟,22世纪科学发达,可以利用空间缝隙穿越回想去的朝代,但是需要国家批文许可才行。   从本世纪初到现在,已经先后有五个人穿越了,都是德高望重的学者,为了研究历史而去,带了无比宝贵的资料回来。   而这群人,便是屡次在各大新闻网出现的,负责穿越工作的研究者。   可是,为什么听这语气,是想让她去穿越呢?沈初见低头看了看自己这短裤短袖平底鞋的打扮,琢磨着难不成自己身上也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对穿越有帮助?   然而事实证明,凡人就是凡人。沈初见这厮,平日里也是丢在人群里半天捞不起来的那种,唯一特点是喜欢吃,她身上除了衣服就只有留着买零食的二十块零钱,别的什么也没有。   连她自己也纳闷,怎么就找上她了?万一出什么事儿谁来负责?   林教授没有立刻回答那人的话,只是拿着手里的仪器在初见身上一扫,看着仪器上显示的东西,无奈地摇头道:   “没办法,非她不可。这时空之所以一直没人去,就是因为磁场不合。只有她刚好合适。”   ☆、第二章 阴差阳错(2)   全世界对永元后陵的兴趣都很大,先不说永元是一个如何繁盛的国家,永元嘉德帝的一生本来就足够神秘和传奇。他与永贞皇后的爱恨纠葛,史书只寥寥几笔。而那后陵之中,却留下了那样神奇的景象。   属于永贞皇后的后陵里,摆了一左一右两副棺木,不分尊卑,也没有名姓。史书上记载的是嘉德帝一生只娶了一位皇后,那么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永贞皇后?她的后陵里,又怎么会放上了其他人的棺木?   这一切的一切,引发了历史界的研究狂潮。林教授作为a大的历史学泰斗,自然争取到了穿越研究的资格,并且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找到眼皮子底下的沈初见。   初见怔愣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林教授既不是催她交作业,也不是因了什么要训她,而是想让她穿越回永元去完成历史课题?   开什么玩笑,古代连鸡精都没有,东西定然不好吃,她要是穿越过去,定然是会饿死的!沈初见恢复了该有的人样,站直了身子一脸正气地看着林教授道:   “教授你懂我的,我一考不过英语六级,二通不了天文地理,让我穿越绝对坏事儿!这事儿您再在学生里淘一淘,肯定有比我适合的人!我就不多奉陪了,等会儿食堂大妈要把我的餐盘收走了可就麻烦了。”   说着,麻溜儿地捡起地上的饭勺,拔腿就跑。   “沈初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初见头皮发麻,只能闭着眼睛往前冲。   虽说自个儿无父无母,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去了其他时空啊!她的牛肉套餐,她的美食之旅,还有她的梦中情人易莨。这些诱人的东西,怎么能让她放下?   可是,初见忘记了一句古话,叫“无心插柳柳成荫”,换为成语是“歪打正着”,通俗一点就是:这倒霉的熊孩子!   想的是不穿越,可是地儿偏偏没跑对,一头便扎进了一旁的九龙柱里,影儿都没剩一个。   林教授等一群人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分明还在探测空间缝隙的具体位置,这丫头居然就自己找到了?   可是等等,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这样穿了可怎么行!林教授回过神来,迅速让人连接龙柱,企图与初见联络。   于是沈初见足足在空间缝隙里掉落了两个半小时,才听见林教授微微有些激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同学?沈同学?”   坠落的感觉跟跳楼一直掉不到底没什么区别,初见很害怕,但是掉了两个多小时,她已经慢慢淡定了,于是闭着眼咬牙道:“教授,把我弄回去,不然我告你绑架!”   林教授一顿,接着急忙道:“不可能的,你只有在永元寻到空间缝隙才可以回来。时间来不及了,你先听我说,既然已经穿越了,咱们就接受现实,看看怎么解决可好?”   接受你妹的现实!初见磨牙,恨恨地道:“我要回去!这课题和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我要回食堂!我的饭盒!”   教授的声音沉默了很久,估计是被哽了,轻咳了几声才继续道:“你帮我完成这课题,我自然不会亏待你。沈同学,只要你达到我的要求,带着史实回来,我替你申请国家奖学金,历史考试一律满分通过,毕业的时候再帮你找一份白领工作,如何?”   初见哼了哼,还是磨牙。   林教授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接着道:“我定然是忘记告诉你了,你那会儿提的美食家易莨,他是我外甥,人品优秀厨艺精湛,至今单身一直未娶。若你帮我,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帮给你介绍介绍可好?”   眼睛猛地睁开,在一片黑暗空间里闪闪发光,初见没出息地擦了擦口水,点头道:“好吧,这个可以接受。反正不穿也穿了,您老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   林教授松了一口气,看看时间,连忙道:“你会回到永元的嘉德帝年间,不管用什么法子,隐藏好自己的身份,然后查清楚永贞皇后的陵寝之中两副棺木的真相。我会在这期间研究出来永元的连接渠道,到时候会联系你,告诉你如何在那儿找到空间缝隙穿越回来。”   “记住,一定不要让永元的人发现你太多异常。而且,不要破坏历史,不能强行改变他人的命运,否则一旦时空扭曲,永元将不复存在,你也永远无法再回来。”   初见心里一惊,正想问他们什么时候怎么联系她,眼前的黑暗却突然消失了,一阵耀眼的白光包围了她,模糊了视线。   ☆、第三章 池水相逢(1)   一直下坠的身子像被一只手在半空拦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放开。   初见惊叫一声,手乱舞着也抓不住东西,只能紧闭着眼祈祷自己不要摔成酱香饼。   “啪——”冰凉的池水溅起老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欢快地往四处飞去。   手执书卷的男子微微皱眉,抬手拂去溅上自己衣角的水,然后低头,继续看自己手里的书。仿佛从天而降的只是一块小石子,无端染了他的衣,也不值得去看。   初见只觉得呼吸瞬间被水淹没,巨大的冲力让她几乎触碰到了软软的池底。幸好体育课选修的是游泳,不然当真没法儿活。   扑腾几下浮出水面,呸了几口池水。   初见齐肩的头发已经湿透,贴在脸上难受得紧,身上的t恤好歹是红色的,所以也不是太透。但是这池子不深,却宽得很,一望过去只觉得水波粼粼,岸边离她甚远。   “搞什么,降落的地点都选得这样不好。”初见撇嘴,找了一圈儿,好歹身后不远有个凉亭,遂无奈地往之游去,边游边嘟囔:“这地方鬼都没有一个,要我去哪儿找什么嘉德帝。”   手拉住凉亭上石砌的栏杆,初见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正准备往上爬,抬头却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凉亭边上的位置上,侧着身子捧着书,单腿侧起。白衣胜雪,气度如华,无比精致的轮廓在阳光下像是被镀了一层光晕。   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啊,初见眨眨眼。   尽管22世纪整容的人很多,但是也没见过这样…这样完美如玉的人。挺直的鼻梁,轻轻抿着的唇,美好的侧脸弧线,还有虽然未抬眼看她,却清透得如泉水一般的眸子。   “这位姑娘…”初见看得傻了,愣愣地开了口。   周围的空气突然一冷,面前的美人抬起了头,微眯了眼睛看着她。那眼眸当真是极好看的,可此时却夹杂着…嗯,这个叫什么来着?杀气?   初见一抖,立刻干笑道:“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看书的,但是你能不能拉我一把?我爬不上去了。”   白衣男子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人,轻轻合上手里的书,然后站起来,二话不说,袖中游丝缠上初见的手指。   初见一愣,感觉到面前的人有些危险。但是不都说相由心生么?这姑娘这么好看,应该不至于害她罢?   显然,沈初见同学惯常不会看人眼色。眼前这位主儿明显是被惹恼了,大有直接游丝封喉的动作。他平生最恨人说他漂亮,这人倒好,直接叫他姑娘,简直是找死!   不过,他还要继续在这儿看书,总不能见血。对于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人,他没有多大的好奇心。能落进这里的湖,不是刺客就是奸细,杀一个少一个。   游丝一动,直接扯开了初见拉着栏杆的手。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躲开再一次溅上来的水花,轻轻眯了眯眼。   这么笨拙的动作,不像是有武功的,一身衣服怪里怪气,头发也是倒长不短,看起来像是刚刚束发之年的男子。   抬头看了看天空,如果没错的话,好像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   “咳咳咳…”初见抓着还缠在自己手上的游丝不放,好歹再次浮出了水面,池水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这人!”初见怒吼,却在看见那人冰冷眼神的时候弱了下去,没出息地缩了缩身子,喃喃道:“你这人不要落井下石啊,我又没有惹你,做什么把我丢池子里?”   白衣男子皱眉看着她,想收回游丝,却被这人死死拉住了。   “放手。”   “不放!”傻了才放呢,放了就上不去了。初见撇嘴,拉着游丝跟凉亭里的人拔河一般。   “咦,这是做什么?”一道好奇的声音在岸上响起,初见侧头去看,便见三个公子模样的人,惊奇地看着这边的动静,然后快速地走了过来。   “谁家的小厮啊,你怎么把人家丢池子里去了?”走在最前面的锦衣公子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在水里扑腾的初见,摸着下巴对扯着游丝不放的男子道:“长得倒是清秀,难不成你终于觉醒了,发现自己其实喜欢的是男子?”   一道冷光射了过来,沐卿缩缩脖子,干笑道:“玩笑而已,不要当真。”   后面还跟着两个人,穿着青衣的那个走了过来,趴在栏杆上拿了一根草,甩啊甩地逗水里的初见,边逗边道:“好可爱的人儿,我救你好了,快把游丝松了,这主儿可不好惹。”   初见嫌弃地看着他,还是拽着游丝不放,企图就顺着爬上凉亭去。   “若是嫌麻烦,直接杀了就好。”后面凉亭里站着的面无表情的一人开口道:“反正这会儿没人来,尸体丢这里,书院里会有人来处理。”   白衣男子手一松,本已经爬到了凉亭底下石头上的初见又摔了回去,池面上冒起好几个泡泡,半天也没再浮上来。   “杀了脏地方。”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捡起旁边的书,换了一个方向,继续坐在凉亭里看。   顽强的初见同学再次浮上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本来一心一意担心自己的小命来着,但听见那白衣男子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管是不是贬她了,赶紧谄媚地道:   “对啊对啊,我的命又不值钱,杀了也没用。这位兄台,赶紧拉我一把,不然死在这里那位姑娘就没法儿看书了。”   趴在栏杆上的青衣公子错愕地看着他,愣了半天才问:“你叫他什么?”   初见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凉亭里的空气温度又下降了几个百分点。   几人都看向旁边的白衣男子,意外的是他也没多大反应。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没听见。   顿了一会儿,青衣公子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趴在栏杆上似笑非笑地瞅着初见,再回头看着那白衣男子道:“这个人太有趣了,送给我做书童如何?”   ☆、第四章 池水相逢(2)   白衣男子翻了一页书,终于听见了他的话,却头也不抬,淡淡地道:“来历不明。”   这书院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更没有白白收人的道理。他今日未开杀戒,已经是心情极好了。   良辰撇嘴,心里为这看起来挺有趣的小子叹了口气。没办法,他不留他,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了。   初见将湿嗒嗒的爪子搭在凉亭的底石上,还没来得及申辩自己是22世纪好公民,绝非可疑人物,结果迎面便是一阵凉风吹来,一个大大的喷嚏便喷了离她最近的良辰的脸上。   良辰愣住了,一抹这满脸水,万分嫌弃。身后的沐卿没有形象地笑出了声,看着初见的目光也越发地感兴趣起来。   只是那白衣男子和紫衣的楚云起都没有反应,前者轻轻翻了一页书,后者冷冷地看着初见一言不发。   “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初见吸吸鼻子,无辜地看着良辰道:“这是神经系统共同作用下人体的自然反应,我控制不了的。”   嘴里科学地解释着,初见心里已经默默从这几位的祖宗一代问候到了十八代。虽然是大夏天,可是一直让人呆在凉水里,不感冒就怪了,打喷嚏太正常了好么!   要不是目测她一个弱女子打不过上面这四位,她才不会这样客气呢。   “古里古怪,说的话也奇怪。”沐卿笑着打量了初见一会儿,手里的扇子一合,拦住想上前将初见按进水里的良辰,转头对依旧在看书的白衣男子道:   “殿……咳,公子,要不要让楼太傅来看看?他虽然惹人厌,但是见识广博,指不定能盘问出这人的来历。”   无声无息,六月的风吹得那白色的衣裳轻轻扬起。赫连君尧始终没有抬头,只静静地继续翻了下一页书看,脸上冷漠的表情好像面前的人都不存在。   凉亭里三个人都噤了声,这才反应过来这位主儿已经有些不悦了。他向来最讨厌人打扰,平时大多是独处的。整个书院里能近得了他的身的,也就他们三人罢了。   良辰轻哼了一声,伸手下去便将初见跟拎什么似的提溜了上来,飞似地带着她同楚云起和沐卿一起离开了凉亭,往远处白色的院墙而去。   初见浑身都是水,一路跟个漏了的酱油瓶一样润物细无声。想挣扎,奈何力气比不过人家。想大声喊吧又怕被杀人灭口,只能瞪着她那双桃花眼死死地看着良辰的黑色靴子。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走了好一路,估摸着离凉亭够远了,这三人才停下来,松了口气。初见也终于被丢到了地上,毫无形象地摔成一团。   “这样的人,留着也是麻烦,杀了更直接一些。”楚云起面无表情地说着,已经有了要出手的趋势。   “这样冲动做什么?”沐卿笑道:“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好玩儿的人,哪有就这么杀了的道理?况且云起你方才可看见?公子没有杀了他。”   向来是杀人不留半分情面的赫连君尧,对这个莫名其妙很吵很麻烦的小子,没有动杀手。   楚云起沉默了。良辰犹自抹着自己的脸,愤恨地道:“不杀他也要好生出口气才是,敢朝我脸上喷水的,他还是第一个!”   初见默默地卷成一团。   刚才那漂亮姑娘原来是个公子啊,怪不得要杀她了。祸从口出,陌生环境还是要谨言慎行,至少在找到那什么空间缝隙之前,她要想办法保命。   “嗯…还是让楼太傅先鉴定一下身份,若是当真没有什么麻烦的人,倒是可以留下来好生玩几天,玩腻了再丢出去就是了。”沐卿很人性化地给出了建议。   楚云起僵着脸不吭声,良辰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楼太傅同意留下的话,公子嫌麻烦,应该不会多说什么。那现在就去吧。”   “好。”沐卿点头,接着低头看向初见道:“你就…嗯?人呢?”   话还没说出口呢,原先那一团儿脏东西就已经不见了。沐卿讶异地抬头四处看了看,便看见旁边将自己卷成一团的初见同学正慢慢往花丛里挪着。姿势之诡异,令人叹为观止。   初见的想法很简单,这些人太危险了,能跑就跑!虽然就在那两男子讨论得很认真的时候,紫衣的男子已经看见她在挪动了。但是没关系!她看不见他就好!那谁谁说过来着,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滚进了一旁茂密的草丛里。初见松了一口气,终于敢睁开眼睛了。   可是一睁开,便看见面前有两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围在花丛旁边,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   “嘿嘿…”初见很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花草叶儿,若无其事地咬牙道:“我只是闲着了滚个球玩儿,大爷们不必这样看着我。”   林教授,真是对不起,好像出师不利,她遇上了一群难缠的家伙。   ☆、第五章 初来乍到(1)   楼太傅正板着脸训诫昨儿晚上偷偷翻墙出了学院的两个学生,雪白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手里的戒尺打在学生的手心,啪啪作响。   “五库之书老夫已经不要求你们读完了,毕竟你们也不是皇室的人,但是四书五经总要会罢?上次科考交白卷的是你们,这次半夜翻墙去什么怡红院的还是你们!将来这书院的名声,迟早要毁在你们身上!”   初见被拎到书院的一个堂子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那白胡子老头脸上的神情跟自己的高中班主任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老头儿是真打啊,手都给人打红了。她的班主任虽然丧心病狂,但也是不敢体罚学生的。   体罚学生的老师,在22世纪会坐牢。而眼前这样子看起来,她真的到了一个草菅人命的朝代。没有公平的人权、亦没有发达的科技。更可怕的是,似乎也没什么好吃的。   想起吃,初见这才回想起自己依旧被丢在了食堂里的饭盒,她的牛肉套餐还没来得及吃啊,现在好饿…   “楼太傅。”沐卿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那白胡子老头儿转过头来,看着这三人,外加良辰手上的一团不明物体,皱眉道:“怎么了?”   良辰慢慢走过去,将初见丢在了地上,嬉皮笑脸地道:“捡到一个人,看着挺好玩儿的。太傅给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可以的话,我便把他留在身边做书童了。”   饿了的初见有气无力地想,这个朝代真开放啊,女子也可以做男子的书童么?那岂不是和现代的老板小蜜无异?   “哪儿来的?”楼太傅打量了地上那人好一阵子,戒尺戳了戳初见的头。怎么跟个浮尸一样的,浑身湿透就算了,看起来也一副快断气的样子。   “是…在书院的蜻蜓湖里发现的。”沐卿摇着扇子,半遮了脸低声道:“公子也在。”   饿了的初见有气无力地想,公子应该是指那白衣的男子,为什么这些人看起来都很怕他呢?   楼太傅干咳两声,挥手示意刚刚站着受罚的两个学生离开,然后蹲下来看着初见的脸问:“你是哪里人士?”   饿了的初见有气无力地回答:“a城的,虽然交通拥挤空气质量不好,但是也是大城市。”   屋子里静了静,沐卿看着楼太傅瞪过来的眼神,耸肩道:“就是因为我们都听不懂她说什么,所以才来请教博学多才的太傅您。”   要不然就直接把这小子带去后院玩了好么?   楼太傅捻了捻胡子,沉着脸严肃地看着初见问:“你可通四书五经?”   要饿死了的初见有气无力地回答:“诗、书、礼、乐、易、春秋,我们那儿搞复古文化,这些东西我倒着背都行了。”   “可通什么乐器?”楼太傅的眼睛亮了亮。   “不会。”初见翻了个白眼。   “你的夫子是谁?”   “林教授。”   楼太傅微微眯了眯眼,心里直琢磨。这孩子看起来很落魄,应该是穷人家的。但是竟然会四书五经,夫子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那么他自身的本事肯定是不错的了。   虽然这学院是永元皇室设立,向来只收官宦和皇家子弟,但是眼看着这些不争气的少爷们一点也不知上进,楼太傅心里也急啊!恰好有这么一个人在这儿,说不定将来有什么成就,也能刺激一下其他人的自尊心,从而让大家都勤奋学习起来。   念及此,楼太傅立刻换上了和颜悦色的笑容,问初见:“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初见撇嘴:“我打小父母双亡,没什么亲人。”   此话一出,屋子里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良辰便伸手将初见拉了起来,嘟囔道:“身世还挺可怜的。”   沐卿沉吟,摇着扇子道:“你是不是没地方去了?”   初见一脸凄惨地点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道:“举目无亲的,我当然没地方去了。你们要是能收留我的话…”最好还能再给点吃的的话…   “可以!”楼太傅拿戒尺拍了初见一下,像是有了什么主意一样高兴地道:“打明儿起你便先在后院干点杂活,等学院的入学考试开始的时候,你就一起去参加,若是合格了,老夫便破例收你入书院。”   旁边的三人被楼太傅这话说得有些呆愣。收他入书院?一个平民?不会吧,楼太傅脑袋给门挤了?   初见白眼一翻,彻底饿晕了过去。有没有搞错,好不容易庆幸逃过了大学的期末考试,这儿又来一个入学考试?为什么到了哪儿都摆脱不了考试的命运啊。   ☆、第六章 初来乍到   沐卿看着地上跟死了似的一动不动的初见,不禁有些担忧地道:“怎么了?难道是被吓死了?”   楼太傅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探了探初见的鼻息,嗯,还有气儿。只是怎么会突然晕了?   “是不是我刚刚丢得太用力了?”良辰低着头反省。   楚云起一张扑克脸没什么变化,只蹲下来抓过初见的手腕把了把脉。他是永元首领太医楚方的儿子,医术大有青出于蓝的架势,就算初见现在快断气了,他也能救回来。   只是…   “怎么样?”沐卿问。   楚云起黑着脸丢开初见的手,沉声道:“一时的气血不足,让人抬去后院喂点东西就行。”   换句话说,就是饿的。   良辰嘴角一抽,沐卿倒是哈哈大笑起来。这人实在有趣,以后这书院里无聊的日子,总算有了些调剂。   …   初见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眉头皱得死死的。   她是一个有节操的吃货,不是什么都可以吃的!虽然是很饿没错…但是一看这咸菜的做法就知道是多拙劣,根本对不起原本的大萝卜材料。还有这粥,学院里过的是清修的日子么?居然是白的清粥,稀稀的,看着就没什么味道。   换她来做的话,肯定不是这个样子。初见嘟囔着,抱起碗来很快地将粥和小菜一起吃了个底儿朝天。   沐卿和良辰在门口看着初见,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商量着什么。初见吃饱了抬头看过去,只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喂饱了的羊,大灰狼正在商量是清蒸了她还是白煮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两人嘀咕了好一会儿,沐卿终于开口问她。   “沈初见。”初见乖乖坐在桌边,身上已经换上了楼太傅给她的粗布衣裳。自己的那一堆衣裳以及一个饭勺已经被好好地包了起来,放在她的床底下。   现在缓过神来,初见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完全陌生的王朝,一个人也不认识,这里人的生活习惯也不是很了解,真的是很危险啊。   幸好是落在了这书院里,还能安稳地过些日子。现在最主要的就是不要惹恼了这些看起来就不怎么好惹的少爷们,免得自己小命不保。   “沈初见?”良辰脸上的笑意一僵,皱眉侧头看着沐卿:“这姓也就罢了,名…是不是有些耳熟?”   沐卿点点头,淡定地道:“失踪了的长公主,便唤赫连初见。”   一个男子,居然跟女子同名,也怪不得这一副瘦巴巴的弱不禁风的样子。良辰也没多在意,他们都不是拘礼之人,所以即便这小子名字同长公主一样,那也照叫不误。   “初见,你既然醒了,那便先去后院劈柴吧。太傅交代的,先让你做粗活儿。”良辰抱着胳膊,一脸正经地道。   出门在外,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初见很明白,所以也就乖巧地跟着良辰出了门。夏日炎炎,古代的气温虽然比现代低得多,但是也是能热出一身汗来的。   良辰随手指着后院里那一堆木头,轻巧地道:“晚上做饭要用的,就这些,全部劈好就可以了。”   初见傻了。   这堆成一座小山似的木头,要她在晚饭之前劈完?开什么国际玩笑!   “啊对了,忘记告诉你。这学院里的人都是王公贵族,所以切不可轻易叫人帮忙,不然你这小百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良辰笑嘻嘻地说完,便同沐卿一起往前院走。   沐卿朝那可伶的人投去同情的一瞥,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跟着良辰一起走了。   初见深呼吸,再深呼吸,认命地走过去拿一旁的斧子。   以前还总有人说她命苦,那算什么啊!现代好歹一切自动化,哪还用斧头劈柴的?这斧头分明都比她人还大好么?   “用这么多柴火煮饭,也不怕燃了厨房!”初见一边咬牙一边用力举起斧头,拿过一块木头来,“啪”地一声砍成两半。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为什么人家穿越就是金玉满堂美男成双,她就要在这里挽袖子劈柴?斧头还这么重,柴还这么多!劈完她整个人都该废了!   再次举起斧头的时候,初见不经意瞥见了一旁的一口井,井边有水桶、绳子和木架子。   一道灵光闪过,向来好吃懒做的初见同学,第一次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全,动手动脑做起事来。   于是,两个时辰之后,良辰和沐卿来看这家伙的惨状的时候,老远就听见后院里响着有力的劈柴声。有节奏又有力道,仿佛劈柴的人一点也不累。   两人一惊,连忙快步走进了后院。难不成,这小子是天生神力?   ☆、第七章 杠杆原理(1)   初见首先要鸣谢自己的高中物理老师,在她趴在课桌上做美梦流口水的时候叫醒了她,用那超级大的嗓门冲她吼:“沈初见,你知道什么是杠杆原理么?!”   也亏得自己当时醒了,在老师喷火的目光中将黑板上的内容给记了下来。   此时此刻,初见同学也才终于懂了为什么说“知识就是力量”。   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柴被初见横在了后院的一块大石头上,一头绑了斧头,一头用绳子捆了一桶水,桶口拿盖子盖了。然后借着杠杆原理,初见只用将木柴放好,按着绑着水桶的短的那头,斧子便被轻松举起来,再借着离心力狠狠将木柴劈成两半。   力气用得不多,柴劈得不少,初见玩得不亦乐乎,一边蹦蹦跳跳地去摆柴火,一边做大力水手状去按杠杆。嘴里还不安分地嘟囔道:“知识改变命运,知识创造财富。你们这群几千年前的老古董,拿什么和我斗?”   配上巫婆“桀桀桀”的笑声,吓得后院门口的良辰和沐卿一身冷汗。   这是什么?这小子修成妖了不成?什么东西那么厉害,竟可以一直劈柴!而且看起来,这小子根本没费多大力气。   良辰吞了口口水,犹豫着要不要去和太傅说一声,院子里的初见就已经转过了头来,一脸怪笑地看向门口的两人。   淡定如沐卿也惊了一身鸡皮疙瘩起来,下意识地一展扇子,防备地看着初见。   此人古怪至极,实在是古怪至极!一时的玩心都收了起来,两人开始琢磨着要不要请道长来作法?   初见也没想到门口杵着两个人啊,而且恰好是那难缠堆儿里的两个。脸上的怪笑一僵,迅速一抹脸变成了一副老实无害的模样,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们道:“两位这是怎么了?”   良辰和沐卿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到初见身边,看了看旁边已经劈了一半的柴火,张着嘴忘记要说什么了。   “啊,这个,为了保证任务顺利完成,我就借用了一下这些东西,等会儿拆了还回去就可以。”初见笑眯眯地道:“没有什么古怪,都是最寻常的东西,不信你来试试。”   说着,初见大大咧咧地拉过良辰的袖子,让他站在水桶那一边,然后拿过一根木柴放在墩上,示意良辰往下按水桶那一端。   桶里的水不多,只是为了省一点儿力气的。良辰呆呆地照做了,听着初见的指示按下去,然后再猛地放开。   “啪——”木柴被重重砸下去的斧头砍成了两半,桶里的水也有些飞了出来,溅湿了良辰的衣裳。   居然真的可以…就凭这破木头和绳子,外加一桶碍事的水。用起来,比雇佣劳力还省事呢。   沐卿先是震惊,接着便是沉思,看着那简单的装置,眼睛直打转。   “没骗你们吧?”初见很是得意,伸手又拿了木柴放在去,好奇心起了的良辰就接着劈。   “我力气不够大,所以想了这法子。哎,那谁,你可以把桶取下来了,那样劈的效果更好些。”初见乐呵呵地搬着木柴,良辰也就真的听她的话解开木桶,用了些劲儿开始继续劈。   “好省力的法子,你怎么想到的?”良辰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初见问。   初见干咳两声,道:“我天资聪慧,所以无意间想到的。给我一个支点,我就可以劈完这一院子的柴!”   对不起,阿基米德,你一定不会同这艰难求生的小女子斤斤计较的。原谅这无耻的剽窃行为吧。   “能不能把图画下来?”沐卿摇着扇子,又恢复了那翩翩公子的模样,笑着问初见。   初见顿了顿,模样有些为难。   当然,这是装的。沈初见虽然偶尔犯二,但是也不是特别傻。一物换一物,这东西用于古代算是一大力量啊,哪有白白给了的道理?先推辞,再要价,她起码得有点出息啊!   但是,在她面前的两个人都是官场摸爬滚打惯了的人精,初见那点小九九人家还看不出来嘛?还没等她欲拒还迎欲语还休呢,沐卿便已经先开口了:“你要什么?”   拿东西和他换这装置,沐卿觉得很划算。况且,也可以顺便知道这个人来这里的目的。这人看起来傻,偶尔眼里的精光却是让他很介意呢。   初见咽了咽口水,嘿嘿地笑道:“我说了你就可以允么?”   沐卿看了良辰一眼,再看向初见,眼里的黑色雾气渐渐浓郁:“哦?你不妨先说来听听。”   想顺利进入学院?想做谁的书童?还是直接想要银子?沐卿心里的算盘明白得很,不管这人的目的如何,他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那…我帮你画图,告诉你原理,你跟太傅美言几句…”   沐卿嗤笑一声,手里的扇子扇得从容。   “别让我在后院了,让我去厨房帮忙行不行?”   摇动着的扇子戛然而止。   ☆、第八章 杠杆原理(2)   “沐卿当时的脸色可好看了,五光十色的。”厨房里,初见一边啃着嫩黄瓜,一边跟旁边的小节子聊天。   “估计也是喜欢吃东西的,不然听见我要来厨房,干嘛吓成那样子?好像生怕我吃光东西一样。”   伸手再拿起一个西红柿,初见笑眯眯地看着这宽阔的厨房,以及一群目瞪口呆的大师傅和小打杂,打着饱嗝说:“所以今天开始我便是你们厨房里的人了,可以打杂,做菜就免了。”   小节子张大了嘴看着初见,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沐…沐大人亲自要你来的?沐卿大人?”   初见咬一口西红柿,点头道:“他说他叫这个名字的。”   小节子颤抖了许久,又问:“为什么啊?”   既然认识沐大人,怎么会还在干粗活?沐大人一句话,他完全可以去前院伺候少爷们的。   “看见那边的柴了么?我一个时辰劈完了,所以沐卿…沐大人恩准了我来厨房。”初见抹着嘴,一双桃花眼笑成了一条缝。   众人闻言看去,外面是刚运来的柴火。他们正奇怪谁劈了这么多柴来,足够厨房用好几天了,原来竟是这看起来瘦弱得很的小子?   “你一个人劈的?!”掌勺的李师傅惊声问。   初见嘿嘿笑着,一点也不愧疚地答:“对啊。”   装置是她出的嘛,然后她自己劈了一半,剩下一半全是良辰边说话边不知不觉帮她劈完的。那两个人临走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太复杂了,沐卿的眼睛很清亮很好看,带着一丝担忧、一丝心疼,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沐卿是在同情这傻不隆冬不知道要求去前院的白痴)   而良辰则是揉了揉胳膊,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道:“敢让我帮你劈柴,你给我等着!”   初见绷紧了皮子,将装置的图和原理画给了他们,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们离开。然后过了不久,就有人带她来厨房了。   被厨房的人盘问了半天,初见都老实回答了。这才是她的家啊!堆满食物的地方才是她的灵魂归宿!所以她很欢快地要融入这里,以便日后顺利地蹭饭(这是最主要的目的)   日近傍晚,厨房里活动了起来。初见盯着大师傅们的锅直吞口水,闻着香味都知道和自己吃的东西不是一个级别的啊!还以为这学院清修呢,骗子!只是给她吃的东西差而已。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来了这里。   “小初,等会儿给前院送饭去。”李师傅喊了她一声,乐呵呵地道:“有你来帮忙就好了,最前院的饭一贯最不好送,你既然认识沐卿的话…”   “嗯?”初见听着声音,凑到李师傅旁边看着他锅里的菜,眼睛发光完全没有听李师傅在说什么。   李师傅笑着将菜炒好,拿了精致的盘子过来,细心地摆上一些装饰,然后将菜盛了,放进一旁的食盒里。   香味诱人,初见伸长了脖子去看,却被李师傅挡住了视线。   又做了几个菜,李师傅全放进那食盒里,然后递给初见道:“这是最前面留月院里公子的,可不能出半点差错。你送去先让他们检查了,然后再呈给公子食用。”   初见可怜兮兮地看着李师傅,一双桃花眼充满了渴望和饥饿,看得年过四十的李师傅一阵哆嗦。   “啊,小初是饿了吧,可是厨房的规矩是不能比主子们先吃的。要不然你先去送,回来我给你炒个小菜,偷偷地。”李师傅压低了声音笑道。   初见眼眸一亮,飞快地往外跑。回来就有吃的了,管他前面是什么龙潭虎穴呢。   “哎,别走错路了,沿着白石路一直走,最前面的院子。”李师傅不放心地吼了一声。   “知道啦。”初见端着食盒,尽量不摇晃,然后小碎步麻溜儿地往前跑。   小节子看着初见那积极的背影,叹息道:“李师傅,你又把这种事交给新人来做,想当年我第一次来就是这样被你蒙的,以为是什么大好的差事呢。”   李师傅不好意思地笑道:“没办法啊,现在厨房的人都不太愿意去那里,只能让新人去了。况且这孩子不是认识沐大人么?应该轻松很多。”   留月院的主儿,太难伺候了,每次不是不吃惹得院长急忙来问厨房的罪,就是送菜的人惹恼了他,被丢了出来,杯盘碎一地。   不是不得已的话,他也不想欺负小初啊,小伙子多可爱的。   ☆、第九章 浪费可耻(1)   初见一无所知地提着食盒往前院走。盒子里正传来诱人的香气,引得她口水直掉。   “咕——”肚子里传来一声雷响,让她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白色的方石铺就的路上,周围没有一个人。也就是说,她偷吃一点也没关系对不对?   犹豫再三,一双桃花眼四处瞟啊瞟,没发现什么人。初见闪到一旁的院墙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打算打开第一层拿一块不肥不瘦的老鸭肉吃。   “吃下去你就死定了。”阴森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初见惊得汗毛倒立,手里的肉差点掉地上。   回头看去,良辰正一脸怪异地看着她,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老鸭肉,挑眉道:“你这是往哪里送饭?”   “留…留月院。”初见干笑两声,看着良辰,特别没骨气地缩成一团,样子可怜兮兮的。   良辰倒吸一口冷气,俯视着初见嘴角抽搐地道:“送去留月院?”   新人是在厨房被欺负了吧?一来就去给那主儿送饭,   初见趁良辰不注意,快速将鸭肉丢进嘴里,嗯嗯唔唔地道:“好像挺远的。”   良辰轻哼一声,提起初见的后衣领子便往前走。   “遇上小爷算你运气好,我带你去好了。”良辰古怪地笑着,语气莫名地让初见打了个寒战。   小动物的直觉告诉她,良辰没安什么好心啊。中午他那句“你给我等着!”还言犹在耳呢,现在会好心帮她?   初见一边想着,一边又伸爪子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块鸭肉吃。嗯,虽然调料很少,但是古膳食也有古膳食的好处,很营养,也很醇香。   “到了。”良辰松开初见,指着前面那院子道:“这就是留月院,你要负责将饭菜呈到公子面前,然后等他用完再收拾干净,知道么?”   “嗯。”初见舔着手指,乖巧地走了进去。良辰站在院子门口笑得兴趣盎然,也没离开,就等着看后续的戏呢。   这院子很安静很清雅,初见四处看了看,装饰极少,简洁大方却又透着些冷气,像是阆苑仙境一样,周围静谧无声。   换句话说,从院子门口走到楼阁门口,路上鬼影子都没一个。   伸手敲了敲楼阁一楼的门,半天也没人回应。初见左看看右看看,正想着要不要回去问问良辰那什么公子在哪儿,二楼上面便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谁?”   初见抬头,二楼的窗户半开着,隐隐可以看见白色的衣角。   “厨房的人,来送饭菜的。”   上面沉默了一阵子,然后道:“直接上来。”   “好。”初见推开门,蹭蹭蹭地往二楼而去。一路走过来虽然天气炎热,但是饭菜也是会冷的,冷了肯定就不好吃了。   刚踏上二楼,初见同学就傻了。   一楼刚刚看着,还有些华丽的器具装饰。二楼居然全是竹子做的东西,这人玩环保么?   抬眼看去,有一个人坐在床边的竹榻上,低着头在看书。一身的白衣眼熟得很,墨发不如其他人那样束得高高的,而是用一条白锦随意束在身后。侧脸依旧还是那样漂亮,看得初见又愣了神。   等等啊,这个人不是见过么?   初见将食盒放在桌上,看着那白衣人怔了半天,突然心虚了起来。   她掉下来的时候遇见的不就是他嘛?居然在这里又遇上了。这人看起来身份不凡的样子,会不会想起了杀她玩儿?她现在的命真的是比蝼蚁还脆弱。   “公…公子,饭菜放好了,您请用。”初见努力模仿着古装剧里丫鬟的模样,温柔地道。   赫连君尧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怪异。应该是奇怪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也没多问,随口道:“放那里就可以,我等会再吃。”   五库之书太多了,他要在这一年之内修完,根本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时间。   初见愣了愣,看看这满桌子的香喷喷的菜,咽了一口口水道:“现在吃是趁热的,正好呢,等会儿饭菜就凉了。”   那人没有再应她。   初见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些可爱的盘子,里面的菜肴好像都在对她跳脱衣舞一样,诱惑地对她道:“来呀,来吃我呀。”   “咕——”肚子又响了一声。   侧头去看那人,他却依旧在看他的书,一点要吃饭的意思都没有。   浪费粮食遭雷劈啊!   初见小声地嘟囔道:“这么好的菜都不吃,真是朱门酒肉臭,等会儿冷了老鸭汤的油就凝了,腻死你。还有这神马菜,名字我不知道,但是原料都是上好的香菇和精选的肉啊,等冷了味道一定也不是那么好了。还有这道菜…”   赫连君尧合上书,面无表情地看着桌边那双眼发光盯着盘子的人。顿了顿,终是不耐烦她这碎碎念,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第十章 浪费可耻(2)   初见犹自碎碎念着,从“锄禾日当午”念到了“粒粒皆辛苦”,身后没来由地一冷。   小心翼翼地侧头,就见一袭白衣的人站在了她身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没杀你已经是大恩,想不到你会跑来这里找死。”   太啰嗦了,比宫里的嬷嬷还啰嗦,这小子哪根筋不对了敢跑来这里撒野?   初见一抖,连忙低下头去,颤声道:“不是我要来的,我只是来送饭而已。别…别动杀心啊,脏了池水你心疼,脏了屋子就不心疼了么?”   本来是想说生命很珍贵的,但是不小心瞥见这主儿眼里的一抹灰色,就知道说那些没用!还是尽管将自个儿往低处说比较容易逃命。   话说她这是为什么啊,一碰见这些人就是说她找死,她是想好好活着的好么!   赫连君尧一愣,看着眼前这明显比一般少年还瘦弱很多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坐在了桌边,无视了初见同学,嫌弃地看着那一桌子菜。   被放过了?初见松一口气,还以为自己说服了这主子呢。其实不过是赫连君尧突然想起下午沐卿拿来的那古怪的图,好像是这个人画的。   那图上的东西直接可以用来将很重的东西抬上车,不用每次都是人力,还压断好多人的手指。也可以在修房子的时候将木头吊起来,减少百姓抗着重东西站不稳摔下来的危险。   总之,在初见眼里只能用来抬斧子的东西,赫连君尧直接将它设想成了很多种可能,呈到了永元皇帝的书桌上。   然后,群臣便没有了意见,专心专意等着他修完这五库之书,再立储君。父皇老头子的压力也就少了不少。   不过要他开口感谢是不可能的,放过这小子一命就不错了。   “这些,看起来就不好吃。”赫连君尧抬头,懒懒地道:“拿回厨房,让他们重做。”   初见正对着一盘虾仁为原料的菜流口水,却冷不丁听见这样一句话。当即那怕死的心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怒视着赫连君尧道:“哪里不好吃了?这些东西都用的是很好的食材啊!火候和调料也恰到好处,虽然比起易莨做的菜是差了一点儿,但是放在这里也可以摆进皇宫了,你居然还挑剔!”   屋子里一片安静,赫连君尧静静地看着她,直看得初见的怒火完全熄灭,再带上了小动物的恐惧。   “没有人教过你,不可以违背主子的命令?”赫连君尧不再看她,只起身回到了竹榻上,继续拿起了书。   “没…”初见低着头没出息地喃喃道:“但是,浪费可耻啊…”   窗边的少年顿了顿,书又翻了一页,轻声道:“那你便全部吃完,不要浪费一分一毫。”   初见的眼睛瞬间就完全点亮了!   赫连君尧本来是觉得这样多的菜,加上足足一底盒的饭,是三四个人的饭量了。这小子太啰嗦,撑死他也不错。   但是他完全不了解面前这人的底细,话音刚落呢,这人便立刻坐上了桌子,大喊了一句:“谢谢!”然后便开始吃起来。   那声音震得赫连君尧顿了顿,抬头看过去,就见那人背对着自己很开心地动着筷子,好像丝毫也不担心会被撑着。边吃还边道:“好好吃啊,再不吃就冷了!这虾仁和我想的一样嫩,还有这老鸭汤,嗯嗯,古代的东西也挺好吃的,啊,人间美味!”   赫连君尧嘴角微抽,目光落在桌边许久,连书都忘记了看。   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看起来傻傻的,但是总觉得不简单。他派人去查,可是查回来的结果是一片空白。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也就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   那么,该把他怎么办呢?赫连君尧合上书,开始思考起来。送进宫做太监会不会是一个好主意?但是这看起来就不是听话的东西,规矩也不懂,有些麻烦。   再不然,书童?良辰不是说,想要他做书童么?   “实在太好吃了。”就在赫连君尧出神的时候,初见已经在舔盘子了。   “”   他讶异地看过去,桌上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汤都没怎么剩!饭倒是还剩一半。   此时此刻赫连君尧心里只有一个认知:不管放哪儿,放厨房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我说了,饭也要全部吃完,别光吃完菜。”赫连君尧冷哼一声,看着初见道。   初见嘿嘿地笑着,拿起底盒道:“你等等啊,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不等他反应,立刻就咚咚咚地下了楼。   赫连君尧愣了,看着楼梯的方向,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总觉得这是个麻烦,不杀他真的没事么?   ☆、第十一章 古怪皇子(1)   初见捧着半盒子饭兴冲冲地跑了出来,可把门口的良辰吓了一跳。本以为他一定会被丢出来,却不想竟然是安安全全一路蹦跶出来的。   “良辰大人。”初见看着他,甜甜地喊了一声,直腻得良辰满身鸡皮疙瘩。   “做什么?”良辰皱眉问。   初见眨眨眼,嘴嘟了嘟示意他看这白花花的大米饭:“里面那位告诉我不可以浪费,所以我想着把它做成饭团,给厨房的人吃吃看,您说可好?”   她是真饱了,绝对不能再撑这半盒子饭。那人只说不能浪费,又没说不能给别人吃。   “饭团是什么?”良辰挑眉,看着这古里古怪的小子,心想他又要弄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   “走走,我去给您做示范。”初见拉着他就往厨房跑,良辰一个不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他一阵风似的卷到了厨房门口。   这小子一点也没有尊卑之分呢。良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乒乒乓乓了一阵儿,然后一盒子白白圆圆的、散发着米香的东西就出来了。   其实还是饭的样子,只是捏成了团儿,这样便算是饭团?   初见给了小节子一个,给了李师傅一个,然后留了一个递给良辰。   “试试看。”初见笑嘻嘻地道:“我加了肉在里面,咬几口就有了。”   厨房里的人都战战兢兢地看着门口,一向笑里藏刀的良辰大人看了初见好一会儿,竟然拿起饭团来咬了一口。   天要塌了!李师傅哆哆嗦嗦地拍拍小节子的肩膀,两人拿着饭团,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原来小初不仅认识沐卿大人,连良辰大人也认识啊。不过是个干粗活的小子,这后台怎么这么硬?   初见看着良辰吃完,欢喜地拍了拍手,问他:“好吃么?”   良辰神色古怪地感受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味道不错,虽然是米饭,但是这样吃起来也别有风味。   初见笑了,又拉起良辰往回跑。这样一来任务就算完成了。这人不是那公子的心腹么?有他同罪,就算公子怪罪,也总不能连他的心腹一起怪罪吧?   良辰不知情,心里还隐隐觉得初见这人挺热心肠的,他许久没有胃口了,今日倒被这所谓的饭团开了胃。   “我回来了,饭也没有浪费,全部吃完了。”初见咚咚咚跑上了三楼,站在赫连君尧面前得意地朝他展示着空了的食盒。   赫连君尧仍旧在看书,闻言头也不抬,沉声道:“不是你亲口吃的,一律要罚。”   良辰周身一寒,这才发现这死小子将他陷入了怎样一个境地。对面的公子云淡风轻地翻着书,声音里却是满满的杀气啊。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做什么又上了这混小子的当?   “半点规矩也没有,的确该罚。”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良辰果断站到赫连君尧身边,怒视着初见道:“公子不用轻饶!”   初见:“……”刚刚是谁吃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的,她是想法太单纯了么?竟然还被反咬一口!   赫连君尧抬起头来,扫了良辰一眼,目光又落到初见身上,薄唇轻抿,温和地道:“半点规矩也不懂,将来若是侥幸过了入学考试,还不将这学院翻过来么?良辰将他带去西苑孙太傅那里,让他学学规矩。”   孙太傅是这学院里专门教规矩的,上至宫廷礼仪,下至宅门礼仪,没有他不会的。同样的是,那人也严厉得紧,很多次将学生打伤。   良辰应了一声,提起初见的后领子熟练地将他带了出去。   初见茫然地看着窗边的男子,他依旧安静地看着书,仿佛任何事,任何闹剧都不会入了他的眼。她心里不禁有些好奇,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为什么好像淡漠得在这红尘之外了一样。   脚步声渐渐远了,赫连君尧才慢慢合上了书,伸手取下了墨发上的白锦,温柔地捏在手里。   明明是普通的样式,料子也不是特别名贵,却被主人珍藏得极好,半点损坏也没有。看得出来,应该是被极端爱护着的。   赫连君尧看了一会儿,又侧头去看外面的天。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了,曾经他深爱过的那女子,应该已经在明月谷同轩辕子离一起好好地生活了吧。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过她的信了,便说明真的过得不错。   说是这样说,心口难免还是有些难受。   还有七个月,等他修完这五库之书,一定要出去看他们一次。说到底,还是有些放不下。   该死的永元皇室旧制,皇子要拥有继承权,必须修完五库之书,通过考试,才有成为储君的资格。他以前闲游四海,多在邻国天启停留。哪里想到要来修这个。也是现在无所事事了,才想起帮皇宫里的老头子分分忧。   岁月真是漫长,身边没有那人,便更是煎熬。读书也好,至少日子不那么空虚了。   ☆、第十二章 古怪皇子(2)   良辰一把将初见丢进一个院子里,然后阴测测地道:“祝君好运了。”   门“啪”地一声合上,初见呆呆地环视了四周,一双靴子就出现在了面前。抬头看上去,一个不怎么和善的老头子正俯视着她。   “脸生得紧,新来的?”孙太傅手里长长的枝条儿轻轻挥动着,大有下一秒就会落在她身上的感觉。初见一缩,乖巧地点头道:“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所以劳烦太傅告知一二。”   孙太傅一愣,看着这人态度还不错,眼神也就柔和了许多,打量了她一会儿,问:“是不懂哪儿的规矩呀?咱们书院的,还是高门大户,抑或是尊贵皇宫?”   初见连忙道:“书院的!我来这里两天了,还不知道这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规矩也不是很清楚,便总是得罪人哩。”   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样听话的人了啊。孙太傅看着初见,这孩子眼里都是真诚,像是真心诚意来学规矩的,而不是被惩罚的一样。往常有人被送来,都是要么瑟瑟发抖直求饶,要么桀骜不驯不听教。还是眼前这个人的态度才最好嘛。   “起来起来,本太傅慢慢教你规矩。”孙太傅脸上竟有了笑意,提溜着初见起身,让她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道:“咱们书院可不是普通地界儿,说起规矩却没有多少,老夫先告诉你一些基本的。”   初见点头,随着太傅坐上一旁的石桌,撑着下巴听讲。   “这书院是永元皇室专门为皇家贵胄和高官之子所设立,当今天子以教为本,要求入朝为官者要修完四书五经方有资格。而将成为储君的皇子们,则是要修五库之书。陛下英明啊,这样的话,朝堂上基本就不会出现买卖官职的事情了,能成为储君的人,也不会是无能之辈。”   初见接着点头,这法子是挺聪明的,就跟她那儿的高考一样吧。   “本朝的三位皇子,大皇子已经修完了五库之书,二皇子无心皇位,且身子较差,所以是不打算修了。正在书院里的是三皇子,无事的时候你也碰不上他,万一碰上了你只管行礼就好,三皇子向来不会多管闲事,你惹不到他头上。”   初见眼睛一亮,心里升起了一小朵希望之光。看来她还真的是落对了地方,在这书院里出去以后都是和皇宫有关的人,那么她要接近嘉德帝,是不是就更容易了?居然还有皇子在,那她可不可以勾引他,弄个妃子当当?   “书院的规定很多,最重要的几条是:学业未完之前不得离院、学业结束之后不得回院、不得在书院里仗势欺人、女子不得被带入学院。”   本来还一直点头来着,听见最后一条,初见没把脖子给扭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孙太傅:“最后一条是什么?”   孙太傅一愣,又重复了一遍:“女子不得被带入书院,这是铁定的规矩,连公主都不能进来。一旦发现,会以**罪论处。”   初见:“……”   低头看了看自己,内心的情绪很复杂。所以这两天以来,旁人一直将她当男子在看么?她不过是头发短了一点胸平了一点五官精致了一点(最后一点是撒谎的!),怎么就被当成了男子了?!   “**罪…会怎么惩罚?”初见干笑着问。   孙太傅瞥她一眼,哼道:“自然是沉湖了,这也是学院里最残酷的一条了,为了防止有人带女子回学院,扰乱风气。”   初见咽了一口口水,僵着脸道:“一定不会有人犯的,哈哈哈,太傅您继续说,继续…”   敢情她糊里糊涂竟然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么?女子不可以进这书院,她偏生就是啊!她是女子啊!虽然大家都没有看出来…   往后怎么办?瞒着总是会暴露的,到时候自己就要客死他乡了。可是要是离开的话,她能从哪儿再接近皇宫呢?   纠结再纠结,初见终于下定了决心!   还是继续呆在这儿看情况好了…   孙太傅见她挺受教,心里也高兴,便道:“说得也差不多了,其实书院里除了三皇子,其他都没有什么好怕的,你放心好了。若是再被送回老夫这里,老夫再教你就是。”   “多谢太傅。”初见蹦起来,乖乖给太傅行礼,然后道:“那我可以走了么?”   孙太傅点头:“去吧。”   初见跐溜一声出了这西院,然后东看看西看看,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边走边谋划着将来的大事。   是女子还好,是男子的话,她怎么勾引三皇子?   话说,当务之急,她是不是应该先找到谁才是三皇子,然后见机行事,聪明地接近他,从而得到去皇宫的机会?   ☆、第十三章 入学考试   走啊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让她给绕回了留月院,院子门口就站着那天看见的紫衣男子和沐卿,正在讨论着什么,看见初见走过来,两人都愣了愣,还是沐卿开口问:“你不是被良辰送去孙太傅那儿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初见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爪子,刚学的规矩又忘了,盯着沐卿道:“孙太傅已经给我教完规矩了。”   这么快?沐卿挑眉,以他的认知,西院的孙太傅应该是很难缠的才对,上次良辰被丢进去,可是花了一天一夜才出来。   “态度良好的人总是被骂得少的。”初见说了一句,然后继续越过他们往前走。心里依旧在奇怪谁才是三皇子。   “哎哎,你这规矩学哪儿去了,我们没让你走,你就这样走了?”沐卿扇子摇啊摇,一副找茬的模样看着初见道:“好不容易学了规矩,要活学活用才是。先帮本大人跑个腿儿,去南院传话给小侯爷纳兰绝,让他晚上来留月院一聚。”   小侯爷?初见讶异地看了沐卿一眼,这里果真都是达官显贵啊,怪不得良辰当初说随意一个人都是皇亲国戚,她还以为是吓唬人的,却竟然是真的!   那么,眼前这两位,会不会有一位就是传说中的三皇子?   其实,换作其他聪明的人,应该早就察觉了谁才是三皇子,毕竟眼前的几个人都对那人恭敬得很,也不敢惹恼。身份昭然若揭。可偏生这脑袋短路的沈初见同学,还在一个一个去分析,智商真的是硬伤。   “小的不认识路。”初见嘿嘿笑道,目光落在旁边的楚云起身上。这人气度不凡,周身的气场也很强,会不会是他?   沐卿嘴角一抽,扇子一收便拍在了初见头上,佯怒道:“不认识路还敢在主子们面前晃悠?办个事也办不成,还不赶紧去学了这学院的地图?不然以后公子要是有什么事要你做,是不是还要先给你带路?”   初见低着头对手指,委屈地道:“小的知道了,回了厨房就学。”   公子指的应该就是她今天看见那白衣人吧,说起来,那人也挺神秘的,看起来不太容易接近,但愿别是他啊,不然还真不好办了。   看着初见走远了,楚云起才道:“来历不明的人,你和良辰都和他走得太近了。”   沐卿展开扇子,风度翩翩地笑道:“好玩而已,他或许不像你看见的那样简单呢。脑子里不知道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留着以后说不定有用。”   楚云起不说话了,他总归是不太喜欢那叫初见的人,总觉得非我族类。   …   初见在厨房的一角拿着地图研究,身后的众人正在用午膳。李师傅凑过来,心虚地问初见:“小初,还吃不吃?我给你做菜。”   初见摸摸肚子,已经被留月院那一桌子菜填满了,遂摇头道:“不用了,你们吃吧。”   李师傅干笑着走了。小节子又凑了过来,问她:“在留月院没出什么事儿吧?”   菜居然都被吃完了,不像那主子的作风啊。   初见摇头:“没出什么事儿啊,只是我被送去西院学了一点儿规矩。”   众人同情的视线扫了过来,果然去留月院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可伶了。   大概知道了这学院的路,初见趁众人不注意,拉过小节子问:“三皇子住哪一个院子?”   小节子呆了呆,指着地图上的“留月院”三个字,古怪地道:“这就是啊,你今儿还去送过饭来着。”   “轰——”初见的脑袋炸开了,居然真的是…真的是他!那主子怎么可能好接近啊,连良辰沐卿看起来都很怕他,她去不是找死么?   “三皇子的名字是什么啊?”初见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小节子脸一白,连忙端着碗挥开初见的手,摇头道:“敢喊皇子的名字,你是不要命了么?别多想了,吃完饭早点休息。”   言罢,匆匆走开了。   初见苦着脸望望外面的天空,心里直叹气。她一没有倾国的容颜,二没有什么特长,三也玩不会宫心计,到底该怎么去刺探那后陵的秘密?好不容易给她一个接近皇子的机会,可是那偏生是冻在冰山里的皇子,话都没法儿搭一句。   她的人生真的是好艰难…   无精打采地回到自个儿的房间,初见正要休息,却听得外面一阵吵嚷。   “怎么回事儿啊?”初见伸了个头出去,恰好看见小节子端着盆水从她门前过。   “很正常。”小节子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道:“明天就是入学考试了,各地来的人正挤在隔壁院子呢。能通过的就是书院的人了,将来前途无量。不能通过的,可要被打回原形去。”   入学考试?初见一拍大腿,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记了!楼太傅不是说了只要她通过就可以破例收为学生么?当时听的时候没在意,现在才想起来,只要她通过了,说不定就可以入朝为官,顺顺利利地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第十四章 入学考试(2)   虽然初见同学从来不是读书的好料,从小到大一次第一都没有拿过,还经常被老师请进办公室,但是她总有一种“笨鸟先飞”的觉悟。   想当年考a大的时候,那是头悬梁锥刺股,高中整整三年都在背书,然后终于被她够到了录取线。再加上她那极好的运气,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给进去了。   现下明天就是入学考试了,庆幸a大的教育良好,初见学了不少的东西,除非这书院考甲骨文,不然都是可以的。   偷偷去厨房拿了两个鸡腿,初见美美地吃了,算是给明天做的准备,然后就盖上被子好生睡过去了。在外面的嘈杂声里,睡得跟只猪一样。   第二天清早,小节子就受楼太傅的吩咐,给初见送了一套读书人的长袍来。白色的布料,滚了青色的边,是书院里经常看见的款式,基本上学生都穿着这个。   当然,沐卿良辰还有三皇子那一伙人是没穿的。   这料子比她身上的粗布要好很多,于是初见就愉快地换上了,再把自己不长的头发挽起来,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拿根木簪压好。   考试是在北院鲤鱼门进行,初见跟着众人走过去,一路上耳边都是众人的碎碎念。   “我读书十载,就是要考进这里,老天保佑,一定要中!”   “听说去年这书院就出了个丞相,可不得了。一旦进来,我们就是皇亲贵胄的同窗,高官厚禄还不手到擒来?”   “别高兴太早,这里的入学考试是极困难的。我已经考了三年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绿油油的**,想得到金钱或地位,想一朝鲤鱼跃龙门。   楼太傅站在鲤鱼门前,看着一个个进去的人,脸上的表情不太满意。正捻着胡须考虑要不要临时加大题目难度呢,就看见一只小鱼似的沈初见正挤在水流人群里,茫然地被冲进了鲤鱼门。   他差点忘记了,这有趣的小伙子也来了。虽然身材真的很瘦弱又矮小,不过她的表情可是达到了“道”的境界,不慌不忙,从容不迫,无欲无求。这样的人,往往才会胜利啊。(可惜她这表情是因为被挤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待人全部进去,门便缓缓合上了。楼太傅站在鲤鱼门内的台阶上,看着下面这一百多号人,正色道:“各位作答发下来的题请收藏、推荐,不得舞弊,不得抄袭。”   有仆人挨个给坐好的学生们发了试题,初见拿起来一看,傻了。   这老头子是穿越来的吧?是吧?为什么居然考的是文综?当真是地理历史政治都有啊。亏得她当初背了一些永元相关的东西,不然今儿就死这里了。   周围静静的,气氛却很压抑。初见拿着笔别别扭扭地写着答案。   永元最高的山?西华山。   永元革新的时间?好像是嘉武帝四十二年。   永元如何从一个小国逐渐开始壮大成与天启王朝抗衡的大国?最重要的是什么?国家壮大当然是综合国力全面提升,兵力民力生产力同步发展。最重要的还是民族凝聚力!这些套话是当年高中就会背了的。   轻轻松松写完卷子,初见抬头,便见楼太傅正眼神灼灼地看着她,眼里隐隐有着泪光。   干啥?突然看着她像自己的私生女…呸,私生子了不成?   好像没有说不可以提前交卷,初见扫了一眼卷子上自己歪歪扭扭的字,鼓起勇气举手道:“太傅,我写完了。”   “刷”地一声,全场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初见身上,有惊讶的,有赞叹的,还有嫉恨的。楼太傅两三步跨过来,拿过初见的卷子便道:“你可以先出去了。”   初见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小跑出了鲤鱼门。   外面空空荡荡的,空气也终于清新了不少。初见深吸一口气,嘴角带了些笑意往厨房的方向走。   “看起来挺有自信的啊,这样早就出来了。”良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初见抬头,便看见他同一个她没见过的男子在一起,微眯着眼睛俯视她问:“能通过么?”   她呆呆地点头,题目还挺简单,只要楼太傅不要嫌弃她的字体。   “那太好了。”良辰眼里划过一丝暗色,阴笑阴笑地看着初见道:“进了书院,你便可以做我的书童了,我还有账要跟你慢慢算呢。”   初见张大了嘴,这才想起来自己跟面前这人有过节啊。去了前面书院里,还不被生吞活剥了去!当下冷汗就流了满脸。   “良辰,你什么时候有了欺负弱小的兴趣?”旁边的人看了初见半晌,笑着开口道。   ☆、第十五章 算好算坏?(1)   这声音可真好听啊,比良辰这吊儿郎当的声音多了一分成熟,比沐卿那笑里藏刀的声音多了一分温柔,更比那三皇子清冷的声音多了一分暖意。   初见立刻两眼放光地看了过去。   那人站在良辰旁边,青金色的袍子滚着银色的边儿,腰间玉佩香囊什么的挂了一串儿,一张脸温和得如三月春风,眉目间都是沁人心脾的柔和。   “你是?”初见呆愣愣地问了人家一句。   纳兰绝风度翩翩地自报家门:“镇西侯爷长子纳兰绝。”   啊,对了,初见想起来了,上次沐卿还让她去南院找来着,就是这位小侯爷啊。想不到跟这群人完全不一样,纳兰绝看起来真温柔。   “纳兰。”良辰不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直嘀咕:“对平民你也自报家门,有**份了啊。”   纳兰绝笑着道:“你看起来对这人格外感兴趣,想来也定然是有趣的人,我介绍一下自己有何不可?”   初见点头:“小侯爷家教好。”   良辰:“……”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当,有接二连三的人从鲤鱼门被丢了出来,隔着墙都听得见楼太傅骂骂咧咧的声音:“舞弊一律取消资格!那谁,出去!读圣贤书也不能不知天下事,不然就是书呆子!那边看纸条的,出去!”   初见忍不住笑开了,这可真的跟她原来的考试没什么两样,偷偷把答案写在手心上的都有,真好玩。   “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回厨房去帮忙,两位大人拜拜…啊不,小的告退。”初见习惯性地挥手,看见良辰扭曲的脸色,才反应过来躬身行礼,兔子似地溜远了去。   纳兰绝困惑地看着初见的背影,心下很是奇怪,侧头问良辰:“看起来你很熟悉他,怎么还让他在厨房帮忙?弄到前院来不是好很多?”   良辰阴恻恻地道:“是要好很多,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来了的。”   …   一天之后,榜单公布,百人之中,录取者不过七八,当真是比后宫选秀还残酷。   初见眯着眼睛找了半天,终于在榜尾的位置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禁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勉强过关了。”   “你还知道是勉强!”楼太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一声怒吼,吓得初见腿一软,抓住太傅的衣摆才站了起来。   周围看榜的人不禁都倒退三步,看着楼太傅提着初见的耳朵吼道:“你那是什么字?笔画少了不少不说,还写得歪歪扭扭!要不是老夫博学多才,鬼才认得你的卷子!勉强过关都是便宜你了!”   说实话楼太傅很想撕了初见的卷子塞她嘴里的,可是最后一道题这小子又实在完成得漂亮,农业方面的建议,提出了一个循环利用的模式,他称之为“生态循环”。简而言之就是最大程度利用农业废物。   原来人们只知道桑养蚕、蚕泄物养鱼,鱼池泥养桑。可初见活生生举出了五个例子,扩大了循环的参与物,结合永元多水的特点,说出了一系列有利于农业的措施,亮瞎了楼太傅的眼。   于是楼太傅就忍了那狗刨一样的字,让初见通过了。   初见揉着被拧得发红的耳朵,撇嘴道:“我已经尽量用繁体了,还要怎么样…”   “你说什么?”楼太傅眯了眯眼。   “没什么!”初见赶紧摇头。   楼太傅哼了一声,转身看着面前的一群或喜或悲的学生,大声道:“榜上有名的人留下,其余的都回家去吧,明年再来。”   一片哀嚎,人群不甘不愿地散了,就剩下八个人。   “你们八个,自己抽签,分别会去东西南北四个院子起居读书。”楼太傅拿过一个签筒来,递到他们八人面前。   包括初见,八个人都开始祷告,这抽签改变命运啊,要是没抽好,考进这书院也没用。   众所周知,书院的四院住的人都不同,最有身份的那几个,三皇子在东院、小侯爷纳兰绝和楚云起在南院、良辰、沐卿大人在北院。至于西院,那是孙太傅的管辖范围内,留的都是一板一眼的学生。   当然,有的人想攀龙附凤,自然想去东南北三个院子,但也有人想避嫌清高,就想去西院。   初见显然是前者啊,她不想去东院,但是也绝不要去西院,不然以后的路就更难走了。她要进宫,她要查后陵,她要回现代啊!   八只手分别抽了一根签,大家都屏息,看向签头。   初见看着上头的“东”字,傻眼了。   周围的人有的叹气有的欢喜,就她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虽然东院也不错,但是那三皇子,的确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啊!   ☆、第十六章 算好算坏?(2)   “东院?!”   良辰正在和沐卿喝茶,听见这消息,不禁愣住了:“和公子一个院子?”   “是。”书院里惯常打听消息的百知师站在他们面前,抬着袖子捂嘴道:“小人躲在旁边看了半天,那小子好像也知道公子的厉害,脸色不太好看呢。”   良辰怔愣之后,立刻换上了恶趣味的笑容,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勾着嘴角道:“那是个不怕死的,哪里能知道公子的厉害,顶多是上次被公子吓着了罢了。”   沐卿慢悠悠地摇着扇子,看似温和的眉目间懒懒地透出些凌厉来,朝着良辰道:“玩笑归玩笑,不明身份之人,就这样接近公子,实在不妥。”   百知师一双眼睛转了几转,仍旧用袖子捂着嘴,低声道:“小人还知道,那沈初见最喜欢吃东西,脑子也不是特别灵光,总是傻傻的样子。大人们若是想给她个教训,很容易。”   “哦?”沐卿挑眉看着百知师,轻笑道:“你有主意?”   “主意有很多,大人只管吩咐。”百知师抱了抱拳。   良辰斜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轻哼道:“就让她明白这书院究竟是什么地方就行,免得犯傻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伤了公子。”   “小人遵命。”百知师拱了拱手,转身退下了。   “你什么时候仁慈起来了?”沐卿瞥了良辰一眼。   良辰耸了耸肩,淡淡地道:“谁知道呢,直接杀了沈初见也未免太无趣了,长个教训可以顺带刺探一下底细。况且公子他,根本不需要人操心。”   强大如赫连君尧,真的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让人操心的地方了。   沐卿摇着扇子微笑,不再开口。   …   初见抱着她的小包袱跟着书院的管事往东院走,一路上惴惴不安,忍不住问管事:“住在东院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么?”   管事回头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东院也不是特别可怕,只是三皇子喜欢安静,你无事不要吵他就可以。”   八支签,各个院子都是两人。初见身边还走着一个书生,不过看起来泛泛无奇,她也就没多留意了,心下现在只祈祷着别哪儿再出差错就好。   “到了,阁楼是三皇子的地方,你们两个分住左右的厢房,自己去收拾就是。”管事说完,欠了欠身就走了。初见和旁边的书生互相看了一眼,话也没说,就各自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现在越少与人接触越好,只用专心读书考取功名,期间还不能让人发现了身份,也不能得罪了这些主儿们。还真是比较辛苦的事情。   “咦,来的挺快,你便是沈初见么?”百知师靠在门口,看着里面正将包袱放进柜子里的初见,声音格外地真诚:“久仰大名了。”   初见一愣,回头看过去,见只是一个穿着跟她一样的素袍的人,不禁松了口气,疑惑地问:“你有什么事么?”   百知师笑呵呵地走进来,打量了一下这空空的房间,啧啧道:“看来你的家境同我一样不富裕呢。没事,只是听说来了个有趣的人,我便来看看。顺便…”   背后的手一勾,一个食盒便出现在了初见面前。   “顺便想跟你做个朋友。”   初见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甜甜地笑了,伸手将食盒接过来放在桌上,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称呼你?”   百知师见她接了食盒,心里也有了底。每个人都有弱点,只是没有想到这人的弱点如此地…让人无言以对。   “我叫百知师,来这书院也一年了,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   初见点头:“正好呢,我刚来这里,很是不安,生怕得罪了谁。百知兄可否指点迷津?”   百知师一愣,下意识地瞟了初见一眼,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分明他这些天观察到的沈初见都是呆呆傻傻,半点规矩也没有的人,为什么这会儿走近了看,倒让他觉得不安呢?   扫过他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眸,百知师定了定神。一定是他的幻觉,自己吓自己罢了。沈初见看起来的确是很单纯的那种人,没那么厉害的洞察力。   “指点迷津说不上,不过住在这东院儿,我可要提醒你,千万要按照三皇子的吩咐做事,不可忤逆分毫。三皇子是永元势力最大的皇子,将来必定是储君,继而登基为王。这其中的厉害,你可明白?”   初见点头,虽然她不记得嘉德帝之后的帝王是哪一位,但是不管三皇子登基与否,都是不能惹的。   ☆、第十七章 桃木红丝(1)   林教授是让她回来查永元嘉德帝的后陵的,所以初见理所应当地认为,现在在位的就是嘉德帝。   “多谢百知兄。”初见笑得唇红齿白的,感激不已地看着百知师道。   百知师笑了笑,在最恰好的时机起身道:“今天就不多打扰了,你好生休息。其实我与三皇子也算有些交情,若你惹了他,我会教你怎么做的。”   想得到一个人的信任,特别是这种单纯的人,知其喜好,欲拒还迎,进退有度就行。   “嗯。”初见应了,乖巧地目送百知师走了出去,然后转身,坐在桌子边看着那一个食盒。   吃货最重要的是吃的东西么?错了,当然是命。命都没有了,拿什么来吃?初见撇嘴,打开那食盒看了看,端出几碟点心来,倒在了窗户外面的花坛里。   孤儿院的婆婆教过的,陌生人的东西不可以乱吃。所以即使那点心看起来再诱人,她也要忍住了!小命要紧。   “咕——”   委屈的空城计在腹中唱响,初见趴在门边,等着送饭的人来,眼巴巴的,望眼欲穿。   …   第二天,早上有书院统一的早课。初见喝完稀饭,穿了衣服便往外跑。对面厢房的人也刚好出来,但是阁楼似乎没什么动静。   三皇子权大势大,不用上早课也可以。   初见默默地羡慕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抗着书本往书院中间的学堂跑。   “嘿,沈贤弟。”好巧不巧地又撞上了百知师。初见一笑,看着他坐在了自己身边,问候道:“百知兄早。”   “嗯,早。昨儿的点心还好吃么?”百知师长袖掩嘴,笑着问她。   初见点了点头,睁着眼瞎掰:“那三丝春卷酥口而不焦,千层糕也很好吃。多谢了。”   百知师满意地点头,还当真是吃过了呢,一点设防也没有。这样的人就算几位大人不收拾,在这书院里也活不久吧?   “你喜欢就好。”百知师说完,楼太傅便进来讲学了。于是两人都认认真真听着,直到下课也没再说话。   钟声响起的时候,看着楼太傅停止了教授,初见也便知道这相当于下课铃声了。连忙收好书下意识地往外冲。   “沈贤弟,你这是要赶去哪儿?”百知师诧异地抓住初见的袖子,好奇地问。   “食堂…”初见说着,自己也停了下来,拍拍头道:“不好意思,忘记了。这里没有食堂吧,饭菜都是送到各自房间的。”   百知师古怪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又挂上笑容,温和地道:“我昨天忘记提醒你了,这书院啊,有个习俗,你跟我来一趟。”   初见来不及拒绝,百知师已经拉着她一路狂奔至书院后面的一处用来罚学生思过的小佛堂。   “看这个。”百知师在佛龛下面掏啊掏的,然后掏出一个桃木块来,上面绑着红色的丝带,看起来有些诡异。   “是什么?”初见疑惑地问。   百知师一脸我就知道你不懂的表情,拉过初见亲切地道:“这就是这个学院的习俗。新来的人可以在这儿求一个这个护身符,将上面的丝带留着,把桃木送给自己敬重的人,就可以使得他与你关系融洽。你不是担心得罪三皇子么?这个送给他就恰好。”   初见惊讶地看着那桃木块:“这样神奇?”   “当然了,很灵验的。”百知师将那东西塞进初见的手里,然后带她离开了佛堂,小声道:“新来的人都不知道的,趁他们发现之前,你先去给三皇子吧!这样一来他说不定就对你印象不错,将来前程似锦也说不定。”   送给三皇子?不可能的,他绝对头都不会舍得抬一下。   初见皱着眉头想着,手里桃木上的丝带微微飘扬。   “你怕的话,寻个机会丢在三皇子的阁楼里也行。”百知师低笑道:“我不会害你的,总觉得和你投缘呢,所以听我的没错。”   初见感动地看着他:“百知兄…”   百知师哈哈大笑,拍拍初见的肩膀,手上的书袋一甩,潇洒地背在了身后:“走吧,我同你一起回东院。”   初见跟在后面,心里单蠢地想着:这人说不定是好人呢,她错怪他了。   好人会有好报的!   百知师捂嘴笑着,带着初见回了东院,然后亲自帮她查看了阁楼的动静,让她趁着三皇子不注意,将取了红丝带的桃木给丢在了阁楼一楼的角落里。   “这样就可以了。”大灰狼得意洋洋地拍拍手。   “嗯!”小红帽傻傻地应着。   ☆、第十八章 桃木红丝(2)   安心地睡了一觉,初见在梦里还祈愿那桃木红丝真的有用,想着早课之后去看看效果。   结果第二天起床,收拾完刚打开房门,就看见沐卿和良辰都站在东院的庭院里,窃窃私语着什么。见着初见出门,良辰还格外热情地抬手跟她打招呼:“这是要去上早课了么?”   初见愣了愣,随即一脸灿烂地点头道:“是啊。”   大清早的,这两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还真是奇怪。   “嗯,勤奋是好事。”沐卿温温和和地笑着,看着初见道:“不过今天早课似乎是不用上了,东院里的人也不能出去,你且站过来吧,等会儿楼太傅他们就来了。”   “嗯?”初见疑惑地看着沐卿,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早课不上了?听说这书院的早课是从立院以来就有的规矩啊,没有一天停止过的。即便有人因着权势不去上课,可是每天的讲授还是会照样进行。   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默默地抱着书在庭院里站好,初见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阁楼。门半开着,三皇子估计在楼上,没有什么动静。   “太傅,这边。”蓦地,百知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接着便有许多人涌进了东院来。初见抬头看去,嗬,楚云起和纳兰绝也来了,百知师引着楼太傅走在最前面,身后还有一大群学生。   好大的阵仗,难不成三皇子薨了?   “楼太傅,事关重大,不得已打扰了您的早课,还请见谅。”沐卿扇子一收,彬彬有礼地朝太傅弯腰。   楼太傅一脸严肃,手里还拿着戒尺,扫了一眼庭院里站着的三人,沉声问:“既然是关乎殿下安危的事,也就顾不得早课不早课了。有什么事,你们直说。”   良辰将手里的东西递到楼太傅面前,脸色瞬间正经了起来,低声道:“这东西,是在阁楼里发现的。”   小小的一方桃木块无辜地躺在良辰的手心,却让除了初见之外的人都变了脸色。   “这是…”楼太傅退后了几步,怒喝道:“这样的脏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殿下的阁楼里!”   初见看着楼太傅的反应,惊讶不已。脏东西?没有啊,那桃木块不是挺干净的么?   百知师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只扫了初见一眼,眼底有得逞的笑意。   沐卿缓缓地道:“这是诅咒所用的桃木块,历来是小人用来咒杀别人的。本是不入流的东西,也只有民间才有。殿下真龙护体,自然不会被伤,可是重要的是书院里居然有怀有这样心思的人,若不找出来,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楼太傅望了那阁楼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沐卿你有何看法?如何能找到凶手?”   沐卿摇着扇子,看着那桃木块道:“这东西只是一部分,完整的应该还有一条红丝带,丝带是放在下咒人身上的,据说那样才会有效。太傅不妨搜了书院里众人的身,看看红丝带在哪儿。”   初见这才恍然大悟,百知师在陷害她啊,分明是诅咒的东西,却告诉她是能让人关系和谐的。他教她用这个,就是想让太傅从她身上搜出红丝带,然后将她赶出书院?抑或是直接处死?   好狠的心思!不是都说最毒妇人心么,这男的怎么回事?   “也只能这样了。”楼太傅扫了身后的人一眼,想了想,道:“能接近东院的人不多,根本没靠近过的人就不用搜了,最近来过东院的,就只有你们几个与殿下交好的人,以及住在东院的人吧?”   “还有百知师。”初见甜甜地加了一句。   百知师一愣,看着初见的神色,眉头高高地皱了起来。真相都这样明显了,为何她不慌?要知道万一被搜出红丝带来,可是要处刑的。难不成真傻到了连刑罚也不知道的地步?   楼太傅点头,庭院里便就留了初见和另一个住在这里的学生,还有良辰、沐卿、楚云起、纳兰绝,以及挎着书袋有些疑惑的百知师。   “从谁搜起?”楼太傅扫了他们一眼。   “自然是沈初见了,她是平民,民间的东西,她嫌疑最大。”百知师恢复了神思,镇定地回答。   初见将自己的书散在了地上,又很大方地将外袍脱了下来,袖袋都仔细翻给了他们看。穿着一件中衣,很是无辜地看着楼太傅道:“虽然来自民间遭歧视,但是我行得正坐得直,绝对不会做这么低智商的事情。”   绝对要相信科学啊,诅咒什么的都是心理阴暗的人玩的把戏,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怎么会干这事儿?虽然现在就很想诅咒百知师这骗子下地狱!   “既然要搜身,就该连中衣一起脱了才是,谁知道你是不是贴身带着?”百知师脸色有些不好看,沉声说了一句。   ☆、第十九章 保住小命(1)   初见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的中衣,这再脱就裸奔了好么?到时候就算没找着红丝带,她被发现是女的也是要沉湖的!   “书院是多神圣的地方,怎么能衣不蔽体!”低喝一声,初见一脸正气地看着百知师道:“人前礼仪太傅没教过你?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怎么能干这龌龊之事?只是怀疑,我还没被确认是真正的凶手呢,你就要我脱衣服?那万一我不是呢?你让苍天怎么看我?你让大地怎么看我?你让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怎么看我!”   百知师傻眼了,良辰看好戏的眼神也呆了,沐卿的扇子也不摇了,楚云起的眼睛也终于看过来了,纳兰绝将醒未醒的状态也解除了。   楼太傅欣慰地拍拍初见的肩膀,虽然他不能理解这一院子花花草草跟他有什么关系,但是这样有气节不愿受辱的人,将来绝对会是永元的栋梁啊。   “这…这院子里站着的人,四位大人断然不可能害殿下,楼太傅也没有来东院,不就只有你们两个住在东院的人嫌疑最大么?不搜如何能找到真凶?”百知师干咳了两声,恢复了气势,指着初见道:“你分明就是不敢脱!说不定红丝带就在你中衣里面。”   她本来就不敢脱好么?但是红丝带绝对不在她这儿。   “不是还有你么?”初见眯了眯眼睛,看着百知师道:“你最近也经常来东院呢,怎的就把自己撇干净了?先搜你也是一样。”   百知师冷笑:“我做什么要干这蠢事?”   因为你蠢。初见撇嘴,看着楼太傅,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的,委屈地道:“太傅,先搜他的书袋,再搜我的身如何?”   楼太傅捻着胡须,打量了这两人半晌,点头道:“也无妨,反正人都在这里,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良辰抱着胳膊,不解地道:“这是要垂死挣扎么?”   沐卿摇头:“总觉得他好像胸有成竹。”   纳兰绝打量着初见:“看起来他也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楚云起保持沉默。   百知师哼了一声,将自己的书也从书袋里倒了出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初见,就怕他趁着这间隙搞什么鬼。   一根红色的丝带轻飘飘地落了地。   周围的几个人都讶异不已地看着百知师,后者尚未察觉,只看着初见道:“还要我脱衣服么?”   初见摇头,指着那堆书上落着的红丝带道:“这不就是么?”   “”   楼太傅大怒,一戒尺打在了百知师的背上,吼道:“贼喊捉贼,老夫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做人要光明磊落!背后搞这些把戏干什么?”   百知师痛得一蹦老远,看着地上的红丝带,不可置信地道:“怎么会在我这里,不可能!”   初见慢慢将自己的袍子穿上,哼哼唧唧地唱着小调。所以说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来着,她昨天拿着这红丝带儿,觉得百知师真的是好人啊,于是想着若是给他,他的关系和三皇子融洽了,也算是一桩好事。   他一心为自己着想,自己也该为他着想不是么?   所以走在他身后的时候,初见就把红丝带给塞百知师的书袋里了。她是一片好心。   看起来,这也是个不爱读书的人啊,回去都没翻一翻书袋,她还等着早上早课百知师来感谢她呢,却不想是这么个结局。   看来人真的是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啊,多么痛的领悟。   “诅咒皇子,还陷害其他学生,你这样的人,哪里能再留在书院!等会老夫便将你送往京都衙门!”楼太傅怒气未消,扭着百知师就往外走。剩下四个贵公子无语地看着地上正在收拾自己书的沈初见。   她竟然这样聪明么?良辰眼神复杂地想着。居然没整到他,反而把百知师搭进去了,这一招甚妙,充分证明他是个不简单的人啊。   其实沈同学是个很简单的人,只是其他人想得太复杂罢了。   “不用上早课,我就回去继续睡觉了。”初见抱起书来看了他们一眼,道:“大早上的闹这么一出,早饭都不好消化呢。”   沐卿看着初见的背影,嘴角微抽。   初见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侧头看着阁楼奇怪地问:“这么闹,三皇子怎么没有被吵醒?”   四个人统统沉默。阁楼上那位主儿在休息的时候,没有人会去叫醒他的,并且,只要没有杀气,那主儿也是不会醒的。   平常人都说三皇子赫连君尧完美如谪仙,但是他们几个亲近的人知道,殿下的起床气不是一般地大,所以早课,没有人敢叫他去上。   “是啊,这么久了,不如你去将他唤醒吧,免得睡多了身子骨会散的。”良辰嘟囔了一句。   另外三个人齐刷刷地转头看着他,眼里有惊恐,有赞叹。   这一招够狠啊。   初见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你们都不去,我做什么要去?”   她的原则是离那皇子越远越好,干嘛还要主动凑过去?   良辰一边拉着其余三个人往外走,一边故作叹息地摇头道:“总之殿下不起身,午饭是不会送来的,你看着办。”   ☆、第二十章 保住小命(2)   话音落,东院里又空空荡荡地只剩下了初见和对面住的那不知道名字的人。   初见纠结了半晌,刚想开口让对面这仁兄去叫一下三皇子,却不想这人一脸呆木地就回自己房间去了,还万分害怕似地关上了门。   她很可怕么?就算扮成男子,也是翩翩美少年吧?干什么躲那么快。   碎碎念了一会儿,初见看了一眼那阁楼。   她是一个很有节操的人,所以说了不靠近三皇子,就绝对绕着道儿走!   可是良辰说…那主儿不起午饭不会送来?这个应该算很严重的事情,应该严重到可以毁了她的节操。所以…大不了就是给人当一回闹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去叫吧。   于是放了书之后,初见推开了一楼阁楼的门,踮着脚尖上了二楼。   依旧入目全是竹制的东西,高得离谱的书架,窗边空着的竹榻,白色的纱帘层层叠叠地低垂着,掩住了内室的景象。   初见做贼似的掀开帘子,两只眼睛看了看里面,床上的帘子半垂着,有人在里面躺着,看样子还睡得很熟。   真是…都这样晚了,竟然还不起来,当皇子就是好。   “殿下,该起床了。”初见站在床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床上没有任何动静。   “三皇子殿下,时候不早了,等会儿收拾好久该用午膳了。您还是先起身吧!”   床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初见皱眉,怪不得良辰要让她来叫呢,原来这位喜欢赖床?平常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他睡的可能就是她的午饭时间,这可不行。太阳都已经升得很高了,这主儿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去?真要睡过了午时她会饿死的。   掀开床头一旁的帘子,初见低头看着赫连君尧的脸正准备喊他:“殿……”   声音戛然而止。   美好的五官如同精雕细琢的羊脂玉,却又比之多了一分自然的柔和。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落在眼下,有浅浅的阴影。初见向来是颜控,看见这等美色,不由地吞了吞口水。   这皇子的鼻梁也是笔一般的直,看起来整张脸完全就是让人窒息的程度。睡着的时候也没了醒着的冷漠,让她怎么舍得叫醒?果然有一种人就是生来便受上天偏爱的,什么好的都让他给占了啊。   本来是来叫醒人的,却不知不觉撑着下巴在床边看。初见想起了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也是很惊艳,还不小心把他当成了姑娘。现在再次近距离仔细看过,却反而觉得更好看了。   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看了一会儿,初见胆子也长毛了,伸着爪子就想去碰碰赫连君尧的脸。穿越一回遇见如此的极品,好歹也要留个纪念啊。   可是,大抵是她的眼神太炙热了,一直熟睡的赫连君尧居然醒了。就在她即将碰着他脸的前一刻,睁开了寒星一样的双眸。   “啊——”   连惊呼都没来得及,脖子就被人掐住了。初见惊恐地睁大眼睛,便看见眼前的人脸色难看地坐起了身子,半敞着的袍子露出一片胸口,结实而线条优美。   沈初见这种人,被人掐死也不奇怪,都什么关头了还在看人家的胸口!   赫连君尧显然是怒了,掐着初见就走下了床,将她抵在了墙上,一双眸子还隐约有些睡意。   “你是什么人?”   初见被掐得说不出话,这才感觉事情有些严重。三皇子的起床气不是一般的大啊,这是要杀了她么?为什么自己的小命总是那么不稳当呢。   手抓着他的手,使劲掰扯也掰扯不开。初见的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从嗓子里挤出了几个字:“我是…沈初见。”   也不知道这时候报自己名字是个什么心态,大概是想让他记得他错杀了哪个倒霉鬼。初见绝望地看着面前这极好看的脸,心想难不成自己就要死这儿了么?   赫连君尧的手却奇迹般地松开了,大抵是听见了“初见”二字,眼神终于有了焦距,丢了沈初见在墙脚猛咳。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自己出去。还有,不要随便叫醒我。”赫连君尧扫了初见一眼,又打算回床上去睡。衣衫半解慵懒万分的,看得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某人又有精神了。   “既然醒了肯定睡不好了,别睡了,不如去看书吧。”然后等着吃饭。   初见缓过了气,眨巴着眼睛道。   正在往床走的人身影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坐在墙脚处的人,沉默了半晌才问:“你刚刚说什么?”   这天是要变了么?怎会突然出现一个人,敢这样大胆地吵醒了他之后,还让他不要睡了?   ☆、第二十一章 有戏开场(1)   在赫连君尧的认知里,除了良辰、沐卿、纳兰绝和楚云起以外,这阁楼基本是不会有人靠近的,所以他睡的也很安心。可是最近,这个名唤沈初见的人,倒是三番两次地出现,不怕死地在惹恼他。   若说危险性,这小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刚刚一探也知道是没内力的人,倒没有什么非要除去的理由。可是做事好像总是横冲直撞的,没个分寸,丢去孙太傅那儿一趟也没学好。   现在是不是直接杀了会省事一点?赫连君尧就这个问题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那种浑身一寒的感觉又来了。初见抖了抖,连忙道:“我什么也没说,这就先告退了,您继续睡…继续睡…”   她也就这点出息,没有骨气就算了,遇上强人连骨头也没了,直接呈软体动物状滚下了楼梯,跐溜一声缩回了自己的厢房去。   还真是,让他动手都来不及。赫连君尧挑了挑眉,睡意也没了。掀开白色的纱帘,外面的阳光已经照了进来,落在竹榻上暖暖的一片。   本来是想多睡一会儿的,偏生有人来找事,看来他也该找些什么来玩,不然沉寂太久,都快忘记自己是向来喜欢有趣事物的人了。   于是下午,正当纳兰绝和楚云起两人在蜻蜓湖边的凉亭里饮茶的时候,不经意地一抬眼,就看见三皇子殿下慢慢朝这边走来。手里破天荒地没有拿书。   “这是怎么的了?”纳兰绝看着赫连君尧,微笑着道:“不是说想早日修完五库之书的么?第一次看你手里没书。”   赫连君尧走过来在石桌边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地道:“看得累了,休息一下。”   楚云起望了望日头,想说什么又顿住了,还是习惯性地保持沉默。倒是纳兰绝看着他这样子,恍然大悟地朝赫连君尧道:“你竟然真的起来了,是被沈初见叫醒的么?”   “嗯。”赫连君尧点头,瞥了纳兰绝一眼:“连你都认识他了么?”   纳兰绝笑了笑,颇有兴味地道:“估计全书院都快认识他了,挺有趣的一个人。良辰还说着要让他当书童,可是楼太傅似乎有培养他的意思。”   明明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半分不出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格外让人觉得想亲近。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秘密,但是查来查去,也只是查到一张白纸。   “多了不得的人,竟然让楼太傅中意了。”赫连君尧冷笑一声,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湖水:“我倒是想知道,他还有些什么本事。”   纳兰绝低笑道:“君尧,何必这样较真,不过是一个平民罢了。”   平民能在这书院里好生读书,将来考入朝廷为官,也就是最大的造化了。   “我向来不在意身份,只看这个人有没有用。”赫连君尧轻轻一笑,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笑得倾城:“若是有,留为己用,也断不要落在赫连玦玉手里。若是没有,那便清干净,也不要挡着路。”   赫连玦玉,永元大皇子,因着老皇帝偏爱而一直没死成的眼中钉。   楚云起很赞成地点头。纳兰绝叹了一口气,笑道:“你总是考虑周全的,那要如何做?”   “唔。”赫连君尧想了想,道:“快七月了吧,也不用做什么了,七月书院的事情很多,各种庆典也有得忙了。在旁观察,自然能看出许多事情来。”   一个人可以伪装神情动作和语言,却伪装不了细节。但愿沈初见真如他表现的那样无辜,不然他会死得很惨的。   “啊啾——”正在房间里晃悠的初见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大喷嚏,心想着会不会是林教授在现代念叨她了?研究工作进行得很缓慢啊,等她入朝为官再查明真相,真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穿越到这里来,一直都呆在学院里,对这个朝代的其他地方还一无所知呢。将来要是出去了,会不会迷路?   她记得刚来的时候楼太傅就是在教训两个翻墙的学生吧?也就是说,书院里的学生还是可以偷偷出去的?虽然孙太傅好像说过学业未完之前不得离院…   “沈兄!沈兄!”外面有陌生的声音在叫唤,初见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喊她,赶紧走过去打开门。   “楼太傅和孙太傅让去学堂集合呢,你赶紧些。”一个来通知消息的人挨个院子叫着人,看着初见这一脸茫然的模样,连忙拉了她一把:“快去,等会儿晚了可不好。”   紧急集合?这是要干什么?消防演练么?初见一头雾水地往外走,随着人流被冲向学堂。   ☆、第二十二章 有戏开场   楼太傅依旧站在学堂前面,看着下面挤得满满的人,捻着胡子道:“各位,再过两天便是书院的庆典活动了。本书院自创立以来,出了无数的忠臣良君,也深受百姓的敬仰和推崇。”   “庆典活动和往常一样,是为了让你们体察民情,将由几位太傅带领各位在国都游览一圈,然后在城郊的农家里用膳。归来之后,请各位作诗作赋,一展文采。”   话音落,学堂里就沸腾起来了。书院里的庆典向来是重头戏,可以受百姓敬仰不说,还可以体验一番农家生活。这书院里大多的人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真正见过贫苦生活的没几个人,所以听着就跟小学生要春游一样高兴。   初见也乐了,刚琢磨着怎么出书院呢,好好的机会就送上来了。难不成真的是她来了古代就人品大爆发?   趁着这个机会,先把这朝代的底细摸清楚了,然后再一步步计划着怎么靠近那后陵。她还是想回现代的,虽然没什么亲人,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东西,但是那个环境她好歹要熟悉一些。   赫连君尧站在离初见不远的地方,侧头看过去,便见那小子正开心不已地笑着。阳光透过来,照得他的耳朵粉粉嫩嫩的,小巧极了。   心里有些奇怪的想法,赫连君尧顿了顿,越过人群朝他走了过去。   初见正在思考要怎么展开调查,就突然感觉旁边的人都散开了一些,接着便有冰寒冰寒的气息靠近了她。凉凉的,好像夏天的空调。   她一侧头,便看见赫连君尧清晰的眉眼,清泉一样的双眸仔细地看着她,像是在寻找什么。   于是沈初见同学就没出息地红了脸。   没办法,这家伙比易莨还好看啊,虽然菜做得不一定有易莨好吃,但是这容貌真的是太过倾城了。不要怪她心猿意马,换谁都得这样啊。   看了一会儿,赫连君尧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撇过头去继续听楼太傅讲话,也没和初见说什么。这古里古怪的行为,也没个交代啥的。   初见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地站在这主儿旁边。以他们为中心,旁边的人都隔得老远。   沐卿在后面看着这情景,但笑不语。倒是良辰嘀嘀咕咕地道:“难不成公子真的对男子有兴趣?”   “书院一共有学生七十八人,能出行的是刚进书院的八人以及上次科考通过了的四十二人,一共五十人,由五个太傅分别带着,以防出什么意外。”楼太傅说了一句,便看向人群里站着的赫连君尧。   “按照惯例,三皇子一队的人数与人选由殿下您自己定,其余的人分成四组就行。”   赫连君尧颔首,身后的沐卿、良辰和楚云起、纳兰绝已经自觉地站了过来。一贯是他们几人一路,趁着这庆典出去办些事情。   “还有他。”正当大家都习以为常回过头去了的时候,三皇子殿下突然大发慈悲地指向了初见,淡淡地道:“今年,也加上他。”   楼太傅挑了挑眉,倒是笑了。其余人落在初见身上的目光是又羡又妒。这小子自从进书院就跟踩了狗屎一样的运气超级好,看样子是搭上三皇子这条大船了啊。   “我?”初见讶异地回头看了三皇子一眼,后者平静地点了点头,也没看她,就直接走出了学堂去。   沐卿拍拍初见的肩膀,跟着也走了。良辰则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初见许久,很想问问他怎么上次吵醒公子不但没死成,反而让公子这么待见他了?   “别担心,跟我们在一起很安全。”纳兰绝依旧是很温柔地看了初见一眼,然后同楚云起一起离开了。   安全么?真的安全么?为什么她小动物的直觉一起来,浑身发寒?初见抖啊抖的看着那五个人离开了,随即其他人就开始分组。   楼太傅走了下来,将初见拽出了门去,两人蹲在门口,太傅很实诚地说:“初见,这是好事,你应该好好把握机会。”   初见伸出食指在地上画圈,哭丧着脸道:“什么机会?”   “三皇子一向不喜欢人靠近,却意外地接纳了你。你要明白,他将来会是一国之君,他要是对你有好感,你的仕途就没有什么要担心的了。”楼太傅语重心长地道:“虽然读书很重要,但也有比读书更重要的东西。既然有捷径,干什么还要绕远路?”   楼太傅是真的很喜欢沈初见,也看得出来这人有很大的潜力,绝对不是池中之物。所以不知不觉就把他当亲儿子看了,平民就是容易让人心软啊…   初见愣了愣,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楼太傅的肩膀:“您老可真够开明的,学生受教了。”   ☆、第二十三章 误上贼船(1)   各自回房间收拾一番,五个太傅都在书院门口等着。自己那一队的人齐了,便就开始往外走。   楼太傅带的是初见他们这队,其他五位都已经到了,衣袂飘飘,风华绝代的五位贵公子,就差一个小平民了。   “嘿咻嘿咻…”初见抱着李师傅开小灶给她做的几包点心,急忙忙往这边跑。书院的衣袍都有些皱了,跟其他五位那一身锦衣比起来,初见连平民都不是了,更像一个小要饭的。   “你这是干什么?”良辰黑着脸看着初见:“难不成还担心路上饿着你?”   初见走到他们五个面前,点头道:“不是要周游一圈才用膳么?我就是怕路上饿了。”   赫连君尧:“……”   所以这家伙的缺点根本不用调查,已经明明白白的了——吃的东西。   他真是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上车吧。”楼太傅喊了一声。   初见侧头,就看见了旁边的…类似马车的东西。怎么说呢,样式很奇怪,不是一般马车那样被包得严实的,而是一顶纱帐罩在软软大大的垫子上,四周没有车壁,只有上方是一块木板,中间用一根较细的杆子撑着。   造型真奇特。   赫连君尧等人倒像是习以为常,自觉地坐了上去。初见也便就爬上去,缩在离他们五位较远的小角落里。楼太傅驾车,一声马嘶,车便往永元国都的大街上而去。   初见兴奋了,直往四周打量,刚开始还是一片树林,走了一会儿进了城门,热闹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卖小笼包子哎——新鲜出炉的包子——”   “冰糖葫芦啊,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啊——”   “桂花糕,保证您吃了还想吃——”   古代的市集,比之现代的展销会还要热闹,吆喝的调子里总有些好听的音色,加上空气里飘着的香味…好饿。   沐卿摇着扇子,看着外面的景象道:“真是许久未曾出来了,不过这些街道竟然都还没有变。”   纳兰绝点头,看着路边的店铺,笑道:“铺子都没换一家,说起来我们也不过在学院里呆了半年而已。”   初见盯着路边的小吃,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直到马车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在街道两旁站成了两条长龙,她才反应过来,惊讶地侧头问旁边的良辰:“他们在看什么?”   良辰见怪不怪地答:“他们在看我们。”   “啥?”初见睁大了眼睛:“怪不得这马车这么奇怪,我们是出来供人观赏的么?”   众人:“……”   楼太傅干咳了起来,跟要断气似的。   “这不是观赏,是敬仰。”纳兰绝道:“书院里的人是向来受百姓敬仰的,哪家的公子能考进书院,就跟已经金榜题名了没什么区别。每年我们出来的时候,百姓都会像现在这样,仰望我们的风姿。”   亏他们好意思说出口…初见笑了笑,拿过糕点准备开始吃。受敬仰什么的,自小沐浴着“人人平等”思想长大的初见同学不是很感兴趣,不就读个书么,就受敬仰了。那那些为国捐躯的人该受什么?   “你好像有意见?”赫连君尧坐在初见对面,看着初见的神色,淡淡地问了一句:“不喜欢这种庆典?”   初见老老实实地点头,嘴角还沾了些白色的糕点屑。   “为什么?”皇子殿下眼里有些兴味。   初见吞了一口糕点,嘟囔道:“跟游街似的,供人参观不说,还不收钱的。真不知道他们那么期待这种东西是为什么。”   五个人的脸色齐刷刷地变了。马车外的太傅又不要命地咳嗽起来。   沈初见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小子是半点没搞清楚啊!游街这词能这么用么!这是把三皇子比成了囚犯了!   “停车。”赫连君尧的声音静静地响起。   楼太傅勒住了马,哆哆嗦嗦地回头看了初见一眼。他该不会被当街斩杀吧?   初见一脸茫然,还在啃糕点,对面的三皇子就已经站了起来,走下马车道:“他说得有些道理,每年都这样也腻了。楼太傅,您将马车赶回书院吧,我们在这里等您。”   楼太傅傻眼了,看着赫连君尧“你们…你们…”你们了个半天都没说出什么来。三皇子脸上有不耐烦的神色,楼太傅叹息一声,只能赶紧驾车回书院。   嗯?这人这样听话么?她不过吐槽一句,他就真的不坐那马车了?初见奇怪地看着赫连君尧,哪知道楼太傅的马车刚刚消失在街的尽头,身后这五个人拉起她就跑。   糕点落了一地,初见喊也没来得及喊,就被拉得在风中飘成了一面旗。   救命啊,绑架啊!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第二十四章 误上贼船(2)   赫连君尧显然不是因为初见的话才下的马车,只是恰好算是她提供了一个机会,让他们名正言顺将楼太傅甩开了,接着五人外加一个小吃货,就可以顺利活动了。   说起来还要感谢一下这小子古里古怪的想法。   “云起,你和纳兰一起先回府打探消息。沐卿和良辰回别院,找荆良说话。”赫连君尧站在街口,迅速地安排了几个人的方向。他们也没犹豫,动作干净利落地消失在街口。   初见看得惊讶极了,这几个原来都是练家子啊。   “至于你…”赫连君尧低下头来看着初见,想了想,道:“跟我一路好了。”   呆呆地看着这个人的脸,初见傻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就觉得鼻子下面一热。   “……你流鼻血了。”面前的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还嫌弃地退后了一步,丢给她一张手帕:“糕点吃多了?”   明显是被美色所迷,跟糕点没有什么关系。初见接过手帕,擦了擦鼻血,呆呆地问:“我们做什么去?”   赫连君尧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地道:“我们不用做什么,再去吃东西就可以。”   “真的?!”初见一喜,拽着赫连君尧的袖子跟只小狗似的,就差摇尾巴了:“去哪里吃?”   “旁边不是有芙蓉楼么?”赫连君尧说着,不动声色地抽出初见手里自己的袖子,然后往前走去。   三皇子也是好人啊,居然带她去吃好吃的!初见连忙跟上,随着他进了那装修很华丽的芙蓉楼。刚刚还在可惜糕点掉地上了呢,结果这里有更多。   “两位,楼上请,本店的特色点心都在木牌上写着,想吃什么随意点啊。”小二笑呵呵地招呼着,看初见的衣裳,也知道是城郊书院的人,当下更是热情,直将墙上的木牌指给初见看。   “三丝春卷、南瓜饼、八宝饭、冰皮酥、南瓜千层糕、四喜蒸饺、奶香馒头,您要什么咱们芙蓉楼有什么。”店小二热情推荐,说得初见口水直流。   不过她身上没有钱的,金主还是旁边这位,所以还是瞅瞅三皇子的脸色,见他没什么特殊反应,便小心翼翼指了一下南瓜千层糕。然后再看一眼,再指冰皮酥,再看一眼,再指四喜蒸饺,再看一眼,再指三丝春卷。   “你脖子不疼?”赫连君尧看不下去了,沉着脸道:“全部吃也没人怪你。”   他上次已经见识过这人的饭量了,所以现在也一点不意外。   “您真是个好人!”初见喜上眉梢,连忙吩咐小二:“全要了。”   小二愣了愣,接着点头:“好叻,全部点心来一套——”   初见满意极了,转头就朝赫连君尧喊:“三皇……”   “闭嘴。”赫连君尧脸一黑,拿起旁边的筷子便按住了初见的嘴:“你有没有一点眼力劲儿,在外面能这样喊么?”   初见眨巴眨巴眼,很是无辜地点头,然后道:“那我喊你什么?”   赫连君尧沉默,其他人一贯是唤公子的,不过那也是亲近他的人才行。面前这个人目前还处于查探阶段,显然不属于亲近的人的范畴。   “可以唤我封寻。”赫连君尧淡淡地说了一句:“在其他地方,我是以这个名字行走的。”   虽然已经是很久不曾听见有人唤过的名字了。   封寻?姓封么?初见奇怪地看着对面的人,永元皇族的姓氏应该是赫连才对。不过,没关系,谁让付钱的是他,叫就叫吧。   “封寻,我刚刚是想道谢来着,除了厨房里的李师傅,你是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呢。”初见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赫连君尧瞥他一眼,已经不想置评了。也亏他是不太在意礼节的人,换作大皇子,这人不知道死几个轮回了。   热腾腾的点心一会儿就上来了,初见直咽口水,也没顾金主的心情了,抓起一个三丝春卷就咬了一口。   赫连君尧也不说什么,就看着他,看他边吃边说好吃,风卷残云一样,桌上的东西没半个时辰就七七八八了。   “你不吃么?”初见拿着一块南瓜饼,这才想起来问三皇子一声。   他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语,像一只蚩伏的豹子在等待什么东西一样。当然,初见一点也不希望被等待的是自己。   赫连君尧顿了顿,居然凑过了头来,就着初见的手,咬了一口南瓜饼。   初见又觉得鼻子一热….   “挺好吃的,要是没加什么奇怪的佐料的话。”赫连君尧轻笑着说了一声。   奇怪的佐料?什么东西?她一点也没吃出什么怪味儿啊。初见疑惑地看着赫连君尧,后者靠在椅子上,淡淡地往四周看了一眼,道:“还不出来,可别在角落里窝出了霉。”   “真不愧是你。”有诡异的笑声传来,角落里坐着的一桌人突然站了起来,飞快朝赫连君尧而去。寒光闪闪,指间夹着的竟都是银针。没等初见反应过来,面前就已经是一片混乱。   打打架了啊!   ☆、第二十五章 跟着跑路(1)   点心还没吃完就碎了一地,腰带一紧,初见又顺利地被人提在了手里。   芙蓉楼的二楼瞬间乱成了一团,三个穿着百姓衣裳的人联手攻向赫连君尧,暗器横飞,匕首也泛着幽光,招招都是要他的命。   大概也是知道赫连君尧不是好对付的,这三人配合得极好,只是尽量找他的破绽,哪怕划伤他一下也行。银针和匕首都粹了毒,划破一点皮也能致命。   可惜,尽管那一身白衣的男子手里还提着一个累赘,周身也是一点破绽也没有,袖中游丝一出,极为锋利地穿透一人的胸膛,三人的阵势就破了。   有血溅在了初见的衣摆上,她还在神游状态,天旋地转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回过神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三具尸体。   “……”骗人的吧?尸…尸体?   赫连君尧眉毛都没抬一下,抛了沾了血的游丝,偏头看了手里的初见一眼。见他吓得傻了,不禁微微皱眉。   这点程度也能脸色发白嘴唇打颤?他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不知死活呢。   赫连君尧哪里知道,初见同学是生活在22世纪和平年代的人,别说这情景了,就连病房都没怎么去过。现在是三具新鲜出炉的尸体放在这里,还热腾腾的!叫她怎么不怕?   “你…”皇子殿下刚想说点什么,神色又是一紧,二楼的楼梯口,一大群黑衣人直接闯了上来,刀剑凛凛,显然还是冲他而来。   真麻烦。话也来不及说了,赫连君尧提着初见就从窗户跃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这是二楼啊!二楼啊!直接跳下去还不摔成南瓜千层饼啊!失重的感觉比云霄飞车还刺激啊!大爷你不要命了我还要啊!   初见惨白着一张小脸,死死拽着旁边的人的衣摆,跟磕了药直打摆子似的。不料却没同想象中那样摔下去,倒是在一处顿了顿,继而又往上升了。   他家是开电梯的吧?啊?哆哆嗦嗦地睁开眼睛,身子已经在一处屋顶上了,初见已经完全呈考拉状抱住了赫连君尧的腿,没出息极了。   对面芙蓉楼一群黑衣人咬牙切齿,偏生下面街道人来人往,官兵来得快,也就不好动手,只能含恨隐去,留下一群吓破胆的食客和店小二。   屋顶上的男子轻哼了一声,风吹袖舞,真真如谪仙下凡…如果不是腿上还有一个不明物体的话。   “哪儿那么大仇啊…”初见吞了口口水,抬头看着赫连君尧:“谁要杀你么?”   赫连君尧淡淡地弯了唇角:“这地方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角度问题。初见看见这人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落寞,虽然绝美的容颜笑起来更加温柔好看,仿佛她第一天看见的那个冷漠的人是幻觉一样。   可是直觉告诉她,他并不开心,不是因为开心才笑的,那是因为什么?在她简单的世界里,开心就笑,不开心就不笑,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复杂?   “放开我吧,该下去了,围观的百姓已经不少了。”赫连君尧低头看着初见,轻声道。   初见回过神来,看着下面目瞪口呆的人群,干笑两声道:“就这么下去么?”   赫连君尧都懒得和她废话了,直接提着她的腰带,往邻街的巷子里落去。   但是,选的着陆地点不太好,一群面色不善的汉子正磨刀霍霍,就等着两块肥肉掉下来,好一刀宰了。   不得不说,即便在上次与邻国天启的大战中赫连君尧用计让皇帝圈禁了大皇子,可是大皇子赫连玦玉的势力又多又杂,他出书院就惯常地会被追杀。来的人有江湖中人,也有卖命的隐士,总归是不会和赫连玦玉有什么直接关系,所以也就没有证据。   不是打不过,只是被扰得烦了。刚落地,赫连君尧连犹豫一下都没有,踩着几个大汉的肩膀就再一次飞身而起,往城郊的方向而去。   “我…我想吐。”被人提在手里的感觉太难受了,初见脸色由白到青,断断续续地道:“放我下来。”   “这时候放,你是想死么?”赫连君尧瞥她一眼,轻哼一声,选了一棵大树落脚。那些三脚猫功夫的人,也没能追上来。   “哇——”刚一落在树枝上,初见就真吐了,抓着赫连君尧的衣角可劲儿吐。看得三皇子嫌弃不已,想拽回衣角,但是这一拽这呆子可能就掉下去了,想想还是算了。   “喜欢吃、胆小如鼠、不会武功,沈初见,你全身上下,能不能找一个优点出来?”看她吐得差不多了,赫连君尧挑了挑眉,淡淡地道。   ☆、第二十六章 跟着跑路(2)   “唔…”初见一边难受着一边道:“第…第一个是优点…”   赫连君尧:“……”喜欢吃是优点么?好吧,就且算作这人唯一的优点好了。   本以为带沈初见出来一趟能有其他什么惊喜的发现,哪怕发现他有很强的临阵反应力啊、敏锐的洞察力啊、或者是跟要杀他的那伙儿人有什么关联啊,这一系列符合可疑人物的特征,他也好有趣地继续玩下去。   哪知,这吃货天生就注定只有“吃”这一个特点,他这一路观察过来,没有发现半点其他的东西。不是他演技太好,就是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天上掉下来的小平民。   赫连君尧宁愿相信前者。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单纯的人,一不小心就容易没命,所以也绝对不会轻信谁。   初见吐完了,可怜兮兮地扯了扯赫连君尧的衣角,指了指树下的一片水潭。   她是爱干净的好孩子,她要漱口。   赫连君尧觉得自己带了一个小祖宗出来,绝美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无奈,又提着他落了地,看他趴在水潭边咕噜咕噜地漱口。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还是没忍住好奇,三皇子殿下开口问。   初见漱完了口,抬头看着他道:“我说了你也不会信,那又何必再问?你们这群人都复杂得紧,生怕谁杀了你们一样,防人之心太重了,累不累?”   赫连君尧一顿,淡淡地别过头去道:“总比没了命好。”   累肯定会累,所以他以前才不喜欢在皇宫,而是满江湖地游荡,在邻国建立逍遥宫,就是因为想逍遥一点。   可是说到底,生为皇室之人,哪能置身事外。赫连玦玉这是在步步相逼,他又何必让着他?王位之争自古有之,他不会输给谁。   “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挺不开心的。”初见擦擦嘴,嘟囔道:“第一天看见你就像你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落寞得紧。你长得太好看了,以前孤儿院的婆婆就说,长得好看的人是老天厚待的人,只要不强求什么,一生都是会幸福的。”   赫连君尧的脸色一白,转过了身,一言不发地就往前走。初见一惊,连忙跟上去:“哎哎,怎么了?”   他这一生到现在,就强求过一件东西,那便是顾凉月的心。可是最后他放手了,知道那人是不属于他的,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一想起便心疼了。   可是,被身后这小子这么一提,他还是有些难受。是因为他强求了,所以这一生都不会幸福了么?   “我…我要跟不上你了。”初见气喘吁吁地,跑上去想抓住赫连君尧的衣袖,可是一不小心,抓住的却是一个冰凉的东西。   赫连君尧顿了顿。   初见的手很温暖,而且软软的肉呼呼的。她的人不胖,纤瘦合宜,手却有些微婴儿肥。   大概是有些强迫症,初见一握住赫连君尧的手,就想把它给捂暖和了。大热天的手冷成这个样子,三皇子是贫血么?   捂暖了一只,初见习惯性地放开,然后伸手道:“另一只。”   皇子殿下这才回过神来,退后几步,脸色难看地瞪着初见:“你做什么?”   他有断袖之癖不成?!   “我的手很暖和啊,想给你捂暖了。”初见一脸天真地回答。   袖子里的游丝蠢蠢欲动,赫连君尧犹豫了半天是该穿透他的喉咙还是胸口,这厮已经蹦蹦跳跳地靠过来,笑嘻嘻地道:“走吧,太傅说过要在农家用膳的,我恰好饿了。”   又饿了?赫连君尧愣了半晌,竟然笑了,越笑越开心,袖子里的游丝也就收回去了。这人就算没什么用处,留着逗乐也不错,书院的日子枯燥,身边有这么个人也是乐子。   “你最好没有什么欺骗我的地方。”走在路上,皇子殿下轻声呢喃了一句。   “嗯?你说什么?”初见没听清楚。   “没什么,往前走吧,你的食物离你不远了。”   “好!”   初见同学什么也不知道地继续跟着走,旁边的赫连君尧眉目间却是轻松了许多。   他也许该听他的,试着相信别人一回。也许是这小子看起来太傻了,也许是因为他真的没什么威胁性。总之,皇子殿下终于把他从自己想杀的名单里剔除了。   只是这些细微的变化,迟钝如沈初见,是不会发现的。   一路走过去,到了那所谓的农家门口,其余四个人都已经站在那儿了。楼太傅一把白胡子抖啊抖,看着赫连君尧和初见道:“你们还知道回来!”   ☆、第二十七章 心中魔咒(1)   欺骗太傅、私自活动,他们几个这是犯错了。虽然三皇子身份尊贵,但是永元陛下有令,在书院没有身份之别,即便是皇子王孙,高官之子,楼太傅也是有权力罚的。   此刻看着赫连君尧和初见平安地来了农家庄园,楼太傅虽然也在心里松了口气,但随即也怒起来了。身后站着的四个人都各自看天不吭声,大家都知道这老头子一生气可是什么都不认的,所以良辰最开始才说他讨厌来着。   初见冷汗直流,看着楼太傅手里的戒尺,吞了吞口水。其余五个可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啊,怎么看也是先罚她吧?无身无份的小平民,最好欺负了。   念及此,还不等旁边的三皇子开口,初见已经满脸悲戚地抓住了楼太傅手里的戒尺,小小的身子直发抖:“太傅您听我说啊,我们在路上遇见刺客了,不是故意不等您回来的。三皇子身份尊贵,为了保护殿下,四位大人只能引开刺客先走。我和殿下也是被一路追杀,好不容易跑过来的。”   她说得声泪俱下情真意切,看得楼太傅严厉的神色微微动摇了,皱眉问:“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初见连忙拉起自己的衣摆来,指着上面溅上的鲜血给楼太傅看:“诺,刺客的血。还好殿下会武功,不然咱们都没命了。”   身后的四个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初见是在找借口开脱,当下为其精湛的演技暗暗拍手叫好。看样子似乎能逃过一罚呢。   赫连君尧看了初见一眼,没有说话。   楼太傅算是信了,走到赫连君尧面前上下打量了一圈,担忧地问:“殿下没事吧?”   “没事。”赫连君尧颔了颔首,越过楼太傅往农庄里走:“辛苦太傅了。”   纳兰绝和楚云起连忙跟上,良辰倒是瞥了初见一眼,笑嘻嘻地道:“初见好像是吓坏了呢,来来,到农庄里给你吃东西。”   初见还在哆嗦。别误会,她不是药磕多了打摆子,而是现在又想起了刚刚那一地的尸体,整个人都发白了。估计这个噩梦还要持续好一段时间,赫连君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太凶残了!   良辰不客气地拉着初见进农庄了,只留沐卿站在楼太傅旁边,摇着扇子,一派儒雅风度。   “你有话说?”楼太傅看着沐卿,问。   扇子一收,沐卿温和地笑道:“自然是有话要说,太傅,您是永元有名的睿智之人,也该知道,陛下的身子似乎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永元隆嘉帝,今年已经五十又六,按照皇帝的年龄来说,已经该差不多了。年轻的时候又爱折腾,后宫里蛇蝎的女子也不少,身子越来越差,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隆嘉帝向来是偏宠大皇子赫连玦玉的,虽然因着去年三皇子的母后病逝,加上三皇子立了战功而对赫连君尧另眼相看,但是也始终没有惩治赫连玦玉。按现在已有的罪证来说,若是隆嘉帝不护着,大皇子已经可以处以死刑了,而不仅是面壁思过那么简单。   但是就是因着他那一点儿护犊之心,赫连玦玉才会有本钱成为三皇子登基的最后的绊脚石。   “老夫一直觉得,三殿下有君临天下的命运。”楼太傅捻着胡子,神色很是正经地道:“他的能耐,明面上的老夫都看在眼里。背地里的,不用说,你我都知道。他当年都有差点平了天启王朝的本事,区区永元皇位,他想要,也一定可以。”   沐卿笑了,眼眸里却还是有点点的担忧。虽然知道赫连君尧没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但是,有些苍蝇看着就不太舒服。刚刚初见说遇见刺客,若是真的,那也必然是赫连玦玉派来的人,他不明白,三皇子到底是做什么要忍。   “我只是觉得,若殿下还未修完五库之书,陛下便已经驾崩,那…”那就是完全没有机会了。   楼太傅眉心一皱:“怎么会,殿下一直专心五库之书,离修完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陛下身体虽然不好,却也没有病入膏肓,如何会发生那样的事。”   沐卿摇头,轻声叹息道:“您低估了大皇子的狠劲儿。”   为了皇位,手足相残,弑父杀兄的事很多人都干得出来。他今天去收集消息,就听闻大皇子最近经常派人往御书房送书信,看样子又是在企图打动隆嘉帝的舐犊之情。一旦皇帝心软,放了他出来,那估计皇帝的命也就不长了。   一阵沉默,楼太傅微微眯了眯眼,拍了拍沐卿的肩膀道:“罢了,先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吧,明日老夫会抽空进宫面圣,提醒陛下一二的。”   “多谢太傅。”沐卿一笑,拱手作礼。   ☆、第二十八章 心中魔咒(2)   赫连君尧坐在农家的院子里,闲闲地又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书来看。旁边纳兰绝低声跟他说了一些事,便拉着楚云起去下棋了。良辰兴致最好,拿了一碟子酥花生,逗着初见玩儿。   “来来来,小爷往上抛,你接住了。”良辰看着石凳上要死不活的初见,笑眯眯地捏着花生逗道:“浪费可耻,这可是你说的,掉地上了也不准浪费,全部要吃掉。”   初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真当她是小猫小狗来着?有这么逗的么?   一颗花生高高地抛上了空中,初见抬起头来,伸手一抓便塞进了嘴里,边嚼边道:“良辰大人您别玩了,我今天看见很不舒服的东西,没那么好的食欲。”   良辰嘴角微抽,看着面前这嚼花生嚼得很开心,还伸手来他碟子里抓的人,默默无语。他看起来哪里像食欲不好的人了?   “还真是遇见刺客了?”沐卿走进来,扫了一眼初见道:“怪不得吓成那样子。不过有公子在,你在怕什么?”   赫连君尧身边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初见瞟了旁边看书的某人一眼,直磨牙。要不是他半点不会怜香惜玉地提着她走,她也不至于这么难受啊。   “起先也不知道殿下会武功,而且,我怕的是尸体,不是刺客。”初见又抓了一把花生,哼哼唧唧地道:“这地方杀人居然不犯法,真是奇怪了。”   “永元律条严明,杀人自然是要犯法的。”赫连君尧终于舍得开了尊口,淡淡地道:“只是我杀的人,自然都是坏人,不用填命。”   初见的小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凭什么你杀的就是坏人?”一句话不经大脑地就吐了出来,面前的男子抬起了头,清泉似的眸子里有浅浅的惊讶,看得初见一抖,又没出息地缩回了壳里去。   “我的意思是…很多人只是立场不同,没有好坏之分的。就比如你看你的对手是坏人,在你的对手眼里,可能你也是坏人呢。”   赫连君尧一震,手里的书慢慢放下,看着面前说话这人的脸,微微晃了神。   “很多人只是立场不同,没有好坏之分的。”   这句话,曾经某个人也说过呢,声音清清冷冷的,表情里却含着一抹柔和。她的容颜皎皎如月,却是站在另一个男子的身边看着他。   “您…怎么了?”初见看着赫连君尧微微发白的脸色,有些惊慌地道:“我要是说错话了,那便收回,我刚刚什么也没有说。”   良辰和沐卿也怔住了。沐卿不知道缘由,而良辰去过天启,自然明白主子只会在想起某个女子的时候才会这样失态。   顾凉月,那是公子解不开的魔咒啊…   沉默良久,赫连君尧重新拿起了书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看起来。   初见正要松口气,却听见这主儿一句话砸了过来:“晚饭你别吃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跟要了她的命一样。初见睁大了眼睛,委屈极了地看着赫连君尧。她要是真哪儿惹怒他了,要打要罚都可以啊,可是不给吃饭实在太残忍了!她可不可以上诉?   良辰一把抓着初见丢进了农家房间里,看了外面的公子一眼,压低声音道:“公子对你是很仁慈的了,能说话让他色变的人不多,你这小命还挺顽强。别去惹公子了,更不要随意乱说话,好好保住自己的命吧。”   初见站在房间里,莫名地就觉得很委屈,虽然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委屈。但是…但是…好歹他们也是一起逃过命的人吧,三皇子也太狠心了,居然不让她吃饭,她刚刚到底是哪一句话惹了他了?   赫连君尧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好像又迁怒了其他人了。抬头看向石凳,初见的人已经不见了。   罢了罢了,不过饿他一顿,也不会多严重的。   聪明如赫连君尧,这是第一次估计错误,也是他第一次明白,原来一顿饭对一个人来说这么重要,以至于他后来罚初见什么都没敢再罚她不吃饭。   回到书院,深夜已至,众人都已经入睡的时候,一道黑影挪啊挪的,揉着委屈的肚子,正越过东院的庭院,要往厨房而去。   恰好未眠的皇子殿下在窗边瞅见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可是过了一会儿,赫连君尧又突然发了善心,眼前浮现那小子饿极了可怜巴巴的模样,竟有些愧疚,于是想着便跟着他去吧,要是被书院的人发现了,还可以帮她打个掩护。   ☆、第二十九章 夜黑风高(1)   老天好像都在帮她一样,黑漆漆的夜晚,月亮连影子都没有一个。书院里晚上也没有什么人乱晃,最适合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等一系列活动。   猫着腰靠近厨房,初见一边尽量降低肚子里传出声音的音量,一边贼眉贼眼地往四周瞧,见着没人,就往厨房门口蹿。   可是,厨房门口是有一把巨大的锁的,因着关系全书院膳食安全的问题,楼太傅让永元最好的铁匠打造了几把铁锁,将大厨房的门窗都锁得严严实实的,任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也不一定能斩得开。   赫连君尧站在离初见不远的院墙后面,正犹豫要不要上去帮个忙什么的。厨房一落了锁,凭他那小身板是不可能打得开的。   可是,就在他刚要准备上前的时候,眼前发生了惊悚的一幕。   也不知道是不是饿到极限了,初见竟然搬起了旁边一块巨大的石头。   那石头放在平时,她就算用完所有的力气,那也是抱不起来的,现在竟然就这么力拔山河兮气盖世地举了起来,直接就往那厨房的门砸了过去。   后果可想而知,锁虽然结实,那木制纸糊的门可没结实到哪儿去,“轰”地一声就被砸破了一个洞,惊天的声响,直接震醒了隔壁院子的睡着的大师傅们和小节子。   赫连君尧呆愣了,看着那瘦瘦弱弱的背影跟个饿鬼似地撞进了厨房里去,自己竟也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虽然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但是这人不过是被饿了一顿,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以及这雄心豹子胆?明显会被人发现啊,而且下场肯定不会好。书院里有规矩,偷盗有辱气节,是重罪。   走过去才看见,初见趴在灶台边,拿起白天剩下放着的黄瓜就开始啃,一双眼睛简直都冒绿光了,连他在门口了也没发现。   李师傅和小节子等人匆匆赶来,却看见站着的是三皇子,吓得又丢了几层魂,急忙忙地退到一旁噤了声。   赫连君尧没有注意他们,只是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沈初见。他吃东西的样子一点也不斯文,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虽然吃得凶神恶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竟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眼睛不小心转过来,就像一只被主人饿了的兔子,红着眼睛无声地控诉。   “怎么回事?”附近院落听见动静的人都围了过来,连孙太傅也惊动了,穿了衣服就要过来罚人。   三皇子站在破碎的厨房门口一动不动,身后站着的一院子的人也就没有再敢开口的。小节子瞧瞧抬头看了里面的初见一眼,他已经吃了三根黄瓜、一小碗白饭、一碟子酸白菜、四个馒头,以及现在正准备动手翻旁边的储物柜。   这是饿成什么样子了啊,看见外面这阵仗也还是不慌不忙地吃着东西,连三皇子都没能吓住他?   殿下今天也奇怪,居然什么都不说就站这里,倒像是在为初见守门一样,任由他吃着。虽然周身还是冰冰冷冷的,但是…小节子觉得殿下现在很温柔,一定是没睡醒的错觉。   “还没有吃饱?”就在众人都忍不住开始小声议论,孙太傅手里的戒尺也有些蠢蠢欲动了的时候,赫连君尧看着厨房里的人,终于轻声开口问了一句。   初见咬着一个烧饼,红着兔子眼睛转头去看门口的人。他一身白衣,像极了童话里的王子,眉目长得也好看,虽然人冷淡了些,但是她一直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人。见着他还会小心脏扑通跳,他靠近了还会流鼻血。   可是,他居然不准她吃饭!坏人!饿得她就差啃桌子腿儿了。现在什么也不想管,就算死也要做饱死鬼!   好像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皇子殿下走了过来,跟摸宠物一样摸了摸初见的头,难得地柔声道:“别缩这儿给我东院丢人了,砸厨房偷食物,等着出来受罚吧。”   福利真差,温柔的声音,说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初见更委屈了,将烧饼从嘴里拿下来,塞进袖袋里,然后张开嘴,露出亮闪闪的小虎牙,一口咬在了赫连君尧的手上。   身后众人深吸了一口气。   孙太傅忍不住走进来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却发现是当初来过西院受罚的那瘦弱的小伙子,当下便怔在了原地,侧头去看殿下的反应。   他还觉得这小伙子受教,是个人才呢,今天会死在这里么?   赫连君尧静静地看着初见,任她跟小狗似的咬着自己的手,一双清泉似的眸子里微微有些亮光。   于是,正当初见牙酸了的时候,身子一转,还是原来的感觉,还是熟悉的方式——她又被这主儿提在手里了。   ☆、第三十章 夜黑风高(2)   “殿下,手。”孙太傅皱眉看着赫连君尧的手背,初见可真没省力气,这一排小牙印儿,都渗血了。   “无碍。”赫连君尧提着初见,转身看着孙太傅道:“沈初见是东院的人,今晚行为有些失常,自然也有我的责任。太傅向来公事公办,还请明日告知处罚的内容。”   彬彬有礼,王者风范,孙太傅向来也是对赫连君尧又敬又喜。不过说到惩罚,他是书院里专管处置犯错学生的太傅,就算对象是三皇子,他也不会心软的。   “殿下敢于担责,君子气度,老夫甚慰。那么,这会儿大家都回去吧,明日早课的时候,还请殿下早起,去学堂说明今晚的情况,老夫再下结论。”   赫连君尧微微颔首,提着初见就往外走去。围观的人让出一条路来,他也就顺利带着初见回了东院。   “胆子还敢再大一点么?”刚进院子,赫连君尧便将她丢了下来,无奈地道:“要不是我恰好路过,你今天就得因为偷东西而被打五十大棍。”   初见哼哼唧唧的,卷成一团就开始往自己的房间挪:“要不是殿下您,我也不至于饿得去偷东西啊。最讨厌人家不让我吃饭了。”   赫连君尧挑眉,手里还扯着初见松了一半的腰带,一扯又将挪了几步的那一团给扯了回来。   玩了一把狮子滚绣球,幸好这袍子里面还穿了里衣,没出什么大事。初见灰头土脸的,整个人都回魂了。刚刚的豹子胆收回去了一半,吞了吞口水抬头看着赫连君尧,扯了扯衣裳道:“殿下…还有事儿么?”   夜黑风高,凉风阵阵,面前的男子墨发如漆,一张脸上没有表情,怎么看怎么像黑白无常一类的东西。她仿佛已经看见了明天天亮时众人围在东院,对她的尸体指指点点。   “一顿饭,有那么重要?”赫连君尧看着初见,半天,才轻声开口问。   初见愣了愣,看了赫连君尧一眼,撇嘴道:“当然很重要,不吃饭我会很难受,殿下您是皇子,断然没有尝过几天几夜不吃饭的滋味。小时候我身子板儿不如其他小朋友,所以总是抢不到饭,一饿就会饿好几天,然后孤儿院的婆婆会偷偷塞给我馒头。那馒头最好吃了。现在我长大了,好歹能吃到饭的话,绝对不想再被饿着。”   “孤儿院?那是什么?孤儿住的院子?”赫连君尧听着,好奇不已,伸手拽了初见起来,拉着他到了自己的阁楼里,懒懒地靠在竹榻上,一副听故事的架势。   “孤儿院是一个国家设立的,收留那些无父无母,或者是被抛弃了的孩子的地方。里面有很多很多小孩,打架可凶了,天天上演弱肉强食。”初见自发地坐在一边,笑嘻嘻地给三皇子进行科普。   “我估计是天生不受爹妈待见,所以一出生就被丢在了孤儿院门口。就是在那一群孩子里长大的。几十个人为了一块糖啊什么的可以打得头破血流。小时候已经够惨了,经常吃不饱,好不容易长大了,您好歹别再饿我饭了啊!”   赫连君尧沉默地看着初见,说这一番话,他脸上半点悲戚的神色都没有。无父无母,这应当是极惨的事情,但是他却好像不在意。这一顿话说下来,重点还是不要饿着他的意思。   真是败给他了。   “你说的那个孤儿院在哪里?”赫连君尧问。   初见一顿,继而干咳两声,嘿嘿道:“很远很远,如果找不对路,就回不去了。不过我也不想回去,在其他能养活自己的地方过日子就好。”   比如顺利从a大毕业了,勾搭上易莨,然后就开始做一只混吃等死的米虫。   赫连君尧淡淡地垂了眸子,靠在竹榻上想着事情。初见在一旁也不敢再吭声,只是观赏了一会儿这如画的人,然后…然后就理所应当地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了。   三皇子像是也睡着了一样,半天没有动静,所以她睡一会儿应该没有关系。   躲了一晚上的月亮终于害羞地露出半个头,月华照进这阁楼来,静谧的一片。有谪仙一样的人靠在窗边,一直看着桌上那熟睡的人,眼里的光芒时暗时明。   ☆、第三十一章 惩罚来了(1)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初见整个脖子就跟上了螺丝一样拧都拧不回来。落枕了。   赫连君尧撑着额头在竹榻上睡得像一幅画,而她却是在桌子上趴了一晚上,整个手臂都麻了,还不雅地流了半桌哈喇子….   捂着脖子看看外面的天色,差不多是上早课的时候了,初见僵硬地站起来,看了看还在沉睡的皇子殿下,半点记性也不长地又开始叫人家起床。   “殿下,早课时间了,孙太傅昨晚上说了您今天得去的。”   “殿下?喂?殿下?封寻?三皇子?”   “您不去的话惩罚会加重的!”   “……”叫了半天也没反应,初见壮着胆子上前戳了戳他的手臂。   连戳几下之后,赫连君尧眉头微皱,终于烦不胜烦地睁开一双朦胧的眼睛,里面带着浓浓的杀气。   接下来的发展可想而知,起床气很大的皇子殿下拎起初见,直接要往窗户外面丢。   “啊啊啊,不要啊!这摔下去会死的!”初见立刻考拉抱树状抱紧赫连君尧的手臂,可伶兮兮地道:“我是好心叫您起来而已,会迟到的,快醒醒,丢我下去你就是杀人犯!殿下三思!”   真的是吵死了。   赫连君尧慢悠悠地回过神,轻哼一声,将初见丢在了一旁,然后摇摇晃晃地起身,去更衣。   没睡醒的时候他的脾气最差了,跟沈初见没吃饱的心情差不多。三番两次吵醒他,这账留着以后总会一起算了的。现在…唔,还是去学堂看看吧,昨天说好的请孙太傅惩罚。   他这善心是大发了,居然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大抵是看沈初见有些可怜巴巴的,又好玩得紧,所以不想他就这么没了吧。很久不曾有人让他觉得这样有趣了,冲着这一点他也可以护下他。   初见瞄着赫连君尧的背影,趁着这主儿更衣的空当,一溜烟儿地回了自己的厢房。   东院的粗使小厮已经往各个房间送了洗漱的水,稍微清洗一下,换一身干净点儿的袍子,初见同学又恢复了人形,站在门口等着赫连君尧下来,去上早课。   对面厢房住着的那书生呆呆愣愣地出来了,看了门口的初见一眼,低着头匆匆走了。初见扫他一眼,依旧不觉得有什么稀奇。那人真是普通得泯然众人,到现在都没能让她记住他长什么样子。   过了一会儿,皇子殿下才慢悠悠地出来,瞥一眼初见,便往学堂的方向走。   初见很狗腿地跟上。   学堂外。   “昨晚你自己的行为,现在可反省好了?”孙太傅瞪着眼睛看着初见,手里的戒尺换了一块新的,看着就很疼。   初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捂着脖子点头:“太傅,我对自己昨晚冲动的行为已经进行了深刻地检讨,我年轻不懂事,加上一时昏了头,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还请太傅责罚,让我对自己的错误有更深刻地认识,以后绝不再犯。”   她脸上的表情之诚恳悲痛,活脱脱一个好同志啊,认错速度快,认识层次深,已经颇具知错认错的高级水平。听得孙太傅哽了半天没接上话。   赫连君尧望了望天。昨天一回去就趴在桌子上睡了的人,他怎么不记得她有反省过?说起谎来真是越来越不打草稿了。   “……很好,不过老夫还是很好奇,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孙太傅干咳一声,看向初见身后的赫连君尧:“殿下说过会解释。”   赫连君尧点头道:“昨晚沈初见犯了错,我便没有允他吃晚饭。他也是很深刻地反省了一晚上,然后半夜饿得受不了了,肚子疼。我看他可怜,就让他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谁知道他饿急了,不等我禀告太傅求得厨房钥匙,便自己砸了门。”   就着初见生动的说辞,赫连君尧也睁着眼睛编了一出话来,言简意赅,以洗脱“偷”字罪名,努力降低惩罚为目标,配以皇子殿下惯常有威慑力的目光,力求太傅相信。   孙太傅就真的信了。   倒不是他好骗,是因为大家眼里的三皇子赫连君尧,惯常是不屑说慌,也很怕麻烦的一个人。他虽然桀骜不驯,但是晓得分寸。沈初见与他不过是在一个院子里而已,还没有好到要让他替他说谎的地步。   显然孙太傅又忽略了赫连君尧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兴起时,江山都可以玩弄在股掌之间的人,哪儿有什么原则可言。只要这大爷高兴了,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那么,沈初见你便是肆意损坏书院物品之罪。”孙太傅转头过来看着初见,琢磨了一会儿,道:“也不算太严重,赔上那厨房门锁的钱就可以了。”   ☆、第三十二章 惩罚来了(2)   初见先是松了一口气,没体罚啊,真好。   不过,等等啊,罚银子?她哪儿来的银子啊!穿越过来身上除了一个饭勺其他什么也没有。那饭勺虽然是不锈钢的但是也肯定不值钱呐,她怎么赔?卖身么?   “太傅……”一脸悲戚地看着孙太傅,初见要哭了:“小生家境贫寒,一两银子都没有。”   孙太傅一瞪眼:“没银子你怎么进的这书院?”   初见看了前面的学堂里的楼太傅一眼,撇嘴道:“考试通过了,楼太傅就收留我了,免学杂费。”   孙太傅:“……”   赫连君尧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给孙太傅欠了欠身,转身就往回走。反正不会有多大的惩罚了,孙太傅也没有要他分担责任的意思,他还是回去睡觉好了。   “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么?”初见看着孙太傅,眼睛里泪光闪闪。其实可以选择放过她的,一个小平民罢了,罚不罚都无所谓吧嘤嘤。   孙太傅考虑了很久。学堂里书声朗朗,还时不时有人支出头来看热闹。   “这样吧,因着你损的是厨房的门,要找人来修。银子可以不用你出,但是你要去找人,离书院三十里地的地方有个木匠,他是专门给书院做东西的。今天之内将他带回来,这件事便算了。”孙太傅终于开口道。   三…三十里地?初见张大了嘴,看着孙太傅道:“那样远,还在今天之内,我坐什么东西去?马车么?”   孙太傅黑着脸摇头:“有坐马车的钱,为什么不拿去赔?让你去请人,自然是你自己想办法去了。”   这孩子还真是有些傻愣傻愣的。   初见眼前一黑,石化在了原地。三十里地,你当她是风火轮不成,还徒步的?   …   太阳渐渐升高了,赫连君尧又睡了一觉起来,发现院子里正有古怪的声音叽叽作响。   打开窗户去看,沈初见好像正在石头上磨着什么东西,庭院里丢了一地的乱七八糟的木头,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卸下来的车轮子。   “你在做什么?”有些好奇,赫连君尧疑惑地开口问了一句。   初见抬起头来看了赫连君尧一眼,然后低头继续磨手里的小木块,嘟囔道:“我在做交通工具啊,三十里地,傻了我才走着去呢。”   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虽然这里没有铁链条,也没有齿轮,但是可以用木制的东西替代一下。拿两根绳子穿了一串方方正正的小木块,计算好间距,再做几个风车一样的木齿轮,合在一起能运转,那便行了。   还好以前在现代闲来无事研究过自行车的构造,做一个简易的出来还是可以的。唯一的遗憾是这里没有橡胶,轮子太硬了。   敲敲打打一阵子,又套上木链条试试间距,再拆下来重新固定。这一个简易自行车折腾了足足两个时辰。期间小厮送饭来,初见都是在院子里吃的。   赫连君尧起先还有些担心,害怕初见又做出什么破坏性的事情来。可是两个时辰之后,看着她骑在那古怪的两个轮子和一堆木头拼成的东西上,竟然能在院子里很快地来去,当下也是惊讶至极。   这又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像马,好像要自己脚踩着才能前行,速度还不错。   初见摸了一把汗,停下了这简易自行车,抬头看着赫连君尧道:“殿下,再借我一点儿东西。”   赫连君尧挑眉,看着这小子咚咚咚跑上楼来,然后扯了一旁竹柜上的锦布去,又回到了院子里。   从被褥里扯了点儿绵,初见将自行车的座位包严实了。轮子太硬,有什么坎坷,受罪的就是屁股啊,得好好保护一下。   又试着骑了一圈儿,除了速度不能太快、有些费力、没有刹车以外,其他的都不错。条件限制,能这样也好,比徒步强。   “大功告成!”初见兴奋地拍了拍手,得意洋洋地看着赫连君尧道:“没见过吧?先进的玩意儿——自行车,初见牌的。”   听不懂那小子在说什么,不过她骑着的东西明显引起了他的兴趣。   “这个是用来代步的?”皇子殿下问。   初见点头:“适用于长途旅行,不过不经用,毕竟是木头的。若哪儿有好的铁匠,说不定还能做出真正的自行车……哎呀,不说了,时间来不及了,我得去找木匠了,晚上回来再说。”   言罢,骑上车,欢欢乐乐地往东院外面而去。   东院外面,良辰和沐卿正因着听说昨晚的事而要来八卦,刚走到东院门口呢,就看见一个古怪的东西冲了出来,差点撞到良辰,然后一溜烟儿地消失在了院墙之间。   “什…什么东西?”良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晃而过的背影,有些讶异地道:“沐卿,我没看错吧,那是什么?看起来像个人。”   沐卿也是同样的惊讶,手里的扇子都不摇了,呆愣地看着初见消失的方向。他们是不是都没睡醒,才会看见这样的情形?   ☆、第三十三章 木匠师傅(1)   跟书院门口的看门人说清情况,初见和她的小自行车就行驶在了希望的田野上。   没有润滑油,链子还是木头的,骑起来难免难受了些。但是时间不多了,也就没计较其他,飞快地按照孙太傅给的地图走。   孙太傅说,那木匠手艺很好,但是人古怪了些,让她尽量不要得罪人,把人顺利带回去就行。   初见很有自知之明地觉得自己已经够古怪的了,所以那木匠再怎么古怪,应该还是拿得下的。   骑了两个时辰,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木匠小院。还没进得门去,就看见一地的木头。长的短的、新的旧的,堆了老高。   “圆师傅。”停下自行车,初见站在门口扯着小嗓门就喊:“在么?圆师傅?”   这个姓氏真是少见,初见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姓圆,那全名叫什么?圆圈?圆形?圆周率?   正想着呢,就有个大叔冒了出来,穿着一身青布衣,头上戴了一顶古里古怪的帽子。看着门口的初见,眼睛亮了亮。   “有事么?”   见人出来了,初见连忙道:“我是城郊书院的,想请圆师傅去重新做两扇厨房的门。”   圆师傅手里拿着一只木雕的鸽子,听完眼睛一眯,砸吧砸吧嘴道:“今天天气不错,适合睡觉,明日再去吧。”   初见张大了嘴,抬头看看这不阴不阳的天气,再看看这师傅,摇头道:“不行,孙太傅吩咐我要今日将您请回去的。他说您手艺最好,做东西又快,能在晚上之前做好,厨房就能上锁了。”   圆师傅轻哼了一声,脸上有些得意洋洋的神色,嘴里却还是道:“别这样夸我,我不想去的时候,你再怎么夸奖我也没用。”   还真是个怪人啊。初见皱眉,推着那自行车绕过高高的木头堆,走近了圆师傅,正色道:“我千里迢迢骑个自行车过来挺不容易的,师傅您就别再为难我了。要是今天带不回去您,我可是要受罚的。”   直觉告诉她这人不是坏人,软磨硬泡一下,应该可以吧?   圆师傅的目光却落在了初见推着的自行车上,讶异莫名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刚刚被门口的木头堆挡住了,他还未曾看见。这东西看起来做得很粗糙,但是似乎很是巧妙。   “自行车啊,我就是骑它过来的。”初见嘿嘿一笑,把自行车推给他看:“简单是简单了点,路上还出了好几次故障,但是总的来说这个地方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出来。”   “骑这东西?”圆师傅绕着自行车走了一圈,“你骑给我看看。”   初见眼珠儿一转,瞅着这人感兴趣那样子,干笑两声,道:“时间来不及了,学生我还要赶回书院去,师傅若是今天不肯出工,那我就先走了。这东西也不是多稀奇,回去我画张图,等您修好门就送您看看。”   言罢,推着自行车就往外走。   “哎!哎!”圆师傅急了,连忙走过去拦住初见,恼怒地道:“书院里滑头的小子是越来越多了,不就去做两扇门么,你等着。”   初见笑眯眯地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圆师傅搬了两块做门用的木板放上一旁的马拉车,然后赶车到她身边,道:“走吧,你骑这个,我赶车。”   果然是木匠,对木头的东西很感兴趣,她做这个东西来还真是对了,不然来了也没办法请动这怪人。   看见初见骑上了车,圆师傅眼里满满都是惊讶,嘴里直喊:“妙!妙极了!”   初见笑嘻嘻地跟他套近乎:“我手艺不精,也只能做成这样。若是圆师傅你来做,应该会不一样。”   “那是自然。”圆师傅想也没想就点头道:“你做的这木头到处坑坑洼洼的,磨也没磨光滑,木头的新旧也不同,外观真是不敢恭维。若是我来做,自然会上好几个档次。”   初见:“……”   不是都说古人较为谦虚么?这人怎么回事儿?   真如孙太傅所言很是古怪,她现在近距离看了这人的打扮,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具体哪里有问题,只能边走边琢磨。   “对了,圆师傅。”走到半路,初见想起了,好奇地问他:“您的全名叫什么?”   圆师傅已经在车上喝起了小酒,闻言侧头看了初见一眼,哼了一声,微醺地嘟囔道:“我的名字叫圆…嗝…圆寂”   啥?!初见一惊,车链子终于给踩断了,惊讶地看着车上摇摇晃晃的人。圆寂……   一般古人问了名字,都该夸一声“好名”的,不夸很失礼。但是她现在夸,圆师傅会不会掉头往回走啊?   ☆、第三十四章 木匠师傅(2)   “怎么不走了?”圆寂回头看了初见一眼。   初见赶紧转移话题,看着自己的车道:“链子被我踩断了,没法儿走了。”   圆寂停下车来,哼道:“就说你做得不够精致,快上来吧,把你的这东西也带上,早点回书院,做好门我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木匠手艺。”   “哎,好嘞。”初见赶忙将自行车抬起来放在门板上,然后坐上了那马拉车的边缘,跟个乡下姑娘一样,边坐边晃悠着腿儿。   圆寂喝着小酒,扫了她几眼,冷不丁地问:“你是今年进书院的人么?以前没见着过。”   初见点头:“才来不久呢,结果就闯祸了,将厨房的门给砸破了。”   “哈?”圆寂吃惊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大笑:“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啊,没事砸厨房门干什么?”   自然是偷吃的…不过初见没好意思说,只笑笑,东扯西扯地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到了书院,孙太傅正在门口站着呢。见初见果真把圆寂带回来了,不由地点了点头道:“很好,可以免罚了。”   说完,上前一步,朝着马拉车上的圆寂作了作揖:“大师安好。”   初见莫名其妙地看着孙太傅,溜下了车来站在他身后去。虽然有些不明白他在作什么揖,不过还是跟着照做,礼多人不怪。   圆寂跳下车来,啧啧道:“孙太傅你们书院的学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小子就挺不错,一股子机灵劲儿。”   孙太傅有些惊喜地回头看了初见一眼,然后道:“多谢大师,我们定会好生培养的。”   啥?大师?不是大师傅么?初见听得糊里糊涂,然后就跟着他们往厨房的方向走。有小厮过来牵了马拉车,跟在他们后面。   “太傅,为什么叫他大师?”初见扯了扯孙太傅的袖子,小声嘀咕着问。   孙太傅跟看怪物似的回头看了初见一眼,见圆寂没在意,便低声同他道:“圆寂大师是咱们永元有名的得道高人,只是喜欢喝酒,打破了戒律,所以下山当起了木匠。但是他通禅理,知万物,还是受人尊敬的。”   得道高人?初见忍不住再打量了圆寂一眼,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了,他那顶帽子下面没有头发!原来是个和尚!   那么,圆寂是法号么?起这个名字的方丈可真是用心良苦。   “到了,初见你陪着师傅在这里将门修好。”孙太傅说着,命人将门板抬了过来,放在厨房前面的地上。   圆寂拿下车上的工具包就开始动起手来,雕门,上轴,一气呵成。看样子真的是技艺极好的木匠,堪堪半个时辰,两扇半镂空糊纸的门就重新安在了厨房门口。   “好棒!”初见毫不吝啬地赞美了一声,然后转身就想走:“交差了,我要回东院,好累。”   骑这么远的车,可不是开玩笑的,肚子也饿了,回去等着吃晚饭好了。   “站住!”圆寂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说好的自行车呢,不要打诳语!”   初见一抖,回头看了圆寂一眼,嘿嘿笑道:“您别慌,我回去画了就拿给您。”   圆寂往马拉车上一横,大爷似地挥手道:“去吧,快点画好送回来。”   “是!”初见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拔腿就往东院跑。   圆寂看着初见的背影,眼里的光芒更甚。右手拇指往中指上一掐,算了一会儿,裂开嘴笑了。   …   赫连君尧在阁楼上看书,良辰和沐卿两人还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讨论中午看见的那玩意儿。良辰赌是一个人,沐卿则说不像人的模样,两人你争我辩,完全忽略了窗边的喜欢安静的皇子殿下。   “我回来了!”初见奔进东院,扯着嗓子就朝阁楼上喊了一声。   赫连君尧翻书的手指一顿,侧头看了院子里气喘吁吁的初见一眼,抬了抬眉,算是听见了,然后继续看书。   听见这声音,良辰和沐卿相视一眼,突然猛拍自己大腿。他们怎么忘记了啊,这东院里还有个沈初见,今天那古怪的东西,多半就是他弄出来的。   飞奔下楼,良辰一把抓住了初见的衣襟,恶声恶气地问:“今天晌午在东院门口差点撞着小爷的人是不是你?”   初见还没回过神呢,面前就是良辰那张带着怒气的脸,当下咽了咽口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摇头再说。   “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良辰咬牙:“敢撒谎晚上就只给你吃稀饭馒头!”   初见撇嘴,看了良辰半晌,突然一把推开他,兔子似的蹿上了阁楼,扯住三皇子的衣角就开始哭:“殿下,有人又要不给我饭吃了,我今天跑了三十里地啊,饿得要哭了。这时候还恐吓我,实在太没人性了。求做主啊,求丰盛的晚餐!”   赫连君尧眉毛一抖,放下书来看着初见,哭笑不得。   ☆、第三十五章 初见公主(1)   他看起来也没有多生气,甚至连挥开初见也没有,只是合上书,淡淡地道:“晚上厨房会做饭的,没有人拦着你吃。”   一旁的沐卿差点惊掉了下巴,上下打量了赫连君尧好几眼,深切地怀疑最近公子是不是吃错药了。他那杀人如麻的公子呢?他那冷血无情的公子呢?怎么最近对这个小平民格外地宽容?这样都没有一巴掌拍死沈初见,还真是…   初见瞄了一眼从楼梯口上来的良辰,得意洋洋地道:“这可是殿下说的,有人要是违抗的话殿下要给我做主啊。”   良辰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手,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沈初见给揍了。这小子只有遇见吃的事情才会这么上心是不是?还有没有点出息了!   一眼扫到旁边书桌上的笔墨,初见这才想起来答应圆寂大师的事情,连忙起身走过去,边走边道:“殿下,借我一点笔墨。”   赫连君尧抬头看着他,挑眉不语。良辰气哼哼地坐在一旁喝茶,只有沐卿对初见的行为表示疑惑:“你要做什么?”   初见磨了墨就开始画图,头也不抬地道:“答应了把自行车的图给圆寂大师的,他还在厨房那里等着呢。”   圆寂来了?沐卿看了赫连君尧一眼,后者脸色微微一沉,又继续面无表情地看书。   “画两份,留我一份。”皇子殿下开尊口说了这一句,然后便没有再说过话了。初见很狗腿地点头,还把赫连君尧那份画仔细了点。   开玩笑,她现在是被他罩着的,得讨好一下。万一以后遇上什么事,还是得殿下帮忙不是?   吹干了墨,初见把一份递给赫连君尧,然后拿起另一份匆匆往外跑。   “这是什么?”良辰支过头来看着那图上的东西,沐卿也围了过来。   “那会儿你们不是正在讨论么?”赫连君尧轻笑道:“他管这叫自行车,今天中午就是骑着这个从东院出去的。”   “好厉害的东西!”沐卿直拍手,眼睛亮晶晶地道:“沈初见是个人才。不,这样的东西都想得出来,他是天才!怪不得…”怪不得殿下对他礼遇有加,原来是这个原因。   良辰心下也很是佩服,嘴上却还是有些生气地道:“果然中午差点撞着我的就是他,还敢狡辩。”   赫连君尧将图纸递给良辰,轻声道:“去找铁匠做,他说的,若是有铁匠可以做得更好,今天他做的是木头的,看起来不够有用。你让铁匠做精致一些,特别是他画这什么链子,似乎需要很精细的手艺。”   “是。”良辰正了神色,接下图纸就出去了。沐卿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殿下有意收了沈初见了么?”   “未尝不可。”赫连君尧微微弯了唇:“他的弱点太明显,人也聪明,似乎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背景。这样的人,留在自己这里是最好不过的了。”   沐卿点头。公子应该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所以一直对沈初见不错。是他们想多了,公子还是公子,他做的事情,目前为止,还是与感情无关的。   “对了,关于长公主失踪一事,逍遥宫和永元的官府都在查,但是目前也没有人找到初见公主究竟去了哪里。隆嘉帝身子骨越来越差了,能找回公主,对我们也是有利无害的。”沐卿皱眉道:“可是,区区一个女子,怎么和遁地了一样,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赫连君尧“嗯”了一声,问:“赫连玦玉那边有动静么?”   “大皇子一直在派人寻找,但是似乎也没有什么收获。”   永元的长公主,皇贵妃赵氏所生,两个月前在皇宫之中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贴身宫女说公主很可能是偷溜出了宫。隆嘉帝大怒,一查之下,才发现是因为长公主不受宠,宫里很多人经常欺负她,也就养成了长公主喜欢往宫外跑的习惯。   但是这一跑,人就再也没回来过。永元皇后去世了,皇贵妃也缠绵病榻。隆嘉帝这才起了悔意,命人五湖四海地寻找公主,找到必有重赏。   “让逍遥宫的人多留意天启那边,那丫头也是去过的。如果实在找不到…”赫连君尧淡淡地转头:“那便算了,那丫头留在宫里也不是什么好事。皇贵妃一生就她一个盼头了,她过得安乐请收藏、推荐。”   “是。”沐卿应了,也退出了阁楼。   初见公主,说起来,还不由地让人想起沈初见。但是性别不同,沈初见眉目之间倒是有几分同公主相似的。沐卿开玩笑地想,实在找不到,把沈初见丢进宫去好了。   ☆、第三十六章 初见公主(2)   想不到的是,沐卿随意的这一想,竟然也在日后成为了现实。不过现在这个暂且不提,因为眼下,咱们的小穿越初见同学即将迎来她在永元的第一次大劫难。   出书院的时候楼太傅就交代过,回来的时候要交上感想,深刻领会之类的东西,大家聚在一起交流,文采过招。   这其实也没什么,就跟现代小学生被组织去了次春游,回来也要写感受一样,稀松平常。   但是,这是一间只有男子,且多为贵族的书院,其某些传统,真的是比较另类的。比如在书院的西院后面,有一间巨大的澡堂,供给所有人泡澡用的。里面也很雅致,用了屏风隔成很多小池子,基本是四个大院,每个院子的人在一个池子里。   于是这次,楼太傅说大家辛苦了,交流之类便可以在大澡堂进行。澡堂周围有一条人工修的水沟,呈圆形环绕在四个池子周围,可以仿效雅士作流觞曲水,以供娱乐。   “啥?!”初见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厮,呆呆地接过他手里的浴袍一类的东西。   “东院的浴池在澡堂的最里面,有屏风隔着,也是与东院的人交流的上好机会。”小厮笑呵呵地看着初见道:“公子身世不高,还可以借机认识一下其他人,对以后的仕途都是有帮助的。”   捧着袍子,初见整个人都凌乱了。一起泡澡?和一群男人?楼太傅脑子有毛病么?这是哪门子的交流方式啊?啊!她怎么不知道古人这样开放!   “可…可以不去么?”初见哆哆嗦嗦地问小厮。   那小厮怔了怔,大概是第一次遇见不想去聚会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楼太傅要检查各位的文采,公子若无特别严重的原因,还是去去为好。”   言罢,鞠了个躬就继续往下一个地方去送袍子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啊,她去泡澡,估计就会直接被人按死在浴池里吧,连沉湖都不用了。就算……好吧,就算她身材再发育不良,那也是个女的吧!啊!总不可能告诉人家,我胸肌比较发达?   “呯——”一头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某吃货咬牙切齿地诅咒着这个书院的变态规矩。怎么办怎么办,不去吧,肯定是不能去的,用什么法子?装病?被人揭穿会不会很惨?   “你这是又发什么疯。”赫连君尧站在阁楼门口,微微错愕地看着不停把头往柱子上撞的某人,不解地问。   初见抬头,满脸血地看着赫连君尧问:“那个澡堂,可以不去么?可以么?”   赫连君尧走过来,手里拿着浴袍,疑惑地道:“为什么不去?一般人都很喜欢去才对,会有很多游戏,也很好玩,澡堂还是我唯一觉得这书院有趣的地方。”   “……”皇子殿下您是变态吧!那有什么有趣的!   “我…我就是不想去啊,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洗澡,会觉得很难受。”初见抱着柱子道:“您是堂堂皇子殿下,和其他人共用一个浴池,不会觉得奇怪么?”   赫连君尧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扯了初见的后衣领就走,“哪里奇怪了,澡堂不就是很多人一起洗的地方么?况且,你忘记了,东院只有三个人而已,其他人都是另外三个院子的,在你们来之前,我一直是一个人看他们玩。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可以玩的…但是另一位伤寒了去不了,所以只有你了。”   说完,还轻飘飘地看了初见一眼,大有“我都不嫌弃你,你还敢嫌弃本殿下”的意思。   初见抖啊抖,被皇子殿下抓着就往澡堂的方向走。救命啊,这个人好奇怪,不是冷冷清清的么,为什么玩心也这样重。被他发现身份,自己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好么!   “等等,先放下我啊,殿下,我我我,我肚子疼!”初见抓着赫连君尧的衣袖哭丧着脸道:“快点放我下来。”   赫连君尧一惊,手一松,初见就跌在了地上,领口稍微松了松,就露出锁骨来。   “好痛。”初见可怜兮兮地道:“肚子痛,去不了了,殿下你自己去吧。”   赫连君尧没有理会他,只是蹲了下来,目光一紧,死死地盯着初见的锁骨。刚刚还淡定的神色,突然有了些波动。   那儿有一条浅浅的疤痕,月牙形的,看起来很可爱,落在锁骨上,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怎……怎么了?”初见一愣,连忙往后缩。   “你给我别动!”赫连君尧低喝一声,伸手便去扯初见的衣襟   ☆、第三十七章 大难不死(1)   “干什么…流…”氓字给吞了回去,初见死死抓着赫连君尧的手,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看样子是被吓得不清。   一上来就扒人家衣服是干什么!她就算在他眼里是男的也没必要这样吧,莫非这位殿下是断袖?   赫连君尧不理会初见的挣扎,只两手紧紧一捏。初见惊叫一声,两只爪子就动弹不得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肩侧。   他不是个轻薄的人,再说了,轻薄也不会这么饥不择食地看上她。初见很有自知之明地冷静了下来,想了想赫连君尧到底在看什么。   她肩上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只有锁骨那里有一道月牙形的疤儿,那是小时候孤儿院的小朋友打架,一个人拿着从凳子上拆下来的铁管子给弄的。   初见那时候又小又弱,打不过人家,被狠狠地一戳,就有血从锁骨那儿流下来了。院长婆婆很担心,花钱送她去了医院,包扎好了之后,就留下一个疤印儿了。   这也不奇怪吧,谁身上没个伤疤的。   “那个,殿下啊,您看够了么?”初见看着赫连君尧有些深沉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咱们这姿势很不雅观,等会要是有什么人看见了,有损殿下形象。”   眼下赫连君尧是白衣飘飘,修长的手握着她的两个手腕。好看的眼眸直直看着她的襟口,远远看过来,这画面实在太暧昧。她是女的还好说,但是现在是个男的啊!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你这疤,一直都有的么?”沉默了许久,赫连君尧终于开口问:“怎么弄的?”   初见愣了愣,轻轻挣开赫连君尧的手站起来理了理衣襟,瞥他一眼,古怪地道:“小时候不小心弄的,殿下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赫连君尧也站了起来,拍拍手,松了一口气,道:“我有个妹妹,她身上有和你一模一样的疤痕,也是她小时候不小心弄的。”   “喔。”初见不太在意地点头,妹妹啊…   嗯?等等,赫连君尧的妹妹,那不就是公主么!公主身上有何她一模一样的伤疤?   赫连君尧不再多言,转身继续拖着初见往澡堂走。虽然心里隐隐有些古怪的感觉,但是这小子是男子,帮不上什么忙的。   “哎,你别又走啊,我说了我不去!”初见脸都白了,垂死挣扎。奈何皇子殿下力气太大,自己只能被拖着走。   这样下去会穿帮的,得想办法!初见四处扫了扫,正好前面是一座桥,下面就是蜻蜓湖的湖水,心有一计生出,立刻执行。   “殿下,快放开,我自己走。”初见不挣扎了,嘟囔道。   赫连君尧瞥她一眼,见她不那么激动了,也就放开了她。哪知,一放开的瞬间,初见刚好使劲往外扯他捏在手里的她的衣襟,力道一大,直接往后退了几步。   身后已经走到了桥上,初见惊恐地看着他,然后就华丽丽地掉下了湖去。   赫连君尧一惊,走过去看着湖里溅起来的巨大水花,错愕了许久,“你怎么这样笨?”   初见会泅水,他是见过的。但是从桥上这样掉下去,这一片湖水不深,难免脑袋撞到湖底上的石头什么的。这小子没事吧?   好半天,也没见人浮上来,赫连君尧终于有些慌了,丢开袍子便随着初见跳了下去。湖水刚好没及下颔,他在水里走了一会儿,也没有触碰到什么东西。   “沈初见。”赫连君尧皱眉,喊了一声。   水面只有他自己弄出来的波纹,然后便是一片平静。   “沈初见!”声音高了些许,赫连君尧往她刚刚落下来的地方走了几步。终于,有人抓住了他的腿。   “咳咳咳……”初见冒出头来,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迷茫地看了赫连君尧许久,终于“哇”地一声嚎了出来。   “差点淹死我了。”初见扯着赫连君尧的肩膀,浑身发抖地道:“原来说会游泳的人也会淹死是真的,差点没命了啊。我受了惊吓!三皇子殿下,谢谢相救,咱们回东院吧,会着凉的。”   赫连君尧默默无语地看了他许久,这人看起来像落汤鸡一样可怜,但是水一冲洗,看起来白白嫩嫩的,一双桃花眼里也带了水气,怎么看怎么…不像男子。   “你故意的?”他转身往岸上走,淡淡地问了一句。   初见一抖,连忙摇头:“绝对不是故意的!”   赫连君尧站上岸,先将自己发间的白锦解下来,用内力细细烘干。抬眼看着初见道:“我觉得你在害怕去澡堂,为什么?”   ☆、第三十八章 大难不死(2)   “嗯?害怕?没…没有啊。”初见干笑两声,拧了拧衣角的水,一脸天然环保绿色无污染地看着赫连君尧,一步步地往后挪:“我只是…我只是有些不习惯啊。虽然我家穷,但是也从来没跟一群人一起洗过澡的。”而且还全是男的,开什么玩笑。   赫连君尧挑眉,一身白衣也一样湿透,额上的碎发落下来一些,总算有了些凡尘男子的味道。手里的白锦被好好护着,墨发就微微散开了。   “我说,你不用同他们一起,有屏风,一个池子就你我二人,而且很大,你为什么还是不去?”皇子殿下眼里含了一丝兴味,看着初见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浓。   他总觉得沈初见有些地方不对,但是上次在学堂里,他仔细看过他的耳朵,虽然小巧,却没有耳洞。永元,或者说整个大陆,女子都应该是生来就穿了耳洞的。所以当时他便没有再怀疑。   但是此时此刻,这样近地打量,沈初见的肌肤比男子实在细腻了太多,五官也偏柔弱,只是他那一头不长不短的头发,着实不像女子,所以第一眼看着,他们便问也没问,将他看做了男子。   那么究竟,沈初见是男是女?   “殿下,虽然是夏天,这样一身湿也是会感染风寒的。您去吧,我就先回去了。”初见在赫连君尧的目光之下直发抖,小动物的直觉告诉她,要遭殃了,赶紧跑比较好。   错过他的肩膀往东院跑,手腕却再次被人抓住了。   “正好,去澡堂泡一下便不会伤风了。”赫连君尧难得温柔地笑了笑,却看得初见全身汗毛立起。身子被人一扯,落在了他的怀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往澡堂而去。   手腕也细得很,若这人真是女子,他会彻底怀疑她来这书院的目的。   “啊啊,别来这一招了。”初见看着周围飞快退后的景物,抓紧了赫连君尧的衣襟,特别没胆地道:“轻功失灵会摔下去的,您慢些啊!”   轻功…失灵…   赫连君尧低头看了这人一眼,万分地哭笑不得。澡堂眼看着就近了,他也懒得废话,直接带她落在大门口。   完蛋了,必须要进去了是吧?初见看着面前过分宏伟的澡堂子,嘴角直抽。   “公子,你们来得好慢。”良辰嘟嘟囔囔地走过来,看见脸色惨白的初见,不由地挑眉:“这是怎么了?来泡澡而已,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沐卿也站在一旁,身上早就换上了浴袍,看起来显然也是对这项活动很感兴趣。而小侯爷纳兰绝和楚云起……不用问了,那两人最近沉迷棋局,已经在池子边上下起棋来了。   “呵呵呵…你们都来得好早。”初见干笑两声,尽量不去看良辰那半敞开的袍子,望着天道:“我和殿下在路上出了点事,掉湖里了,所以慢了些。”   良辰一惊,这才看见赫连君尧也是一身狼狈,忍不住转身便笑。公子这模样是万年也难得见一回呐,谁有那个本事把堂堂三皇子也给弄进了湖里去?   “别伤了风,湿了就先下水去吧。”沐卿温和地笑着,拉着初见的手就往里走:“你们的池子一个人也没有,看起来寂寞得很,所以你就先下去吧。”   初见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赫连君尧一眼。后者站在门口,一双眸子也正看着她,然后抬步跟了进来。   “先去换衣裳。”沐卿嫌弃地看着初见这一身湿袍子,把她推进了更衣的隔间里。   这是要暴露的节奏啊。初见趴在门上,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自己被沉湖时候的样子。据说这书院里的规矩很严,就算是皇子都不能违抗,那么指望封寻救她是不可能的了。况且,那人也不一定会救她,搞不好还认为她居心不良,故意来勾引达官贵人的呢。   怎么办怎么办?   “别太慢了。”门外面传来赫连君尧的声音:“要我进去帮帮你么?”   啥?!   “不…不用了,我马上出来。”初见连忙脱了湿袍子,换上浴袍,整个脸儿都红了。   浴袍里……什么都没有啊,这可怎么办!林教授你个混蛋,敢把她丢古代,好歹也送些特别的技能好么?她这一小白丁今天非死这里不可!   “好了么?”赫连君尧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好了。”初见裹紧袍子,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水雾迷蒙,赫连君尧的眸子看起来格外地潋滟。   ☆、第三十九章 是男是女   “哈哈…殿下您不必故意等着我…”初见干笑两声,抓紧了自己的衣襟,看着赫连君尧笑道。   赫连君尧不说话,只又打量了她一遍。眸子里的疑惑渐渐淡了,嘴角轻勾,低喃道:“不打算和我说实话么?”   嘎?初见一头雾水地看着赫连君尧,实话?什么实话?   “算了,过来吧。”皇子殿下高深莫测地转身,往东院的浴池而去。澡堂里已经热闹非凡,各个院子的池子里都有不少的人了。   东院的池子在最里面,澡堂四个池子呈菱形分开,中间一个台子,那是楼太傅的地方。   初见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想吐槽,这地方可真像商纣王的酒池肉林啊。但是人家池子里都是美女,这一堆大男人算怎么回事儿?虽然…虽然也挺好看的…   一眼扫过去,迷蒙之中,还可以看见南院池子边上正在下棋的楚云起和纳兰绝。两人上衣已褪,一人白皙,一人麦色皮肤。出乎意料的是两人身材都很结实,看起来不像娇生惯养的贵族少爷。   再旁边是北院,良辰和沐卿舒服地在一角泡着,其他人自动离他们两米远,不敢打扰他们。也许是隔了水雾的关系,啧啧,这两人看起来也是秀色可餐。   “又发什么呆?”赫连君尧已经褪了浴袍,慢慢地走下浴池去,不耐烦地回头看了初见一眼:“下来。”   初见头一低,整个鼻血就跟喷泉似地,染了大理石的地面一片红。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皇子殿下您脱衣服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啊!她一低头就什么都看见了啊!她这十九年的清白就这么毁了啊!   “我我…”初见再四处看了看,周围的人都是脱了衣裳在泡澡的,那,她也要?开什么玩笑,胡闹吧!她脱了在这个时代不用以女子的身份,直接以**罪浸猪笼了好么!   在池子边蹲下,这个高度,有屏风挡着,其他人就看不见了。但是,池子里还有一个人啊,那人正用无比诱惑的神色看着她,这要怎么办!   赫连君尧静静地看着沈初见,从她脸上的慌张,到神色里的犹豫,都看得一清二楚,已经不用进一步求证了,她就是女子吧。只有女子,才会有那样小的骨架,那么细的手腕,还那么怕来澡堂。虽然不知道她的头发是什么回事,但是她身上的怪事不少,头发也就不奇怪了。   “你……”刚想开口说话,眼前便飞来一件袍子挡住了他的视线,接着便是一片巨大的水花溅起。   赫连君尧一怔。   初见环抱着手臂泡进了池子里,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却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周围没有人走动,赫连君尧又有一点走神,她便干脆豁出去了,选择了铤而走险。浴袍落在了三皇子那边,被他丢在池子边上了,等会要走的时候选个好时机去拿就可以。   初见同学这次的冒险是冒大发了。   赫连君尧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隔他老远的,只露了鼻子和眼睛出水面的某人,心下惊讶不已,却又觉得好玩极了。   竟然有这样大胆的女子。不,或者是说这样胡来的人。现在这情况等会儿玩起游戏,她要怎么办?   好久不曾出现的兴致终于被这个古里古怪的人挑起来了。赫连君尧低笑一声,慢慢地,朝初见游去。   “殿……殿下!你过来做什么?我身上脏啊还没洗干净的!”初见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赫连君尧,简直是要哭出来了。   赫连君尧皱眉,好像很是嫌弃她,看了她一会儿道:“那你洗,我等你。洗完等会儿楼太傅该来了。”   初见的小脸儿又惨白惨白的了。   她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无辜穿越就算了,还要遇上这种事情。现下是骑虎难下,怎么做到最后都会穿帮,哪一条路都是死啊!她要哭了。   被一群人发现,和被一个人发现,她能不能赌一次三皇子的心思?初见抬头看着赫连君尧,后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殿下,你刚刚在更衣房的门口,是不是问初见,为什么还不说实话?”初见咬牙,鼓起腮帮子,打算赌这一把了。   赫连君尧挑眉,舒服地仰在水面上,懒懒地“嗯”了一声。   “要说实话了么?你到底是谁?”他轻笑。   初见犹豫了一会儿,正想说话,却觉得背后一凉。   “呦,终于下水了啊,我过来凑凑热闹。”良辰笑嘻嘻地从北院爬了过来,看着初见和赫连君尧,什么也不知道就跳下了池子。   ☆、第四十章 是男是女(2)   “你……”初见傻了,还没反应过来,右边的水又是一动。   “嗯,我也来。”沐卿沉进池子里,手里还该死地拿着那扇子。任初见再惊慌也忍不住想咆哮了,浴池里你拿什么扇子啊?啊!扇水雾么!装斯文也不是这样装的!   但是眼下,她真的是太危险了。左边是良辰,正有往她这边游的趋势。右边是沐卿,本来离得就近,侧头过来看着她,眼里就充满了疑惑。   “沈初见,你缩成一团干什么?”   “我……”初见红着眼睛望向赫连君尧,后者正优哉游哉地浮在一边,好看的眸子带着戏谑打量她,像是想看她的反应。   这大爷摆明是看好戏啊,哪有半点想救她的意思?初见眼眶更红了,跟只气球似的鼓着嘴埋在水里,祈祷左右两个人不要靠过来。   “怎么都聚过来了?”纳兰绝赢了楚云起,心情正好,裹了浴袍便过来凑热闹,“难道东院的水要舒服一些?”   又是一个人下水,初见恨不得就这儿淹死自己算了。水波还呛进了鼻子里去,害得她一阵猛咳,肩头不自觉地便露出了水面。   “你这小子还真是奇怪。”沐卿扇子一合,扫了初见一眼:“跟个女子似的。”   纳兰绝正开心,听得这话,不由地往初见靠近了些,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道:“初见若是女子,定然也是姿色上乘之人。”   良辰一口茶差点喷在池子里,放了茶盏在池边,笑得直拍水:“纳兰你是赢了云起太高兴了吧?他这样的,若是女子的话……”   话一顿,瞄向沈初见的脸。她那一双桃花眼紧紧闭上了,不知为什么整个人看起来很害怕的模样,在水里像只落汤鸡一样可怜巴巴的。良辰本来还想逗弄几句,但是心里竟奇奇怪怪地有了那么一点怜惜之情。   这人偶尔看起来还真是,楚楚可怜的。沐卿说得没错,真跟女人似的呢。   赫连君尧眼里的笑意慢慢褪去,看着围着初见的三个人,微微抿了抿唇。   “不对,沈初见你站起来,我真想知道你究竟是……”良辰皱了眉,心里不知哪儿来的冲动,便想去拽初见起来。   初见一惊,手腕已经被人抓住,身子不受控制地就要被提出水面。心下惨叫连连,完蛋了完蛋了,她这是不禁要死,还得先走光是么!良辰!我做鬼也不要放过你!   肌肤接触空气,莫名地起了一层战栗。初见刚想尖叫,便贴上了一具温暖的胸膛。她一愣,睁开眼看见的便是面前错愕的良辰。有谁正抱着她,将她的头按在了他的肩上,还给她的背上盖了浴袍。   东院的浴池里突然寂静无声。   赫连君尧抱着初见,身子也微微一僵,然后冷着声音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回各自的地方去,等会楼太傅便来了,不要乱走。”   良辰脸上的表情实在太精彩,沐卿和纳兰绝都是淡定的人,看了一会儿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都知趣地起身,回了各自的浴池。沐卿还很好心地拖走了发呆的良辰。   初见灵魂出窍了好几秒,然后才猛地推开赫连君尧,一张脸红得滴血。   “你你你你你!”   赫连君尧轻咳一声,别开头去,淡淡地道:“不要废话,同我解释真相。”   果真是女子,那又为什么会来这个只准男子进入的书院?   初见还处于震惊之中,死死捂着浴袍,看着赫连君尧平静的表情,长大了嘴巴。   好吧,她承认,他这是算救了她。但是,但是!刚才…刚才那样子…按照古代的贞操观念,她是不是该一头撞死在池子边上?他居然就这么…就这么没有任何阻隔地抱住她了!   “不要这副模样,刚才只是一时情急。女子的清白很重要,真暴露在那么多人面前,你就不用活了。”赫连君尧垂了眸子,难得地开口解释了一句。   初见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谢谢。”   大女子要拿得起放得下!22世纪已经没有贞操观念了,他都不在意,她还在意什么?只是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害怕而已,没事的没事的。   赫连君尧回头看了初见一眼。   “关于我的身份,我的确是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只是莫名其妙掉在了这里而已。”初见深吸了几口气,直视着赫连君尧道:“我不会对你们产生任何威胁,只是想在这儿好好活下去而已……殿下您的目光不要充满怀疑,我是认真的。”   ☆、第四十一章 危机重重(1)   赫连君尧听着,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问她:“你可知道女子进这书院会被沉湖?”   初见抖了一下,点头。她就是因为知道才心惊胆战地隐藏来着。可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上他这碍事的,非拖她来。这下可好,其他几个人应该也都知道了她是女子,这个大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她以后不就是砧板上的肉了么?   “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皇子殿下淡淡地问。   “我要入朝为官。”初见这倒是没犹豫,终于有了点出息,正正经经地回答:“既来之则安之,入朝为官对我来说是不错的选择。”   赫连君尧微微一愣,眼眸沉了沉。以沈初见的资质和那些古里古怪的想法,将来入朝为官也不是没有可能。楼太傅偶尔也在他面前夸她,说这孩子前途无量。   可是,她毕竟是女子,在书院胡来也就算了,怎么可能在朝堂也胡来?   初见瞅了瞅赫连君尧,见他沉默,便笑嘻嘻地道:“当然啦,身份过不了关也就算了,在这里能养活自己也就知足了,别天天饿肚子就行。”   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天饿着了她,她用石头砸了厨房门的情景。赫连君尧扶额,这样的人放在外面,实在太危险了。   正打算说话,澡堂中间的台子上却响起了楼太傅的声音:“各位,请安静下来。”   初见抬头,便看见楼太傅还是平时的素袍,脸上难得地带了一些笑意,扫了一眼下面的众人,道:“游览一圈归来,大家的疲乏也该被这温水解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是检查各位成果的时候了。”   众人纷纷鼓掌,今晚的重头戏这才开始。   “首先,向大家展示今晚的悬赏之物。”楼太傅说着,便有小厮端了一个个用红绸盖着的托盘上去。   “首先应当是比诗书,将途中所见所闻吟咏成诗,文采佼佼者,便可得一方盘龙墨。”   初见一听有奖品,连忙伸长脖子去看。却只见楼太傅手里捧着一方砚台,乌漆抹黑的,远了也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干嘛不直接奖励银子……”初见嘟囔了一句。旁边的赫连君尧轻笑一声,道:“这里都是贵族子弟,有谁稀罕银子。倒是这盘龙墨,是难得一见的好砚台,世间就这么一方罢了。”   初见撇嘴,她明显更稀罕银子,这砚台又不能吃,拿来做什么?   “然后便是大家玩‘流觞曲水’的时间了,这个单凭个人运气,老夫只奖励给喝酒喝得最多的人,一支金笔。”楼太傅捻着胡子看着四周的人,微微一笑。   金子!初见的耳朵竖起来了,有金子啊,那就可以换成银子对不对?然后下次她再弄坏什么东西,就不用跑那么远去找什么木匠了,直接就可以赔了!   “那么,现在先开始咏诗,就从西院开始吧。”   众人沸腾,有人立刻就站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道:“日光半寸长,城外草木茫,打马从间过,野草沾衣裳。”   “噗——”初见正准备喝口茶润嗓子,听见这个就给喷了出来。这是什么?打油诗么?为什么周围的人还纷纷鼓掌?写得很好?她一点都没听出来啊。   赫连君尧看她一眼,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我来我来!”又有人站了出来,摇头晃脑地道:“曲径通幽道,深处藏林鸟。恐惊世外人,木屐声渐小。”   “好!”一片喝彩声,初见呆呆地听着,总觉得这些人在瞎掰啊。木屐?穿出去的是靴子好不好,一点也不写实。还有,楼太傅是让大家游街去了吧,哪儿来的深山老林啊。果然也跟小学生作文似的,骗子。   “你好像对人家的诗词很不满?”赫连君尧闲闲地一撩水,整个就劈头盖脸给初见淋了满脸。   初见摸了一把脸,瞪着眼睛道:“他们本来就不写实,我怎么就不能不满了。话说殿下,你泼我干什么?”   赫连君尧离得她老远,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撩水就能泼她满脸。这位主儿好像还觉得挺有趣,接二连三地撩着水。   “觉得好玩,跟不小心捡到一只野猫一样。”赫连君尧诚实地说出了内心感受:“你想在这书院待下去,还得依仗我。所以未来的日子,可不要再轻易得罪了我。”   初见张大了嘴看着三皇子那绝美的容颜,心想自己这算是被收养了么?他会帮自己?那可真是太好了!三皇子万岁啊!   “接下来是北院,嗯?良辰和沐卿人呢?”   ☆、第四十二章 危机重重(2)   楼太傅奇怪地扫了澡堂一圈,北院的池子里众人也都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刚刚还在这儿的两位大人哪儿去了。   赫连君尧见怪不怪地将池子边的托盘放进浴池里来,托盘的边缘较高,可以浮在水面上。皇子殿下便开始闲闲地品茶。   每次遇上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良辰和沐卿是跑得比谁都快的。这两人特别受不了文绉绉的句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亏沐卿的扇子上还写着一个大大的“雅”字,其人是半句诗也不喜欢吟的。   “可能有急事去了哪儿,太傅等他们回来再让他们说吧,先让其他有才之人上请收藏、推荐。”赫连君尧很有良心地帮两个损友说了一句话。   楼太傅看了赫连君尧一眼,沉默一会儿,点头道:“那便其他人先来。”   又是一轮儿古诗朗诵,初见压根没听,只伸爪子一直不停地刨水,眼睛亮亮地看着赫连君尧身边的托盘朝她这边飘了过来,然后端起上面的茶一点也不客气地喝了一口,接着便一手抓了一块点心。   肩上还披着**的浴袍,这人倒像是没有什么顾忌了一样,点心碎屑都掉池子里了。赫连君尧无奈地看着她,低声道:“若你为男子,我倒不奇怪。但是女子,从未见过这样爱吃的。”   而且吃相太不雅了。   初见嚼着点心,腮帮子鼓鼓地道:“饿着自己多划不来,爱吃是福。殿下您放心吧,我除了对吃的比较执着,其他的都没什么。您今日帮我一次,以后有什么事情,任凭吩咐就是。”   婆婆从小就教育她,没有白来的午餐,更不可贪什么小便宜。所以三皇子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她,总要还个人情才安心。   不过就她这样子,也没什么用处。算是赫连君尧吃亏了。   赫连君尧淡淡一笑,睨着初见的桃花眼,挑眉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便跟着我吧,不会饿着你的。”   初见眼睛亮亮地点头。   “好!——”喝彩声响彻澡堂。   当然,不是为初见同学终于搭上了三皇子的大船喝彩。而是一旁的诗词已经轮到了南院,潇洒温柔的小侯爷一首好诗颂出,引了满堂彩。   初见眨眨眼,刚刚念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   “三院之中,属纳兰最佳。”楼太傅笑着捻了捻胡子,目光落在了东院的池子里。   “接下来,人数最少的东院,唯独三皇子与沈初见两人,可否有能超越小侯爷的佳作?”   赫连君尧理所应当地看向初见:“跟了我就要做事,诺,第一个任务来了。我要那方盘龙墨。”   初见啃着点心的动作一顿,呆呆地转头看着台子上的楼太傅。那老头儿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呢。   可是,咏颂的要是路上所见所闻,她这一路就跟着三皇子吃了些点心,然后被一路追杀。这些,怎么可能作成诗?   “学生在路上遇见变故,没有看见多少风俗民情。”初见老实地看着楼太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诗应该是没法儿作了吧?   赫连君尧神色淡定地点了点头,对楼太傅道:“东院不出一首诗,也实在抱歉。不如便让初见去将盘龙墨奉给小侯爷吧。”   嗯?这主儿也不作诗?初见疑惑地看着赫连君尧。他总是在看书,应该是满腹经纶才对。为什么不作?   水波一动,有身体靠近了她。低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点魅惑,又有一点不可忤逆的霸道:“我说了,要那方盘龙墨,不听话的人可是有惩罚的。”   茫然的初见同学呆呆地看了赫连君尧三秒,随即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让她去送?她这个样子……袍子是湿的,一出池子怎么可能掩盖得了多少,眼尖的人自然会看出来她是女子啊。加上捧那方砚台手又不能捂着袍子,那那那!那不是……   赫连君尧依旧脸色平静地看着她,清泉似的眸子里,有那么一点儿邪恶的味道。   栽了,这主儿是腹黑款的,她明显拼不过他!   “殿下既然这么说,那么……”楼太傅可惜地看了初见一眼,当真准备同意赫连君尧的提议。   “等等,我还想一试。”初见一巴掌拍在水面上,愤愤地吼了一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以后的温饱,她还是得乖乖听话。   赫连君尧淡淡地笑了。   “夏日游,荷花盈衣袖。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脑子里好死不死地蹦出这首词,初见便朗朗地念了出来。她的声音有些雌雄莫辩之感,前半段听来潇洒如清风拂面,可是后面半段,不知为何,听起来夹杂了一些女儿家的倔强和娇羞,听得她自己都虎躯一震。   ☆、第四十三章 流觞曲水(1)   整个澡堂就这么静了下来,品茶的、听诗词的、玩闹打趣的,统统都被初见这嗓子,或者说是这首词给震住了。   永元的男子作词,大多气势磅礴,婉约的花间词极为少见。初见这一念,众人只觉得前半段风流无比,眼前好像便有潇洒的少年夏日出游,荷花盈袖。可是后半段,那一声“妾拟将身嫁与”,竟然听得不少小伙子脸色通红。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纳兰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神色古怪地看着初见道:“沈兄这一趟,是遇见了怎样的绝代佳人了?”   若是刚才未揭穿,他还会说这是一首极好的词。将自己看做女子,衬好了的少年的玉树临风。可是……初见本来就是女子,那么这要将身嫁与,是嫁谁?   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东院池子里的赫连君尧身上。   这主儿也被这词听得愣了几愣,接着脸色平静地点头道:“这首词,极好,楼太傅以为如何?”   清清冷冷的声音,才终于将众人的神思拉了回来。楼太傅捻着胡须,难得笑得脸上的褶子全数出动,乐呵呵地道:“游览一圈,能有这样的风流事,也算才子佳人的美谈。初见的文采极好,意境也极高。老夫以为无人能出其右。”   纳兰绝低笑一声,也拱手承让:“沈兄让人甘拜下风。”   初见眨眨眼,再眨眨眼,转头看向赫连君尧。这是她得了那方盘龙墨的意思么?   皇子殿下恩赐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薄唇微勾,眸子里水一般的光泽盈盈地映着她的脸。做得不错,还真让她给赢了呢。   鼻子一热,池水又染了一滴红。初见呆愣愣地看着赫连君尧的脸,没出息地擦了擦鼻血。   这人真的是,越看越好看。随意的一个瞬间就容易让人惊艳,她这脆弱的小心脏。鼻血太消耗营养了!还是少看他一些。   “那么这方盘龙墨便归东院了。”楼太傅说着,便有小厮将砚台捧了过来,放在东院的池子边上。   初见在心里默默对韦庄道了个歉,然后心安理得地摸了摸那砚台。啧啧,真是宝物,好舒服。   赫连君尧瞥她一眼,没说话。第一轮的活动结束,周围不少的人都从池子里出来四处走动了。有去一旁切磋的,也有讨论诗词的。   鉴于刚刚初见表现出色,很多人都往这边围了过来。初见正摸砚台摸得开心,突然就有陌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沈兄好文采,不知来这儿之前师从何人?”   初见抬头,便看见其他院子里不认识的书生都一脸敬仰地看着她,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其中几个人眼神还比较奇怪,脸颊微红。   “来之前我师从林教授,不是多么有名的人,就是乡村夫子罢了。”初见礼貌地回答。   22世纪德高望重的a大林教授突然就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扶了扶眼镜,看看墙上国家发给自己的“金牌讲师”证书,低下头继续研究。   “那沈兄便是天赋异禀了。不知可否交个朋友?”一个书生目光灼灼地看着初见问。   “这个……”   “沈兄看起来也不是势利之人,与雅士交之,我等荣幸。”   “我……”   “沈兄家住何处?说不定咱们还是乡里呢。”   “不……”   “那边有棋局的,沈兄文采好,不知棋艺如何?”   初见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一群人,总有一种羊落狼群的感觉。虽然22世纪很开放,的确很开放,但是她也没开放到在男生澡堂里和这一群男人玩情调啊。呆水里久了很奇怪,但是上岸她就是个死。绝对不要!   “哗——”有水流从沟渠的源头冲出,浴池周边的一圈儿水沟便都盈满了水。反射着各处的灯光,像一条橙黄色的彩带。   “流觞曲水开始了。”赫连君尧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看了看台子上的楼太傅。   楼太傅愣了半晌,看了看一旁点着的香,分明时间还没到的,谁将水渠前的石门给移开了?   不过,水流曲沟,第二轮早些开始也无所谓。   “各位,回各自的地方去,围着渠道而坐。第二轮检查的还是各位的文采,但是却也有运气的成分在。将来你们的仕途也必定曲折,不是有实力的人就一定会登顶。学会等待,也学会抓住机会,这是老夫给你们上的一堂课。”   初见一愣,心下忍不住赞叹。虽然是古代,但是这楼太傅的教育理念很先进啊。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不过她的运气,向来不怎么好就是了。   ☆、第四十四章 流觞曲水   这流觞曲水是从水源头上放下一盏盏酒来,停在谁面前,谁就要喝酒并赋诗一首。赋诗让众人满意,便可再喝三杯。   楼太傅定的规矩是,喝得最多的人可以得那金笔。这规矩很是奇怪,作诗好的人喝酒还要多喝才行。初见从小就是好孩子,没喝过酒。当然,也是因为不会有闲钱喝酒的缘故。所以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酒量。   但是那金笔闪闪发光,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三皇子不叫她拿,她自己也想拿到啊。所以就算是豁出去了。   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要起来坐在沟渠那边去。   初见抬眼看着一旁上了岸去的赫连君尧,他披了他自己的浴袍,微微湿了,却更显妖艳。回头看她一眼,好像是在思考她在怎么办。   正想说要不然她放弃算了,便有一件袍子从天而降,盖在了初见的头上。   赫连君尧微微挑眉。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的良辰松松垮垮地系着袍子,一件新的浴袍被他丢给了初见。   这人脸色不太好看,闷声道:“趁着没人注意,起来。”   初见一愣,飞快地拿起袍子裹在身上,丢了那湿透的,站上了池子边。   “哎?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初见看了看良辰和他身后的沐卿,沐卿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但是良辰大人的脸还是阴沉阴沉的。   “刚刚。”良辰说了一句,便朝赫连君尧行了一礼,回了北院那边去。   沐卿干笑两声,也朝赫连君尧行了一礼,神色里有些无奈,随着良辰去了。   这是怎么了?初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离开,转身看着三皇子。她觉得良辰身上的气压有点儿低,平常从不曾见他在殿下面前这样的。   赫连君尧眼神幽暗不明,只转身朝渠道走去,淡淡地唤了她一声:“跟上。”   “嗯。”   找个位置坐下,初见看了看左右。好死不死的,对面是北院,旁边是南院。纳兰绝和楚云起都在打量她,沐卿则依旧是摇着扇子懒懒散散地坐着。   良辰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初见忍不住扯了扯赫连君尧的袖子:“他没事儿吧?”   赫连君尧低头看着这人,意味不明地道:“也许有事。”   “什么?”   “杯子来了,想拿金笔你还是别想其他的了。”皇子殿下又恢复了淡漠,拂开初见的手,侧头去看沟渠里慢慢飘下来的酒盏。   第一盏酒晃晃悠悠地下来,在几个弯曲里绕了好一会儿,慢慢地飘到他们这一段来。   沐卿扇子一收,双眼含笑,不动声色地用了内力。水纹轻动,那盏酒便飘进了初见面前的水弯儿里。   “第一盏,又是初见。”楼太傅笑眯眯地道:“可还能有什么好词?”   初见记得,永元是在唐朝之前的朝代,所以也就是说,除了诗经那些不能抄袭,唐诗宋词元曲都可以借来用吧?   “嗯。”想了一会儿,还是选了《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后面的不适用,初见就果断给掐掉了。一首气势磅礴地咆哮完,连旁边的赫连君尧都被吓着了。   楼太傅目瞪口呆,激动得白胡子抖啊抖的,带头鼓掌。   可培养的人才啊,人才!这样的胸襟,这样的气魄!他现在的书院里还没几个。沈初见将来必定富国安邦,必定的!   掌声雷动,抄袭者初见同学脸不红心不跳,嘿嘿两声端起酒杯就喝。   “噗——”没喝半口,初见被呛得一口便喷了出来。唾沫星子横飞,差点飞上良辰的脸。   好辣!这是多少度的酒啊?啊!这么烈不会死人么?   良辰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上好的花雕,不要浪费。”   “初见是不会喝酒么?”纳兰绝关切地问了一声。   初见涨红了脸,看着还剩半杯的酒盏,咬咬牙,一口吞下了剩下的酒。   “哪……哪有男子不会喝酒的道理。”初见将杯子放在一边,呵呵傻笑两声。喝不下也得喝,不仅是身份暴露的问题,她的金子啊!金子啊!闪闪发光引诱着她的金子,可以换好多好吃的!   赫连君尧瞥她一眼,伸手接过小厮端过来的酒,很优雅地给她倒了第二杯。   “众人皆服,你可以再喝三杯。”   初见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赫连君尧平静的表情,心下一恼,气哼哼地接过来就喝。   ☆、第四十五章 我的金笔   赫连君尧拿着酒壶,淡淡地看她喝完一杯,然后便接过空杯子,继续给她倒。   “还有两杯,你若是酒量不好,可以不用喝。”某人闲闲地说了一句。   初见瞪了瞪眼,怒吼道:“谁酒量不好了!我赢得的酒,自然会全部喝完!”   三杯加一杯,四杯酒下肚,初见只觉得眼睛都清明了不少,看看周围的人,也更加清晰了。这说明,她压根没醉对不对?酒量真好嘿嘿嘿嘿嘿。   “嗝,喝完了。四杯。”初见伸出爪子比了一个四,然后把杯子丢回了渠道里。   良辰满脸黑线地看着她,摇头道:“杯子不能丢回去,沈初见你醉了。”   “才没有。”初见很正常地看了良辰一眼,神色那叫一个从容,也算是她这一辈子活到现在脸上第一次出现这样高深莫测的表情,一副“天下皆醉、老子独醒”的模样。   赫连君尧低笑一声,抬头看向渠道的源头,又有酒下来了。   这次是皇子殿下亲自动手,一盏酒顺当当地停在了初见面前。   “哎?又有,真好!”初见笑嘻嘻地端过来就喝,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啪。”空酒杯被人豪气万丈地一摔,碎在了地上。众人呆愣地看着那站起来的人,他双颊微红,一双桃花眼带了些媚意,站得不稳,却是极有气势的模样。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好!——”众人齐声喝彩,不少人最开始对初见还有些不满,现在也是满满的心悦诚服。这小子运气好勾上了三皇子,但是实力也的确不俗,这几首诗词,无一不会成为千古绝唱啊。   “好么?那就还有三杯!”初见笑着低头,看向一旁坐着的赫连君尧,摇摇晃晃地去拿他手里的酒壶。   皇子殿下处变不惊,一手按住初见乱抓的手,一手拿起酒壶往旁边小厮端着的杯子里倒酒。   “三杯三杯又三杯,金笔之主还是谁?”初见乐呵呵地笑着,喝完又将杯子给碎了。   这败家孩子,杯子也贵着呢!她这一砸不知道砸碎了几个鸡腿。等她清醒过来不悔死才怪!   “沈兄文采运气都有呢。”纳兰绝温柔地笑着,看着第三杯酒从源头流下来,很自觉地就使了气力往初见那边推。   “那是,我的金笔呢……嗝。”初见眼前好像越来越迷蒙,但是也越喝越开心,撒欢儿似地边喝边背古诗。   于是,在五位大人的齐心合力下,流下来的酒一杯不少地,全数进了初见的肚子。众人那叫一个郁闷啊,等了半天就看着那杯子跟长了眼睛一样地往沈初见那边走。   那小子醉醺醺的,偏生作出来的诗都无一不让人拍案叫绝。楼太傅已经在初见身后安了一张桌子,专门记录她所吟诵的诗。边记边抹眼泪儿。   人才啊,他这一辈子能遇上这么一个人才,夫复何求啊。当真是没有看走眼,没有看走眼。   如果历史就这样发展下去,那么咱们现在的小学课本上,就可以看见沈初见三个大字,并注明:永元诗人,喜好吃,所写之诗气势磅礴,被后人称为诗仙诗圣。   可是眼前,喝完整整一壶酒的初见同学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了。左摇右摆地走到楼太傅面前,一拍桌子冲着他吼道:“老子的金笔呢!”   楼太傅嘴角一抽,看着笔下刚记好的一首绝唱,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拿戒尺抽她,倒让人把金笔给了她。   “嘻嘻,拿到了。”初见打了个饱嗝。看着手里的金笔,高兴地转身,四处寻找一个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赫连君尧的脸却都看不太清楚了,啧啧,看不清楚也好,免得流鼻血。初见嘟囔着,跌跌撞撞地往那像是发着光一样的人身上扑。   皇子殿下防备不及,被这醉鬼扑了满怀。雕花酒的香气混着不知名的气息,缓缓地染上了他的呼吸。   时间再一次静止,对面的良辰绷紧了身子看着,沐卿忍不住捂住了眼睛。楚云起还是事不关已,纳兰绝的神色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你真好看。”喝高了不怕死的初见同学抬头看着赫连君尧,色眯眯地捏着他的下巴,笑道:“金笔给你当聘礼,你嫁给我吧。”   说着,将手里的金笔一把塞进了赫连君尧半晌开的衣襟里。   ☆、第四十六章 酒后的事   赫连君尧微微抿唇,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周身的寒气却是吓得旁边的人连滚带爬地避开老远。   沈初见这是不要命了吧?啊?拿只金笔娶三皇子?还有,不知道把东西往人家衣襟里塞是青楼里才有的动作咩?赫连君尧平时不怎么发火,她还真把人当hellokitty了!   “唔?怎么人都要走了么?”初见一手撑在赫连君尧的胸口,一手按在他的膝盖上,迷茫地四周看了看,然后目光又落在面前这人的脸上,笑嘻嘻地说:“没人正好,你可答应我嘛?我保证这一生只娶你一个呦!”   手背的青筋暴起,皇子殿下微微眯了眼看着沈初见,心里盘算着是要把她按水沟里淹死,还是直接掐死比较好?这什么酒品!喝醉了就胆大包天是么?要是以后在皇宫或者朝堂,这厮喝醉了是不是要去找皇帝求亲?   “啊呀,已经这样晚了,楼太傅,您看,咱们就先散了吧,反正金笔已经在沈初见手里了。”沐卿微微一笑,起了逃离现场之心。   楼太傅干咳两声,站起来道:“时候的确不早了,明日休息一天不用上课,各位就早些回去吧。”   说完,还是忍不住看了初见和三皇子一眼,弱弱地提醒殿下一句:“君子不和醉鬼计较,殿下也快回去歇息。”   赫连君尧转头看了楼太傅一眼,低哼了一声,拂开面前的人,慢慢站起了身子。   初见被这一拂,就很没出息地躺在地上睡着了。酒精发挥了作用,这厮整个就跟一只醉虾似的,浑身都散发淡淡的酒味。   皇子殿下很嫌弃她,很嫌弃很嫌弃。要不是看在楼太傅的面子上,敢捏着他下巴让他嫁给她,这小命早不知丢哪儿去了。   他真是一个善良的人。赫连君尧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往换衣间走。   不过善良是一回事,他可没责任要扶这醉鬼回去,不和她计较已经不错了。等明天她醒来,这账才该好生算算。   于是初见同学就被扔在了澡堂。   纳兰绝赞叹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慢地走到初见的身边,低声道:“这样都没有被杀,这个人,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将来呢。”   他是从小便同赫连君尧在一处的人,比之于良辰沐卿,他多一分稳重,比之于楚云起,他自然是温和得多。小侯爷纳兰绝,是知道赫连君尧很多事情的人。包括他以前在天启发生的种种,包括他心里那抹不掉的伤疤。   他一直觉得,应该有一个人,能将赫连君尧从那深渊里拯救出来。但是他始料未及,会是这样一个家伙。   女扮男装,胆大包天地进了这书院。不仅连连闯祸,还敢当众调戏三皇子。虽然满腹才华,但是看起来实在不可靠。这样的人,能陪赫连君尧走多远呢?   “小侯爷要将她送回去么?”良辰站在一边,淡淡地问了一声。   纳兰绝抬头,看着良辰笑道:“不是我南院的人,为什么要我送?她今儿惹恼了公子,大抵公子是想丢她在这儿当惩罚吧。”   夜凉如水,这丫头躺在冰凉的大理石地上睡一晚,绝对是会生病的。   良辰低嗤一声,转身离开。纳兰绝随后也跟上,澡堂里的人,都慢慢散了,没有敢接近初见的人。   于是初见同学因为调戏之罪,就被孤零零地丢在了这里。   赫连君尧一路走回东院,手里还捏着沈初见塞进他怀里的金笔,一张脸上寒霜重重,却又有些扭曲,像是想笑,又觉得不可思议。   这当真是个女子么?不修边幅,也不着边际,他本来想听听醉后真言,但是被她那一闹,就完全没有了心情。还以为自己已经不太会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了。   沈初见那个人,很有用的样子,所以他决定留。只要他想,瞒住她是女子的秘密,让她入朝为官也不是不可以。她有才华,那么为他所用就更好。   但是这酒品,真的不敢恭维。   回到东院,躺上床去休息。赫连君尧默默算了一下自己还需要的时日,差不多也是要回宫面圣的时候了。   闭着眼睛,但是好像睡不着。皇子殿下慢慢坐起身子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嗯?没有回来么?   也是,都醉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会回来。他不带走她,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动。就算沈初见再有才,那也敌不过他的权。   那么现在她应该还在澡堂,嗯,就在那儿睡一晚好了。赫连君尧翻个身子,继续睡。   但是,等等啊,沈初见是女子,万一有什么人……   眉心微皱,双眸“霍”地睁开,皇子殿下终于觉得良心不安,起身犹豫着要不要去把她带回来。再怎么说也是女子,丢在外面的话,万一出什么事他可负不起责任。   虽然今天她惹恼了他,但是要计较也还是等人清醒后来得痛快些。赫连君尧说服了自己,然后打开窗户,直接从二楼飞身出去,快速往澡堂赶。   冷——   初见眨眨眼睛,面前是一片白雾,她茫然地走着,就觉得周身都在发寒。这时候吃一只热腾腾的烧鸡就好了啊,可惜周围白茫茫的一片,连食物的影子都没有。   “有人么?”她喊了一声,空寂的空间里,没有人回答她。   眼前有光芒慢慢扩大,初见睁大了眼睛,便看见一张相片,一张陈旧的、一家三口的照片。   “哦,这个是我。”初见傻兮兮地伸手指着相片中间那扎了羊角辫儿的小女孩,低声道:“那时候才几岁啊?两岁?不记得了……”   旁边父母的样子好模糊,她呵了一口气,再擦干净,却还是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唔,让你们不要我了,把我丢在孤儿院。看吧,我已经不记得你们的样子了,将来绝对不会孝顺你们的。挣了钱也只给孤儿院的婆婆,你们没有女儿养老了!”   鼓着嘴说完,眼前好像又出现了一间规规矩矩的孤儿院,无数小朋友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   院子里,他们在追逐打闹,玩玩具,荡秋千,真是一个好的孤儿院景象呢。   不,事实才不是这样,真正的孤儿院才不是这样的。   初见摇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好像打开了一扇什么门,便看见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孩,死死抓着自己手里唯一的一颗糖果。而周围的小孩子,正在踢打她。   “小气死了,一颗糖还拽这么紧。”一个小胖子这样说着,一脚踩在了她的手上。   初见看得生气,想上去推开那小胖子,但是一伸手,却好像怎么也碰不着他。   小女孩终于松手了,糖果被几个孩子抢去,他们又嘻嘻哈哈地离开了。初见莫名地有些心疼,摇摇晃晃地过去想把她抱在怀里。   但是,那女孩儿一抬头,却是她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我会离开这里的,而且会比你们都过得好。”   这时候是几岁?七岁?七岁的她好像的确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头越来越晕,初见扯着嘴角笑了笑,跌跌撞撞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去。只觉得脚下一滑,然后便被温热的水包围了。   好温暖,没有刚才的寒冷,这水像温柔的妈妈,就这么包围着她,慢慢地安抚她入睡。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她惯常喜欢这样想。所以还是睡吧,其他的,都不重要。   水里不能呼吸,嗯,那就不要呼吸了。她要睡觉……   “沈初见!”一声怒喝,似远似近的在耳边响起,初见微微动了动,不理他,继续睡。   赫连君尧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她已经沉在了浴池里,不知道多久了。可还活着?   水花溅起,他也没顾自己的衣裳,游过去将初见给捞了起来。   “冷——”初见皱眉,挣扎着就要往水里跳,赫连君尧哭笑不得地道:“冷你就在水里睡觉?真当自个儿是鱼?”   初见一愣,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只是咽了咽口水道:“明天吃糖醋鱼吧。”   赫连君尧:“……”   幸好他来了,要不然明天只能来收尸了。皇子殿下摇摇头,不和她计较了,抱着她上了岸,往外走去。   冷死了。初见抖啊抖的,直往赫连君尧怀里钻,边钻还边道:“冬天最漫长了,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那一件棉衣。唔,要不然他们抢去,我再偷回来好了。”   赫连君尧的步子一顿。   “冬天还适合吃烤肉,暖暖和和的。”初见砸吧砸吧嘴。   手臂紧了紧,皇子殿下神色古怪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加快了步子,往东院而去。   “等a大毕业了,找到工作,就把婆婆接出来供养着,她算我的亲人。”   亲人?沈初见原来是有亲人的么?赫连君尧默默地听着。   “还有易莨,林教授答应我回去给我介绍的,能和他结婚的话,我就有好多好多吃不完的好吃的。”   眉梢微挑,赫连君尧低头看着她的脸,心想着易莨是厨房师傅么?这丫头真觉得嫁给厨房的人才会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果然脑子不太正常。   迷迷糊糊之中,初见只觉得她可怜的头好像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生生地疼。   ☆、第四十七章 醒后不认   毫无疑问,这是不怎么会抱人的三皇子殿下在进门的时候,把初见的脑袋给撞门框上了。   本来脑子就有点问题,这一撞会不会明天就傻了?赫连君尧撇嘴,将她放在了她自己厢房的凳子上,然后想着要不要给她换身衣裳。这一身湿透的,明儿起来要是病死了,他就白救她了。   但是,别忘了,就算沈初见同学再怎么不像女子,她也终究是个雌性动物,要赫连君尧动手,那是不可能的。   嫌麻烦的皇子殿下直接捏住初见的肩膀,面无表情地摇晃:“醒来,自己脱了衣服上去睡。”   初见正梦见自己同易莨走在红地毯上,旁边是一堆一堆的山珍海味。口水直流三千尺的时候,突然地震了!   眼看着一堆的美食就要给震没了啊,初见急了,手胡乱一抓,碰着个什么人,就急切切地喊:“快去!好歹把那一大盘牛排给护住啊!其他的就不要了!”   嗯?她抓着的是石头么?怎么一动不动的,还冰凉得很?   酒劲儿未褪的初见同学嘟嘟囔囔地推开抓着的石头,然后就感觉到了身上这湿衣服贴着的感觉。好难受。   “结个婚怎么会把衣服弄湿了,好奇怪……嗝。床呢?床在哪儿我要睡觉。”   有人转了转她的肩膀,好像在给她指方向。但是那人跟周身开了空调似的,冰凉得很。   “夏日出门旅游必备良品,老少皆宜啊兄弟。”一张脸笑成挑花,初见闭着眼睛夸奖了那人几句,便摇摇晃晃地朝他指的那床的方向走。   身上的衣服,还是脱了吧。床不能弄湿了。初见想着,回头看看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人,于是就自顾自地脱了起来。   但是,请注意,这傻蛋从头到尾都没睁开过眼睛,回头四处看,她丫也是闭着眼睛看的,能看得见个鬼!赫连君尧还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这熊孩子就已经把那湿漉漉的浴袍给脱在了地上,然后滚进床里睡了。   门口好像有一声巨响,接着整个世界就安静了。初见放心地陷入了黑暗。   这晚上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书院里几个重要的人都没有睡着,但是始作俑者沈初见同学,却是睡得口水横流。   第二天早上,当清晨的阳光缓缓倾泻进书院的时候,初见当然还在睡。   与她不同的是,虽然今日不用上早课,但是所有的人还是早起了,趁着这一天的空闲,家离国都近的,就开始去求楼太傅通融,让他们回家一趟。   书院的规定是,学业未完不能离院,但是法外也是有人情的。所以四位大人和赫连君尧都出了书院,回各自的地方去做一些事情。   赫连君尧回的自然是皇宫。   三皇子殿下一贯是众人仰望的对象,即便以前根本不曾做过什么。但是在与天启的大战之后,其地位和声名就已经简简单单地超过了一直被视为唯一国储的大皇子赫连玦玉。   可以说,以封寻之名,他在天启是一个神话。以赫连君尧之名,他在永元是一个传奇。总之这个人,就是被老天爷厚待的那一种,各个方面都很完美,唯一不完美的,大概就是他没有得到自己喜欢的人。   这一点小纠结咱们以后再提,现在要说的是,永元的老皇帝隆嘉帝已经在缠绵病榻了。赫连君尧回来这一趟,无非就是想告诉最近一直蠢蠢欲动的赫连玦玉,他还在这儿呢,想动这老头子,他还不够资格。   即便这老头子负了他母后,让那单纯的女子死在了这深宫,但是母后遗言让他不要恨他,他也就不打算做什么。恨一个人很累,他一贯怕累。   所以,他都不动的人,其他人凭什么来动。   朝乾宫。   隆嘉帝靠在龙榻上,苍老了不少的脸上带着病态的青白色,看见赫连君尧进来,眼睛便亮了亮。   “你来了。”   赫连君尧淡淡地走过去坐下,“嗯”了一声,扫了一眼老头子这脸色,哼道:“病入膏肓了。”   “咳咳……”隆嘉帝轻轻一笑,看着眼前这继承了他母亲美貌的孩子,眼里有些悔意地道:“病入膏肓朕无所谓,这辈子亏欠了你,也亏欠了你的母后,才是朕在意的事情。”   赫连君尧低嗤,不再开口。   “这辈子朕做了很多糊涂事。”隆嘉帝抬眼看着一旁放着的花瓶,哑着声音道:“现在老了,要死了,才慢慢地开始后悔。你是能干的人,朕没能做到的事情,你似乎很轻松就能做到。永元这几年发展很迅速,已经隐隐有与天启平起平坐的架势了。朕知道,这些是你的功劳。”   以前三皇子经常在江湖游荡,不理朝事。故而众人都以为他没什么出息,也无心皇位。可是他却看得出来,这个儿子啊,继承的不止是她母亲的美貌,还有他的野心。   赫连君尧很聪明,算是难得一见的奇才,把永元交给他,他很放心。   “储君一事,朕已经让礼部准备好了。只要你五库之书一修完,就立刻拿了匾额后面的圣旨去,封为太子。朕哪日去了,你便是这永元的新主。”   说完这一大段话,隆嘉帝捂着胸口咳了许久。旁边的老太监卢公公担忧不已地帮着顺气儿,看着三皇子还是一脸淡然,忍不住低声道:“殿下,皇上一直念着您的,您……”   “我知道了。”赫连君尧平静地说了一声,然后站起来,看着隆嘉帝道:“你可还有什么心愿?趁着人还在,一并说了,我帮你完成。”   隆嘉帝笑了,神色里有父亲的骄傲,也有深深的愧疚:“心愿……自然是希望永元很好,还有就是你别再同我一样……”   “谁会同你一样。”赫连君尧打断了他,眼里有些嘲讽:“我若在意的人,绝对不会伤她分毫,更不会把她置于险境不闻不问。等失去了才后悔,又有什么用。”   隆嘉帝一哽,半晌,叹了一口气,低笑道:“凭你为天启皇后做的事情,朕也看得出来你是痴情的种子。虽然痴情对帝王来说是致命的……罢了,若还能为我做一件事,那么朕下了九泉也就瞑目了。”   “你说。”   “长公主……还没有找到。”隆嘉帝喘息着,眉头皱了起来:“那孩子和你一样,我也欠了她的,你去将她带回来吧,朕总要再见她一眼,才能瞑目。”   长公主,赫连初见。   赫连君尧微微凝眉,看了隆嘉帝半晌,点头:“我会带她回来的。”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隆嘉帝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松了一口气,随即跌在了龙榻上。   “皇上。”卢公公老泪纵横。   “无碍,朕会捱着,至少要再见那孩子一面。朕这一生……欠他们太多了。”   赫连君尧在门口顿了顿,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了一会儿天色,想着书院里某个人应该醒了,那么姑且整理一下心情,回去先同她算账吧。   这皇宫,现在还是被一片乌云笼罩着的。   …   初见醒得很准时,一到午饭的点儿就循着饭菜香直接飘去了厨房。   她已经不记得昨天发生过什么事了,只觉得醒来的时候头很痛。地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一团,她便拿了另一套洗好的袍子换上,出来觅食。   说来也奇怪,虽然喝醉了会头疼,但是为什么后脑勺上面还有一个包?她搁哪儿撞着的?   还有,喝醉了的话,她怎么回来的?   带着一系列疑问,初见熟稔地跟李师傅和小节子打了招呼,蹭了一大盘子鸡肉吃。   书院里怪冷清的,三皇子不知道去哪儿了,沐卿良辰好像也不在,她还想问问昨天是怎么回事呢。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同殿下坦白了身份来着。然后自己好像是被他认领了吧,说跟着他混。   再然后呢?嗯……好像在浴池里有人抱了她来着,然后,然后……   “哎,血!”小节子被她吓了一跳,看着初见这莫名其妙流出来的鼻血,打趣地道:“你还真是热衷食物,对着被切成块儿了的鸡也能流鼻血。”   才不是呢,她只会对着美男流鼻血。初见抹了抹鼻子,吃饱喝足了就跟李师傅和小节子告辞,回东院去继续读书。她还要入朝为官的,总要有点本事才行。   “沈初见。”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初见一只脚还没踏进厢房,便看见风流倜傥的皇子殿下已经站在了东院的庭院里。他的表情不怎么好看,却还是很平静地对她勾了勾手指,跟逗小狗儿似的:“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嗯?初见乖乖地摇着尾巴跟了过去。   阁楼上,赫连君尧把玩着手里的金笔,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云里雾里的人,开口道:“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么?”   昨天晚上?初见摇头:“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啧啧,典型的酒后乱x,醒后不认。   皇子殿下很生气,微眯了眼睛,锋利的游丝便缠上了初见的手腕,接着跟条蛇似的绕上她的脖子,她的腿。最后把她捆成了一团。   “不记得,我便帮你回忆一下。”赫连君尧起身,半蹲在了这一团不明物体前面,冷冷地道:“昨晚,有人拿着一只金笔往我的衣襟里塞了,还口出狂言。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第四十八章 公主任务   初见干笑两声,看着赫连君尧道:“总不会是我吧,嘿嘿。”   就是你好么?赫连君尧将游丝往房梁上一抛,直接将这一团给吊了起来。微眯着眼睛道:“你好像在这书院里过得太顺利了,所以不太懂规矩呢。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你是半点了解都没有。”   背后凉飕飕地落下冷汗,初见眨巴眨巴眼看着赫连君尧,身子蜷得难受,又在空中晃来晃去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我知道的,下次再也不敢冒犯了。”虽然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但是都被人吊起来了啊,还是先认错吧。   赫连君尧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想着是拿鞭子抽还是拿刀吓唬呢?手刚准备去拿墙上的刀,一道影子便从窗户飞了进来。   “公子。”沐卿难得地表情严肃,半跪在地上,低声道:“逍遥宫回话,天启未曾有长公主的踪迹。”   未曾有?赫连君尧微微皱眉,放弃了教育沈初见,脸色看起来有些为难。   逍遥宫在天启虽然低调,但是想要找个人,只要她还在天启,那是不可能找不到的。这样来回他,就说明赫连初见真的没有去过天启。   “还有其他消息么?”赫连君尧问。   沐卿犹豫了一下,低头道:“永元边境的一个小村子里有个老人据说是看见过公主,良辰正在将她带回来给您亲自问。”   赫连君尧点头,轻叹了一声道:“辛苦了,起来吧。”   “谢公子。”沐卿站起身,这才看见屋子中间吊着的这个东西,不禁吓了一跳:“沈初见?”   初见眨眨眼睛,表示是她。   “怎么会……”沐卿看了赫连君尧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又打量了一圈她还露着的脸,微微沉思了一会儿。   “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告退了。”沐卿朝赫连君尧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原路返回。   赫连君尧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抿了抿唇,挥手将初见给放了下来。   “我是被你影响得行为也开始不正常了。”皇子殿下居高临下地看了初见一会儿,轻哼一声道:“你先回去吧,等我想好该怎么处置你的时候再说。”   游丝松开了,初见也松了一口气,揉揉酸疼的手,连忙往楼下跑。   珍爱生命,远离三皇子。   天下美男那么多,三皇子殿下绝对是最危险的一个啊,她总觉得他背后有很多的秘密,武功也好像很高,她再不要命地惹,很可能千年之后林教授研究的就是自己的骸骨了!   很有觉悟的初见同学缩回了自己的屋子,一直埋头苦读,一连好几天也没再出来乱晃过。   楼太傅觉得初见是可造之材啊,本来天赋就极好,还这样努力。   学生们也都纷纷效仿沈初见,跟她一起锁在自己的厢房里读书,别的什么都不做了。   就这样过了十天,良辰驾着马车回了书院,将一个老婆婆给带进了东院的阁楼。命运的齿轮这才缓缓开始转动。   “你说什么?”赫连君尧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老妪,眼神有些微微的波动。   老妪弯着腰,颤颤巍巍地说:“我不会骗人的,村子里的人都尊敬我,就是因为我从来不会撒谎。那天有个姑娘,就是你们画上的这个姑娘,来了我们村子,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在村里的老槐树下面,竟然消失了。”   “消失了是什么意思?”赫连君尧皱眉。   “我们也不清楚,还以为那姑娘是妖物。当时十几个人围着她,将她围在树下,想检查她到底是人是妖。结果没等村里的人靠近,那姑娘周身便发起了光,接着人就越来越淡,慢慢地消失了。”   老妪说得认真,神色里也没有一点儿欺瞒的意味。   长公主赫连初见,是消失了。   赫连君尧慢慢地坐在身后的榻上,皱紧了眉。   居然不见了,不存在于这片大陆上了么?那么,他该如何同宫里那老头子交差?那老头子是撑着一口气,等着初见回来。现在要是告诉他初见不在了。他岂不是要死不瞑目!   “公子,我把附近也找过了,的确跟这位婆婆说的一样,有公主遗留在小屋子里的一点儿东西,但是却找不到人了。”良辰道。   过了许久许久,赫连君尧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良辰,你让人送这位婆婆回去吧。”   “是。”良辰应了,将老妪带出了阁楼。   赫连君尧看了一会儿天色,慢慢站起来,往初见的厢房走去。   初见正在奋斗,额头上绑了个红布条,写了“加油”两字,毛笔乱甩,写出来的字倒是比以前好了很多。   门自己吱呀一声打开了,吓得她一抖,墨染了纸张。   “殿……殿下?”   来人正是赫连君尧,她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   沈初见的五官,这样仔细看来,其实也挺好看的,清清秀秀的,像一个少年。但是……   赫连君尧轻轻扯开了初见绑着头发的布条。   披肩的长发落下来,看起来有些别扭。这里女子的头发都是及腰的,只有男子才有人这样短。不过沈初见这样看起来,若是再收拾一下,真的和赫连初见有七八分相似。   “有个任务,你接不接?”在看得初见直发毛之后,赫连君尧终于开口了。   “什么任务?”初见疑惑地问。   “我的皇妹,赫连初见,她不见了,但是父皇要见她。”赫连君尧手撑在初见的书桌上,淡淡地笑道:“她长得和你很像,将你打扮一下,便就是她的模样,就可以完成我父皇最后的心愿了。”   啥?三皇子的皇妹?那不就是公主么?初见眨眨眼,算是理解了赫连君尧的意思:“你是要我假扮公主去完成你父皇最后的心愿么?”   赫连君尧点头。看着初见有些犹豫的神色,低声道:“若是可以,你将来一直当公主也无妨,因为赫连初见不会再回来了。那么在皇宫里,你便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不用担心被饿死,还有一群人可以供你使唤。”   好大的诱惑!初见的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一闪一闪地看着赫连君尧道:“你不骗我?”   “我没有骗你的理由。”   做公主啊,公主吃好喝好穿好,完全就是初见憧憬的最美好的米虫生活!而且,公主好歹是皇室一员,这样就更接近后陵了,比起臣子,当然是公主划算。   “好,我答应你。”初见边点头边在纸上写东西。   她的答案赫连君尧不意外,只是轻声笑了笑。   虽然就这么信任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有些危险。但是他觉得现在也只有这个人能帮到忙了。完成隆嘉帝的心愿是一回事。找回初见公主,便是他登基的最后一件功劳,这才是重要的。   赫连玦玉应该也在找吧,可惜,他不会找到的。   “诺,合同。”初见终于写完了,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赫连君尧:“我签了名字了,你再签,就算我接了这任务,也就正式开始帮你了。”   合同?什么鬼?赫连君尧接过来看了看。一张宣纸上写着“合同”两个字,然后下面乱七八糟一堆废话,大意就是今日与他定下约定,不能伤害她的性命,不能饿饭,沈初见便随他差遣。   还真好收买呢。赫连君尧拿过笔来,也在后面签了字。   “好了,那么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就行。”初见笑嘻嘻地将合同收进怀里,看着赫连君尧道。   “嗯,明日便是我修完五库之书的日子。”赫连君尧淡淡地道:“也就是说,我会让人回宫告诉父皇,我找到你了,你便就是赫连初见,只是调皮了女扮男装随我来书院胡闹。明日便将你带回宫去。”   初见点头,表示明白。虽然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但是为了未来的美好生活,总要往前冲。   皇子殿下对初见的高度配合表示很满意,挥挥袖子转身就回去了阁楼,一封书信,缠绵病榻的隆嘉帝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灰白的脸上也有了点点的期盼。   “什么?!”   一盏茶碎在了地上,皇子府里,赫连玦玉满脸怒气地看着来禀报情况的手下,气得直发抖:“你们那么多人去找都一点消息都没有,为什么赫连君尧在书院里还能找到赫连初见?本皇子养你们都是干什么的?”   手下抖着身子跪在地上,任由这主儿发火。只磕头道:“主子息怒,先想想怎么办吧,明天三皇子的五库之书就修完了,一旦他带着长公主进宫,我们就什么都没了!”   赫连玦玉踢了他一脚,气呼呼地坐在一旁。   “都是你们这群饭桶!无论如何,今晚给我想出办法来!哪怕杀了赫连初见,也不能让她跟着赫连君尧进宫!”   跪着的人一惊,抬头看着赫连玦玉:“主子,那可是您的亲妹妹……”   “亲妹妹又如何?亲老子都可以杀!”赫连玦玉邪佞地笑了笑,捏紧了手:“今晚是个好月色呢!”   ☆、第四十九章 要进宫了   今晚无月,伸手不见五指,自然是一个很好的夜晚。   初见同学一点也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早早地收拾好自己,便上床睡觉了。明天一起来,很可能就是要直接去皇宫了。她虽然在电视上看过很多宫里的场景,但是说实话,真的身临其境的时候,会很慌张。   但是慌张归慌张,不知怎么回事,一上床,初见还是很快便睡着了。   一边的窗户上有一个小孔,缕缕白烟慢慢在空气中散开。一双泛着光芒的眼睛,闪过得逞的笑意,轻轻推开了厢房的门。   沈初见一不会武功,二神经大条,根本不会考虑到这时候会有危险临近。所以在迷香的作用下睡得很好很安详。还蹭了蹭被子吧砸了一下嘴。   黑衣人慢慢靠近床榻,手里的匕首寒光闪闪,掀开床帐就要刺下去。   “住手!”   一般这个时候会有英雄救美,可惜的是,初见同学算不上多大个美人儿,所以这一声不是哪个英雄喊的,是睡得正香正在做梦的初见同学自己喊的。   她正梦见自己坐在一张很宽的桌子边,桌子中间摆了一只巨大的烧鸡,冒着诱人的香气。正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却突然有只手伸了过来!   不准抢啊!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后果很严重!”初见愤愤地喊了一声,眼睛却还没有睁开。没办法,换作平时这么说梦话早该醒了,但是她还吸了迷香呢,想醒也醒不过来。   但是,这两句话却把刺客给吓了个够呛。本来来刺杀公主就有一些不安,毕竟长公主是几个主子的亲妹妹,就这么杀了自己的下场不知道是好是坏。现在又听见公主喊这两声,还以为迷香失效了,当即就退了两步。   初见长公主,传闻里胆小怕事,不喜皇宫的公主。为什么这两句话听起来,却是那般的威风霸气,像是在扞卫皇家尊严一般?   刺客大哥明显想多了,沈初见是在扞卫食物的尊严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气势。   不过感谢她嚎的这两嗓子,隐约感觉到杀气的皇子殿下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白衣飘飘,很是悠闲地晃去了厢房。   没听见惨叫,看来沈初见有两把刷子,没立刻被杀。   刺客正了正心神,正打算继续动手,却发现匕首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一回头,便看见三皇子殿下慵懒地站在门口,手里的游丝捆住了他的匕首,一双清眸微微带了些笑意:“大皇兄真是辛苦了。”   夜黑无月,偏偏这人一身光华,站在门口好像是散步路过一样,轻轻扯着游丝,却让刺客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三……殿下。”刺客喃喃喊了一声,竟然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赫连玦玉真是选错了人呢。赫连君尧弯了唇角,慢慢走过来,看着地上的人,轻声问:“可是皇子府的侍卫?”   刺客睁大了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身份,想逃是不可能的,面前的皇子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没有人能活着从他手下逃开,只要他想要那人的命。   “还真是一个纯良的家伙,怎会落在了赫连玦玉手里。”赫连君尧嘟囔了一声,游丝一绕,将他给捆了起来。   “我没兴趣听你说其他的,明天跟着一起进宫去御前说吧。可别死了,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跟你有关系的人生不如死。”   刺客惊恐地看着白色的衣角从自己面前扫过,往床榻的方向而去。心里惊慌,身上的冷汗也是一层一层地冒。   怪不得……怪不得其他人总说,宁惹阎王,莫惹三殿下。   掀开帘子,初见抱着被子睡得水口直流。没有人来抢她的烧鸡了,她可以抱着它睡个好觉。   朦朦胧胧之间,好像有人轻轻在她旁边叹息了一声:“真是个好运气的家伙。”   一夜就这样安静地过去了,风波不大不小,等大皇子那边收到消息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初见伸了个懒腰,总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熟。刚睁开眼睛,便看见床边有两个丫鬟模样的人正垂手看着她。   “公主,您该起身更衣了。”   啥?初见迷茫地看了她们半晌,才想起昨天答应赫连君尧的事情,随即点头,腼腆地笑道:“麻烦你们了。”   红锦微微一笑,上前替初见脱了袍子,再给她换上一身黄色宫装。衣摆上绣了清新的荷花,配上白色的挽纱,整体效果特别适合夏天。   虽然让人脱衣服什么的有些不习惯,但是初见一想着进宫了就有好吃的,还是随她们去了。旁边的绿绮扶了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她那半长不短的头发犹豫了半天,还是熟练地梳了一个发髻,拿凤冠压了,便看不出来什么。   “奴婢名唤红锦,旁边的是绿绮。受三皇子吩咐,以后在宫里便是我们照顾公主。”红锦轻声开口,看着初见迷茫的神色,低笑道:“宫里不懂的事情,奴婢会从旁提点公主,请公主安心。”   初见点点头,打量了一番这两个丫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成熟又稳重,模样也挺好看的,嗯,看着养眼。   “谢谢你们啦,走吧。”初见起身,拽着那长长的裙摆往外走。   红锦和绿绮倒是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怎么觉得这位姑娘,有些奇怪呢?行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居然还跟她们说谢谢。   不过来之前三皇子便说过,这人有些不一般,她们好生伺候就是了。看起来她脾气也挺好的,应该不会拿下人发火,那便无碍。   赫连君尧站在门口,楼太傅和孙太傅也站在书院的门口,听见脚步声回头,便见一身宫装的沈初见慢慢往这边走来。   众人都怔了怔。   平时没人认出来她是女子,现下远远看过去,纤腰素裹,五官清秀,也算一个俏佳人啊。   楼太傅万分可惜地摇头,谁竟知道沈初见就是赫连初见?他还说可以好好培养,将来成为一代良臣呢。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弟子进宫去,惜哉、惜哉。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赫连君尧靠在马车边,打量了一下初见这一身,喃喃说了一句:“果然是人靠衣装。”   “久等了么?”初见走过来,看了看周围的人,学生没来多少,还是平时走得近那几个人。赫连君尧还是那副表情,看也不用看,他旁边那四位有的表情同情,有的担忧,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特别是良辰,尤其地幸灾乐祸。   这丫头当真以为进宫是享福呢,被卖了还不知道。皇宫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看她能走多远了。别半路被人害了,东西没吃饱,就丢了小命。   “没等多久,上车吧。”赫连君尧说着,转身朝楼太傅轻轻鞠躬:“这一年来,多谢太傅了。”   楼太傅还是一脸严肃,看着赫连君尧道:“三皇子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将来必定带领我永元繁荣昌盛,老夫觉得荣幸。”   赫连君尧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初见提着裙子呆愣了一会儿,问旁边的良辰:“出去了以后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良辰一怔,接着点头:“你这女儿家是不可能再回来了。这次皇上开恩,没罚你女儿身进书院之罪,但是以后绝不可能再犯。”   初见低了头。   “磨蹭什么?上来。”赫连君尧看着初见的表情,微微挑眉。这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等我一会儿!”初见抬头对赫连君尧说了一声,然后提起裙子便往书院里跑。   “哎!公主!”红锦和绿绮慌了,转头看向三皇子,后者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初见渐渐跑远。   这丫头以后在宫里会吃苦的,离开一个地方都这样多的牵挂,太多情。   初见只是觉得以后再也回不来了,所以要去给李师傅和小节子道个别,感谢他们一直以来给自己开的小灶,以及对自己的照顾。   李师傅和小节子被吓成什么样子咱们就不提了,一炷香之后,初见是又跑回来了,站在楼太傅面前,深深鞠了个躬:“多谢太傅对我的培育。初见以后无论在哪里,都还是您的学生。”   楼太傅老鼻子一酸,眼眶不知怎么就红了,看着面前这低低的凤冠,干咳两声转过头去。   “还有孙太傅,谢谢您每次对我留情。”初见又鞠一躬,一字一句地道:“面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您,初见会好好记得的。虽然一度看您惩罚其他人,觉得您和容嬷嬷一定是远方表亲。”   孙太傅叹息一声,看着初见,道:“公主以后小心吧,宫里的规矩,老夫来不及教您了。想必您也知道,那比书院严格很多。”   “我会好好在宫里过日子的!”初见抬头,冲他们一笑,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两个老头子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心下不知为何都是一阵不舍。   “公主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孙太傅吸了吸鼻子,戳戳旁边的楼太傅:“老家伙,你不会也哭了吧?”   楼太傅沉默,听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声,闷声道:“我才没哭呢。”   “没哭就好,你博学多才,给我解释一下,容嬷嬷是谁?”   ☆、第五十章 初入宫门   史记,永元七十六年,长公主初见得以寻回。同年,隆嘉帝下旨立三子赫连君尧为储君,居住东宫。   这是初见第一次感觉离皇宫这样近。旁边的红锦小声提醒着她步子要小,身子要直,她就跟个衣架似的直挺挺地走在宫道上。   从宫门走到朝乾宫不算近,赫连君尧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不让她坐马车,非要她一路走过来。   好吧,让她走就走吧,谁让她现在的饲主是他。可是,她在下面走,他坐在马车上直接跑在了前面,会不会太过分了啊?啊!还有没有人性了!   初见磨牙,一旁的绿绮还帮她举着伞,另一旁的红锦替她打着扇子,古代的夏天也不像22世纪那样的温室效应严重,虽然是夏天,也没有热到不能忍的地步。好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没走几步,前面一个拐弯就出来了一大堆人,众星拱月似的围着一个女子。凤伞打着,孔雀扇子扇着,慢慢走了过来。   “前方何人?看见季贵妃,还不下跪?”一个公鸭嗓子的太监冲初见这边吼了一声。   初见一愣,便听得红锦在耳边道:“公主,那是皇上最宠的季贵妃,以前只是季嫔而已,自皇后薨逝,您的母妃也病逝之后,她便成了这宫里最有权势的人。”   换言之,面对宫里最有权势的人,即便她是公主,也是要行礼的。   初见也不任性,屈膝便朝季贵妃问安:“贵妃娘娘安好。”   季贵妃睨着初见,见她就这么简单地屈了屈膝,当下心里便是一阵不快。丹凤眼一挑,没有做声,就打算让她这么行着礼。   本来以前在宫里她们就未曾将这位长公主放在眼里过,听说这一趟还去了全是男子的书院,这女儿家的颜面是全都不要了,心里更是鄙夷。长公主的母妃活着的时候,可没少给她难堪呢,现在母亲去了,还留下个讨人厌的女儿,她做什么要让她好过?   但是,季贵妃没有料想过,她面前站着的这位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长公主赫连初见了,那任她们揉圆揉扁的赫连初见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站着的这位,是连赫连君尧都敢调戏的沈初见同学。   没等面前这女人喊平身,她已经自己站了起来,抬头近距离地看了看季贵妃的脸,被吓得倒退三步。   这脸上厚厚的一层铅粉啊,不怕中毒么?画得跟个鬼一样,这就是宠妃?别开玩笑了好么?为什么要放弃治疗?   季贵妃明显对初见的反应很是不满,眼神一沉,旁边便有嬷嬷上前来按住初见的手腕。   “公主出了一趟门,规矩可是学得差了。竟然敢对贵妃娘娘无礼!”   初见眉梢一挑,看着面前的嬷嬷,情不自禁地就道:“刚说容嬷嬷,容嬷嬷就到了。”   容嬷嬷皱了皱眉:“公主说老奴什么?”   还当真叫容嬷嬷。   初见嘿嘿笑了两声,条件反射性地挥开了容嬷嬷的手,很怕她指缝里突然就出来了针,立马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道:“没什么,我这儿还赶路呢,就不陪你们多留了。先走一步。”   说完,拉起一脸惊恐的红锦绿绮就往前跑。   这人她直觉不喜欢,脸跟个面具一样,眼里的神色也让人不舒服。身边还有个容嬷嬷,那无疑就是每年暑假大戏里面的皇后好么?赶紧跑,赶紧跑。   “站住!”季贵妃错愕地看了初见一会儿,一声怒吼,便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几个宫人围住她们三人,初见不会武功,红锦绿绮更不会。眼下只能回头看着季贵妃,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公主私自出宫,行为已经犯了宫规,回来还冒犯本宫。”季贵妃扶着容嬷嬷的手,慢慢地走到初见面前,冷哼道:“本宫代掌皇后之权,可是有责任管教公主。”   红锦一慌,连忙跪下来朝季贵妃行礼,道:“贵妃娘娘息怒,皇上还在朝乾宫等着公主呢,这再耽误……”   季贵妃冷笑一声,扫了红锦一眼,道:“这是拿皇上来压本宫么?”   初见下意识地伸手拉住红锦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皱着眉头道:“我哪里冒犯她了?看着她我好生行了礼,也没其他的什么,为何就要管教我?”   众人一愣,都张大了嘴看着初见。不过半年没见,这位公主怎么就变得这样……这样有勇气了?以往被教训,可是半句话也不敢说的。   “你……”季贵妃脸色微变,手上的护甲都快陷进了容嬷嬷的肉里去了。好不容易等到那两个贱人死了,难不成还要受这小丫头片子的刁难?   “娘娘现在最好是让我先去见父皇。”初见将红锦和绿绮都护在身后,抬头看着季贵妃,面色平静地道:“我是奉了父皇的旨意,由三皇兄亲自接进宫来的。父皇身子不好,一直等着见我。娘娘这半路出来为难,耽误父皇的时间不说,也有失您贵妃的身份。”   大热天是不在家里呆着,跑出来找她的麻烦,这女的脑残么?还能当上贵妃?难不成她这么多年看的宫斗剧都是假的,后宫嫔妃压根还是三岁智商?   红锦扯了扯初见的衣袖,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季贵妃从入宫开始就得了皇上的宠爱,可以说是圣宠优渥。尽管她脾气不好,人也沉不住气,但是好歹还是大皇子的养母啊。一路被皇后和当年的楚贵妃压制,也是如今才翻了身,对公主必然记恨在心,现在是能少惹少惹为好!   “公主倒是变得明事理了。”季贵妃不怒反笑,退后一步看着初见道:“你可别忘记了,你是私逃出宫,就算皇上宽恕,可也还是有罪受的呢。本宫不拦你,只与你一并去面圣,看看结果会如何?”   走就走,谁怕谁?初见很镇定地转身,拉过红锦和绿绮往前,一转脸就满脸心虚地问她们:“这个季贵妃是有多厉害?”   红锦一脸哭相,拉着公主的袖子直发抖:“她惯常会花言巧语蒙蔽圣上的,到时候不知道怎么说,定然会给您定罪的。”   定罪?初见一怔,继而咬牙。签合同的时候赫连君尧可没告诉她这个公主有罪啊,不带这样坑人的。   刚刚的话也听出个大概,这公主是私自出宫了吧。可是私自出宫能有多大罪名?貌似皇帝老头儿都说了赦免她了。   禁不住回头再看了这贵妃一眼,初见心里暗想,难不成这货以后就会被葬入后陵?成为皇后的棺木旁边那个棺木里的人?怎么看也是该吃药的人,不敢相信。   沈初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弄清在位的究竟是哪位皇帝。   赫连君尧已经站在门口很久了,远远地看见初见和季贵妃一起来了,像是在意料之中,面色未变,只是对初见勾了勾手。   初见瞥了身后的季贵妃一眼,兔子似地跑到赫连君尧身边去。   “殿下,你坑我。”   “坑你?”赫连君尧抬眉。   “那个女人说公主有罪,那罪名岂不是落在了我的头上?”初见拉长了脸道。   赫连君尧看了一眼季贵妃,也不行礼,只道:“她说你也信?何不试着信我?”   初见一愣。   季贵妃脸上有些不好看,冷哼一声越过他们就想往里走。   “贵妃娘娘。”赫连君尧眼也不抬地轻唤一声,长手一抬,拦住了季贵妃去路。   “父皇只召见了初见,没有召见其他人,娘娘请回。”   季贵妃眼一瞪,看着赫连君尧道:“本宫见陛下,还需要召见?三皇子,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见不到皇上,本宫可没办法安心。”   已经连续很久,卢公公拦着她不准她见陛下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意思。哼,储君又如何,没有登基,一切就还未定。   “你安不安心,关我何事。”赫连君尧拉着初见往殿里退了一步,看着门口的季贵妃淡淡地道:“您在想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到。贵妃娘娘,守好您自己的宫殿,别乱走。”   “你……你们!”季贵妃一怒,眼里的泪水就泛了上来,急急地就朝宫殿里面喊:“皇上,皇上!香儿被人欺负您也不管了么?”   “噗——”初见没忍住,被这位娘娘给逗乐了。多像现代的小三啊,撒娇卖萌利用男人来做事,那个曾经在21世纪流行的词叫什么来着?喔,对,绿茶婊。   赫连君尧已经很不耐烦了,直接让人关了宫门,带着初见便往里面走。   层层的纱帘之后,一切的杂音也被隔绝。初见盯着自己被皇子殿下拉着的手好一会儿,才抬头看见了床上躺着的那快灯尽油枯的老人。   “皇上?”初见下意识地问了赫连君尧一声。   手腕上一紧,皇子殿下黑着脸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床上的人道:“父皇,初见回来了。”   这是赫连君尧难得一次喊隆嘉帝父皇,目的却只是给初见同学提个醒而已。   该喊父皇。初见点点头,跟着赫连君尧喊了一声。   隆嘉帝激动地撑起身子来,看向外面站着的一双儿女,老泪纵横。一张沟壑遍布的脸上没有了当年的英气勃勃,有的只是日落西山的无奈,以及对听到这两声父皇表示的激动。   初见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张脸,被吓了好大一跳,忍不住就反手抓住了赫连君尧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第五十一章 狐朋狗友   “怎么了?”赫连君尧看着初见这反应,低头轻声问了一句。   初见跟看见外星人一样,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隆嘉帝的脸,从牙齿缝儿里挤出几个字来:“林……林教授”   这张脸,分明就是林教授的脸啊!只是,比他老了不少,但是眉目之间还是那老头子那严肃的样子,少了一副眼镜而已!   “林教授是谁?”赫连君尧皱眉。   隆嘉帝也看见了初见的诧异,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朕是不是越来越老,越来越难看了?初见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初见一惊,总算回过神来,摇摇头镇定了一下。这个人当然不可能是林教授,也许是恰好长得一样罢了。他是皇帝呢,搞不好还是林教授的祖先什么的。   “儿臣失礼了,只是太久没看见父皇,父皇憔悴了。”初见说着,看着隆嘉帝一笑。   隆嘉帝一愣,打量了初见一圈儿,轻咳两声,对她招手道:“初见,来。”   嗯?初见乖乖走了过去,蹲在隆嘉帝的床边。   “这一趟回来,你好像变了不少。没有以前的怯懦,真正像我永元的公主了。”隆嘉帝摸了摸初见的头发,叹息道:“以前是朕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母妃。朕这一辈子辜负的人太多了,也只有要去了的时候,才想起来要赎罪。”   初见趴在龙榻边儿上,乖乖看着隆嘉帝,一动不动。   帝王的眼里充满怜爱,想了一会儿,看着赫连君尧道:“君尧,朕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赫连君尧挑眉。   “初见好不容易回来,你要好好照顾她,毕竟是你的亲妹妹。”隆嘉帝温柔地道:“等到时候对了,就替她择一个好驸马吧。”   初见一愣,赫连君尧也是一愣。   “我永元的好男儿虽多,但也不妨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天启、雪国、这些地方也有好的人选。初见能幸福,朕这一生也算赎了一桩罪。”   赫连君尧微微皱眉。给沈初见选驸马?不是吧,本国的就算了,若是嫁到其他国家去,确定不会引起战乱么?这人这样没有规矩,又爱闯祸,谁会娶她?   初见则是满头汗啊,突然想起自己在现代已经十九岁了,但是在古代,还未出嫁的话就应该是十四岁左右。她的脸虽然不显老,个子也不高,但是长期假扮长公主,真的不会有人怀疑么?   “我知道,适当的时候,我会好好替初见选一个驸马的。”赫连君尧沉默半天,终于开了口。   隆嘉帝松了口气似的点头,怜爱地拍了拍初见的脑袋。初见抬头冲他一笑,道:“父皇快些好起来吧,等您好了,初见给你说好多宫外的趣事。您也不算很老,还未满百岁呢。”   “你这丫头。”隆嘉帝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看着初见,神色欢喜极了。他这一病已经一个月,身边的人总是愁眉苦脸,难得她这一脸笑意语气欢快,像阵凉风似的吹散了这一屋子的病气。   “朕会好起来的,好起来了给你选几个合适的人让你挑。”隆嘉帝说着,眼睛忍不住要合上了。他今天说的话太多,有些累。   “公主,让陛下休息吧。”卢公公上前来,看着初见说了一句,然后扶着隆嘉帝躺在了床上。   初见站起身子来,回头看了赫连君尧一眼,给隆嘉帝告了退,拉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从今天起,她便是公主了。初见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巍峨的宫殿高墙,忍不住侧头问旁边的赫连君尧:“还记得合同上答应我什么么?”   皇子殿下轻哼一声:“不伤你性命,不饿你饭。”   真是一只好养的动物啊。   初见点头,老实地说:“我饿了。”   早饭都没吃,一路过来这么久了也没点东西垫肚子,她早就想咆哮了。要不是周围都是惹不起的人,她绝对在地上打滚儿求饭吃啊。   “你的永乐宫,在那边,跟着红锦去就可以了。”赫连君尧指了一个方向,红锦绿绮垂手站在初见身边。   “嗯!”初见眼睛一亮,转身就要跑。   但是,不知为何,步子一停,回头看着三皇子问:“你要去哪里?”   赫连君尧看她一眼,道:“我自然还有我的事情要做。”   皇宫比书院大了很多很多,以后要见面好像很困难。初见抓抓后脑勺,看着赫连君尧面无表情的脸,顿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跟着红锦去吃饭。   未来的路走一步是一步,她和三皇子本来是不会有交集的,现在好歹还在同一个地方。老实说吧,吃货沈初见同学就是觉得皇子殿下很不错,在他身边比较有安全感,这下儿突然离开,有些不习惯。   当然,我们也可以将之称为:情窦初开。   沈初见是天生少根筋的人,在22世纪活了十九年,也就因为美食喜欢上了一个易莨,初中高中大学,给她递情书的不是没有。但是丫专心于食物,根本没理会其他人的想法。现在不小心穿越到了古代,倒是对这位看起来比食物还好看的三皇子殿下又那么一点儿意思。   但是,也仅仅一点儿罢了。你要是问她要食物还是要三皇子,丫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前者。   永乐宫。   大殿中间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初见口水直流,坐下来就开始横扫啊!其气势震住了周围所有的宫人,其看似缓慢实则很快的吃饭速度也让众人叹为观止。   长公主变了,这一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永元皇宫。敢顶撞季贵妃,也敢直视三皇子讲话,吃起饭来也是豪迈不已。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个柔柔弱弱的公主?眉目之间也更成熟了,长公主这半年在外面经历得不少啊。   有不信邪的,来永乐宫查看情况。初见吃饱了正摸着肚子在贵妃榻上挺尸,红锦拿了糕点来,吃货痛心疾首地说:“你们吃吧,我已经吃不下了。”   红锦一愣,微微皱眉道:“请公主自称本宫。另外,东西不可以随意赏给下人,以免娇惯坏宫人们。”   初见干笑两声,坐起来看着红锦手里的枣糕,道:“本宫知道了,但是现在真的吃不下了,给其他人也免得浪费。你和绿绮一起吃吧,这枣糕颜色很好,味道应该不错。”   红锦无奈地退下。初见打了个呵欠,往自己的寝室走。   查看情况的人看着初见的背影,有些疑惑不解。一个人当真会在半年里变成另一个人么?初见公主是出了名的好欺负,现在难不成是终于要反抗了?   懒洋洋地睡了一个午觉,初见起来的时候,绿绮已经站在床边了,手里捧了一套宫装,恭恭敬敬地道:“公主,三皇子殿下吩咐,您要是无事,可以去御花园走走。”   御花园?初见这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又兴奋了。传说古代的御花园是开满了奇异的花啊,跟仙境似的。好不容易来了这里,当然要去看看。   拔腿就准备跑,却被红锦抓回来让绿绮给她更了衣,然后才撑了伞慢慢往御花园走。   “三皇兄在做什么?”初见随口问了问红锦。   红锦低眉道:“殿下刚刚被立为储君,自然是要忙于国事。陛下身子不好,有殿下分忧也是好事。”   储君?也就是太子吧。初见摸着下巴想,楼太傅当初说过赫连君尧会是一代帝王,虽然她记不得嘉德帝后面的帝王是谁,但是若赫连君尧一朝登基,她能不能套套近乎,让他带她去后陵看看?   古代的米虫生活虽也不错,但是她还是想念现代。   林教授说过会想办法联系上她,告诉她这个时空的空间缝隙,好让她回去的,现在都过了这样久了也没个动静,真是个不靠谱的老头子。   “哟,长公主。”   刚踏进御花园,还没来得及感叹这满园花草,一旁的亭子里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初见侧头,便见良辰吊儿郎当地倚在亭子边上,石桌边还坐了沐卿和纳兰绝。这三人今日好兴致,这会儿了还在宫里游玩。   “你们在玩什么?”初见提了裙子走过去坐下,扫一眼桌上的三盏茶,撇嘴:“还是什么也没做纯聊天,无不无聊?”   纳兰绝轻笑,又近距离打量了初见良久。忍不住赞叹道:“一打扮起来,还当真是女子模样。”   初见:“……”这当真不算是夸奖。   沐卿依旧一把扇子扇啊扇的,笑眯眯地看着她道:“我们就是很无聊,任务做完了也没事情可做了。公主可有什么好玩的法子?”   初见眨眨眼,看着沐卿道:“真的要和我玩?”   沐卿点头。公子的意思就是让他们走近一点,以后好护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点,不是么?   说起来,公子也是难得这样关心一个人,搞不好时间长了,就真的把她当妹妹了呢。   “看起来,公主好像有什么好主意?”良辰很感兴趣地问。   初见点头:“有啊,当然有了,这是很好玩的东西。不过需要的东西特殊了些。红锦,去拿一些薄木片儿来。”   ☆、第五十二章 聚众赌博   “什么样子的木片儿?”红锦疑惑不已,小声问了自家公主一句。   “越薄越好,方形的就可以,手掌大小。但是也别太薄了,免得渗墨。拿五十四块就可以,顺便拿上笔墨。”初见道。   说起娱乐活动,不过就是麻将扑克为最。古代的这些投壶打花什么的她可没兴趣,要玩就要玩有意思的。   “这又是什么稀奇玩意儿?”良辰挑眉问。   初见拿衣袖掩着她那血盆小口,嘿嘿嘿地笑了半晌,不答反问:“你们可带够了银子?”   沐卿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的锦囊,纳兰绝微笑点头。良辰也不坐亭子边儿上玩了,直接过来坐在初见旁边,饶有兴趣地道:“要赌银子?”   初见点头:“那当然,不然有什么意思?”   “你可带了银子?”沐卿摇着扇子,扫了一眼初见的腰间。   “当然!”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放心吧,要是输了我也不会赖账的,保证童叟无欺。”   这骗子,打定了主意要空手套白狼了不是?跟古人玩扑克,规矩还是她来教,怎么看怎么占便宜。   “公主,木片。”红锦和绿绮两个人一人抱一堆,有些气喘地回来。初见笑嘻嘻地接过来,说了声:“谢啦。”然后就把木片放在了桌子上。   一群人都凑过来看她,初见拿起毛笔,蘸了墨,开始画大王小王,然后画梅花方块黑桃和圆圈。   别问她为什么不画红桃,没颜料!   “诺,这里是五十四张牌,名字叫扑克。”初见甩甩画酸了的手,笑道:“上面我写了数字,为了照顾你们,写的是壹到拾叁,没有j、q、k。”   三个人呆愣地看着这一堆木片,有些听不懂初见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很好玩。   初见接着费了半个时辰,才教明白了他们扑克的玩法。幸亏这三人是接受能力很强的人,也懂得变通,玩了几盘斗地主就上手了。   “大王!”良辰一拍桌子,大吼一声,死死压住了初见刚刚放下来的小王。   桌子上的银票堆着,目前还是初见面前的银票最多。这几个初学者已经交了足够多的学费了咳咳。良辰默默发誓,今儿一定要赢!   初见气定神闲,淡淡地道:“过。”   良辰笑了。他手里只有一张拾和一张拾壹,剩下四张是数字一样的“陆”,也就是说,打一张拾再炸回来就可以了。   沐卿看着初见的神色,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纳兰绝则是好笑,每一次看见沈初见的时候她都总有一些呆呆傻傻的,但是在玩这扑克的时候,这人却是眼里放光,跟上战场似的威风凛凛,叫人哭笑不得。   “炸弹!”良辰拍拍手,丢下四个“陆”,满意地看着初见道:“这总算我们赢了一盘了吧?”   初见挑眉,看着良辰手里的最后一张牌,道:“牌没打完,就不算你赢。四个‘拾叁’,反炸!”   良辰:“……”   沐卿:“……”   纳兰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太好玩了。   “不服!再来!”良辰满脸怒意,一捞袖子便开始洗牌:“你不过是比我们先会,等我们熟练了,今儿输给你的统统要赢回来!”   初见贼兮兮地数着银票,嚯嚯地笑着。等他们熟练到可以赢自己了,那就改教他们打麻将!   “贰点!”   “沐卿你个混蛋,地主是她,你堵我干什么!”   “斗地主讲究配合,你们活该总是输。过!”   “良辰、沐卿,别慌了神,好好配合才能斗得过她。连对!”   往日里和平安静的御花园,今儿热闹极了。路过的宫人都纷纷停下脚步,躲在柱子后面往这一处儿瞧。红锦和绿绮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渐渐地也被这激烈的战况吸引了。   这可比那些赌大小有意思多了,考战术,又考合作。难得看三位大人如此紧张地对战,长公主看起来运筹帷幄,颇有大将之风。   牌桌上是最好联络感情的地方,无论古今,皆是如此。   四个人打着打着就开始聊天了,也不管四周有多少人在窥探他们。   “听说你回宫的时候遇见季贵妃了?”纳兰绝打出一对“伍”,问初见。   “嗯。”初见点头,敲了敲桌子示意不要,然后道:“她好像很爱找我麻烦,看起来也骄纵得很,不是善类。”   良辰侧头看了她一眼,啧啧道:“难得你还看得出来谁是善类谁不是,我以为你眼里只有食物呢。”   初见咧嘴一笑,打出一对“壹”,低声道:“你们信不信,我有直觉可以感觉出一个人的好坏啊?”   沐卿身子一抖,打了一对“贰”,神色古怪地看着初见道:“直觉?那是什么东西?如果一个人的好坏凭直觉便可以感觉出来,那你在这里根本就不需要人担心了。”   撇撇嘴,初见没跟他争辩下去,只丢了一对王,宣布再次告捷。   沐卿的脸黑了。   其实初见没有骗他们,这丫头以前在孤儿院遇见过各种各样的小朋友,被打得多了,害得多了,渐渐地就觉得可以感觉到一个人身上的恶意或者善意。当然这不是特异功能,也不见得多准,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但是即便是遇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沈初见同学却还是一个单细胞生物,不爱和人计较,也不爱争抢什么东西。只要她能吃饱,其他的都没事儿。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人还是蠢得挺可爱的。   四个人越打越起劲儿,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人群里时不时还传出“我炸!”的吼声。   赫连君尧从朝乾宫出来,就听见人禀报说御花园有人在赌博。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赫连君尧揉揉眉心,大步往那方向走去。   “终于赢了一局!”纳兰绝丢下手里的最后一对王,松了口气看着初见道:“公主,这样的炸弹,是不是就叫‘脱手炸’?”   初见嘴角微抽,看着纳兰绝那一脸的温柔,干笑两声道:“小侯爷果然智商超群。”   良辰轻哼一声,丢了手里剩下的牌,淡淡地问了一句:“这玩意儿你从哪里学的?”   初见笑嘻嘻地将牌收过来洗了,道:“我家乡的人都爱玩这个,还有更好玩的东西,改天可以教你们。”   “喔?还有什么好玩的?”   “还有炸金花啊,跑得快啊,还有麻将嘛……”初见便洗牌边回答。   周围一阵安静。   良辰站了起来,沐卿也站了起来,就连对面的纳兰绝也敛了笑意,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   初见手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声音是谁的?   僵硬地转过头,身后围观的群众已经跪了一地,赫连君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以及她手边那一堆银票,眉梢微挑。   “嘿嘿……三皇兄你来了……”初见没出息地一缩,将银票卷进袖袋里,然后笑道:“不是很忙么?”   赫连君尧慢慢地走过来,习惯性地提起初见的后衣领:“是很忙,但是也有空教训敢聚众赌博的人。”   良辰沐卿默契地望天,纳兰绝干咳两声,转头去看御花园里的花。   “啊?喂,聚众赌博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你做什么只抓我?”初见愤愤不平地指着其他三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家伙:“刚刚他们玩得最开心啊,我是陪玩的啊!”   沐卿扇子一展,严肃地摇头道:“殿下,我们是被公主强迫着玩的,您要相信我们。”   这么说话,打雷天敢出门么!初见跟只炸了毛的猫似的瞪着那三人,奈何还被赫连君尧抓着,扑不过去。   “嗯,人都散了吧,长公主跟我来东宫一趟。”赫连君尧微微一笑,笑意却没达眼底,拎着初见就走了。   沐卿摸摸鼻子,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问良辰:“这样不会有事吧?有点不太道义。”   良辰干笑:“你要去陪她受公子的刑法,我不拦着你。”   纳兰绝微笑:“我们还是回家吧。”   公子的刑法是受不得的。不过沈初见是女子,应该要好很多。   …   东宫。   赫连君尧看着大殿中间跪着的这人,淡淡地问:“你可知女儿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初见老实地摇头。   “抄《女诫》三十遍。”皇子殿下眉头也不抬,淡淡地道:“没抄完晚上就不要吃肉了,全部吃素。”   初见猛地抬头,呲牙道:“您当初说好不能饿我的饭的!”   赫连君尧挑眉:“我饿你了么?只是不给肉而已。”   最毒皇子心!初见泄了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过是娱乐一下,哪里就那么严重了,大不了下次关在房间里打好了。   “过几天,我要离开一阵子。”赫连君尧蹲下来,轻轻戳了戳初见,嘴角微抬:“我不在的时候,良辰他们会在宫里照应你。但是你也别给我主动惹祸了,他们几个解决不了太多的事情。”   本来不用说这些的,但是想想,这丫头实在不让人省心。   “你要去哪儿?”初见下意识地问。   赫连君尧一顿,脸上的笑意散了一些,抿唇,站起了身子。   “去哪儿你不用管,等我回来就是。若是没能保住你自己的小命,那我也没有办法。”   ☆、第五十三章 过去情事   初见坐在了地上,盘着腿看着赫连君尧道:“我总觉得你背后有很多故事。”   皇子殿下睨她一眼:“你也不赖。”   他背后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而已。但是沈初见背后的故事,她的来历,她的种种,这里没有人知道。或许他这一趟去天启,可以顺便找南卿算算,沈初见到底是什么人。   初见想了想,道:“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一点儿不漏地全部告诉你好了。总归现在你是我皇兄嘛,我不会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   赫连君尧捂了捂额头,叹息道:“你做不了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只是别再做例如今天这样落人口实的事情请收藏、推荐。后宫里的女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即便你是长公主,被人抓住把柄也一样会受罚。”   他尚未登基,季贵妃和大皇子也不会善罢甘休。后宫里的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落了圈套。沈初见做事不经大脑,太过单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丢了小命。   楚云起已经正式入了太医院,应该也能照顾一些,他想回天启去看一个人,但是这一趟,总感觉走得有些不安心。   初见很乖巧地点头道:“放心吧,我不会惹什么事的。”   她每天呆在自己宫里吃东西就可以了,除非别人来惹她,不然她是不可能去惹别人的。   赫连君尧一挥袖子,某只抱着《女诫》,如获大赦地滚出了东宫。   皇宫是一个最大的米缸,初见数着赢来的银票,看着书桌边抄着《女诫》的两个丫头,觉得生活实在是太惬意了。   长公主这惊天动地地回宫,加上皇上恩宠有加,三皇子明显偏袒,渐渐的,来永乐宫的人也就多了。今天是这个妃嫔,明天是那个官家小姐,找她也就那么几件事儿,不是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就是在三皇子面前美言几句。   比如今天随着父亲进宫请安的这位宁小姐,就乖乖捧着一盒子珍珠,笑盈盈地来了永乐宫。   初见正趴在榻上吃核桃仁儿,一阵香风吹过,面前就立了个十四五岁的美人儿,娇滴滴地道:“公主安好。”   初见笑了笑,坐起了身子,不动声色地抹去自己嘴角边儿上的核桃末儿,有礼地问她:“小姐有何事?”   宁双儿微微屈膝,一双水眸眨啊眨的,笑道:“双儿是随父亲进宫请安的,听说公主回来了,特来拜望。”   初见“哦”了一声,不太感兴趣。旁边的红锦凑过头来小声地道:“这是宁府大小姐,以前公主您挺喜欢她的,只是她有些傲慢。”   啥?初见讶异地打量了宁双儿一眼,摸了摸下巴。   这小丫头片子看起来贵气十足,也有股子骄傲劲儿,原来的初见公主可能是有些崇拜她?对公主都敢傲慢,这丫头有两把刷子啊。   “宁小姐坐吧。”初见让绿绮上茶,顺便帮她将这核桃仁给收起来放好。等人走了再吃。   宁双儿看着公主反应这么冷淡,也知道传言是真的了,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将盒子放在初见手边,便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今日本来也不该来打扰公主的。”宁小姐咬唇,抬头看了初见一眼,又低下头去,喃喃道:“但是双儿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公主您也知道,双儿这么多年来一直倾心三皇子殿下,不求正妃之位,只要殿下能娶了双儿,哪怕是个侍妾也可以。”   “父亲说他做不了主,双儿便斗胆来求公主帮忙了。三皇子偏宠公主,公主的话一定管用的。”   说着,宁双儿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楚楚可怜地看着初见,大有她不答应她就要哭死在这里的意味。   初见挑眉,疑惑地道:“皇兄要娶谁,本宫去说有用么?”   宁双儿连连点头:“当然有用,公主,就当双儿求您了,哪怕试一试也好。”   红锦在旁边扯了扯公主的袖子,眉心微皱。   这种事情绝对不要揽上身,皇子殿下的脾气她们都摸不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恼了他,然后公主就惨了。   初见也知道,小命要紧,这种忙她当然不会随意帮。   “宁小姐模样美丽,家世也是极好的,不用本宫说什么,他日也必定在皇子身侧。”初见笑嘻嘻地看着宁双儿道:“皇兄的性子古怪,若是知道你私下来求我去说好话,恐怕反而更加不待见你。”   宁双儿怔了怔,眼泪还挂在脸上,眉心便皱紧了:“什么意思?”   “只是这样一说罢了。”初见靠在榻上,看着宁双儿多变的脸色,淡淡地道:“宁小姐还是顺其自然最好。”   是皇子就总会娶妻的,初见别别扭扭地想,将来登基,后宫三千,还差宁双儿这一勺子么?   “公主如果不愿意帮臣女,直说就是了。”宁双儿气得站了起来,看着初见道:“双儿也不是脸皮厚的人,您直说,我心里还好受些!”   初见被她这一嗓子吼得吓住了,忍不住掏掏耳朵,无辜地道:“我诚心诚意告诉你,你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古代的小姐真难伺候。   宁双儿红着眼睛,手里的帕子绞得死紧,愤愤地道:“别说您从外面回来一趟,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三皇子他……他说过不会随意娶亲,不然怎么会年至二十还一个侧妃都没有?”   哎?不会随意娶亲?为什么?   初见很迷茫,旁边的红锦也不好多说,只是叹了口气。   “宁小姐,你先别急,坐下来慢慢说。”初见好奇心太重,带着八卦的心情看着宁双儿道:“以前的事情,我的确不太记得了。宁小姐可以再说说么?兴许我想起什么来,就帮你去劝皇兄了。”   穿越回来骗古代少女,真是可耻。   宁双儿狐疑地看了初见好一会儿,总觉得她有些地方不一样,长相也微微有些变化了。但是整个人的确是更有公主的样子,压了她一头。   “好吧,公主不嫌双儿烦,双儿就再说一遍以前的事情。”   初见又让绿绮将核桃仁拿出来,边吃边听她说。   “三皇子殿下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呆在邻国天启,没有回永元一步。虽然后来有人说殿下是在埋伏,运筹帷幄,但是我天天收集殿下的消息,自然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殿下在天启爱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曾经是江湖上的第一杀手,后来入了天启皇宫,成为明轩帝的妃嫔。”   “也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有多厉害,都已经嫁了人了,殿下还是对她念念不忘,一路相护,甚至失明过。”宁双儿咬牙,身子微微颤抖:“我很不甘心,让人想办法画了那女子的画像回来。也不知道是画师故意还是怎样,将那女子画得和天仙一样。”   初见咬着核桃淡淡地想,很正常啊,三皇子本来就和天仙一样嘛,天仙配,多好。   “殿下本来无心皇位,但是为了那个女子,可以大动干戈,直接领了永元的十万大军去帮助天启。当然,也换回了三座我们曾经失去的城池。”宁双儿眼里慢慢又涌上了泪,吸吸鼻子闷声道:“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子可以为女子做到那样的地步,所以她们都说,嫁给三皇子会是最幸福的。”   “可是,可是,自从永元与天启的大战之后,殿下回来,便专心于修五库之书。不管皇上和大臣们怎么催促,就是不肯立妃。还说他的婚事不用任何人做主。”   宁双儿抬头,一双眼睛里埋了怨怼:“他还是心心念念天启的那个女子,所以才不愿意娶亲的。若是我再不努力,根本就没有机会嫁给他了!所以公主,您真的要帮帮我。”   初见一口核桃呛进了气管里,正咳个不停。   红锦和绿绮慌了手脚,忙上来给她顺气。好端端的,怎么吃个东西也能呛着。   “没事没事,咳咳。”初见抹了抹呛咳出来的眼泪,看着宁双儿道:“你是因为嫁给皇兄会幸福,所以才想嫁给他的么?”   宁双儿一怔,点了点头。哪个女儿不想嫁个好人呢?   “但是,皇兄他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好啊。”初见无奈地道:“对不喜欢的人,他可残暴了,你没有得到他的心就要强行嫁给他,绝对会被虐待的!”   “公主果然还是不愿意帮我。”宁双儿黯淡了眸子,低下了头道:“罢了罢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算了。臣女告辞。”   “哎……”初见还想说什么呢,那丫头已经飞快地跑出了永乐宫去。   收回伸出去的手,初见同学沉默了。旁边还放着宁双儿拿过来的那一盒子珍珠,打开,颗颗都是龙眼大小。   “她还真的是很喜欢皇兄呢。”初见笑了一声,将珍珠收起来,抬头看着红锦问:“刚刚宁小姐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   冷漠如三皇子殿下,也会那么深爱一个人么?甚至倾尽江山也不怕,那么的情深不悔?   红锦无奈地点了点头。   赫连君尧,才华最高,用情,也向来最深。只是那幸运的女子,世间就那么一个而已。   ☆、第五十四章 选个驸马   初见推开核桃,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道:“皇兄说他过两天要离开一阵子,是不是就是去天启看天仙?”   红锦一愣,连忙过来捂住了她的嘴,急急地道:“公主,您可别说那位的半句不是,落在皇子耳里,那是要没命的!”   这一慌,礼仪也没顾了。红锦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捂住了公主的嘴,吓得脸惨白。   初见也不奇怪,顺手拉下红锦的手道:“我说她是天仙怎么是不是了?这是夸奖的话啊。”   红锦哽了半晌,无奈地道:“总之您不要在皇子殿下面前提起关于那位的事情就好,一句也不要。”   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碰的那一块地方,对于赫连君尧来说,那块地方就是顾凉月,连提及也不能,一碰便是铺天盖地的恼怒。   初见撇撇嘴,嘟囔道:“我没事去他面前提干什么,真是的。别担心我了红锦,你不是还要绣手帕么?去吧。”   红锦松了一口气,跪下来朝初见磕头赔罪,然后便退到了一旁。   绿绮不爱说话,只守在一边,替初见缝一个锦囊,拿来装她的银票。   初见同学闲着没事做,又跑到自己的床下面去将一个箱子给拖了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地将宁双儿拿来的珍珠给放了进去。   数数里面的宝贝,有几个后宫妃嫔送来的首饰,有皇帝赏给她的各种奇珍古玩,再加上这一盒子珍珠,如果能带回现代,她就发财了。   扣上盖子,初见左看右看也没什么好玩的了,干脆就坐下来发呆。宫里的日子就是这样无聊啊,卧听宫漏长什么的,实在是无趣。不如将良辰他们几个喊进宫来,打几把麻将?   初见在现代是四川人,秉承了前辈们在地震洪水以及高考场门口也能打麻将的优良传统,对麻将这项活动还是挺热爱的。以前从来没打过钱,只是跟着婆婆看了一些罢了,偶尔和大学同学一起玩玩,牌技也还过得去。   心动不如行动,初见跟红锦绿绮说了一声“马上回来”,就往东宫跑。   没错,就是东宫。她自己可做不来麻将,要申请饲主大人同意的,保证不赌博!不当着他的面儿赌博……   红锦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公主的影子都已经看不见了,跟个兔子似的,吃得多跑得快。   初见想啊,等会儿顺道去朝乾宫求个出宫令牌吧,还可以领略一下古代的街市。上次被一路追杀,什么也没有体会到呢。   反正赫连君尧过两天就要走了嘛,至于去干嘛,她没资格问。但是她不能虐待自己,要好好地、愉快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撒丫子跑到东宫附近,刚转过一道宫墙,便看见三皇子一身白衣,牵了一匹毛色光亮的马,快速地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哎?”初见一愣,连忙追上去,大声喊:“皇兄!”   啧啧,这才多久,已经喊得极为顺口了。   赫连君尧一顿,转头过来看着跑得满头是汗的初见,微微皱眉道:“你干什么?”   这话不是该她问他么?初见看了看他这架势,气喘吁吁地问:“不是说过两天才走么?怎么这会儿就动身了?”   皇子殿下看了初见一会儿,淡淡地道:“有突然的情况,所以我想提前去天启。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的就是了。”   突然的情况?初见歪了歪头,想想也应该是他心里的那女子出什么事了,于是也没有多问,只道:“那好吧,我先去找父皇了。你一路小心,顺便给我带个纪念品回来。”   “纪念品?”赫连君尧一愣。   “嗯,就是家人出去,每到一个地方就要买一个当地的小玩意回来当作纪念。”初见笑嘻嘻地道:“虽然我从未得过,但是应该很好玩。”   赫连君尧怔了怔,点头:“我知道了。”   白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初见吐了一口气,发了一会儿呆,便转身去找皇帝了。   隆嘉帝最近的身子好了一些,人也精神了不少,看见初见,脸上便笑开了:“大热天的也跑过来,瞧瞧这额头上的汗。快到父皇身边来,这儿有冰块。”   初见乖乖地跑过去,笑得跟太阳花似的道:“父皇,儿臣有事相求。”   隆嘉帝特别欣慰地看着一点也不记恨自己的女儿,拍拍她的肩膀道:“有什么请求,只要不过分,父皇都答应你。”   真是个好爸爸啊。初见莫名地鼻子酸了酸,看着这**教授的脸,小声地道:“宫里寂寞,儿臣想在出嫁之前,求得父皇一张出宫令牌,也就不再私自逃宫了。您要派多少人看着儿臣都可以。”   以前的初见公主也是经常离宫的,但是她没有武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估摸着是有谁帮忙。但是三皇子说她不能再闯祸,那还是光明正大地出去比较好。   隆嘉帝有些为难,看着一脸恳求的初见,犹豫了再犹豫,道:“也不是不可以……身边带多些侍卫就好。你总归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还不如给你令牌来得放心。你也不小了,出嫁之后万万不可再像现在这样。”   初见连忙点头,偷偷抹了一把汗。这位皇帝可真好哄啊,脾气也好。   某人不知道的是,隆嘉帝以前是出了名的暴君。只是如今病重了,也对初见又愧疚,所以才这样宽容罢了。换一个人来,照样还是暴君本色。   “对了,你既然来了,就来看看这些。”隆嘉帝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命令卢公公将一旁桌子上的画卷给抱过来。   什么东西?初见好奇地看着,卢公公笑眯眯地将画卷一幅幅展开。   第一幅,美男子图也。图上的人长身玉立,绣龙的锦衣恰到好处地称出这人的翩翩风度。手上倒没有拿那些花里胡哨的扇子,而是拿了一个圆盒子模样的东西,脸上带了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很舒服。   “此人是天启的六王爷轩辕冲雨。”隆嘉帝看着初见的神色,很满意地道:“他为人正直,正掌管天启的政事,虽然名为王爷,其实也等同于皇帝了。明轩帝与其皇后隐居不出,他也不登基为帝,可见其人品气度都是极好。”   初见点头,这样听起来,这人的确很不错。   卢公公看了看圣上的意思,又展开第二幅。   当然,第二幅还是美男子图也。与前一张不同,这上面的人穿着的是铠甲,英气逼人,眉目俊朗。手中长剑指天,很是霸气。不知道是画师技艺高超还是为什么,初见看这人总觉得他眼里有杀气一样。   “这是我永元的少年将军。”隆嘉帝有些赞赏,看着那画中人道:“少年有为,与君尧相比,在战场上有得一拼。他不过二十二岁,已经当上了将军。这可是少有的殊荣。其为人也耿直,虽然脾气可能不太好,但是尚未娶妻,也是个痴心的人。”   初见再点头,这样听起来也不错啊,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成就,放在现代就是钻石王老五。   卢公公打开最后一幅,不出意料,还是美男子。   初见微微挑眉,看着这处于桃花之中的人,有些错愕。   这人美如白璧,真跟古代美男子卫玠相似。然而那双丹凤眼看起来又多了一丝风流的味道。这画应该画的时间不长,是新画。那么这个时节,只能说桃花是画师加上去的,因为这人真的极衬桃花,风流倜傥。   “这是雪国的小皇子,被称为雪国第一美男。”隆嘉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尽职尽责地解说道:“他年纪跟你相当,据说文武双全,一张容颜也是迷倒很多千金小姐的。再过不久他便会来永元游玩一段时间,到时候你便会看见。”   初见看完,总算有空抬头看向隆嘉帝那张脸。顿了顿,缓冲了一下,开口道:“父皇这是做什么?”   其实是明知故问,这老人家额头上已经刻了“月老”、“红娘”、“媒婆”等一系列标签,分明就是在为她选驸马。   “有一眼就喜欢的人么?”隆嘉帝笑眯眯地问。   初见果断摇头。古代画像跟真人到底相似几分压根没法儿说,让她凭画像就爱上一个人,不太现实。   “真不愧是赫连家的女儿,眼光很高。”隆嘉帝也不恼,只让卢公公将画卷收起来,然后看着初见道:“他们都是朕亲自选出来的驸马人选,人品家世都是配得上你的人。只要你对哪一个有意,父皇都可以撮合。”   初见张张嘴,真想告诉他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啊,但是看他老人家一脸殷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扭头,捂脸,跺脚。   “父皇,儿臣还未想过这些事情。”   隆嘉帝笑呵呵地拍拍初见,低声道:“父皇的日子不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出嫁的那一天。不过没关系,等君尧继位了,他会替朕好好照顾你的。初见,朕希望你是一个幸福的公主,这样朕才有脸面去见你的母妃。”   初见嘴角微抽,看着隆嘉帝那伤感的脸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五十五章 坠落星星   “行了,朕也累了。今日你便先回去吧,等会儿卢公公会把出宫的令牌给你的。”隆嘉帝眉目间有一丝疲惫,仍旧是慈爱地笑着看了初见一眼,轻声道:“画像上的人没办法吸引你,也许真人会很不错呢。以后等见着了再说吧。”   初见胡乱地点了点头,先就往外跑了。   她压根没打算在古代结婚什么的啊,要是等林教授联系上自己,自己还拖家带口的那是怎么回事啊?她是与这个历史时代完全无关的人,要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改变了历史,那可就完蛋了。   回去有些心神不宁地画了图纸,让红锦拿去内务府叫人做麻将。初见就坐在贵妃榻上发了几个时辰的呆。   来永元一个多月了吧?但是她好像什么也没做成,只是离后陵近了一些,却还是不能得到确切的消息。而且隐隐的,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后宫里看起来没有多大的纷争,皇后去世了,皇上也没有再立一位皇后,更没有看见特别受宠的人。   先前的季贵妃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如果永贞皇后后陵里的人是她,那么她只能认为这是恶趣味啊恶趣味。那样的女子怎么能被葬入后陵。还成了千百年后的热门话题。   日子悠闲地过着,初见拿到了令牌,打算去找良辰他们当免费导游。可是去打听才知道,良辰沐卿都随着三皇子一起去天启了。   初见撇嘴,摸着桌子上做好的麻将,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寂寞。   …   天启,天山脚下。   赫连君尧睨着长高了一点儿的红衣人儿,不由地勾起了唇角,笑道:“南卿,这才不过几年,你便抱不动诺儿了。”   地上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身的红衣,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妖艳的脸儿上带着一丝傲慢:“你要是来废话的,我就不多留了。”   赫连君尧轻笑,翻身下了马,走到南卿面前道:“你是不是说过,天算门下的弟子,从来不会算错?”   南卿古怪地看他一眼,冷哼道:“是,唯一一次错算还是拜您所赐。”   “嗯,我要找你给一个人算命。”赫连君尧点了点头,表情认真了一些。   南卿看了看他身后马上的两个人,嘟囔了一声,道:“那人的生辰八字,拿来。”   赫连君尧沉默,他明显是忘记问了。   “画像也行,真实一点的。”   再沉默,他哪有时间去给她画像?   南卿怒了:“你一不告诉我生辰八字,二不让我知道那人的五官,真当我是江湖上的神棍,什么都不看就知道人家命数的?”   赫连君尧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道:“出来得匆忙,这些没有准备。”   凉月不是生病了么,她那底子有损的身子,估摸着药也该吃完了。所以他才这样急地赶过来送药。顺道想让南卿算算沈初见的命数和来历。   南卿恼怒了一阵子,看着赫连君尧道:“倒是奇怪了,还有什么人能让你在来看皇后娘娘的途中专门拐过来问我?那人很重要?”   赫连君尧摇头:“不,她只是很奇怪。”   也没有什么特别在意,就是感觉好奇罢了,想看看她到底瞒了他什么。   南卿盯了赫连君尧半天,突然道:“红鸾星动,我早就说过,你这辈子不会孤单一人。”   “什么?”赫连君尧皱眉,错愕地看了南卿一会儿,周身的温度骤降。   红鸾星动?他么?不可能。他这一辈子爱一个人已经耗尽了力气,怎么可能还与谁纠缠。南卿即便是神算的弟子,也总归会有算错的时候。   “当我没说过好了。”南卿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了话题:“你要让我算的那个人,她哪里奇怪了?”   平静了一会儿,赫连君尧淡淡地道:“她是从空中突然掉下来的,行为和思想一直很古怪,也说不清来历。往往会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其实还有很多赫连君尧没来得及说,比如她的饭量大的惊人,人却瘦瘦弱弱的样子。再比如特别没骨气,一顿饭就可以收买了。   但是听了他那几句话,南卿的脸色已经有了些变化。这变化足以告诉他,南卿知道关于沈初见的事情。   “果然那颗星是落在你们永元了。”南卿喃喃道:“一个多月以前我同师父一起夜观星象,就看见有一颗异常闪亮的星星划过夜空坠落。但是那星星亮得古怪,像是不属于这片天空的。师父说,天生异象,必有奇才出世。”   “我推算过,那星星落下的地方,应该就会有一个改变朝代命运的人出现。星星奇异,人也必然古怪。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么很可能他就是我和师父正在推算的星星。”   南卿的话音一落,不止赫连君尧,身后的良辰和沐卿也愣住了。奇才出世?沈初见么?可是她是女子啊,再有多大的奇才,应该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她不属于这片大陆么?”赫连君尧古怪地问了一声。   南卿迷茫地道:“我也不知道,这种现象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个人的命格我们也没办法推算。这么久了一次也没成功过。殿下若是有空,将她带来天山,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   天算都不能推算的命格?皇子殿下惊讶了,看来沈初见当真没有撒谎,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又从哪里来呢?   南卿抱着诺儿回天山上去了,表示无奈啊无奈。   不过他没有告诉赫连君尧的是,他的红鸾星,也是在这颗星星坠落的时候动的呢。虽然未来的路不一定多直,但是曲曲折折,这个谪仙一般的男子,也总会有花好月圆的爱情的。   这么多年了,也该是有个好归宿了呢殿下。   赫连君尧翻身上马,继续往明月谷走,一路上思考了很久,最后只对身后两个人道:“回去不用告诉其他人,连萧云和荆良也不要告诉。”   “是。”良辰和沐卿应了,压下心里的好奇,跟着公子继续往前。   另一边的永元皇宫,坠落的星星初见同学已经在朝乾宫架起了麻将桌,开始教隆嘉帝打麻将。   一众宫人面面相觑,隆嘉帝身子虚弱也上不了桌子,最后只能让卢公公和几个朝乾宫的嬷嬷来陪公主打。   “麻将嘛,就是图个轻松,你们表情别这样严肃!”初见摸了一张牌,笑嘻嘻地打出去,看着对面的卢公公道:“别当我是公主,牌桌上无父子!”   众人:“……”   不是战场上无父子么?好家伙,一副扑克一桌麻将,初见已经给众人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打牌就和打仗一样,要全力以赴,要运筹帷幄。最后成王败寇,不管你是公主还是嬷嬷,都一样要给钱。   很久很久以后,永元的皇宫里已经各处可见麻将桌和扑克牌。这两样东西作为智慧型的娱乐活动,普及了民间,甚至传到了天启雪国等地。其始祖沈初见默默收好一大堆银票,深藏功与名。   “父皇您啊,就是躺久了不活动。等我打完这一把,扶您出去走走吧。”初见很是孝顺地说了一句。   隆嘉帝轻咳两声,看着屋子里已经打得兴奋不已的几个宫人,笑道:“你这丫头出宫一趟,学会的东西倒是不少。朕身子弱了,出去走应该没什么作用了。”   “谁说的?”初见把牌一推,自摸大三元。然后挥挥手拉了一个宫女过来替她打,转身走到隆嘉帝身边道:“走路的作用多了去了,不信您随我来。”   卢公公正看着面前的清一色高兴得脸通红,压根没注意到皇帝已经被公主绑出去了。   几个门口的侍卫还算有良心,远远地跟着初见,生怕她把皇帝给摔地上了。   “我记得,这边过去有一段鹅卵石的小路是吧?”初见问隆嘉帝。   隆嘉帝身上就披了件袍子,脸色苍白得紧,被初见这小身板扶着,看起来总有一种随时要倒的危险。后面两个侍卫眼睛一寸也不敢挪开,就怕发生什么意外。   “走过这一段宫道,前面有鹅卵石的小路。初见,你要做什么?”隆嘉帝微笑着问她。   初见笑嘻嘻地道:“带您去走那鹅卵石的路去,对身体特别有好处。您多走走,保证身体好的也快。”   走鹅卵石的路?隆嘉帝皱眉,那不是特别硌脚么?平时他都是坐轿辇过去的。   “人的脚上面很多穴道的,太医难道没有同您说么?”初见看着鹅卵石的路慢慢近了,松了一口气道:“父皇,脱了鞋上去走走,儿臣在这里陪着你。”   隆嘉帝将信将疑,身子虚弱也动不了,初见便蹲下来替他脱了鞋,然后让两个侍卫扶着他去走那条路。   “啊!啊啊啊——”一阵惨叫在皇宫中响起,惊呆了附近的宫人。这声音刚开始还虚弱,后来竟越来越大声,而且近侍的人就会知道,分明是皇帝陛下的声音。   “救驾!来人!快去救驾!”附近的御林军纷纷拔出刀来,往那一处奔去。   初见同学还什么也不知道,只让两个侍卫扶着隆嘉帝再走一遍。   ☆、第五十六章 遇麻烦了   “来人,将皇上救下来!把公主押住!”御林军首领喊了一声,便有人上前来拿刀横在了初见的喉间。   隆嘉帝被人架了下来,一时还没缓过气,匆匆赶来的季贵妃大惊失色,指着初见“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这是公开虐待皇上啊!皇上还在病中,长公主居然将他带出来了不说,还让皇上赤脚走石子路。这无疑就是犯了杀头之罪!   初见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大群御林军就把她围住了。隆嘉帝在一旁,没缓过气来,有些眩晕。季贵妃便直接下了命令:“将长公主关进地牢!谋杀陛下,这罪名可要担得起!”   “是!”周围的御林军应了,立刻押住初见往地牢的方向走。   “哎,等等。我不是……”初见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看着季贵妃张了张嘴,后者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压根不听她说什么,直接让御林军带走。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人,都讶异地看着正受宠的长公主被一群御林军押往地牢。红锦和绿绮当然也在围观人群中。红锦拿了公主的出宫令牌,立刻去找还留在国都的小侯爷。   古代所有的地方她都会游览个遍,看来地牢也不例外。   初见嘴角抽搐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无奈地低声道:“你们误会了啊……”   谁没事去谋杀皇上啊,那是养身!养身懂么?没文化真可怕!   地牢的样子跟电视剧里演得差了很多,栅栏都是木头的,没铁。四处都乱七八糟,地上脏得要命根本不能坐人。墙上还有小强在爬来爬去。   初见耸了耸肩,站在地牢中间等着。隆嘉帝总会缓过神的,然后便可以放了她了。她这真是比窦娥家的鹅还冤。   周围有痛苦的呻吟传来,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天色渐晚,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人来将她放出去。   季贵妃好不容易近了皇帝的身,当然不可能让隆嘉帝将初见放出来了。平日里朝乾宫都是有人守着的,但是今天初见将隆嘉帝扶了出去,便是刚好给了季贵妃机会。   这时候隆嘉帝正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喝着药。季贵妃笑得一脸温柔地边吹凉药边道:“陛下小心,慢点。”   卢公公正跪在外面受罚,连朝乾宫都没能进去。提醒皇上一句“公主被抓了”也不行。隆嘉帝缓过神来,压根不记得初见去哪儿了。问季贵妃,她也只是说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季贵妃虽然看起来沉不住气,为人也浮于表面。但是季家的势力不小,又是从入宫开始就甚得圣心的人。所以隆嘉帝也省了力气多问,直接睡了过去。   纳兰绝接到消息的时候,还正在更衣准备用膳。见红锦这样慌张地跑过来,也知道是初见出事了,连忙就问清楚原因往宫里赶。   这可不好,另外几个人都不在,他又是外臣,随意进不了宫。若是没能护好初见,指不定赫连君尧回来就扒他一层皮呢。   头皮发麻,纳兰绝也顾不得那许多,以向陛下请安为名乘车进宫,然后直奔地牢而去。   季贵妃是冲动了,皇宫的地牢是关犯错了的宫人的地方,怎么能将堂堂的公主也关进去?要关也是关省罪堂,好歹还没那样让人担心。   刚走到地牢门口,出乎意料的,遇见了大皇子赫连玦玉。   那人一身锦绣蟒袍,眉目间有些刻薄的感觉,像一条吐着芯子的蛇,微眯着眼看着纳兰绝道:“离宫门下钥的时间已经不久了,小侯爷这时候进宫是为何?”   明知故问。纳兰绝微微一笑,道:“我来带公主去她该去的地方。”   赫连玦玉明显是拦路的意思,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摇头道:“小侯爷位高权重,但是也管不了这宫里的事情。母妃既然将长公主关在这里,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本王劝小侯爷保全自己,别惹祸上身。”   纳兰绝微微皱眉,看着赫连玦玉道:“长公主一介女流,你与她为难有何好处?莫要忘记,三皇子殿下归日在即,到时候争论起来,也许会伤了你们兄弟和气。”   大皇子冷笑一声,眼里满满的都是怨怒:“本王就是在等他回来。若不是他,本王还犯不着跟一个小丫头较劲!忍了这样久了,那肆意妄为的人,也该与本王较量一下,看看谁才真正该是这永元的储君!”   喘气都粗了,看得出来大皇子是真的很讨厌三皇子。也是,辛苦表现了那么多年,最后被赫连君尧轻轻巧巧夺了储君之位,他怨恨也是应该的。但是……纳兰绝轻轻摇头,说了实话:   “萤火是不可能与星辰相较的。”   赫连玦玉拳头一紧。   “殿下,我只是在给您忠告,将长公主放出来吧。罪名尚未弄清,皇上自己似乎都还没有说话。等一朝真相大白,你们母子的地位可就危险了。”   今天这闹剧,虽然不知道初见到底做了什么,但是那孩子虽然有些乱来,却是不可能做出什么谋杀君王的事情来的。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然而季贵妃一冲动便利用了这个误会,殊不知后果会有多严重。   “本王轮不到你来教训,时候不早了,小侯爷还是回宫吧!”赫连玦玉嗤笑了一声,挥了挥袖子道。   无法,真的靠近不了那儿。纳兰绝有些担忧地看了地牢一眼,转身往回走。   赫连玦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转身朝地牢里面走去。   初见正在数小强。中午的饭吃得挺多,下午也吃了点心,所以现在还撑得住。听见脚步声,她侧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很贵气但是也很让人不舒服的人。   “有何事?”初见问。   赫连玦玉笑了两声,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初见一圈儿,道:“想不到当真是跟变了个人一样,以前你看见本王,可是会吓得直发抖呢。”   本王?初见摸着下巴想了半天,道:“大皇子啊……”   赫连玦玉眉心微皱,有些没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喔,我忘记你的名字了。”初见为难地道:“皇兄和殿下,都是我唤三皇兄用的,用你这儿我觉得别扭,还是叫您大皇子好了。大皇子来这里找我,有事么?”   赫连玦玉一恼,一掌拍在了栅栏上,怒道:“你在挑衅本王么?”   初见连连摇头:“绝对没有,我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哪里敢再挑衅大皇子。”   这丫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给踩到赫连玦玉的雷区了。   “你信不信,本王现在想杀你,简直比踩死蚂蚁还容易?”赫连玦玉微微眯了眯眼睛道。   初见点头:“相信。”   “……”赫连玦玉没有反应过来,被哽了一会儿,才道:“本王不和你耍嘴皮子,留你在这里,那个人说不定会发火从而与我动真格的。”   “那个人?”初见抓抓耳朵:“三皇兄吧?”   真是忍不住为大皇子鞠一把同情泪啊,敢情这么长时间,三皇子一直没跟他动真格的?所以这孩子扭曲心理变态,无论如何也想超越三皇子,然后想出各种逼他的办法?   傻不傻啊。   初见虽然平时只关心吃,但是偶尔看电视也明白,皇位之争向来残酷。三皇子给大皇子留够了足够的生存空间,虽然不知道那主儿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见好就收么?这熊孩子还凑上去要和三皇子打架。   简直是茅厕里打灯笼!   “所以,你就想等着三皇兄回来是吧?”初见无奈地揉揉肚子道:“把我关在哪儿我倒是不介意,但是得先把晚膳给我拿过来吧,我饿了会很难受。”   赫连玦玉嗤笑两声,看着她道:“你难受我高兴,干嘛要给你送饭?”   初见:“……”   人蠢了真的是没药救,饿着她对他有好处咩?有咩?难不成要她成为他们皇位之争下面的牺牲品么?开什么玩笑,她的要求从来不高,只是一顿饭而已,再晚就过了饭点了。   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对她来说可真省刑具啊,饿饭就可以了,什么辣椒水老虎凳都省了。   另一边,正在回永元路上的赫连君尧突然收到了信鸽。   信是纳兰绝发来的,简单几个字:“公主被关地牢,赫连玦玉挡路,无法营救。”   那丫头果然又闯祸了么?赫连君尧眉头紧皱,一拍马背,加快了速度。   良辰和沐卿还在后面讨论上次的斗地主,一回头就看见自家公子跑远了,连忙追了上去。   这路还远呢,要回到皇宫,就算赶路,也还要一天。   而那个时候,说不定初见同学已经将大牢给吃了。   赫连君尧也没有担心初见被用刑什么的,因为那些人还没资格。但是不给她送饭,光这一点对那人来说就够了。他答应过她不饿她饭的,君子一言,怎么能当真让别人把她给饿着了。   马蹄飞奔,响彻向东一路。初见站在地牢里举头望月,心想着是念静夜思呢还是念什么,身后的牢门却突然一响。   ☆、第五十七章 难得温柔   当然,来者不可能是三皇子,那么远的路,他飞也没这么快。门口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楚云起,一身紫色的袍子看起来和这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手上还拿了一瓶药。   “吃了。”楚大爷还是一贯的简洁风格,一个字也没多说,递了瓶子给初见就走了。   听见“吃”字,初见同学是很开心的,但是,为什么是药啊?还不给她水,生吞么!   楚云起初入太医院,还不能直接去给陛下请脉。所以便只能拿了解毒丸来给这位主儿备着,以免她被下毒什么的。其他的,他暂时做不了什么,还得等公子回来。   “好歹来个人给我送点吃的啊……”初见看着这一瓶子药欲哭无泪,打开看了看,棕色的,很苦的样子。   “殿下…封寻…说好的不饿饭呢,快点回来吧…”初见吸吸鼻子,第一次觉得好想念一个人啊。   当然,她想念的到底是饭还是人,咱们先不讨论。   等到赫连君尧终于赶回皇宫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早膳的时辰都过了。踏进朝乾宫,季贵妃正娇滴滴地倚在床边喂隆嘉帝吃药。   皇子殿下的脸色不太好看,走过去便直直地看着季贵妃,问:“长公主呢?”   隆嘉帝愣了愣,疑惑地道:“君尧你怎么回来得这样早。初见不在永乐宫么?”   季贵妃放下药碗,替隆嘉帝擦了擦嘴,淡淡地道:“公主谋害皇上,臣妾已经将她关在了地牢。”   皇儿猜得不错,这长公主在赫连君尧心里的地位不轻啊,竟然早了这么久回来,还以为至少要到下午。   赫连君尧微微眯了眯眼,看向旁边的卢公公道:“公公,谁允许其他人进这朝乾宫的?”   卢公公颤颤巍巍地站着,昨儿跪了一宿今天还没好利索呢,听见三皇子这一问话,脸色白了白,瞟了季贵妃一眼,低声道:“奴才照顾圣上不周,请殿下责罚。”   “三皇子,本宫好歹是皇上亲封的贵妃,掌管后宫之事,你有什么权力不让本宫进这朝乾宫?”季贵妃恼了,瞪着赫连君尧道:“说是储君,皇上还健在呢,这便要控制陛下身边的人了?那你想登基,是不是直接弑父也没人知道?”   赫连君尧冷冷地看了季贵妃一眼,浑身的煞气在这宫殿里延伸,看得季贵妃下意识地往隆嘉帝身边躲。嘴上偏生还不饶人,色厉内荏地嘟囔:“这宫里做主的还是皇上呢。”   “你也知道做主的还是朕?”隆嘉帝轻咳两声,推开了季贵妃,脸色也很是难看:“初见什么时候妄图谋害朕了?胡说八道,你竟然还私自将她关去地牢?朕昨日问你,你为何又说公主回宫了?”   季贵妃一愣,大抵是第一次看隆嘉帝对她这样凶,忍不住就红了眼:“臣妾…臣妾昨日救驾,皇上您都不记得了么?长公主那样对您…”   这人完全是被他给娇惯坏了的。隆嘉帝揉了揉额角,恼怒地道:“回你自己宫里去反省!君尧,快去将那孩子带出来。堂堂公主,怎么可以关在地牢。”   赫连君尧冷笑着看了面前这两人一眼,转身便往外走。隆嘉帝的一世英名,包括这一生当中的很多东西,都是毁在季贵妃身上的。现在都这样了,还执迷不悟,宠爱一个人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也不知道地牢里那人怎么样了。赫连君尧飞快地往地牢的方向走,脑海里不自觉地就浮现出书院里饿了初见一顿饭后,那丫头眼睛发绿的模样,还死死地咬着他的手背。   现在大概是饿了两顿了啊,没事吧?应该不会有事。大不了给她一桌子好菜,吃饱了就恢复了。   打开地牢的门,牢头正在对一个宫女用刑,乍一看门口,吓得直接跪了下去。三皇子殿下脸色很难看,看了一眼墙上那半死不活的宫女,冷冷地开口问:“长公主呢?”   牢头吞了吞唾沫,指了指里面的牢房。   赫连君尧皱眉,看着这肮脏的地牢,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本来还鬼哭狼嚎的牢房,不知为何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一些人半死不活地靠在栅栏边,就看见一个神仙一样的男子慢慢朝里面走了过来。他的面容真好看,一头的墨发随意绑在身后,也没有多么高高在上,但是就是让人下意识地仰望。   眼睛扫了一圈儿,终于看见了最里面那牢房里,一个黄色宫装的身影。她正缩成一团立在牢房的正中间,头埋着,看不清什么表情。   “初见。”赫连君尧喊了一声。   那团东西没有动。   牢房门打开,赫连君尧走过去,叹息一声,低下身子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初见迷迷糊糊地抬头,只觉得闻见了肉的香味,一口便咬了上去。   一群囚犯睁大了眼睛,就看着那白衣男子将那黄衣的姑娘给抱了起来,任由她咬着自己的手。咬完手再咬手臂,最后被抱起来了,还咬人家肩膀。   “我不是你的食物,回去给你吃好吃的,乖。”赫连君尧低低地说了一声,跟抱一只大型犬似的,顺毛摸,不停地安抚着。   外面的沐卿都被吓着了,看着公子抱着公主出来,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一边安抚着,一边往东宫走。   “吃错药了?”良辰捅了捅沐卿的胳膊,指着前面那两个人道:“小爷第一次见公子这么……”   温柔得要命了好么?虽然看起来很像养了一只宠物,不小心踩着尾巴了,然后抱着安抚。但是,但是那是赫连君尧啊!平日里对他们都没有好脸色的殿下,这是养宠物上瘾了?   沐卿无奈地摇摇头,道:“公子玩心很重,也向来很疼妹妹的。以前的初见公主还不是一样,什么都依着,还屡次帮她逃宫,安排好一切。”   良辰沉默,摸了摸下巴,跟了上去。   是的,公子虽然对外人无情了些,但是对公主一直不错,兴许就是把沈初见真的当初见公主了吧。   东宫。   纳兰绝和楚云起也赶来了,楚云起给初见把了脉,没有吃什么东西,小问题,只要没被人暗算就好。   桌子上满满一桌子饭菜,赫连君尧仍旧还抱着沈初见。   没办法,不是他想抱,而是这孩子已经咬着他的肩膀睡过去了。整个身子小小的,让这位爷的同情心泛滥了一下,干脆就抱着她坐下来,然后伸出一只手将她的牙齿从自己肩上松开,然后挑了一点儿米饭送进初见的嘴里。   初见无意识地吧砸着,人早就不清醒了。从小身体不好,低血糖本来就严重。撑到救世主来的时候才昏过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不吃了?”赫连君尧皱眉,看着嚼了两下吞也不吞的初见,身子有些僵硬。   侧头看向楚云起,后者轻声道:“喂些糖水,让她休息一会儿再说吧。现在吃饭也恐怕会伤胃。”   赫连君尧点头,伸手将初见给抱到了一旁的床上去,盖了被子。然后转过身来,一脸寒霜地看着面前的四个人:“我走的时候说什么了?”   纳兰绝温和地笑着,背后的手可是捏得死紧。要倒霉了吧,公子走的时候让他们守好公主别出什么岔子,但是……   “公子,我们两个不算吧?”良辰指了指自己和沐卿:“我们是随您一起上路了。”   皇子殿下冷眼扫过去:“谁让你们随我一起上路的?”   良辰欲哭无泪,这不是萧云侍卫和荆良都办事去了,他们怕公子身边没人才一起去的么?谁知道初见就惹祸了啊。而且,这算不算迁怒?   “我去地牢的时候,是被大皇子给拦路了。”纳兰绝摸摸鼻子,无奈地道:“也要怪我么?冲不过去的。”   “赫连玦玉?”赫连君尧微微眯了眯眼睛。   纳兰绝点头,然后就默不作声了。那主儿针对公子不是一天两天,只是公子很久没有理会过他,估计是急了。   “我知道了,先去让人弄糖水来。”赫连君尧轻嗤一声,走到床边坐下,淡淡地道:“南卿说她是坠落的星星呢,把星星饿坏了,说不定后果还当真挺严重。”   星星?什么东西?纳兰绝和楚云起都是一头雾水,只有跟着去了天山的两个人知道赫连君尧在说什么。   良辰撇了撇嘴,本来还以为公子吃错药了对沈初见这么好,看来还是一切正常的。   睡了很久之后,初见终于慢慢醒了过来,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响,一睁开眼睛就闻见了屋子里的饭菜香。   不过,身上没有多少气力,只能勉强爬起来,遥望那一桌子的菜。   床和桌子隔了七八步的距离,但是对初见同学来说,这真的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了。   “我要吃饭。”初见扁扁嘴,可怜兮兮地念了一句。   “嗯,等会儿。”旁边有人应了她一声,然后便是一袭白衣翩然过去,拿碗盛饭,挑了菜再回到床边,将碗放在她手上,淡淡地道:“吃吧。”   ☆、第五十八章 终于得救   热腾腾的饭菜,也不知道是被热过了还是怎样,很是入味。初见接过碗就开始小口小口地吃,也没有看给她递碗的人是谁。   “不是饿么?为什么吃得这样斯文?”角落里的良辰嘟囔了一句。   初见头也不抬地道:“被饿久了,要吃慢一点,这是常识好不好?”   还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地牢里呢,好在还是得救了。这次的经历导致初见同学以后养成了随身带点心的习惯,并且在以后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水。”吃完一碗饭和菜,初见抹抹嘴,将碗顺手就递给了旁边的人。   那人接过碗,又走到桌边替她盛了一碗汤,然后走回来道:“用膳之时饮水对身子不好,喝汤吧,别继续吃了。”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初见一愣,抬头便看见赫连君尧的双眸,清泉一样的透彻。   “你…终于回来了。”初见看了他半天,扁扁嘴,接过碗来喝了汤,然后抱着碗看着眼前的人道:“我被饿着了。”   赫连君尧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摸初见的头顶,但是好像有些不妥,便忍住了,轻笑道:“我知道,他们折腾你了。”   初见低着头,便可以看见赫连君尧带了些微灰尘的衣角。他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这个时候他站在这里,让她觉得终于安下心了一样。   果然她就是属于弱小的小动物,要躲在大老虎身后才有安全感。   “往后,若是你不折腾,我要出宫便会带你一起去。”赫连君尧轻轻叹了口气,瞥了后面的纳兰绝一眼,道:“他们几个果然都不可靠。”   纳兰绝很冤枉,他分明是极可靠的,但是事发突然,又有人拦路,所以才使不上劲儿。再说这位主儿在萧云和荆良都不在的时候离开,导致皇宫里他们掌握不住局面,难道就没有错了么?   这些只能心里念念,说出来的话还是算了。   “真的带我一起去?”初见的眼睛跟开了灯似地亮了起来,抓住赫连君尧的衣袖就差摇尾巴了:“出宫也带我,去天启也带我?”   “嗯。”赫连君尧点头:“若是你不再闯祸,可以考虑。”   问题是这人,能保证不闯祸么?他才离宫几天,就敢把隆嘉帝给带到石子路上去光脚走?那是要干什么?练轻功?还引得御林军轰动,季贵妃正好趁着机会凑热闹,不关她关谁!   不过,沈初见入了宫,便是他护着的人,所以才被盯得紧一些吧。赫连玦玉这是故意找麻烦,连纳兰绝的路也挡。他的日子是不是太过清闲,有些无聊了?   初见兴奋从床上爬下来,缓了一会儿神,然后才想起:“对了,我要去见父皇。昨天的事情他们都冤枉我了,我是在帮父皇养身,不是谋害。这一点太医也可以作证的。”   赫连君尧挑了挑眉。   一旁的楚云起已经回太医院待命了,他们谁也不敢太过相信沈初见。不过看她一脸认真,皇子殿下还是松口道:“去朝乾宫问安吧,太医在那儿。”   “好。”初见点头,跟着赫连君尧就往外走。良辰和纳兰绝自然就告退了,公子一回来,宫里各处都是安全的。   朝乾宫。   隆嘉帝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季贵妃,她已经哭了好几个时辰了,虽然脸上也不见得多少眼泪,但是喉咙是哑了的。   “皇上也觉得臣妾错了么?这么多天见不着皇上,臣妾日也念夜也盼。雪松宫从来就没有那样冷清过,您偏偏这样狠心,任由三皇子将臣妾拦在门外。”季贵妃不停地拿帕子抹眼睛,抽泣着控诉:   “您当初说过会陪着香儿的,香儿为了您,可以违抗父命,也可以不要任何的身份地位。香儿一心一意只想和您在一起。哪怕知道进宫是条不归路,香儿也没有过后悔。可是您现在,这是不要香儿了么?”   隆嘉帝的表情柔和了一些,眉目间满是苍老了的倦意,挥手道:“你起来吧。”   季贵妃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再说下去,乖乖起身站在一旁。   “朕知道你对朕的心意,所以这么多年,朕一直宠着你。”隆嘉帝轻咳两声,看着季贵妃娇艳如春花的脸,不禁想起自己以前出宫南巡的日子。   墙头佳人墙外客,季香儿是第一个不因为他身份而爱上他的女子,所以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即便他知道她已经从一个单纯的少女变成了颇有心计的女人,但是也没能舍得下她。   “但是,初见和君尧,是楚贵妃和皇后留下的孩子。她们两个…朕亏欠得太多了。香儿,你不该那么对他们。”   季贵妃一愣,心里微惊,却还是一脸哀戚地道:“臣妾什么也没有做。”   “朕都知道。”隆嘉帝靠在床头,眼神有些失去了焦距,想起了皇后那张纯真无邪的脸。   身为一个帝王,坐拥这江山和后宫,他自然都知道,很多事都知道。只是有时候残忍了那么一点儿,便任由红颜厮杀,香消玉殒。年少的时候,他不曾将女子的性命放在心上过,直到那两个女子先后去了,他才觉得那样难受,那么痛。   “皇上……”季贵妃咬唇,还要说话,便听见外面卢公公的声音传来:“皇上,三殿下和长公主求见。”   隆嘉帝有了些精神,连忙道:“让他们进来。”   初见体力恢复好了,又活蹦乱跳的了。几步跑到隆嘉帝身边,笑嘻嘻地问:“父皇身子怎么样了?”   隆嘉帝微笑着看着她,拍了拍她放在床边的手,道:“无碍,今日还觉得身子通透了不少。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没有太累。”   沉冤得雪啊!初见激动得一拍床沿,转头对赫连君尧道:“你看,我没骗你吧?父皇这是血脉通络了,身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隆嘉帝被初见的动作吓了一跳,就看见前一刻还乖乖问他身子的人儿突然跟个茶壶似的站在了床前,得意洋洋地冲着后面进来的人喊话。   季贵妃嘴角抽了抽,擦干了眼泪,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赫连君尧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扫了季贵妃一眼,冷笑一声,然后朝着外室的太医道:“进来请脉。”   楚太医走了进来,初见让到一边,乖乖地守着。   “陛下的气血是好了一些,较之以前脸色也好了不少。”楚太医捻着胡子道:“臣早些时候也劝过陛下要多活动,陛下这身子太弱,也没人敢动。倒是公主帮了大忙。”   初见朝赫连君尧抛了一个“你听到没有?”的眼神,然后笑眯眯地问太医:“我让父皇走鹅卵石的路是没错的吧?人的脚上有很多的穴位,都是有益的呢。常走一走,对身体有好处。”   楚太医眼睛一亮,看着初见道:“公主高明,以前从未有人想到过这个法子。走鹅卵石的路虽然有些疼痛,但是每日多走,对身子绝对是大好!”   赫连君尧抿唇,算是默认了初见的功劳。   季贵妃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小声说了一句:“堂堂天子,不着鞋履走路,成何体统?”   隆嘉帝看了她一眼,季贵妃便收了声。捏着帕子站了一会儿,眼里有些不满。但是皇上这明显也是在护着她,她也不多纠缠,便先行礼告退了。   “以后儿臣再陪着父皇去走可好?”初见替隆嘉帝盖了盖被子,一双桃花眼里满满的都是开心。   “好。”隆嘉帝应了。   有个父亲真好。初见很不淑女地对着帝王露牙一笑,然后便和皇子殿下一起跪安了。   卢公公半躬着身子送他们离开,眼睛不经意地扫到初见的绣鞋,动作微微一顿。   是他年纪大了眼花了么?看着公主的绣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初见公主的脚……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给那两个丫头安个心。”初见一蹦一跳地走着,怀里还揣着在朝乾宫打麻将赢来的钱,眼前时不时浮现那张和林教授一样的,被她唤作父皇的人的脸。   要是当真是她父亲就好了,她可以把这十九年来的父爱统统补回来,也可以好好跟父亲撒撒娇,不让别人再欺负她了。也可以给他说好多好多的笑话,逗他开心。生病了也没关系,好好照顾,总会好起来的。   可是,她顶替的是赫连初见的位置,那人也不是她的生父。   “嗯,你的点心师傅应该已经在永乐宫了,去吃点东西。”赫连君尧淡淡地说了一声,在交叉的宫道口停了下来。   “皇兄晚安。”初见挥了挥手,然后便往自己宫里跑。   赫连君尧一直看着她跑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脸上淡淡的笑意才全部褪去。   晚安?这个晚上可安不了呢。赫连玦玉蠢蠢欲动,是嫌他对他太斯文了?好好的天堂路不走,地狱没门也要来硬砸?黄昏正好,不去找人喝茶不是可惜了!   白色的袍子一扬,冷漠的身影便往皇子府的方向而去。   ☆、第五十九章 天生王者   (上一章有改动)   赫连玦玉正站在皇子府的院子里射箭,远远地放着靶子,羽箭一搭,飞快地射过去,只偏离红心一点儿。   赫连君尧回宫了吧,也差不多该来找他了。那个总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皇弟,怎么看怎么让人讨厌呢。刺客杀不了他,无论怎样也无法激怒他,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好像是在闹小孩子游戏一样,格外地让人不爽。   不过每个人都是有软肋的,赫连君尧的软肋似乎是初见呢。好好利用了,说不定他还可以赢回来。他的储君之位是他的,父皇也应该向来最偏宠他才对,一直默默无闻的三皇子,他就应该继续不争不抢下去。   有人影踏进了皇子府,赫连玦玉微微一笑,引弓射箭,长长的羽箭从赫连君尧的脸颊边掠过,射在了后面的院墙上,落了地。   “哪阵风,竟吹来了你。”赫连玦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放下了手里的弓。   “路过,顺道来看看皇兄是不是很闲。”赫连君尧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将羽箭放在心上,神情就像是看小孩子玩闹。   他分明比他小,身上的东西,为什么就总感觉比他浑厚?赫连玦玉微眯着眼看了赫连君尧好久,虚伪的笑意褪去,留下的便只是生生的怨恨。   “是来看笑话的吧?如今你是储君,我却白白担个大皇子的名头,不是讽刺么?”   比他先入朝,比他先修完五库之书,比他先获得了人心。但是赫连君尧一回来,便轻巧地拿去了一切,就好像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比不上他的一朝一夕,叫人如何甘心!   “哪有什么笑话可以看。”赫连君尧朝他走了两步,声音平静无波:”永元立贤不立长,很正常的事情不是么?”   赫连玦玉捏紧了拳头。   “不小心路过这儿,不过是想问候皇兄一句。顺便一提,皇兄要做什么,我姑且奉陪着,不要牵扯不相干的人进来。”赫连君尧在大皇子的面前停下,轻轻巧巧地拿过他手里的弓箭。   “似乎我也不是太善良的人,被惹恼了,皇兄曾经做过的事情,我会统统还给您呢。”   手起,引箭,懒懒地射出一箭去,正中那靶子的红心。再一箭,直接劈开刚才的一箭,又中红心。   “皇兄和我的差距,不是做些无谓的事情就可以弥补的。”赫连君尧再次引弓,对准的却是赫连玦玉。   “与其花时间惹恼我,不如多做点功课。实力太差了。”   羽箭破空而过,截断了赫连玦玉的鬓发,直直地射进了后面的石柱。赫连君尧平静地看了面前这有些惊恐的人,轻声道:“听纳兰绝说皇兄很盼着我来,所以今日我便过来陪你玩。皇兄不要客气,想要玩什么游戏,我都奉陪。”   赫连玦玉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张狂又从容,霸气又内敛。一瞬间他好像在这个皇弟的身上看见了龙的影子。不过那定然是幻觉,赫连君尧很强,但是也还是一个人,人的能力有限,再怎么样…再怎么样也是有办法对付的!   “好不容易过来,就玩玩吧。”平复了心境,赫连玦玉轻笑一声,击了两下掌。   无数的侍卫瞬间涌满了皇子府,像是等待了很久一样,静静地将赫连君尧围在中间。   “听说三皇弟的武功不错,借此机会,便和本王院子里的侍卫们切磋一下吧。不过,他们只是侍卫,点到即止。”   赫连玦玉笑了一声,退到台阶上去站着,看着被层层包围的赫连君尧,一双嗜血的眼睛兴奋不已。   来吧,让他看看,这个总是被太傅赞赏,总是被人拥戴的三皇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   初见开心地吃着点心,一边吃一边点头夸赞那点心师傅:“很精致美味,做个礼盒都可以直接当礼品送人了。”   张师傅憨厚地摸摸后脑勺,鞠躬道:“多谢公主夸奖。”   他别的本事没有,做糕点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好哩!就靠这手艺,他也能在三十岁之前攒够银子,替他喜欢的人赎了身去。   “诺,给你。”初见拍拍肚子,塞给了张师傅一张银票。   “公主,这?”张师傅呆愣了,看着手里的银票,有些惊慌:“您是要赶我走么?”   初见连忙摆手,吞下口里的东西,哭笑不得地道:“这是小费啦,你做的好吃,我便赏你小费,是你该得的。”   小…小费?张师傅迷茫地看了公主好久,还是谢了礼。   小费一定是很珍贵的赏赐啊,公主这一赏就是十两,比他一个月挣的银钱还多。真是好心肠的主子。   “对了,等会儿多做两盘这个紫色的糕点,送一盘去朝乾宫,再拿一盘去东宫。”初见同学吃饱之余不忘分享,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奴才遵命!”张师傅乐呵呵地下去了。   初见看了看天色,已经要入夜了。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安心睡一觉吧。   …   杀气四溢。皇子府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已经躺了一地的人,不过都还留着气,没有直接杀了。赫连君尧袖子里的游丝都没有出来,只是徒手点了这些人的穴,抑或是将他们打晕过去。   穿着侍卫的衣服,就是光明正大地同他切磋,不能伤他们性命。但是这些侍卫的一招一式,却是夺命来的呢。赫连君尧冷笑一声,扫了一眼一旁的大皇子,丢开手里最后一个人,温和地问他:“皇兄看得可满意?”   五十个侍卫,连近了他的身也没能够。   “你……”赫连玦玉有些惊慌,往后退了两步。   怪物,真的是怪物。哪有那么奇特的身法,招式也没有,简简单单就放倒了他精心培养出来的侍卫,太荒唐了!   “皇兄不用这样痛心疾首。这些侍卫功夫不够,今日算我替你教训了。”赫连君尧淡淡地笑了笑,随即亦击掌,两道身影便从皇子府外进来,站在赫连君尧身后。   “做侍卫,怎么样的功夫才算合格,萧云、荆良,你们教教大皇子吧。”   “是。”两声齐应,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贴身侍卫萧云和荆良连歇都没歇,便又被自家主子折腾了。   萧云大刀一扫,逼得大皇子狼狈地抽出剑来抵挡,看着这一院子的无用之人,赫连玦玉心下更是恼恨,下手也就不遗余力,将萧云往死里逼。   饱受战斗洗礼的萧大侠不是那么好惹的,他的主子只有赫连君尧,其他人,随便是谁下手也不用顾及。没过两招便压制住了大皇子,一刀划破了他的衣裳。   “你!”赫连玦玉一慌,连忙道:“我可是皇子,切磋就算了,你敢伤我?”   萧云一张死人脸没有波动,随即一刀划破他的另一边衣袖,道:“尊您是大皇子,所以才只伤衣裳未伤人。大皇子功夫底子太差,训练不够,有空还得多蹲马步。”   “混账!”赫连玦玉大怒,连区区侍卫也敢这样侮辱他!随即一剑划破萧云的手臂,力道狠而准。   “这一剑还不错。”萧云喃喃念了一句,一刀将大皇子的剑挑了,转身一脚将他踢到了一旁大殿的门上。   五箭齐引,荆良笑嘻嘻地道:“小心喽”   赫连玦玉还没有缓过神,便有凌厉的风朝他而来,吓得他下意识地便闭了眼睛。   荆良是神射手,却是从天启过来追随赫连君尧的人,他的箭百步穿杨是小事,总带了凌厉的气息,分毫不差地落在自己想要的地方,才是最可怕的。   比如现在,大皇子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自己脑袋周围插着五支羽箭,头一侧,耳朵就碰着了箭身。   离得也太近了!赫连玦玉脸色惨白,慢慢地退出来,看着那五支箭,有些哆嗦。   要是他刚才稍微动一下,岂不是就完蛋了!   “三皇弟你手下的人以下犯上!”赫连玦玉白着脸道:“本王说切磋,你们却是招招要人命,岂是君子所为!”   赫连君尧低笑一声,一点情面也被留地道:“你我都不是君子,别闹那一套了。技不如人,就应该老实承认,再好好提升自己。整日里跟个女子似的怨怼,却不知道做些实际的,不是可笑么?萧云荆良,回去吧。”   萧云收回了刀,荆良一点也不羞愧地上前去将门上自己的羽箭给拔了下来收进身后的箭筒里。羽箭很珍贵的,浪费在这里不划算。   “站住!”赫连玦玉喘息了几口,看着赫连君尧的背影不甘心地喊。   三皇子殿下显然已经玩尽兴了,谁会给你站住。   “我要告父皇你带人强闯皇子府,打伤本王和侍卫!”赫连玦玉吼了一声。   赫连君尧停下步子来。   怕了么?赫连玦玉笑了,君子是斗不过小人的,他也一直不觉得当小人有什么不好。起码总是占上风。   “这会儿父皇应该还没睡着,我带你去么?”赫连君尧看着天色认真地道:“我不会告诉父皇真相,就像你说的那样禀告,说我带人强闯皇子府,打伤了你们。”   赫连玦玉一愣。   “你觉得,那又怎样呢?”赫连君尧回头,神色里满是静静的嚣张。   ☆、第六十章 有节日啊   若是普通的人说这句话,定然会让人觉得狂妄。但是赫连君尧说出来,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赫连玦玉哑口无言了。   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去告状,就算全部是赫连君尧的不对,那又怎样?隆嘉帝不会怪他,他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相反追究起来,终究还是自己的错,说不定还会被再次关静闭。   赫连玦玉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赫连君尧轻笑一声,眉目之间还是惑人的颜色,仿佛刚才的杀气都是错觉。   转身和身后两个人一起回东宫去,皇子殿下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声:自己果然是在和平的环境里呆久了,变得这样善良。若是几年前,该直接杀了他比较省事才对。   赫连玦玉脸色难看得要命,死死盯着赫连君尧远去的背影,低声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这些屈辱,本王会统统还给你。”   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萧云回头看了一眼,不以为然。   有些人就是上天的宠儿,旁人无法企及的。只能说同为皇室之子,对赫连玦玉有些残忍了。但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有人能赢得过主子,明轩帝不能,隆嘉帝也不能。其他人,就更不用说。   “阿嚏——”初见莫名地打了个喷嚏,在床上翻了个身。蹭蹭枕头安静地睡了。明天还约好要去朝乾宫打麻将陪父皇,早睡早起吧。   第二天早上,红锦拿了一套鹅黄的宫装来,银线滚边,长长的宫绦精致而大气,初见咂咂嘴,表示了一番对古代服饰的赞美,然后便换上衣服跑去朝乾宫蹭早饭。   皇帝吃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隆嘉帝也乐得有孩子陪他吃饭。卢公公笑眯眯地给初见添筷子,顺便吩咐一旁的宫人侍膳。   “父皇,吃完饭您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咱们出去散步吧。”初见道:“上次太医也说了那对身体有好处,您要多走走。”   隆嘉帝瞬间想起走在鹅卵石上面的感觉,不由地抖了抖,看看这一脸期待的丫头,犹豫地回答:“朕今天…有些累了啊。”   “锻炼身体就是贵在坚持。”初见喝了一口金玉粥,嚼着玉米粒儿道:“改天我再让人做些健身器材出来,给您老人家多练练,保证身体很快就好了。”   健身器材?不会又是鹅卵石一类的东西吧?曾经英明神武的隆嘉帝转头有些可怜地看了卢公公一眼,他完全不想动啊。   卢公公望着房梁,假装在思考上次的麻将,额头上冷汗直流。   陛下您别指望老奴啊!公主想做老奴怎么可能拦得住哇!   喝完粥,初见饱饱地拍拍肚子,微笑着看着隆嘉帝喝完他那一碗,然后道:“收拾东西,腾个麻将桌出来。”   “是!”几个嬷嬷手脚麻利地动作起来,声音都比平时响亮不少。卢公公干咳几声,扶着陛下去榻上坐着,然后摩拳擦掌地打算去将上次输的赢回来。   麻将是个好东西啊,几个老嬷嬷爱不释手。还偷偷拿木头做了一副出来,半夜打着灯在房里偷偷地打。不过公主的麻将是象牙和玉石做的,打起来手感好太多了!   “开始吧。”初见坐下来,另外三张凳子上就立刻坐上了三个嬷嬷,卢公公慢了一步,竟然没位置了。   “哗——哗——”巍峨的皇宫之中麻将声阵阵,时不时传出“二筒”,“八万”等让路过宫人疑惑不解的词语。   卢公公捱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一旁的沙漏漏到了一半,连忙道:“公主!半个时辰到了!快带陛下出去走走。”   隆嘉帝黑着脸看了他一眼。   “…奴才是怕陛下坐久了对身子不好。”卢公公一脸正经地看着陛下道:“陛下身子康健,才是奴才们的福分。”   麻将才是你最大的福分吧?啊?隆嘉帝无奈地站起来。初见也乖乖跑过来扶着父皇的手,笑嘻嘻地道:“走吧,两个侍卫跟着就行。”   卢公公表情严肃地恭送帝王和公主出门,等他们身影消失了,才飞快地坐上桌子,熟练地摸起牌来。   “父皇我给您说啊,像您这种日理万机经常劳累过度的人,最容易得肩周炎、颈椎病、腰骨疼痛了。这里没有万通筋骨片,儿臣也做不出来,您只能多走走,多运动,再让人多按摩一下。”   隆嘉帝笑着看了初见一眼,道:“这一趟你到底去了哪里?回来竟多了这样多的新鲜玩意儿,会的东西也不少。”   初见打了个哈哈,开始胡扯:“我去了爪哇国,那儿东西很新奇,学了不少。”   “爪哇国?”隆嘉帝皱眉,有这个国家么?   “嗯,很小很远,所以我才去了那么久。”初见冷汗直流,很怕隆嘉帝再问下去就穿帮了。好在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道:“女儿家懂得多是好事,懂得多男子才喜欢。”   得了,别又给她牵红线。初见赶紧闭嘴往前走,到了鹅卵石的小路上便让两个侍卫架着皇上去走。   “父皇,儿臣上次可是被您害惨了。这次您可别那么激动了。”初见双手合十,乞求道。   隆嘉帝咳了咳,道:“没关系,朕走慢一些。”   初见点头,寻了一旁的石凳坐着,看着一身龙袍的老人慢慢地来回走着,不自禁地便笑了。   这场景真美好。   “等您习惯了可以自己走了,儿臣再教您太极拳。”初见撑着下巴琢磨着:“走步机什么的对您的身体也有好处,还有……”   隆嘉帝喘着气打断她:“初见啊,你天天陪着朕这老头子太无趣了。不如去和你皇兄玩玩吧?”   三皇子明显抗打击能力比老人家强了几百个百分点啊,姑娘你高抬贵手放过这老骨头吧,让赫连君尧陪你玩!   初见停下来,嘟着嘴道:“皇兄很忙,没空和我玩。”   听说储君每天要帮忙处理奏折,要接见大臣,就跟半个皇帝一样。白天一贯没见着人,还玩呢,敢去打扰他不知道又要被怎么教训。   “无碍无碍,过两天不是花灯节么?女儿家惯常喜欢的日子。你有令牌,可以随你皇兄出去看看。”隆嘉帝大手一挥,慷慨地道:“朕也放君尧休息一天。”   初见眼睛一亮,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是花灯节?”   古代的节日向来最好玩儿了。比现代的气氛浓厚很多,节目也多,曾见过一副过节时候的古画,街上人山人海的,看起来热闹极了。   “花灯节是女儿家展示自己的花灯的节日,以示手巧,也结交姐妹,或是偶遇良人也可能。”纳兰绝的声音响起,替隆嘉帝解释了。   隆嘉帝看着走过来的人,眼里的光芒一闪,笑道:“纳兰怎么进宫了?”   纳兰绝躬身行礼,道:“上次请安未成,家父知道陛下身子不好,总要臣进宫来看看。”   隆嘉帝点头:“你有心了。”   初见回头看着纳兰绝,疑惑地问:“女儿家展示自己的花灯?要自己做么?”   “嗯,各家女儿都会做很漂亮的花灯,后面会有评选,夺魁之人也有奖赏。”纳兰绝看着初见感兴趣的样子,笑道:“公主也想去么?”   初见站了起来,眼睛转啊转地道:“当然要去了,只是不知道花灯怎么做?”   隆嘉帝闻言一愣,停下来看着初见道:“你向来手巧的,以前朕虽然不关心你,却也记得你曾经做过一盏荷花的花灯,很是精致。”   糟了,她忘记了,她现在是初见公主,那公主的情况,她还不是特别了解,很容易穿帮。   “啊,儿臣太久没做了。现在才想起来。”初见干笑两声,看着隆嘉帝道:“父皇继续走一会儿再让人扶您回去,儿臣回宫去找找以前的东西。”   隆嘉帝也没多说,只笑着点头:“去吧。”   初见行了个礼,拽着纳兰绝就走。纳兰绝没防备,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尴尬地朝隆嘉帝抱了抱拳。   “总是毛毛躁躁的。”隆嘉帝看着初见的背影,叹息了一声,眼里有些宠溺。   “陛下,继续走么?”一旁的侍卫问。   “走什么走?扶朕回宫歇一会儿。”隆嘉帝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道。   侍卫吓得一抖,连忙遵旨。   这一边,初见正慌忙问纳兰绝:“以前的初见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纳兰绝被她拉得身子倾斜,却难得还保持了风流倜傥的模样,微笑道:“臣对初见公主了解不多,但是宫里的人对她的一贯评价便是:知书达理,温和软弱。也爱玩闹,手工女红也是极好,但是在生人面前有些不敢说话,被人欺负也从来不告状。”   初见皱眉,这是个什么人啊,哪有被欺负了不吭声的。要换作是她,别人踩她一脚,她非把人家的脚给踩肿不可!   “那你觉得,我现在和她像么?”初见问。   纳兰绝嘴角微抽,看着初见道:“恕我直言,一点也不像,只是面容和装束一样的话,可以遮掩过去罢了。毕竟平时初见公主接触的人不多,近身的也就两个丫鬟。”   “但是,如果遇见观察得很仔细的人,你是必然要被揭穿的。”   ☆、第六十一章 人群之中   初见一惊,下意识地回头四处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嗓门问纳兰绝:“要是被发现了…后果会是怎样?”   纳兰绝想了想,认真地道:“应该也没有多严重。”   刚想松口气,这位大喘气的爷又继续道:“顶多是欺君之罪、混淆皇室血统之罪、犯上之罪,加起来也不过就是斩头之刑。”   初见僵了。   “以公子的性格,你若是暴露了,他应该不会帮你。但是留你全尸,赐毒酒什么的,公子还是能做到的。”纳兰绝微笑着看着初见:“放心吧。”   放你x的心!这怎么放心啊?啊!一不小心就会死人的啊!万一什么时候不小心被人揭穿了,估计这几个损人还是首先送她去死的?   完了完了,被坑了!刚开始为什么没有察觉到,这地界多危险啊。她的小命不值钱,但是好歹也只有一条!要是丢在了古代,她怎么对得起自己,怎么对得起林教授,怎么对得起被自己遗留在a大食堂的饭盒!   “我要去找皇兄。”初见说着就提起裙子往东宫跑,纳兰绝连忙跟上她,边跑边道:“你不用那么着急的,都说了宫里了解初见公主的人没有多少,不会那么轻易穿帮。”   这傻丫头,逗一逗她就当真了,她可是赫连君尧亲自接回宫来的人,谁没事会去怀疑她。况且初见公主已经找不到了,这人身上又有同公主一样的胎记,任是谁也无法证明她是假的。   初见满脸黑线地回过头来看着这小侯爷,后者干笑两声,道:“我忘记说了,就是公子让我来找你的,恰好也是花灯节的事情。他需要出宫,正好同你一路。”   “同我一路?”某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眼前飘过无数美丽的花灯,灯在湖水中慢慢展开,中间有一块颜色鲜艳欲滴诱人无比的点心…   “嗯,因着一路上的姑娘会将花灯送给自己的心仪之人,公子每次这个时候出宫都寸步难行。有个姑娘在身边挡一挡也是好事。”纳兰绝想起以前某一年公子在花灯节出去时候的场景,至今还心有余悸。   原来她是挡箭牌。初见撇嘴,不过想到那热闹的日子,也很是期盼。跟纳兰绝问了一些细节上的事儿,便高高兴兴回宫去准备花灯了。   远远的有一双眼睛望了他们许久,因着隔得远,纳兰绝也没有注意。等他们两人分开,那人才偷偷摸摸回了朝乾宫。   “禀皇上,公主似乎和小侯爷相谈甚欢。”暗卫跪在隆嘉帝面前,一五一十地道:“虽然听不见说什么,但是公主走的时候好像很开心,小侯爷也笑得一脸温柔。”   “哦?”隆嘉帝又来了精神,双眼发光地看着那人问:“依你看,公主和小侯爷是否般配?”   暗卫回道:“公主七窍玲珑,小侯爷温文尔雅,自然是极般配的!”   隆嘉帝乐了,额头上“媒婆”两个字大放光芒,挥手便吩咐一旁的卢公公:“去让人搜一幅纳兰的画像来!朕怎么把他给忽略了,他也是上好的驸马人选。”   卢公公看着陛下高兴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道:“陛下难不成您忘记了,小侯爷他…”   他哪有看起来那么温柔体贴啊,那主儿,可是典型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隆嘉帝的笑意褪了去,沉吟了一会儿,靠在床头道:“朕糊涂了,倒忘记了纳兰那件事。罢了罢了…看初见的意思吧,若是她实在喜欢,朕为她赐婚也可以。”   “皇上英明。”卢公公看着自家主子这为公主操心的模样,微微笑了笑。   …   据说,花灯节是永元的三大节日之一,用来表明心意,结交闺蜜,展示才华。顺便也拉动了纸业和竹篾业的蓬勃发展,促进了永元的经济增长。   这一天,无数的少女捧着自己做的花灯上街,力求偶遇心仪之人,表个白,结段姻缘什么的。   这一天,也有很多的公子哥出行,赏花灯美景,作诗吟赋,说不定还有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谈。   总之这一天的永元国都的长归河边,街道繁华,空气里都洒满了暧昧的香气,粉红泡泡满天飘。跟现代的情人节无二。   初见走在赫连君尧身边,一直左顾右看,打量其他姑娘手里的花灯。有些精致只有手掌大,有些华丽得有普通灯笼那么大。有蝴蝶状的、荷花状的、牡丹状的,各式各样。   “你的花灯呢?”赫连君尧侧头看了看初见,问。   初见一笑,指指后面红锦手里抱着的,用一块大红绸遮了的东西:“在那里。”   “遮了干什么?”赫连君尧挑眉。   初见认真地道:“有神秘感,而且我怕吓着你。”   赫连君尧看了她一会儿,决定不和她纠缠。两人一路,身后还有纳兰绝和红锦跟着。其他人今天都没有出来。   “我今天是出来找人的,所以你跟着我,别走丢了。免得到时候我还要返回去找你…”赫连君尧话还没说完,人群一下子就涌动了一下,初见的小身影就不见了。   “小姐!”红锦艰难地护着手里的灯,看着那一抹黄色被淹没,急得喊了出来。   旁边的纳兰绝接过红锦手里的灯护着,然后将红锦拉到了自己身前,一双眼睛担忧地看向初见的方向。   那丫头的小身板,不会被踩死吧。   赫连君尧沉了脸色,看着周围围过来的女子,无数盏的花灯在他面前举高,女子娇羞的声音不绝于耳:   “请公子收下奴家的花灯。”   “公子,奴家对你一见倾心,还请公子怜悯。”   “公子家里可有佳人?”   初见被挤得差点跌倒,看看这很有明星出游架势的人,摇头默默地想:自己根本不管用嘛,站在他身边还是会有女子扑过去。   “哎呀,我的灯。”一个人挤过来,不知道是谁推了一下,一盏天仙灯就压碎在了初见的肩膀上,竹篾断了,纸也破了。   初见有些没反应过来,抬头看那姑娘,一张楚楚可怜的脸,看着坏了的灯,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人太挤了,姑娘灯坏了就重新去买一盏吧。”初见好心地说了一句。   后面挤上来一个丫鬟,扶住了面前这女子,急急地道:“小姐,奴婢都让您小心了,怎么会还是走散了,快过来。”   那女子抬头看了初见一眼,没有做声,跟着丫鬟走了。   喂,那是什么眼神啊,像弄坏她花灯的是她一样。初见皱眉,看着那娇弱的身影,心里不大高兴。对她不满意直说好么?一双眼睛看得她发毛,她又没有惹事,站在这儿也躺枪。   “沈初见。”赫连君尧看了四周好久,也没有看见那黄色的影子,心里微微有些烦躁,干脆便喊了一声。   围在他周围的女子一愣,接着相互看了看。沈初见是谁?   “我在这儿。”初见没好气地举了举爪子,看着周围的人肉壁,很是无力。   赫连君尧扫到她的手,不禁觉得好笑。分明是那么能吃的女子,为什么还比别人长得矮?这人群一淹,连衣裳的颜色都看不见了。   “让开。”清冷的声音跟那绝色的容颜不搭调,但是充满了拒绝和煞气,逼得周围的女子都退后了一步。   初见站在原地,爪子都要举酸了,人群好像又开始骚动起来,左推右挤,不知道又将她挤去了哪里。   “纳兰,带红锦去茶楼,我去找她。”赫连君尧朝纳兰绝的方向喊了一声,然后便往初见的方向走。   “是。”纳兰绝应了,无奈地看了这格外人多的一条街,带着红锦去了一旁的茶楼。   四处的吵闹声,尖叫声不断,初见的手也累得放下了,一时间人又不见了。   “真是会找麻烦。”赫连君尧不断推开旁边女子的花灯,一步一步地往那个方向走。差不多走到的时候,沈初见却已经被挤到其他地方去了。   皇子殿下微微急了起来,每年的花灯节踩死人什么的事情也有发生过,那小不点儿被挤在人群里,万一被踩死了怎么办?她又不长个脑子,武功也不会,声音也不大,简直是走丢了就没法儿找!   刚刚应该拿根绳子将她捆起来的!   “沈初见!”又喊了一声,周围却没了回应,赫连君尧站在人群里,有些不知所措了。   “公子在找人么?”   “公子在找谁?奴家带了很多人来,应该可以帮忙。”   “公子找的是女子么?”   ……   一片嘈杂之中,赫连君尧闭上了眼睛,静心听下来,除了商贩的吆喝,除了周围女子的不断询问,好像在某个地方,还有一个人在碎碎念。   跟蚊虫一样的声音,每次都打扰他睡觉。啰啰嗦嗦的,烦死了。但是现在听见了,总觉得…也不是很烦。   穿过人群,下意识地往一个方向走。走了许久,拨开人群,才终于看见了那一抹黄色。   沈初见同学正被困在人群里,闭着眼睛在数数,刚好数到五睁开眼睛,面前便是一张微微恼怒的脸:“不知道叫我一声么?”   ☆、第六十二章 轩辕冲雨   初见眨眨眼,再眨眨眼,确定面前的赫连君尧不是幻觉之后,神色万分扭曲。   她刚刚是在脑抽筋,因为找不到他,也走不动路,所以想起很久以前看的一个韩剧里,女主角是个骗子,告诉男主数五下睁开眼,看见的人就会爱上她。于是…于是就无聊地照做了。   但是睁开眼看见三皇子,这个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怎么了?”赫连君尧看着呆呆傻傻的某人,伸手将她拉出来,按着她的肩膀前行:“撞坏脑子了?”   你才撞坏脑子了!初见回过神来,撇了撇嘴,问:“怎么找到我的?”   赫连君尧微微扬了扬嘴角,道:“胡乱找的。”   周围的少女看着那美丽的人寻了一个女子出来,心都碎了一地,盏盏花灯寂寞地在手掌中捧着,也只能看着那风华绝代的男子跟那姑娘去了一旁的茶楼。   恨不相逢未爱时。   纳兰绝和红锦等了许久,终于看见公子和初见走了上来。红锦立刻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初见一圈儿,确定她没哪儿伤着,才松了口气。   “街上人太多了,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赫连君尧道。   初见点头坐下,自己的花灯还被放在桌上,红色的绸布盖得好好的。   这花灯是花了她两天时间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纳兰绝说的那比赛。据说是黄昏的时候,会有人选出最好看的花灯,赋予花魁称号,并给予奖赏。   虽然不知道古人的审美观是怎么样的,但是她已经做得精致又精巧了,还实用。要是不能夺魁,那些评委打雷天就别出门!   “小二,来盘碧玉歌,再来一盘水中月。”旁边的桌子有人喊了一声。   初见的耳朵立刻就竖了起来,碧玉歌?水中月?那是什么?应该是吃的吧。   小二应了一声,初见左看看右看看,终于看见了墙上挂着的木牌,上面的名字都是古里古怪的,什么“天仙配”,“黄金条”,“雪满梅”,都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食材的东西。   “封寻,我饿了。”初见眨眨眼,看着旁边的人道。   赫连君尧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点头。   “小二,我要‘天仙配’和‘黄金条’,‘雪满梅’和‘镜中花’也来一盘。”初见嚎了一嗓子。   “好叻——”小二应着去了,旁边桌子的客人听见是女子的声音,不由地好奇地“咦”了一声,转过头来打量。   这一打量,先看见的倒不是那姑娘,而是正对着他的赫连君尧。轩辕冲雨挑了挑眉,那人明显也看见了他,抬抬手算是打了招呼。   “六王爷这么远过来,就是为了在这里吃点心?”赫连君尧微微一笑,看着轩辕冲雨道。   六王爷?初见和纳兰绝都好奇地侧头去看。纳兰绝自然是认得那人,天启的六王爷轩辕冲雨,擅长蛊术的家伙。但是初见就不认识了,只是觉得眼熟。   那人眉目清秀,手里拿着一个圆形盒子状的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初见毫不顾忌地打量了一会儿,却想不起来是哪儿看过这人。   轩辕冲雨轻笑道:“只是听说花灯节热闹,所以才过来看看,顺便给自己放个假罢了。倒是你,一会儿没见,身边就多了佳人。”   佳人?赫连君尧一愣,低头看了初见和红锦一眼,谁是佳人?   “南卿说你可能不久会大婚,我心里好奇,你这样的男子,会再喜欢上怎样的人。”轩辕冲雨说着,起身朝他们这桌走了过来。   红锦自觉地起身让开,轩辕冲雨便坐在了赫连君尧的对座,仔细看了看初见道:“是她么?”   很普通的一个女子啊,看不出什么特别,只是刚刚点食的时候震了他一下,因为很少有女子会点这么多的东西。   “胡说什么。”赫连君尧冷了脸色,看着轩辕冲雨道:“南卿整天算的都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大婚?而且,六王爷,你旁边这位是赫连初见,不是你想的那样。”   赫连初见,永元的长公主。   轩辕冲雨眉梢一挑,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初见道:“你就是初见公主?”   声音不大,二楼人多嘈杂,也就没让其他人听了去。初见近距离看了看这个人,觉得他皮肤真不错,看起来舒服。于是点了点头:“嗯。”   拍了拍脑袋,轩辕冲雨有些想笑。他来永元这一趟,自然不是无缘无故来的。隆嘉帝给他写了亲笔信,告诉他永元长公主到了适婚之龄,王爷身也未娶,不如过来碰碰缘分。   这还就真碰上了。   “在下轩辕冲雨。”六王爷撑着下巴打量初见,很有礼貌地自报家门,看样子是将三皇子殿下给抛到了一边。   赫连君尧眼神沉了沉。   “嗯,你好。”初见的注意力早就移到了他手中的盒子上面,随随便便地招呼了一声,便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轩辕冲雨一笑,将蛊盅放在了桌子上,道:“里面是蛊虫。”   蛊虫?初见兴奋了起来:“是不是那种可以种在别人体内,然后用母蛊相连,一方死,另一方也要跟着死的东西?”   轩辕冲雨眼睛一亮:“你也懂蛊?”   初见点头又摇头:“我没见过真正的蛊,但是小说电视看了不少,所以也能明白一些。”   轩辕冲雨自动跳过她话里那些他不明白的词汇,有些意外地感叹道:“我还没想过会有你这样身份的女子知道这东西。”   “过奖过奖。”初见谦虚地道:“我只是平时爱乱看书罢了。”   看书?她哪里看书了?赫连君尧冷哼一声,自从进宫她就再也没碰过书本了好么?   “听说公主前段时间失踪了?”轩辕冲雨很感兴趣地问。   初见笑了笑:“出去旅游了一趟而已,不用在意。”   “啊,这样。”轩辕冲雨笑了:“看起来公主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有趣?哪儿有趣?长得有趣?皇子殿下被晾得不高兴了,黑着脸看着轩辕冲雨道:“你来永元不是找我,反倒是找初见的?”   轩辕冲雨回头,轻笑道:“是啊,日子无聊,你这人又冷冰冰的无趣,我放着有趣的公主不找,干什么要找你?”   旁边有杀气。纳兰绝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看了对面无知无觉的沈初见一眼。他总觉得这桌子上气氛诡异,轩辕王爷与公子尚算熟知,因着明轩帝和顾凉月的关系,公子也没将轩辕冲雨当外人。但是今儿总觉得哪儿有古怪呢。   “哎,您的点心来喽——”店小二及时赶到,端上刚刚初见点的东西,轩辕冲雨点的也自然都端上了这一桌。   “看起来很好吃。”初见没顾气氛,伸手捻起一块山药绿茶糕:“这难道就是‘碧玉歌’?”   轩辕冲雨点头:“这东西我很喜欢,挺好吃。”   初见咬了一口,香香甜甜的,又很糯,绿色看起来很清爽,也让人胃口大开。   “嗯,的确挺好吃。你们也吃吃看。”有了吃的,某人是桃花眼又笑成了月牙,再拿了旁边的“雪满梅”,却是冰皮的月饼状的东西,没有月饼那些印儿罢了,这种冰冰凉凉的东西在这里也能做出来,实在难得。一咬开,还是红色的豆沙馅儿,真是雪满梅。   六王爷显然也是一个喜欢吃东西的人,点心一上来,两人都不说话了,唯一的声音就是“嗯,好吃”,然后眯着眼睛细细品着。   赫连君尧沉默,旁边的纳兰绝也是沉默。这王爷看起来和沈初见真是一路的人啊,居然也这么爱吃。两人结拜成兄妹算了。   “公子,我想起来了。”纳兰绝突然想起了那天无意中听见的消息,忍不住拉了赫连君尧起身,站到一旁道:“我终于想起这位王爷来永元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赫连君尧皱眉。   “最近皇上好像张罗着在给公主挑驸马。”纳兰绝道:“上次就听说皇上搜了南宫将军的画像,又高价悬赏画师,让人去雪国画了小皇子龙昭的画像回来。这位天启的王爷,好像也是在名单之中。”   选驸马?赫连君尧微微眯了眯眼,回头看了看吃得正欢的那两人,不太高兴地道:“这件事是不是还早了点?”   纳兰绝耸耸肩,主儿您别问他啊,他也不知道皇帝老头儿的想法。   “封寻,别嘀咕,有什么话就当面说吧。”轩辕冲雨吃得差不多了,抬头看着一旁浑身冒冷气的人,轻笑道。   赫连君尧回头,重新坐在了轩辕冲雨对面,看了他半晌道:“我有话问你。”   “嗯?什么?”轩辕冲雨笑着问。   “出去说吧。”皇子殿下道。   初见抹抹嘴,看着三皇子这一脸严肃的表情,还以为发生了多严重的事情呢。也就没有多问,乖乖和纳兰绝坐着,等他们回来,顺便招手让红锦也过来吃一点儿。   “堂堂天启王爷,半个帝王,你会想当驸马么?”赫连君尧站在一处小巷,看着轩辕冲雨问。   轩辕冲雨一愣,摸了摸手里的蛊盅,莫名其妙地道:“有规定不可以么?只要是遇见喜欢的,我不介意让人接了江山,然后给她当驸马。”   ☆、第六十三章 相见恨晚   赫连君尧侧头,“你在开玩笑么?”   放弃天启过来当驸马?这两人才第一次见面,而且,沈初见怕是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轩辕冲雨不是任性的人,这么多年也沉淀了不少,所以轩辕子离才会放心把天启交给他不是么?现在是怎样?遇上沈初见那不正常的,把这个也给带着疯魔了?   “你不要激动,我都说了是如果。”轩辕冲雨笑着拍拍赫连君尧的肩膀,脸上泛起一丝感概:“许久不见,总觉得你变了一些,封寻,你以前哪有这样有人味。”   人味?赫连君尧静静地看着轩辕冲雨,有些不解地问:“我以前给你们落下什么印象了?”   轩辕冲雨摸摸下巴,想了想道:“神仙一样,没有太大的喜怒,也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冲动起来什么都干得出来,为了顾凉月也什么都干得出来。但是整个人看起来虽然比皇兄笑得多,却比皇兄更难接近得多。”   皇兄轩辕子离,虽然霸道冷血,但是也不如面前这个人残忍。   背靠上一旁的墙,赫连君尧迷惑不解地道:“我一直以为你们应该觉得我很温柔才对。”   轩辕冲雨:“……”您的确很温柔,但是谁信了谁就是那蜘蛛网上的蚊虫,逃离的机会都没有了。   “罢了,你来永元,谁在照料天启的国事?”赫连君尧问。   “我没告诉其他人,只称病让人将奏折都送去我府上,由几个得力的臣子先照应着。”轩辕冲雨笑道:“你放心吧,皇兄和你守下来的江山,不会在我这里断送的。”   赫连君尧斜他一眼,没有说话。   两个人在这巷子里各有所思,外面的热闹放佛透不进来。   “他们怎么样了?”赫连君尧终于还是开口问。   上次去天启,依旧是没有见那人一面,送了药便走了。他们的生活他不会再去打扰,只是…难免还是有些放不下。   “皇嫂的身子无碍了,夏清风说将你送去那一瓶冰雪丸吃完就没事了。”轩辕冲雨道:“皇嫂嘴上不说,心里应该还是有些担心你的。毕竟那一战之后,你就一直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她好生过她想过的日子请收藏、推荐,我不需要人担心。”赫连君尧站直了身子,侧过了头去,轩辕冲雨便又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了。   “至于王爷你,来了永元便是客,好生玩吧。”   轩辕冲雨松了一口气,笑道:“还以为你那严肃的模样是要驱逐我出境呢,走吧,他们应该等久了。”   赫连君尧想起刚刚纳兰绝的话,只低低一笑。那个没心没肺的沈初见,也不一定就能让轩辕冲雨动心吧,在外人看来,她只是莽撞而一无是处的公主而已。   桌子上的糕点已经没有了,初见看着自己的花灯,忍不住想伸出手去,但是又忍了下来。等到黄昏的时候才可以动,现在不行。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刚刚离开那两个人终于回来了。初见朝他们摆摆手,道:“还以为你们两个私奔了呢。”   纳兰绝多想去捂住着丫头的嘴啊,对外国来宾也敢乱说话,真是不怕引起国际问题。   好在六王爷也向来不是计较的人,看了看桌上没了的点心,只笑道:“公…初见姑娘的食欲真不错。”   初见舔舔嘴唇,笑嘻嘻地道:“还好,是这里的东西好吃又精致。现在吃饱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轩辕冲雨点头:“可以啊,外面很热闹。”   赫连君尧沉默,扫了初见一眼,再看看她手里的花灯,想说什么,那丫头已经抱着花灯跳到了轩辕冲雨的旁边,高兴地道:“你和我一路吧,我跟皇兄在一起的时候被挤得好惨,你没他长得妖孽,应该会好些。”   有人额上的青筋爆了爆。   “纳兰和红锦一起吧,别把我的丫头弄丢了。至于皇兄…”初见想了想,笑得虎牙亮闪闪:“皇兄随意,不要再引起交通事故就可以了。”   他这是被嫌弃了么?赫连君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那丫头和轩辕冲雨出去了,纳兰绝在旁边干咳,红锦只是低头不做声。   “走吧。”皇子殿下无奈地拿出了以前的银色面具戴上,示意纳兰和红锦跟上。   在自己的国家也要偷偷摸摸的,真是让人不爽。   “哎,这个好好玩。”初见凑到一个小摊子前面,看着上面各式各样的糖人,眼睛亮了亮。   轩辕冲雨走在旁边,看了那东西一眼,摇头道:“来的时候我尝过了,你刚刚吃了那么多糕点,再吃这个肯定会腻。”   初见佩服地回头看了六王爷一眼,眼里明显写着“遇见知己了啊”几个大字。   六王爷笑得温柔,边走边和初见聊天。   “叫你初见有没有关系?”   “没事儿,都是哥们。我也叫你…你叫什么来着?”   “…轩辕冲雨。”   “好麻烦的名字,轩辕兄。”   轩辕冲雨望天,是他的名字麻烦,还是封寻在永元的名字更麻烦啊?赫连君尧不比轩辕冲雨笔画少吧?   不过,这女子真是,居然穿着女装跟他称兄道弟的,还颇为有意思。   以前觉得世界上有顾凉月那样冷血冷静的女子已经是一种极端了,却不想还有另一种极端,那就是旁边这位这种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   “轩辕兄你来永元观光么?”初见问。   “观光…我只是来游玩,听说花灯节很有意思。”轩辕冲雨一贯有礼貌地回答。   初见打量了他一圈儿,笑道:“该不会也是想来娶个美人回去的吧?”   六王爷很认真地点头:“有这个想法,我年纪不小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好看的?贤淑的?”   “看缘分。”   “……”   前面两个人跟早认识了八百年似的说个没完,连后面的纳兰绝都要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以前认识?怎么看起来这么熟稔。   他们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叫“自来熟”,随意与谁说话都是这样的相见恨晚。   而皇子殿下自从戴上面具,就变回了以前的样子,一张脸冷得可怕。走在纳兰和红锦前面完全是自动开路,周围都不敢有人靠近了。   这样的公子真让人怀念啊,纳兰绝欣慰地想。   “纳兰公子,您觉得,公主会不会当真就与那王爷在一起了?”红锦跟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低声问纳兰绝。   纳兰绝心情不错,轻笑着回答:“谁知道呢,不过若是那两个人在一起了,对永元有益无害。”   红锦点头,的确,六王爷是天启的掌权人,公主是永元的长公主,两人要是联姻,该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赫连君尧不说话,有些无聊地走着。他这一趟是出来接轩辕冲雨的,结果接到了人,却给沈初见送作堆了,心里难免不舒服。回去吧,又更加无趣,不回去吧……前面两个人到底还有多少话没说完?   “当真有那样奇特的东西?”轩辕冲雨惊讶不已地道。   “有啊,只是这个地方没有条件,不然可以做的。”初见比划着道:“滑翔伞工艺要求很高,不然容易出事。但是做出来了之后,飞翔的感觉很好的。”   轩辕冲雨很是兴奋:“我那儿有很多的能工巧匠,不如你哪天有空看看能不能做出来?人要是能飞就好了。轻功都一直需要借力点。”   初见拍拍胸膛,笑道:“放心吧,只要你的工匠够好,我就给你做出来。到时候叫上我一起玩。”   “好啊。”轩辕冲雨点头,随即又赞了初见一句:“难得遇见一个女子像你这样,说起话来一点拘束都没有,很舒服。”   “你也是啊。”初见又看了这人极好的皮肤一眼,忍不住还是问了:“你平时都用什么东西保养的?为什么皮肤看起来比女子还好?”   轩辕冲雨嘴角微抽,干咳一声,道:“我没有保养…”   “天生的?”初见停下步子,惊讶地道:“天生成这样水灵灵的,你上辈子是被淹死的么?”   …真是说话没个遮拦呢!   不过六王爷很开心,刚开始还以为这位公主是伪装的天真,一段路走下来,才发现这是她原本的性子,有些不懂规矩,但是又率直得可爱。   倘若他必须要娶一个人为妻的话,娶了她也不错。在外面很累,回到家里可以什么都说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哎,让开让开!”   一个小贩推着木头车从人群中经过,路人纷纷躲避,拥挤了一阵儿。初见一个不注意,便又要被几个身强体壮的姑娘给挤进了漩涡里。   “初见姑娘。”轩辕冲雨皱眉喊了一声。   初见举高了手,一边暗想旁边的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一边为自己的小身板默哀。再挤就该坏了啊姑娘们!这又不是地铁,挤什么挤!   一只冰凉的手穿过人群,拉住了她开始泛酸的手臂,轩辕冲雨的声音好像近了些,还在喊着她的名字。   初见觉得,等会儿走到空地,还是让赫连君尧把自己给拴在腰带上好了。   ☆、第六十四章 曼朱莎华   那冰凉的手将她扯出了人堆,拉到了身前,随即熟悉的声音响起:"红锦,拿绳子来。"   哎?不是轩辕冲雨的声音?初见眨眨眼,一抬头就看见一张带着银色面具的脸。那人低下头来,清澈的眸子里有琉璃一样的光芒,隐隐还有些恼。   "你吃那么多的东西,就不能长点儿肉?人一挤就没了。"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些嫌弃,赫连君尧低头看着初见,一字一句地道。   初见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不胖,但是也不瘦。她先天就是个吃不胖的,有办法么?   "初见。"六王爷也终于走了过来,看了看周围道:"人越来越多了,好像是前面有什么热闹。走近一些,别再散了。"   "嗯。"初见点头,刚准备走,手上就是一紧。   红锦当真拿绳子来了!初见嘴角微抽,看着绑在自己手上的红绳,另一头被赫连君尧牵在了手里。   遛狗么!   虽然她刚刚还这么想来着,但是真被拴着,也是不好看的好么!   "走吧。"赫连君尧道:"前面是花灯赏。"   花灯赏?初见刚炸起的毛又顺下去了,转头就往人流的方向走。她花两天做一花灯就是为了这个啊!有奖励!   于是,宠物在前面开路,主人悠闲地走在后面和轩辕冲雨说话。   "你到底抱着什么心来的?"   "嗯?本来是想看花灯节,但是突然觉得你的皇妹是良妻之选。"轩辕冲雨认真地道:"两国联姻也不错,对么,封宫主?"   "在永元还是唤我赫连吧,我不觉得用她去联姻是好事。"赫连君尧淡淡地道。   "为何?我觉得初见很不错。"   "不,那是你了解不多,她很能闯祸。"   轩辕冲雨摸着下巴思考,闯祸?好像在天启闯祸他还是可以抗下来的。   "而且,很能吃。"   他也不是养不起啊。   六王爷是很严肃地在思考自己的终身大事。   赫连君尧看了他半晌,淡淡地道:"你若是真心,那再相处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时间长了你若还是这样想,那么这也许就是一段好姻缘。"   虽然他实在不觉得轩辕冲雨会和沈初见搭边。   轩辕冲雨点头,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以后当真是姻亲,我不会负了你的皇妹的。"   赫连君尧侧过头去,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初见,默默地觉得轩辕冲雨其实也是一个可靠的男子,若是他也还好。   "你们看,你们看!开始了!"初见挤过了人群回头冲赫连君尧灿烂一笑:"这就是花灯赏?"   皇子殿下愣了愣,抬头看去,前面有一个高高的台子,临着旁边的河水,在晚霞里看起来格外绚丽。   "就是这里了。"纳兰绝护着红锦挤过来,微笑着道:"等会儿铜锣响三声,将花灯举起来就可以。"   红锦连忙将花灯递给初见。初见笑了笑,转头问赫连君尧:"你猜我能不能夺魁?"   "不能。"赫连君尧一点情面也不给地摇头。   初见的脸垮了:"为什么?"   "因为你太矮了。"   头顶一片乌鸦飞过,初见撇嘴,看了看周围的人,再看看自己好像是的,自己不够高,举起灯来也会被淹没的。   轩辕冲雨笑了笑,道:"要我帮你举么?"   初见鼓嘴:"不要,我自己来。"   她就不信这么打眼的花灯也能被淹没!   轩辕冲雨低笑,赫连君尧沉默。   周围一片嘈杂,突然有一道影子顺着台子上牵着的灯笼串儿一路飞上了高台,众人一片叫好。   初见抬头看去,却见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年过四十的模样,却风韵犹存。   "又是花灯赏,奴家便不多言了。老规矩,选上花魁的灯,其主人得奖。"那女子不急不缓地说着,一挥手,旁边的小厮便敲响了锣。   "铛?铛?铛?"   随着锣声,太阳终于沉下了山去,周围的花灯一盏盏亮了起来,粉白的芙蓉、美丽的仙鹤。果然永元的姑娘大多手巧,雪白的花灯一点上,瞬间感觉明亮又昏暗。   明亮的是手捧着的东西,暗了的是天色。   那遮面的女子在台上细细打量着,看不出是什么神情,也没有什么动作。初见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手里的红绸揭开了。   赫连君尧有些好奇,抬眼看去,那丫头揭开红绸,怀里却还是一团红的东西。   "红锦,火。"   "是,小姐。"   初见接过火折子,点燃了花灯瓣儿上捆着的一条线,然后将花灯举了起来。   那是一盏纯红的花灯,形状很奇怪,没有见过,但是总让人觉得凄美。初见个子不高,果然举起来也不是特别显眼。但是,那点着的线竟然爆了一串儿火花出来,冲了几寸,吓得旁边的人都纷纷退开。   初见露齿一笑,看着自己举在头顶的灯。   火烧断了绳子,一朵鲜艳的花绽放开来,片片花瓣展开,里面还有层层叠叠的红色绢纸围绕着一个水晶透明的灯罩,灯罩里的蜡烛已经被刚刚的火星引燃,明亮地燃烧着。   好漂亮!那一下子的绽放,瞬间将周围花形死板的灯给比了下去。这样精巧的东西,做出她的女子该是有怎样一双巧手!   台上的女子眼神灼灼地往初见这边看了来,低声对旁边的小厮吩咐几句,那小厮便下台朝初见走来。   "姑娘的花灯,当世无二。"小厮恭敬地鞠躬,对初见道:"请姑娘上台。"   嘎?还要上台?初见皱眉,回头看了身后的几个人一眼。皇子殿下的脸不用看了,没表情的。但是轩辕冲雨的脸上却写着"我要看热闹,你快上去吧"的意思。   "奖励是什么?"初见犹豫了一下,问小厮。   小厮脸上的笑意一顿,随即道:"姑娘的花灯为魁首,今晚便可以最先放入河中,亦可以向在场的心仪之人表达爱慕,对方是会接受的。"   "没了?"初见瞪眼!   "没了。"小厮不解地看着这位姑娘,大家都是冲这个来的不是么?为什么她赢了还很不高兴的样子?   初见忍不住爆粗,丫的一没奖金二没奖品,赢了就让人去表白,可真是个低成本的节目啊!   谁让她来的!   纳兰绝突然感觉背后一寒,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不去么?"赫连君尧问。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初见很想潇洒地一甩袖子,云淡风轻地道:"姑娘不在乎这些,只是来玩玩。"   但是这么多人,她很没胆,自己也好歹花了这么多精力。那那还是上去吧。   抱着花灯走上台,台上的蒙面女子朝她一笑,温柔地问:"姑娘是哪家的?"   赫连家的,这么回答估计三皇子会掐死她,初见想了想,道:"沈家的。"   永元国都这么大,得有多少个沈家啊,这么说不会穿帮。   下面的饲主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沈姑娘,你可有心仪之人?将这盏花灯送他,按规矩,那人是不能拒绝花魁的,你也可借此表明心迹。去年的黄小姐和玉公子就已经成了夫妇了呢。"妇人温声道。   心仪之人?初见扫了下面一眼,姑娘们已经退下了,现在前面站着的都是清一色的男子,跟打量商品似的看着她。   这种感觉太不舒服了。初见想也没想,抬手就指向轩辕冲雨:"他吧。"   轩辕冲雨一愣,继而笑了,往前走几步站在离初见不远处的台下,抬头看着初见道:"你喜欢我?"   初见抱着花灯在台子边蹲下,看着轩辕冲雨认真地道:"我做这个花灯很不容易,所以给你,等会儿还给我。"   轩辕冲雨:""   隔得远了,自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赫连君尧微微不悦,总有一种自己养的宠物跟别人亲近了的恼怒感。   不过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的感觉有些奇怪了。沈初见和轩辕冲雨在一起是有好处的,他也不是很反对,现在心里这种情况有些多余。   "看来也是你情我愿的。"台上的女子轻轻一笑,对初见道:"等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散去,姑娘便可第一个将花灯与这位公子一起放进河里,祝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初见回头冲她笑了笑,然后就跳下了台子。周围突然热闹了起来,其余没有夺魁的姑娘一边赞叹地看着初见手里的灯,一边捧着自己的去寻找姐妹或者如意之人。   "这是曼朱莎华。"初见捧着灯与轩辕冲雨一起站着,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好像只有他们那一处是静止的。   "花的背后有故事,要是以后有空,我说给你听啊。"初见抬头冲轩辕冲雨一笑,一点也不淑女地笑得牙齿寒光闪闪。   轩辕冲雨顿了顿,接过那花灯来,竟然笑了。   赫连君尧淡淡地转开眸子,看着各处的人,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兄,天要黑了,快走。"初见同轩辕冲雨说完话,便走过来道:"那人说,要把花灯放了才算圆满。"   圆满?皇子殿下挑了挑眉,神色冰冷冰冷的。   ☆、第六十五章 情之一物   要那么圆满做什么呢?天色也不早了,放花灯还不如回宫去睡觉。宫里不是也快落钥了么?   “你这花灯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还可以开花?”轩辕冲雨问初见。   初见得意地一甩头发,笑嘻嘻地道:“有小机关,也不是特别难啦。就是把花瓣做得活了而已。其实啊,中间的位置还有其他用处的。”   “哦?”六王爷挑眉。   “诺,你看。”初见将花灯中间的水晶灯罩拿开,空出了一个盘子状的东西。   “这里就可以放零食,边走边吃。”   赫连君尧:“……”   轩辕冲雨拍了拍手:“妙极!”   “要把它放了我还舍不得呢。”初见叹息道。   “那就别放了。”赫连君尧淡淡地道:“时候不早了,还是回宫比较好。”   哎?就回去了?初见侧头看向三皇子的脸,这才发现这主儿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开心啊。这么热闹也没见他笑过。   “嗯,那就回去好了。”初见点头,看着轩辕冲雨问:“王爷在何处落脚?”   轩辕冲雨想了想:“客栈吧,你们国都最大的那间。要是你出宫,就可以来找我。”   “好。”初见点头,跟轩辕冲雨挥手道别,然后小碎步跟上赫连君尧去。   “皇兄皇兄。”   “做什么?”皇子殿下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初见好奇地看着他道:“今天你好像心情不好。”   “没有。”   “我觉得你有…”初见撇嘴,在赫连君尧身边绕来绕去地走,跟宠物撒欢儿似的:“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吧?”   纳兰绝和红锦走在后面,感觉前面两个人真是过分的和谐——完全就是宠物在逗主子开心的模样。   沈初见,你还能再没出息一点儿么?   答案是:能!   三皇子可是她的饲主呢,他不开心的话总感觉没什么好事,总要让他周围的冷气淡一些她才觉得有安全感。为此,出息算什么?节操和下限一起离家出走都可以。   “你听过愚公移山的故事么?”初见问。   赫连君尧一脸看白痴的神色看着沈初见,脑子坏掉了?打算给他讲个哄小孩子的愚公移山?   “从前有个人叫愚公,他的门前有太行王屋两座大山,每天爬山很是辛苦,于是他决定将山移走。”   这丫头还真的开始讲了,赫连君尧面无表情地听着这碎碎念的声音,不发一言,只沉默地往前走。   “于是他就每天运土,有个智叟笑他说,这么大的山,怎么可能移得完。愚公却说,我死了,还有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死了,还有我的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总会将山移完的。”   神色冰冷的皇子殿下没有反应。   “于是玉帝听说了这件事情,就派了天庭的两个大力士下来……”   “将太行王屋搬走了。”纳兰绝闲闲地接了一句结局。   初见停下步子,回头冲纳兰一笑,道:“不,派了两个大力士下来将愚公打死了。”   赫连君尧:“……”   纳兰绝:“……”   红锦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公主,忍不住上前去摸摸她的额头:“公主,晚些时候让楚大人来请脉吧?”   “去去去,你们这群不懂幽默的人。”初见撇嘴,哼了一声就继续围着赫连君尧转。   皇子殿下的面色缓和了许多,银色的面具在夜里有些发亮,看着身边跟只苍蝇一样的沈初见,突然觉得心里松了不少。   他刚刚到底纠结的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就觉得古里古怪的,也许是早上没睡好的缘故吧。   “啊,都在放花灯。”初见停下了步子,指了指旁边的忘川河,里面已经一片明亮,飘着各种各样的花灯。   她没能第一个放呢。初见看看手里的灯,有些可惜。只能拿回宫里丢永乐宫门口的水池里么?   赫连君尧也停下了步子,侧头看了看河边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眷侣。这一次花灯节,国都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喜事。   “把灯点上,去放了吧。”赫连君尧淡淡地道:“拿回宫太麻烦了。”   初见一愣,指了指手里的花灯:“它么?”   皇子殿下点头。   刚刚还不太想让她放呢,难不成是被她的故事打动了?初见一笑,让红锦重新点上了灯,乐颠儿乐颠儿地往河边走去,将花灯小心地放进河里。   一朵彼岸花,静静地在忘川河里流淌。初见莫名地觉得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有些明媚的忧伤……   当然,这种非主流的感叹不会停留多久的,没过一会儿小吃货又继续跟着赫连君尧回宫,在他身边一蹦一跳地道:“皇兄,我再给你讲一个鲁迅的故事吧。”   “不要。”   …   回到永乐宫,初见伸了伸懒腰,趴在榻上懒懒地喊:“绿绮,我们回来了。”   红锦拧了帕子给初见擦脸,一直守在宫里的绿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半晌也没见着人。初见收拾好自己,换了常服,忍不住道:“绿绮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红锦,咱们去后院厢房看看?”   “是,公主。”红锦应了,带着初见往后面的宫人住的厢房走去。   “绿绮?”推开厢房的门,桌子上趴着一个丫头,不是绿绮又是谁?   “这是怎么了?”初见奇怪地凑过去,戳了戳绿绮的头。   绿绮身子一僵,连忙低着头站起来,再朝初见跪下,磕头道:“公主恕罪,奴婢…奴婢不知道公主回来了。”   “你别怕啊,我又不吃人。”初见扶起她来,左看看右看看,古怪地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这丫头平日里话最少,但是也是最成熟稳重的,很少出什么差错。今日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眼眶还疑似有些红。   “没…没事,奴婢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而已。”绿绮低声回道,白净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本着不八卦会死的原则,初见很严肃地看了绿绮半晌,道:“绿绮啊,有什么事说给我听,好歹现在我也是公主,能帮你做主的对不对?就算我不能,不是还有三皇兄么?是不是我们出去的时候你受了什么委屈?”   不过他们出去的时候沐卿和楚云起还在宫里呢,应该不至于有人敢欺负到永乐宫头上来。   “奴婢…奴婢…”绿绮嗫嚅了两声,竟又掉下了泪来,不顾初见的搀扶,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磕头道:“是奴婢的不对,奴婢没有守好本分,奴婢痴心妄想。所以无论怎样都是奴婢该得的。”   这台词,怎么那么像一个丫鬟爱上了主子,表白未遂跟女主子哭诉呢?初见默默地看着,心里想着绿绮这会是对谁痴心妄想了?   一旁的红锦显然知道内情,两人一起共事这么久了,又是同一个房间,所以绿绮的心思,她自然知道。   桌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香囊,男子的款式,绣了雅致的竹。   “主子,绿绮不好开口,奴婢便说了吧。”红锦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这丫头喜欢沐大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沐大人始终不曾领情,今日估计也没有收下绿绮的香囊吧。”   沐大人?初见愣了愣,转头惊讶地看着红锦道:“沐卿?”   红锦点头。   那个总是拿把破扇子扇来扇去的家伙?绿绮喜欢他?   初见忍不住抬起绿绮的脸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这丫头也是水灵灵的,长得很是秀气可爱,为什么就看上沐卿那家伙了?   “据我所知,那家伙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好像却有一肚子坏水儿吧。”初见道:“绿绮,你怎么偏偏喜欢他?”   绿绮低下头,沉默地看着地面。红锦无奈道:“沐卿大人对绿绮有救命之恩,喜欢上恩人不奇怪。但是他已经拒绝过绿绮很多次了,奴婢也觉得绿绮不该继续这样下去。等二十五岁出宫去另嫁也许更为幸福。”   初见点头啊点头,天涯何处无芳草,这里不行那里找嘛。   绿绮磕了两个头,咬唇道:“给公主添麻烦了,奴婢会尽量约束好自己的。”   “你这傻丫头。”初见叹了口气,挥手道:“起来,先起来。说起来我也没有太正式地跟沐卿打过招呼呢,不如明日便在永乐宫设宴,宴请沐卿吧。”   绿绮一愣,抬头看着初见。   “喜欢一个人放弃好像是挺不容易的,那你便喜欢着好了。”初见摸摸头道:“但是当你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他却还是未曾领你情的时候,也要记得放手才好啊,绿绮,女子的感情很珍贵的。”   红锦看着一脸正色的公主,微微一笑。绿绮则是一阵沉默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的心愿,其实也不是多么的大,只希望那人能看见她,正视她就够了。不用娶她,也不用做其他什么事情,也就够了。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初见耸耸肩,站起身来出去了。找来小厨房的厨师商量明天的饭菜,沐卿同学,她应该好   好招待一下才对。她记得那主儿不吃辣,那么明天的菜里有没有辣,就全看他的表现了。   ☆、第六十六章 有用之人   “嗯?请我?”丞相府里,沐卿收到父亲递过来了这样一道邀请信,莫名其妙地道:“她怎么会好心请我?”   “不得无礼,那可是公主。”穆丞相瞪了沐卿一眼,挥手道:“你去准备一下进宫吧,公主宴请的是午膳。皇上也说了,最近在给公主选婿。老夫是不盼望你能有什么出息,也不奢求你能娶个公主回来,但是你也别给我一天到处乱晃没事做。”   沐卿撇嘴,他做的事情又不能告诉父亲,不只能装作无所事事嘛。   “儿子知道了,更了衣便进宫。”沐卿朝父亲行了礼便退回自己房间里,近身的丫鬟连忙进来给他更衣,再在袍子外面系上香囊玉佩。   “不用这个。”沐卿看了看那香囊,皱眉。   丫鬟一愣,随即应了一声,换上了玉环。   公子好像最近很久都不曾佩戴香囊了,是不喜欢了么?   沐卿一边任她们整理,一边琢磨着初见会请他吃什么鸿门宴。永乐宫的话……嗯,他昨天也去了永乐宫的。   还是那一身碧绿宫装的丫头,怯生生地拦住他,递上一个香囊道:“奴婢…奴婢手艺不精,但是也请公子收下。”   他挑眉,知道这是沈初见宫里的丫头,却不知为什么总是送东西给自己,估计又是想飞上枝头成凤凰的?抱歉,他可没这陪女儿家玩花前月下游戏的兴致。   一直以来,每次进宫都能遇上那丫头,神色永远是慌慌张张,但是从来没退缩过,一次又一次地拦住他,递上东西。或者是香囊,或者是其他的绣得精致的东西。他不耐烦的时候,会接过来问她:“我转手送给其他姑娘也没关系么?”   那丫头脸通红,呆呆地摇头道:“没…没关系的。”   真是不懂别人拒绝意思的人,沐卿摇头,决定下次要是再遇上,就直接拒绝好了。   乘车入宫,他直接往永乐宫而去。公子应该在忙,出宫的时候还可以去问候一声。   “呦,按时到了。”初见倚在门口,看着依旧摇着扇子进来的沐卿,古怪地笑了一声道:“买了人身保险了么你就来了?”   “……”   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主儿的脸色不太好。沐卿扇子一收,叹了口气道:“果然是宴无好宴,公主殿下这是在宫里闷着了,拿我来开心么?”   “啧啧,怎么会,好歹算是同窗。沐卿大人,进来吧,给你做了一桌子好菜。”初见咧嘴一笑,转身先走进了主殿。   沐卿犹豫了一下,总觉得背后生寒。   “沐大人。”熟悉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沐卿抬头,便又看见了那碧绿宫装的女子,当下眉头就是一皱。   走进去坐了,满桌子的饭菜飘香。初见也到了饭点儿了,暂时准备先填饱肚子。   “这是小桥流水。”初见同学还是端起了主人的架势,让绿绮给沐卿布菜,顺便自己边吃边解释:“就是把肥牛肉在溪水里捡来的石头上烤,这油流下来,倒是很好看。”   沐卿点头,他不会怀疑沈初见的口味的。这丫头说好吃的东西,那就一定好吃。只是…   “不用给我布菜,我自己来。”沐卿筷子一挡,拦住了绿绮夹过来的牛肉。   初见微微眯眼,示意绿绮先退下,自己夹了一块肥牛,蘸了酱送到沐卿碗里:“不要客气啊兄弟,吃吧。”   沐卿浑身一抖,看着初见脸上的笑容,干笑着问:“公主,臣以前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可要多包涵。”   “没关系没关系。”初见大方地挥手:“你吃了我就原谅你。”   …这菜里不会有毒吧?啊?他怎么就傻傻地一个人来了这虎穴?怎么着也得拖上良辰那个垫背的啊!   楚云起离这里应该不远,要是有毒,应该还来得及救。沐卿深吸一口气,吃下了初见夹的东西。   “怎么样,味道很好吧?”初见笑眯眯地问。   “嗯,很好吃。”沐卿感受了一会儿,觉得没有毒,回过味来,才觉得口齿留香。   “秘制的酱汁哦。”桃花眼一挑,初见筷子一转,又给沐卿来了一筷子菜。   “这些小菜,别看普通,都是春夏秋冬四季收集好的一起秘制的东西,也只有我宫里做得出来。”   “公主…”绿绮低声唤了一句。   初见回头,看了看这满脸担心的丫头,无奈地撇嘴。比她还没出息真的好么?不过是整整沐卿罢了,怎么反过来自己的丫头还满脸比沐卿更难受的表情?   “公主殿下,您今儿个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沐卿吃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侧头看着初见问。   初见瞥他一眼,吞了嘴里的东西,喝了一口茶道:“也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罢了。”   沐卿:“……”   看看他?哪里好看了?   “来,还差最后一道菜没尝呢。”初见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指了指沐卿面前最近的那道孔雀开屏鲈鱼。   这鲈鱼看起来白白的,一点辣椒也不见,沐卿在想,这主儿难不成是体贴了一回,知道他吃不得辣?   夹起一块刚要吃,旁边的绿绮就喊了一声:“沐大人!”   初见扶额。沐卿回头看过去,却是绿绮咬着唇,小声地问:“您要不要喝点茶?”   眉心微皱,看着那丫头怯怯的样子就让人不舒服,沐卿冷冷地道:“不用。”然后就吃下了那鱼肉。   初见站起了身子,拍拍沐卿的肩膀,然后就端了桌上最贵的一盅灵芝人参乌鸡汤到旁边的矮榻上去吃,留着桌上沐卿一脸扭曲地看着她。   好辣!没有辣椒的颜色,但是那辣味却是从喉咙到了肺腑。沐卿的脸色难看极了,连忙左右找水。   “这里。”绿绮倒了凉茶递过去。   沐卿也管不了那么多,接过来就喝。喝了三杯,运了内力调节好气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这是谋杀!”沐卿黑着脸冲初见吼。   初见咬着鸡腿,皮笑肉不笑地道:“没有啊,也不是特别故意的谋杀,就是看着那鲈鱼不错,多放了点野山椒罢了。为了照顾你,我已经让厨子将野山椒挑出去了,还用调料掩盖了辣气,已经仁至义尽了。”   丫骗谁呢,挑了野山椒出去,掩了辣气有什么作用,尝一口还是辣死人的好么。   绿绮有些愧疚,站在一旁不说话,只给沐卿继续加凉茶。沐卿冷哼一声放下筷子道:“就知道会是鸿门宴,但是沈初见,我哪儿惹你了?”   哪儿都惹了。初见咝溜一口咬下极嫩的鸡腿肉,嚼啊嚼,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沐大人人不错啊,少年有为,没事儿多来永乐宫玩玩,今日知道了大人的口味,明日就不加任何辣椒了。”   绿绮那丫头都要哭出来了,初见觉得,她这样做好像帮不到她什么,只是出了口气罢了。感情终究还是两个人的事情,旁人只能制造机会,却不能帮他们发展。   明日还来他就是脑袋让门挤了。沐卿黑着脸看着初见想。   “昨天是花灯节吧,沐大人有没有收到花灯?”初见突然问。   沐卿抬眉,淡淡地道:“回府的时候收了不少,都在我家的池子里飘着呢。”   绿绮低了头,认真地反省自己。是不是东西送得不对,所以他不收?看吧,别人的花灯他就收了啊。   “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初见再问。   沐卿瞥她一眼,摇头:“我没兴趣。”   嗯,那就是还有机会啊。初见看了看绿绮,笑道:“饭就不吃了吧,咱们来玩棋吧沐卿。”   红锦已经将早就备好的黑白围棋给放在了矮榻上。   “围棋?你会么?”沐卿站起来,走到矮榻的另一边坐下,看着那棋盘道:“我的棋艺还算不错。”   “嗯,不玩围棋,玩连珠吧。”初见说着,一边喝着汤,一边拿了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中间。   五子连珠,很有趣的玩法。沐卿以前没玩过,初见便简单地告诉了他规则。本来还有打算走了的心思,现在又安心地坐下来下棋了。   “去准备吧,公主能拖住沐大人的。”红锦走过绿绮身边,小声地道。   绿绮点头,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呐,话说,你们几个人,你、良辰、楚云起还有纳兰绝,包括三皇子,你们几个在古代这年纪,早就是该成亲了的吧,说不定孩子都该有了。可是为什么偏偏一个二个的都是单身?”初见边下棋边和沐卿八卦。   沐卿一边防着初见的“双杀”棋,一边回道:“我们几个都是和公子一起长大的,说好了要追随公子。公子不娶,我们便也一样。”   啥?这是集体钻石王老五么?初见睁大了眼睛,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那皇兄干嘛不早点娶?生生耽误你们这一大帮的人。”   沐卿一顿,脸色沉了几分,淡淡地道:“公子有他的坚持。再说,能让他心动的人已经没有可能成为眷侣了。估计以后他要娶,也只会娶对他有用的人。”   ☆、第六十七章 惹错了人   有用的人?初见想了想,道:“是不是利用后宫牵制前朝?”   沐卿看了她一眼,点头。   初见将鸡汤放到了一边,手撑着下巴,很好奇地道:“要是有机会,我真想见一见皇兄很喜欢的那个女子啊,感觉好厉害,能让皇兄这么死心塌地的。”   沐卿放下白子,点头道:“那女子也挺不是人的,强大得可怕。你若是见了,千万别惹她就是了。”   “哎…这样啊…”   初见沉默了,静静地动着棋子。   嘴里的鸡汤,突然就有点儿苦了。   下了几个时辰的棋,初见好像一直不太有精神,沐卿忍不住抬头看她,道:“你是不是困了?”   初见撇嘴:“有点,夏天果然还是应该睡午觉的。我让人送你回去好了。”   沐卿脸一黑,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是不是也太好使唤了?沈初见是日子太无聊了么?   “顺便一说,有个丫头喜欢你挺久了,等会回去,要是不喜欢,就直接拒绝了吧,别让人再整日整日地为你浪费时间。”初见打了个呵欠,看着门外,懒懒地道。   沐卿松了口气,展开扇子,幽幽地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结果还是你那个宫女吧。真是的,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我?还有,喜欢我的人很多啊,难不成每一个人都要给予回应么?”   他家里的丫鬟已经够烦了,宫里这个也好不到哪里去,真的全部都理,他以后的后院得比公子的后宫还大。   沉默,初见看了看沐卿,他整个人是挺人模人样的,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但是眼神里还是住着一个尖角小恶魔,这样的人温柔又多情,看起来儒雅,但是坏主意也多。绿绮那丫头单单纯纯的,肯定被他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好吧,那你走吧,我就不让人送你了。”初见叹气道:“过两天再请你们吃饭。”   沐卿一抖,起身退后两步,笑嘻嘻地道:“吃饭就免了,公主,我最近没空,不会再进宫来了。您有事就找良辰,他有空。”   兄弟果然就是用来插刀的。初见撇撇嘴,示意沐卿可以走了。   沐卿转身,朝初见微微弯腰便退了出去。一路走在宫道上,不知不觉有些晃神。   情爱这种东西,他们几个都是有觉悟的。楚云起那冰山是不用说了,估计会孤独终老。纳兰绝虽然是小侯爷,人也不错,但是他欠了一个人的东西,还没有还。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至于他和良辰,看了太多公子的过程,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实在是太累了。   也许以后,等公子登基之后,父亲会给自己安排亲事。门当户对知书达理的小姐,两人相处和睦,平静过日子也就是了。其他的,沐卿也没有想太多。   分明都是二十上下的男子,他们这群人,还真是老成得可怕,剃了头都可以直接去做和尚了。   “沐…沐大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沐卿一愣,顿住了脚步。   绿绮匆匆地跑过来,小脸儿红扑扑的,眼睛左顾右看就是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将手里的花灯举给他道:“送…送您的。”   一盏平平无奇的芍药花灯,看样子还是刚做的。沐卿眼里满满的都是疑惑,不解地看着绿绮道:“花灯节已经过了。”   “啊…是…”绿绮捧着花灯,吞吞吐吐地道:“送您香囊您可能不喜欢…那…那就花灯吧,您也可以放在您的池子里。”   沐卿哭笑不得,看着这局促的丫头,冷声道:“你好像总是送不合时宜的东西。昨天送我香囊,今天却送我花灯。可惜了,我都不想要。”   绿绮一愣,抬头看了沐卿一眼,又低下头去,喃喃道:“您不是收了其他人的花灯么…”   “收了其他人的,也没有非要收你的。”沐卿终于不耐烦了,拍开绿绮手里的灯,直视着她道:“我一次跟你说清楚好了,我不喜欢莫名其妙凑上来的女子,就算你是永乐宫的人,我的情面也不会多给。我对你没有兴趣。”   绿绮呆住了,看着地上的芍药花灯愣了半晌,心里渐渐冷了下去。   沐卿以为她会哭,或者是转身跑掉。但是面前的女子却是小心翼翼地将花灯捡了起来,抬头朝他一笑,道:“没…没关系,奴婢也不是要您什么…总之,打扰了。”   深深地行了个宫礼,绿绮抱着花灯慢慢地往回走。除了红锦,没人理解她的固执,也没人知道沐卿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没关系,已经习惯了,每次都会被拒绝的,没关系、没关系。   反复地念着,绿绮才终于平静下来,回了自己的厢房去放了花灯,然后继续去公主跟前伺候。   沐卿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半晌,看了看地上掉落的花灯灯芯,抿了抿唇,转身往前走。   …   “皇兄,好无聊。”初见坐在赫连君尧的书房里,东摸摸西摸摸,逛了一圈儿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不禁跟他抱怨。   赫连君尧正在处理奏折,闻言头也不抬,淡淡地道:“不是才整了沐卿么?要是还无聊,我把良辰叫进宫来陪你。”   “……”良辰还真是好卖啊。   初见撇嘴,一掌拍在赫连君尧的书桌上:“你监视我。”   连她在她自己宫里干了什么都知道,身边一定有奸细。   “是啊,红锦和绿绮都是我给你的人,你忘记了么?”皇子殿下平静地说。   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她:老子就是在欺负你啊,你能怎么样?咬我?   初见呲牙:“我需要个人**,需要个人空间!”   “……”反正听不懂,干脆无视好了,皇子殿下很想得开。正好批改奏折什么的太无聊了,来了个人吵吵闹闹也挺好的。   “皇兄……”   “殿下……”   “封寻……”   某人将自己扭成了麻花,抓着赫连君尧的书桌各种挠。   “到底想干什么,直接说。”   初见干笑两声,站直了身子道:“其实,那天不小心去皇宫的仓库看了看,发现了几匹很好的布料,但是管事说是东宫的,貌似很名贵的样子。所以…”   所以来明抢了。   “我倒是好奇,仓库那地方,要怎么不小心去一趟。”赫连君尧停了笔,挑眉看了初见一眼,眼波流转,光芒闪耀,亮瞎了沈初见同学一双钛合金狗眼。   “唔。”摸摸鼻子下面,果然的,又出鼻血了。初见恼羞成怒地道:“就是不小心!你不要对我笑!”   鼻血比大姨妈还勤快,一月要几次啊这是!   赫连君尧已经见怪不怪了,递给她一张手帕,轻声道:“你看错了,我没有笑。另外,若是想拿我仓库里的东西,就用其他的东西来换。听说你最近在父皇宫里赢了不少的钱。”   初见接过帕子捂住鼻子,鼻音很浓地道:“小气鬼,不是我皇兄么?送我点布怎么了?还要我买…”   对上那张冰冷的脸,初见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给我打折吧,拿一盒子珍珠换你四匹布怎么样?”   赫连君尧靠在椅背上,懒懒地看着她道:“什么布让你这么执着?很好看?”   初见摇头:“不好看啊,都不能做衣服的。但是那布很结实,也不透风,看样子像番邦的贡品。”   嗯,赫连君尧想起来了,的确有番邦进贡了几匹布,据说是撕不破的。他也没多大兴趣,就让人收起来了。   “你要是实在喜欢…”   他刚打算开口说话,旁边这多嘴多舌的丫头自己已经开始碎碎念了:“上次答应要和轩辕王爷做滑翔伞的,这种布料刚好合适。要是要花钱的话就算他头上好了,我让他给我报销。”   皇子殿下抿唇,微微沉了脸色。   “皇兄你刚刚说什么?我要是实在喜欢?”初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扑到赫连君尧面前摇尾巴。   送她是吧?还是会送她的吧?然后她还是要去和轩辕冲雨报销!   赫连君尧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提起笔继续批改奏折。   “我刚刚说的是,你要是实在喜欢…也要用银子来买。一百两黄金一匹。”   初见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忍不住就上前掐住赫连君尧的脖子,双眼充血地道:“你说多少?一百两!还是黄金?才一匹?四匹不是四百两黄金么!你还不如去抢银行来得快些!”   冷冷的眼神扫过来,直接把激动的某人冻成了冰棍。手上一麻,初见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赫连君尧给提在了手里。   “我看,你是欠教训。”   绝美的脸上浮上古怪的笑意,赫连君尧睨着初见,一字一句地道:“太久不教训,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谁?”   完蛋了,冲动是魔鬼,她好像惹怒他了。   这是三皇子殿下,传说中魔鬼一样的三皇子殿下…   “我错了!”初见立马抱住赫连君尧的大腿,态度端正地道:“我真的错了,下次不敢了。”   所以说,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节操就是那浮云。有骨气的人都死得早啊有木有?   “不痛不知道教训呢。”赫连君尧这会儿是真的笑了,笑起来极好看,极迷人。如果不是浑身的气息太冷,初见还是会流鼻血的。   但是现在,鼻血都已经被冰冻了。她完蛋了。   ☆、第六十八章 一键归零   从东宫绕出去,有一处清澈的湖,湖水干净冰凉,周围却都是树木,蚊虫较多,所以来这里纳凉的人少。   以前咱们说过,初见同学是上过游泳的选修课的,所以会狗刨,不会淹死。   但是,赫连君尧是何许人也,带人来了这湖边,还能让人给浮上来了?一路提着初见的后衣领过来,麻利地给她右脚上绑了块石头,扑通一声就给沉了湖。   “谋杀啊,救…”话都没能喊出来,徒留了水面上一串儿泡泡,初见整个人瞬间就落到了湖底。庆幸的是,宫里的湖嘛,能有多深,只刚好掩到了她举起来的双手的高度而已。   不过,就这个深度也足够淹死她了。初见欲哭无泪,睁开眼睛看着四周一片茫茫的水,还有被自己吐出来的气泡,三皇子也当真恨得下心下得去手啊,自己在书院没被沉湖,倒栽在了他手上!   不就是掐一下么?至于要了她的小命么?她要上诉!她要活着啊!   赫连君尧静静地在湖边站了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袖子里的游丝一动,将喝了满肚子湖水的人给提出了水面。   “皇……咕噜。”   看着还能说话啊,皇子殿下一松手,又让她给掉了回去,清清冷冷的声音在湖水上空静静回响:   “你始终没得过什么教训,闯祸了也有人替你收拾,总要吃点苦,才知道分寸。”   隔着水,鬼才知道他说了什么。初见只觉得呼吸好困难,想吸氧气,却吸了满嘴的水。肚子已经快喝不下了。手想抓点什么,也只有空空的水。   好难受,这厮真的是太狠了,她再怎么还是个女的吧,怎么一点也不会考虑要是给淹死了怎么办!再上哪儿去给他找一个这么像初见公主的人?   手臂上的游丝一紧,自己又被提出了水面,初见不敢说话了,生怕再被丢下去,还是双眼紧闭装死比较好。   “不要装死。”赫连君尧看着水面上冒出来的人,扯了扯唇角道:“不然我再将你丢下去。”   睁开眼睛也会被你再丢下去的好吧?初见一动不动地被游丝吊着,脚下还有一块石头,整个人都快被扯成两半了。此仇不报简直枉为人啊枉为人!   半天也没有动静,赫连君尧微微皱眉:“初见。”   不应你,应你才是蠢蛋呢!初见屏息凝神,认真地装死。   游丝又是一紧,有人站在湖边,将她给拉上了岸。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睁开眼睛。”赫连君尧将初见放在地上,皱眉打量着她的脸。自己是不是过火了一点?这张脸惨白惨白的,好像情况不太好。   初见只是觉得好困,估计是水喝多了,本来只是想装死让他把自己拉上来就可以了,但是现在想睁开也睁不开,脑子一阵眩晕。   “喂。”皇子殿下有些慌了,伸手便去掐初见的人中。   初见昏过去的前一秒只是在想,丫为什么不人工呼吸呢?   …   “…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就可以了。”   “不,是她的身子太虚弱了,底子不好…”   “…不用太过担心。”   耳边好像一直有人在说话,初见翻了个身,抱住自己床边的泰迪熊。   她这是又贫血了么?婆婆难不成将医生请到她学校了?不科学,孤儿院离a大很远的,婆婆没事也不会过来。那应该是宿舍里的人吧。   今天的泰迪熊很温暖很结实,就是感觉没什么毛了,是不是买得太久了,毛掉光了?初见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   周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室友们去买饭了么?记得给她带一份啊么么哒。   “算了…”有谁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将她的头放在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顺毛摸着她轻声道:“以往身边的人都很强,所以下意识把你当成他们一样看待了。这点儿程度,没想到你也能晕过去。”   声音真好听,初见蹭了蹭,继续睡了过去。   嗯?等等,不对!她记得,自己应该…已经不在现代了,怎么会有寝室?身边的泰迪熊又是怎么回事?而且没记错,刚刚有人在摸她的头发。   眼睛猛地睁开,眼前却是一袭白色的锦袍,隐隐绣着精巧的细龙纹,低调而华丽。再往上看,是一个人的下巴,弧度很优美。再往上,就是一个人的脸。   这脸真好看,比电视上各种各样的明星好看多了,初见赞叹一声,砸吧着嘴道:“多完美的人啊,要是做饭和易莨一样好吃就好了,良夫之选。”   赫连君尧眉心微动,伸手摸了摸初见的额头。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肌肤,初见顿了顿,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以及面前这个人是谁。   “云起说你身子太差,打明儿起,不要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让他给你安排药膳。”皇子殿下轻声道。   从人家大腿上爬起来,初见撇撇嘴,脑子里还浮现水波粼粼的情景,小心眼地记起仇来。   “我习惯了身子不好,药膳什么的太浪费了,还是让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可以,免得下次真将我淹死了,成本多高啊。”   皇子殿下微微皱眉,看着床上这鼓着嘴的人,叹息道:“不要这么记仇,下次不会了。”   哼哼,鬼才信呢。大爷一个不高兴就带她去玩溺水,她才不想玩呢。早晚把小命玩进去。   “我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并且很多时候不会救他们,也只有你晕过去了。”赫连君尧淡淡地道:“有一次沐卿被封了内力去灭一窝山贼,回来的时候遍体鳞伤,但是也是活蹦乱跳的。所以…”   所以不是他过分是她太弱了是咩?初见哼了哼,凉飕飕地道:“皇兄对天启那位姑娘也会这样么?”   大殿里顿时安静了,刚刚面色还有些许愧疚的赫连君尧在听见她的话的一瞬间冷起了脸,站起身退后一步,看着初见问:“谁给你说的?”   糟了,一不小心搬错了人。初见心里一惊,抬头看着三皇子这模样,暗想他们说的果然没错,真的提都不能提。   “沈初见,在宫里,找准自己的位置,别打听跟你无关的事情,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赫连君尧恢复了最开始始遇见的那模样,清清冷冷,拒人千里。俯视的角度看过去,更让床上的人透不过气。   初见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难受的,本以为跟他算相处得不错的了,但是提及一个人,一切就像被格式化了一样,什么也没剩下。感情一直是这样浅薄的么?   “遵命。”初见点点头,慢慢下床穿好自己的鞋子,然后从赫连君尧身边穿了过去,回去了自己的寝宫。   他也说对了的,在这宫里,找准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正经事。说白了她是他雇来给皇上宽心的女儿罢了,其余的不过是福利,她也没有那么该得。   沈初见同学有个优点是识趣,打那天以后,再也没去找过赫连君尧。平时要是可能会遇上,也是绕着道走。   赫连君尧的世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像以前一样,无风无浪。   “父皇,太医说您最近胃口不好。”初见蹲在龙榻边,看着隆嘉帝的脸色,皱眉道:“夏天天气热儿臣可以理解,但是不吃饭怎么行?”   隆嘉帝笑了笑,轻声道:“嘴里总是很苦,加上天气也不好,用膳就没什么兴致了。朕倒是喜欢吃点心,上次你让人送来的就不错。可惜楚太医说不能吃太多。”   初见皱了皱脸,看着隆嘉帝这模样,心里也有些难受。想了想干脆道:“儿臣去给您做双皮奶吧,那个也很好吃,而且牛奶和鸡蛋都能给您补充营养,就是也有点儿甜。”   身后的楚太医摸摸胡子,轻声道:“公主不要做太多就可以。”   “双皮奶?”隆嘉帝轻咳两声看着初见,笑道:“朕还没有吃过,你去做来给朕尝尝。”   “是。”初见朝帝王一笑,然后便提起裙子回了自己宫里。   从朝乾宫出来的时候,远远地可以看见三皇子正朝这边走过来。初见没有侧头,径直上了自己的小轿,吩咐红锦走快些。   红锦还不知道这两位主儿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公主这么急,也就催了轿,匆匆从三皇子的眼前走过。   她这不是闹别扭,也不是跟他赌气。只是觉得那人身上的感情太淡薄,太靠近,总有一天还是会清零的,到时候难过的还不是自个儿?   明知道结局不会好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张师傅。”   一回永乐宫,初见就找了那个厨子出来,笑眯眯地将他拉进小厨房:“我教您一道点心,以后您也可以做来给我吃。”   张师傅摸摸头,腼腆地道:“公主,厨房这地方脏得很,您要教什么,写给小人就可以的。”   “没事没事,皇上还等着咱们呢。这里有牛奶么?最好是水牛奶,然后再备两个鸡蛋和白砂糖。”初见道。   遇上自己的老本行,张师傅还是分外给力的,麻利地准备好初见要的东西,就开始按她的吩咐做起了双皮奶。   ☆、第六十九章 双皮奶嘿   “先将牛奶煮至微微开就可以了,然后倒在小碗里等冷却。”初见站在一边看着张师傅的动作,边看边吩咐:“冷却后那鲜奶表面会有皱皱的奶皮呦,是不是很好玩儿?”   张师傅没做过这东西,睁大眼睛看着,一边做一边记,看着那白白的牛乳,喃喃道:“宫里的主子们都嫌这是低贱的东西呢,顶多偶尔夹杂在点心里,却不曾有专门吃的。”   初见摇头:“那是他们没文化,牛奶的营养价值很高的好么?宫里的人都是富贵毛病,所以身体才差呢。”   张师傅惊讶地回头看了初见一眼,然后打了蛋,将蛋黄和蛋清分开装了两个碗。   “嗯,对,冷得差不多了就拿根竹签儿,掀起那奶皮的一角,把里面的牛奶倒进蛋清里,剩一点儿在奶皮下面就好。”初见支着脑袋看着,纯天然的牛乳啊,都是绿色无公害的,吃着肯定比现代有各种添加剂的好吃。   “蛋清里加白砂糖,两勺就行。把牛乳和蛋清搅匀了倒回有奶皮的碗里去。”   张师傅小心翼翼地倒着,看着那层奶皮儿浮了起来,空气里的味道香甜,也有一点儿牛乳的膻味。   “最后蒸一下就好了。”初见拍拍手道:“这里没有保鲜膜,唔,拿你平时蒸点心的那个布来盖着好了。”   “好嘞。”张师傅将碗放进蒸笼,搓搓手,笑呵呵地道:“小人以前没做过这种,公主心思真巧。”   初见等着那双皮奶蒸好,在厨房里打着转儿,道:“我一天在寝室里闲着没事做就看各种菜谱了。可惜学校也没条件让我练手。我想,吃了这么多年的好吃的,我做的东西应该也不错。只是婆婆说,饭是做给未来丈夫吃的。”   张师傅有些局促的点头,他只是做饭的奴才,公主金枝玉叶的在这儿跟他说话,他怪不好意思哩。   “等公主选了驸马…就可以做了。”张师傅笑道。   初见嘀咕了两句,看着蒸笼不说话了。驸马什么的,也许在这里生存必定会遇上,也必定要嫁。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现在还不想去思考那么严肃的问题。先玩过一天是一天。   大概有十分钟了,初见上去揭开了蒸笼的盖子。   牛奶的香气扑面而来,洁白的瓷碗里白白嫩嫩的双皮奶,让人看着心情就好。初见拿了勺子过来轻轻一刮,双皮奶的表面光亮润滑,真是好看又好吃的模样。   “行了,我给父皇送去。张师傅你再做几碗出来吧?做好了让绿绮拿去冰镇着,等我回来了,永乐宫的人可以一起吃。”   张师傅连忙应下,将双皮奶端出来放在托盘上,盖了一层纱布,免得灰尘落进去。   初见端着托盘就去朝乾宫了。   张师傅心里直感叹,这样好的公主,一定会遇上很好的驸马的。   厨房没有其他人了。他收拾好东西,开始拿了好几个碗出来同时做双皮奶。   “张师傅。”门口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张师傅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色宫装的小宫女站在门口。   …   “香甜润滑,入口即化。”隆嘉帝吃了一勺双皮奶,赞叹道:“朕以前还不知道牛乳竟然可以这样好吃。”   初见笑眯眯地看着他,道:“父皇现在也在用药膳,平时少吃点心,吃点双皮奶也不错。加上饭后多活动,身体自然就好了。”   隆嘉帝津津有味地吃着,感叹道:“初见你回来真是变了个人。”   心里一惊,初见对上隆嘉帝那双睿智的眼。他是发现什么了么?   “不过,现在的你啊,可是最得朕的欢心了。”隆嘉帝伸头摸了摸初见的头,继续舀着双皮奶。   松了一口气,初见抬头一笑,道:“儿臣回来,就是讨您欢心的,现在成功了,也好。”   卢公公一笑,接过皇上吃完了的空碗,夸赞道:“公主七窍玲珑,什么主意想出来都是极好的,陛下就是在公主来的时候笑得最多了。”   工作做得很不错,她应该得奖金嘛。初见笑着想。   但是随即脑海里闪过赫连君尧那张脸,心又给沉下去了。罢了罢了,不多求,她能活着,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刚刚君尧也来了,他最近好像不太高兴?”隆嘉帝靠在床头休息,顺带说了一句:“来给朕汇报朝中诸事的时候也是沉着一张脸。初见啊,你是个开心果,没事儿也去看看你皇兄吧。”   “我才不要呢!”初见下意识地就反驳了回去。   周围的人都是一愣。隆嘉帝顿了一会儿才有些疑惑地看着初见道:“怎么了?吵架了?”   “没…没有。”初见僵了脸,两只手指按着自己的嘴角往上一抬,道:“我反应过度了…没事。”   “父皇没有其他的事情,儿臣就先告退了。”初见落荒而逃。   隆嘉帝看着她的背影沉思了半晌,问一旁的卢公公:“这两个孩子怎么最后一句话一模一样的,刚刚君尧也是这样退了出去。”   卢公公困惑地摇头:“老奴也不知道,兴许两位主子真的闹矛盾了吧。”   “唔…”隆嘉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天启的六王爷是不是到了咱们国都了?”   “是。”卢公公点头。   “那还等什么,先让他进宫,好歹是天启的掌权人,怎么可以怠慢了。”   “奴才遵旨。”   初见回到永乐宫,一桌子的双皮奶都已经做好了,红锦一边为初见更衣一边道:“张师傅忙了好一会儿呢,说是公主的吩咐,绿绮带人去领冰块儿去了。”   夏天的双皮奶果然还是要吃冰的。初见换了轻便的宫装坐下来,闻着牛奶的香味,暂时忘记了其他的烦心事。   “永乐宫一共有多少人?”初见问。   红锦想了想,道:“贴身宫女两个,粗使宫女四个,粗使太监四个,小厨房的师傅两个,加上公主,一共就是一十三人。”   数了数桌上的碗,竟然有十四碗。张师傅多做了一份,估计是数错了人吧。   “多了一碗让人端去太医院送给楚太医吧。”初见道:“我好像挺给他惹麻烦的。”   红锦点头,唤了粗使宫女来,嘱咐了是楚云起太医,让人给送去了。   “太医院有两个楚太医呢,一个是跟着殿下的楚云起,另一个是首领楚太医,也就是楚公子的父亲。”红锦顺便给公主科普了一下。   初见表示明白。等了一会儿绿绮终于将冰块领回来了,去送双皮奶的人也回来了,冰镇了一会儿,大家就纷纷得到了公主的赏赐,一起欢乐地吃双皮奶。   张师傅端着碗在一旁发呆,不知为何看了初见好几眼。初见舀了一勺双皮奶,正要吃,就听得张师傅道:“公主…您今天吃的东西很多,还要吃么?”   上午还吃了很多点心来着。   初见笑着摆摆手,道:“没关系,吃完这个我就只等晚膳了。”   说完就开始吃。   张师傅叹了口气,咬咬牙,跟着一起吃了起来。   楚云起从东宫回太医院,刚进自己的房间就看见桌上一碗奇怪的东西。药童说那是永乐宫的人送来给他的。   牛乳么?楚云起走过去看了看,勺子一刮,那牛乳竟犹如云一般细腻洁白,看起来很好吃。   沈初见上午还落了水,下午便又开始吃东西了,公子的担心真是多余。摇摇头,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还真是入口即化。   但是,细细一尝,楚云起的脸色变了变,飞快地将双皮奶吐了出来,顺手掏出一颗解毒丹服下。   有毒。   他得罪沈初见了么?为什么要害他?楚云起拧紧了眉,抬脚便往东宫走。可是走到一半突然就想起来了。这里是皇宫,沈初见没那个心思给他下毒,应该是说有人想害那人,不小心殃及到他了吧?   谁又在打初见公主的主意?楚云起沉默,还是带了药箱去了永乐宫。   刚踏进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守门通报的小太监也不在,主殿门口的宫女也不在。   出事了。这是楚云起的第一个反应,赶紧上前推开主殿的门去看。   殿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沈初见正坐在主位上,有些迷糊地抬头看了看门口进来的人。   眼前一片模糊,她还在想是不是淹水的后遗症,整个人就突然倒了下去。   最后看见的好像是一片紫色的衣角,还有淡淡的药香。初见记得这人是楚云起,上次还给了她一瓶没让她饿死的药。   “先救我的丫鬟,我吃过你的药。”说完这句,整个世界就拉灯了。   一片黑暗。   楚云起被吓了一跳,虽然还是那死人脸,但是面对这么多倒下的人,明显还是有些慌乱。   沈初见以前吃过解毒丹那还好,其余几个丫头…他看了看,先救了红锦,再将她和公主都抱上软榻,然后再给绿绮和其他人喂了解毒丹。   一支信号烟,也管不得这里是不是皇宫了,他走不开,这里又没人能去报信,只能点了信号烟放上天空。   ☆、第七十章 救人要紧   沐卿和赫连君尧正在东宫里商讨南方旱灾的事情,突然听见外面有一道古怪又熟悉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   赫连君尧顿了顿,打开窗户往外面一看。天空里还有信号烟爆炸之后的余烟。   “怎么回事?”沐卿皱了皱眉:“这里是皇宫,谁会放那信号烟?”   那是他们几个的联络信号,一般是在外面做什么任务的时候,遇上麻烦才会放出来叫人过去。在宫里怎么可能会用。   “永乐宫的方向。”赫连君尧淡淡地说了一声:“在宫里的就你和云起,良辰和纳兰都在宫外,那么只能是云起了,应该有什么麻烦,去看看吧。”   他的语气淡定得很,即便知道楚云起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放这个东西的,他也淡定得很。没有直接过来给他报消息,人总还是活着的。   沐卿都比皇子殿下积极,开了门便走了出去。赫连君尧深吸了一口气,才跟上。   永乐宫里乱成一团,没有那么多床榻,几个粗使太监和两个厨子都只能躺在地上。初见以前吃过解毒丹,抵抗能力比其他人强一点儿,但现在也还是昏迷。更不用说红锦绿绮,还有其他的宫人。就算都喂了解毒丹,也只能压制毒性。那是什么毒尚且不知,无法解。   赫连君尧进来看见的就是床上沈初见那毫无生气的小脸。软榻上躺着红锦绿绮,地上还有永乐宫所有的宫人。   “发生什么事了?”沐卿心里一紧,看着这情景,忍不住扫了一眼软榻上的绿衣女子。   “中毒。”楚云起正在给初见把脉,微皱着眉道:“不知道是什么毒,毒性被压制了,也看不出什么。唯一确定的是毒是下在牛乳里的。若不是也给我那里送了一碗,今天他们都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   赫连君尧点头,看了初见一眼,道:“现在会不会死?”   楚云起摇头:“公主和红锦应该不会,但是其他人,我救得慢了些,可能有些困难。”   太医只有一个,躺着的人却有十几个,他当然来不及救。只是,竟然只保得住两个人么?沐卿皱了眉头,看向一边软榻上躺着的绿绮,这丫头也没救了么?   绿绮躺在红锦身边,还是那样安安静静的,紧闭着眼睛看起来倒没有那么慌乱了,只是也没多少生气。   整个永乐宫就像坟墓一样安静。   赫连君尧本来是觉得,自己对沈初见的态度是太好了些。大抵是从一开始就不曾将她当女子,所以跟她相处很自在,很轻松,也就越来越将她看得重了。   但是提起顾凉月,他心里还是会闷生生地疼,特别是从一个完全不了解他过去的人嘴里听见,感觉自己的伤口又要被重新翻一遍似的,觉得烦躁了,不想让人再深究下去,那是他曾经的记忆,不用同与之无关的人分享。   所以他反省过了,觉得沈初见不管是身份不明,还是如今的初见公主,他都不该过分让她靠近,两人的交集该就止于疏远的兄妹之情。   但是,但是现在看着这人又给躺床上了,心里也难免有些过意不去。人是他带进宫里来的,没有照顾好,他就有责任。   皇子殿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吩咐人来分散照顾这一屋子的人,顺便让人去禀告了圣上。   宫里面能把矛头对准这里的,会是谁?现在这个时候害了初见,谁都没好处吧。也没什么作用,除了惹怒他之外。   当然,惹怒的也还有隆嘉帝。   好端端的,一个时辰之前还在给他送好吃的牛乳,下一刻就被人害了,还是整个宫的人都被下了毒,要不是楚云起发现,自己就该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隆嘉帝龙颜大怒,也不顾身子还病着了,直接驾到了永乐宫。   后宫之人纷纷前来慰问,生怕来晚了就被误会成了凶手。但是统统被拦在了永乐宫外面。   “君尧,你没有好生护着她么?”隆嘉帝披着披风坐在初见的床边,看着自家闺女那苍白的小脸蛋儿,别提多心疼了。多好的一个孩子,回宫就遭这样的毒手,他还不如让她就在宫外玩着呢。   赫连君尧低了低头,沉声道:“是儿臣疏忽了。”   “你每天事情也忙,也不能全怪你。”隆嘉帝叹了口气,将初见散落的鬓发往旁边挽:“朕老了,不中用了,后宫里这些个幺蛾子,也懒得去理会了。不曾想会落在初见头上来。”   “父皇。”赫连君尧淡淡地喊了一声,看着面前这虚弱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问:“若是这次查出还是季贵妃,您也不会处死她,是么?”   帝王一愣,接着便是沉默。   “儿臣不明白,您为什么会对那个人如此上心。您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将季香儿娶回来,因为她,您丢失的东西已经很多了。”赫连君尧别头看向窗外。   季香儿进宫,是母后失宠的开始,也是整个后宫混乱的开始。那个女子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睿智如父皇,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他一点也不忌讳,只将季香儿捧着,护着。   情爱若真让一个人盲目至此,倒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朕这一生,也就任性了这么一次。”隆嘉帝轻咳了几声,似乎不愿意多说了。赫连君尧的脸也就冷了下来。   “楚太医,公主什么时候能醒?”帝王转头去问楚云起。   楚云起正看着桌上的半碗双皮奶在研究,闻言只道:“回皇上,公主体内余毒未清,一时半会还醒不了。臣在研制解药,但是…”   手里捏着的勺子紧了紧,楚云起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阴沉的:“但是时间可能不太够,刚刚有人来说,外面已经有两个粗使的宫女断气了。”   赫连君尧一顿,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床上的初见一眼。   “臣只能尽力一试。”楚云起抿唇。   一直以来,他们之中的人都很少有这么严重的情况。所以即使楚云起精通医理,实践也没有多少,头一次撞上这样的状况,速度自然不快。   皇子殿下这才有些慌了,没照顾好人让人下了毒就算了,要是沈初见当真没了命,他该拿什么去赔?宫里那么多好吃的,这丫头一定还没有吃完。他也答应了不能让她没命,食言不是他的作风。还有……   现在似乎去找其他人都晚了,离开天启,他除了冰雪丸也再没炼过其他的丹药,一时之间没有可以拿来给沈初见保命的东西。   该怎么办?   “皇上。”卢公公匆匆走进来,慌张地道:“天启六王爷来了,听闻陛下不在朝乾宫,就直接往这边来了。”   轩辕冲雨?赫连君尧眼睛一亮,也管不得其他,连忙出门去将他带了进来。   如果没有记错,轩辕冲雨最擅长的是蛊虫,而他手里的金蚕蛊,也是能解百毒的。   “这是发生了什么?”轩辕冲雨进来只看见前两天那活蹦乱跳的姑娘现在躺在床上,脸色不太好看。旁边坐着永元的帝王。而封寻也是慌慌张张的,虽然表情没怎么变,眼神可是大不一样。   天要塌了不成?   “她中毒了,礼节先省一省,救人要紧。”赫连君尧挥手让卢公公扶着隆嘉帝站起来,然后将轩辕冲雨按在了初见的床边。   中毒?轩辕冲雨连忙探了探初见的鼻息,好像已经很微弱了。   “毒性被解毒丹暂时压制在腹部,再过半个时辰就会失效。”楚云起一边快速地写方子,一边道:“我的药不成熟,只能姑且试试,若你能救公主,请尽力。”   这么傻的丫头,在宫里果然掉陷阱掉得很容易啊。轩辕冲雨摇了摇头,却也没再犹豫,打开手里的蛊盅,直接将那条金色的蛊虫喂进了初见的嘴里。   隆嘉帝被吓了一跳,第一次看见人直接吞蛊,真的不会有事么?   “银针借我。”轩辕冲雨道。   赫连君尧拿了楚云起的递过去。   一根牛毫一样细的针扎在初见的腹部,轩辕冲雨还有心思开玩笑:“但愿这么能吃的姑娘,别把我的小金给消化了才好。”   赫连君尧黑着脸,心情始终不太好得起来。一旁的楚云起将写好的方子给人拿去煎药,然后便和众人一起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   她好像有些痛苦,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细细密密的汗水顺着脸侧往下流。似乎想翻动身子,但是被轩辕冲雨压住了。   金蚕蛊很珍贵的,世上也不知道有不有第二条,他犹豫都没有就放进了她的肚子里,可别翻滚得让小金找不到出来的路才好。   “我本来是来提亲的啊,为什么变成了救人。”忍不住嘟囔一句,身边的气压好像更低了一些。   侧头看去,赫连君尧始终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双清眸安静地望着初见,无波无澜。   还是这样平静得让人讨厌。   轩辕冲雨眼睛一转,嘴角有了一丝笑意,嘴里却是惊慌地道:“遭了,好像金蚕蛊真的出不来了!”   ☆、第七十一章 我不允许   赫连君尧一惊,手比脑子反应得还快,双指抵在初见的腹部,运了内力就想去将金蚕蛊给逼出来。   轩辕冲雨只是逗逗他,看看封寻脸上那冷静的面具会不会碎,哪知道这人竟然动真格的,吓得他连忙拦住他:“出来了出来了,别激动啊,你这内力一运本王的小金就没命了。”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救个人都心惊胆战的。   赫连君尧手一顿,疑惑地看着轩辕冲雨。一会出来了,一会没出来,到底是怎样?   “你看,出来了吧。”轩辕王爷轻轻捏着初见的下巴,那条金蛊便乖乖爬了出来,周身淡淡的金光暗了一些。   “还是挺厉害的毒呢,怪不得你的太医都没办法。”拿着蛊盅将金蚕蛊放进去,轩辕冲雨眉心紧了紧,拿出药粉来洒在金蚕蛊身上,金蚕蛊立马吐出了一些黑色的东西。   初见眉目间的黑气散去了,整个人看起来没有那么病态,只是尚且虚弱。   “没事了?”赫连君尧问。   “没事了。”轩辕冲雨答。   隆嘉帝松了口气,扶着卢公公的手咳了好几声,才朝轩辕冲雨道:“多谢王爷相救。”   赫连君尧哼了哼,只看着初见,省略了感谢六王爷的步骤。   轩辕冲雨看了初见一眼,再走到隆嘉帝面前道:“不必多谢,永元与天启交好,这点忙本王还是要帮的。况且贵国公主甚得本王的心,还想着,若是她没有婚约,本王倒想请陛下成全。”   赫连君尧皱眉,转头看着轩辕冲雨。他脸上的笑意半真半假,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只是需要。但是他可以感觉到,短短一天的相处,轩辕冲雨对沈初见有好感,但是绝对不是喜欢。就因为觉得初见适合做他的妻子,便要提亲?开什么玩笑。   “我不允。”皇子殿下抢在隆嘉帝之前,冷冷地开口。   帝王一愣,轩辕王爷也是惊讶地回头。某人一脸高贵冷艳的表情,斜睨了轩辕冲雨半晌,嗤声道:“没有诚意,亦没有爱意,轩辕冲雨,你提的什么亲?”   大殿里的人都呆住了,不管怎么说,这位王爷也是天启的掌权者,而天启的力量在这片大陆上算佼佼者。三皇子殿下的话,未免太冲了些。   可是轩辕冲雨不怎么介意,因为以前更过分的都看过了。封寻啊,这是被困在这一方永元的浅滩里了,但是他始终是他,不会跟任何人低头的。   “诚意嘛,三皇子殿下要什么诚意?”轩辕冲雨想了想,道:“可不能割城喔,会被皇兄冷眼瞪死的。”   赫连君尧静静地看着他。   “至于爱意…本王刚刚都在用小金救公主哎,有个基础。将来慢慢培养,爱意也是能有的。”六王爷摸摸下巴,沈初见是除了皇嫂以外第二个让他觉得惊讶的女子嘛,收回轩辕家有什么不好的。   “王爷请回吧。”赫连君尧笑了笑,走近轩辕冲雨,拍了拍他肩上不存在的灰尘:“今天辛苦了,就在宫里住下,我把东宫的侧殿给你。晚上,咱们还可以好生谈谈。”   没错,皇子殿下又笑了,笑得整张脸都闪闪发光。但是,熟悉他如轩辕冲雨,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家伙的笑容以前很常见,但是除了顾凉月,其他人还当真是消受不起。总觉得下一刻就会被他给扒皮抽筋了,肉渣子都不剩下。   珍爱生命,远离封寻。   “那么,本王就先走了。今天很累,晚上就不和殿下多说了,改天再见。”轩辕冲雨干笑两声,转身又给隆嘉帝行了礼,然后潇潇洒洒地住去了虎穴。   “你对他意见很大么?”隆嘉帝好奇地问赫连君尧。   他觉得这孩子不错啊,看起来实诚,还会蛊术,又是天启的掌权人,应该能照顾好初见的一生。   “儿臣对他没有意见。”赫连君尧淡淡地道:“他人很好,只是不适合。或者说,条件不够。”   一袭白衣被门口吹进来的风轻轻拽动,皇子殿下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只是看着床上的沈初见,一字一句地道:“要替她寻驸马,请父皇寻一个符合我的条件的人来,不然,身为她的皇兄,我可能会很不懂事地搅局。”   隆嘉帝怔了半晌,连楚云起也忍不住看向赫连君尧。这番话好奇怪,公子是要对沈初见管到底了么?   “你的条件是什么?”帝王好半天才问。   赫连君尧想了想,轻笑一声道:“不知道,但是把人带来,我可以告诉你他是符合还是不符合。”   隆嘉帝:“……”   楚云起:“……”   这主儿霸道嚣张的性子,真是一点儿也不收敛,干脆直接说:“我看得顺眼的人才能给长公主做驸马”不就完了?   鬼知道他的条件是什么啊!   急切盼望女儿出嫁的隆嘉帝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便被一群宫人急急忙忙地架回了朝乾宫去。他老人家的心愿啊,死之前还能不能完成?   赫连君尧你个不孝子!   皇子殿下毫无压力地恭送了隆嘉帝,又让楚云起救永乐宫的其他人。   其实,情况很不乐观的吧。十二个宫人,已经死了七个了……   沈初见好像是不太喜欢看见死亡的人,上次跟他一起出去,她看见尸体的模样他还记得清楚呢。现在死的是自己身边的人,这丫头会不会更难受?赫连君尧坐在大殿里想了一会儿,决定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红锦已经没事了,跟初见一样在昏睡罢了。但是绿绮,楚云起说有些严重,那丫头他记得还是以前沐卿府上某个管事的女儿,后来被送进了宫来,也不知道沐卿还记不记得。   打开后院厢房的门,皇子殿下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沐卿,你很闲?”赫连君尧看着坐在厢房里喝茶的某人,挑眉问。   沐卿侧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只应了一声,道:“公子,我在救这丫头好不好,初见身边的近侍宫女,她要是死了,怎么和公主交差。”   赫连君尧顺着沐卿的视线看过去,一边床上躺着的绿绮,好像已经无碍了。   “倒是辛苦你,费了不少内力的样子。”赫连君尧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也不多停留,转身出去还顺便帮他带上了门。   “真是的……”只有一个人清醒的房间里,沐卿小声嘟囔着什么,但是赫连君尧已经听不见了。   沈初见还是安安静静地躺着。整个人看起来乖巧极了,没有平时的聒噪和活跃,倒有个女子的样子。三皇子走过去,伸手将一旁的被子扯过来给她盖上。   当然,盖被子什么的,不经常给别人做。所以一扯,就直接连初见的脸一起给盖了。   “啊——”一声惊叫,刚刚盖上的人突然坐直了起来,将旁边的赫连君尧狠狠地吓了一跳。   寂静的房间里只躺着一个昏迷的人,给她盖个被子吧还没有预兆地突然诈尸。皇子殿下受惊吓的程度可想而知。   初见的喉咙很痛,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刚才还做梦,梦见一个无良的医生要救她。救就救吧,她只是昏迷而已。但是那丫居然拿灭火器往她脸上喷,还说什么救人如救火。   救你妹的火!她整个只觉得窒息,一惊就坐起来了。   哪知道醒来就看见了一张呆呆的脸。   面前的人好像被她吓坏了,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瞳孔却睁得很大,一瞬间萌得跟个小孩儿似的。   “三…皇子?”初见迷糊地喊了一声。   赫连君尧立刻恢复了淡定,似乎刚才那傻透了的表情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一样,站起身来道:“还以为你要明天才能醒。”   嗯?发生什么事了?初见的眼睛慢慢恢复了焦距,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好像和大家在吃双皮奶,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有人要害她?   “红锦绿绮呢?其他人呢?”初见连忙问。   赫连君尧别开了头,只道:“红锦绿绮没事,明天醒了就应该可以继续伺候你。”   初见皱眉,下床穿鞋。   “现在都还没醒,还谈什么伺候。我给她们放假!带薪的!现在我要去看看。”   “等等。”赫连君尧食指一戳初见的额头,某个软骨头的就倒回了床上,整个帐子顶都打起了旋儿。   “这么差的身子,还往哪里去看。老实呆着。”皇子殿下冷哼:“今天要是云起再来晚,我就要给你收尸了。沈初见,在皇宫里你的防备太低了。”   初见头晕目眩,努力地想着事情的经过。双皮奶是张师傅做的,据说绿绮一直在看着,然后中途绿绮去拿冰块了。但是双皮奶张师傅还不熟悉,所以是不会离开厨房的。那么凶手有什么时机可以下毒?   永乐宫里的人是不会害她的,初见只怀疑外面的人。   “明天我会让人去查,你好生休息。”三皇子说完,便往外走。   “不要!”一道愤愤的又虚弱的声音从床上响起,初见撑起半个身子,带着满满的怒意吼道:“我宫里的事情,我自己查。不要你插手,我会找出凶手来的!”   ☆、第七十二章 炸毛之怒   赫连君尧的步子一顿,回头看着初见,有些无奈:“你对这宫里根本不熟,从何查起?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初见直哼哼,闷声道:“你不要小瞧人!睡一觉起来我明天又是一条好汉,走着瞧!”   睡十八年你也成不了好汉。赫连君尧叹了口气,抿唇。   不过,她日子要是无聊了,那就交给她好了。   …   第二天,初见长公主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来楚云起问情况。   楚云起很老实地回答:“十二个宫人,最后只有红锦绿绮、张师傅、以及太监寿疆活了下来,其他人都……”   初见本来是为着昨天三皇子的话有些不服气,所以打算查的。但是一听楚云起这话,她脸上的笑意全部都消失了,甚至隐隐的,眸子里还透出些黑暗来。   “都死了?”她轻轻地问。   楚云起面无表情地点头。   “就因为吃了双皮奶?”   “不,是里面有剧毒,公主您也差点没命。”楚云起道。   借着食物下毒,这真是初见最讨厌的事情了。食物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害人的。况且、况且永乐宫的大家,都是好人。   前些天还看见几个小宫女在后院踢毽子,毽子飞上了树,还是她爬上去捡的;两个小太监因为发生口角而打成一团,被红锦教训了。做红案的厨子按着她的口味给她做好吃的,看着她吃得很干净的菜很高兴什么的。这些,都是一直在身边陪着的人。   今天一觉醒来,他们都不在了么?   初见承认,她比较看重感情,身边对她没有恶意的人,她都很珍惜啊。这些人不会害她,不会在背后嘲笑她,也不会抢她的东西吃。每天还给她准备很多好吃的,给她打水洗脸,给她更衣,还陪她打麻将。   永乐宫的那群人,都是好人啊。为什么会,都死了?   “剩下的人醒了么,我要见他们。”初见吸吸鼻子,哑着声音问楚云起。   楚云起顿了顿,朝她行了礼便退下,将几个宫人唤了进来。   “公主……”红锦绿绮跪在下面,嘴唇还是惨白的,看见公主气色尚好,几个人心里也算松了口气。只是张师傅一直不停地给初见磕头,一张脸上满是害怕和后悔。   “张师傅,你是不是有话要给我说?”初见笑着问他。   张师傅背上有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落,张嘴想说什么,却有些不敢,只磕头道:“公主无事就好,无事就好。不然小人…小人真的要给公主陪葬才安心。”   初见一笑,示意他们都起来,然后看着张师傅道:“你不用太自责,毒是别人下的,不是你的双皮奶的问题,所以不怪你。”   张师傅眼眶一红,咬牙站在一旁。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也是被人逼的,而且并不知道,那是要人命的毒药。那青衣宫女分明只说,是拉肚子的泻药而已!   还好公主没有大碍,不然你叫他,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本宫会查出凶手的,一定会。”初见脸上的笑意不太明朗,夹杂着些悲伤,看得红锦绿绮心里一阵酸。   向来无忧无虑开心笑着的公主,这个样子,比什么都还让她们难受。   永乐宫只冷清了一会儿,三皇子便派了新的宫人过来。几张怯生生的脸给初见问安,初见却连看她们也不敢看了。   “都下去吧。”她这样吩咐了一句,然后就坐在主位上发呆。   自己穿越到这里,一直是凭着小聪明和一些偶尔想起来的现代知识在混日子。得了三皇子的庇佑,所以越发的忘记了自己的任务。以为自己就能这样好好地活着,慢慢查出皇陵的真相就可以了。   但是,老天好像在用这八条人命告诉她,小样儿,想轻松过关打败大boss?没那么简单!   血淋淋的教训,让她不得不知道,自己还是需要变强大一些的。再撒欢卖萌不知进取,下次就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去死。   “张师傅。”   初见突然开口,把旁边坐着休息的四个人都吓了一跳。张师傅连忙站起来,搓搓手问:“公主有何吩咐?”   “你做双皮奶的时候,有人靠近过厨房么?”   公主直直地看着他,不笑也不怒,就是简简单单地问他这样一个问题。但是他还是紧张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好像…有…我没太看清楚。”   要说刚才他的行为反常,初见是被悲伤蒙了眼没太注意。但是现在问个话,张师傅就抖成这样,她再看不见问题就对不起自己2.0的视力了。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初见坐直了身子,敲着椅子的扶手问。   红锦眉头也皱了起来,小声问绿绮:“你在厨房呆了多久?”   绿绮想了想,道:“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在将碗放进蒸笼了,看着时间差不多要好了,我便离开去拿冰块。我离开的时候寿疆还在院子里呢。”   一旁的寿疆点头:“奴才守着院子的时候,没看见什么人进出。”   红锦眼神暗了暗。   “有过…有过一个青衣的宫女,应该只是路过…”张师傅脑子里乱成一团,想到被揭发后自己的下场,以及那个人的下场,真话就在嘴边,但是也说不出来。   “青衣宫女?没事儿把永乐宫当菜市场么?路过?有没有问你借半瓶酱油?”初见沉了脸色,盯着张师傅道:“我讨厌别人骗我,更讨厌我相信的人骗我。”   “公主,小人…”张师傅满头大汗,只能跪下来给初见磕头:“小人有罪!但是请公主救救彩蝶!小人都告诉您,哪怕您赐死我也可以!”   地上的人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看起来怪可怜的。初见刚刚有的一点儿怒气也没了,撇嘴道:“说来听听,说得好了本宫就帮你救那什么彩蝶。”   忍不住吐槽,名字真俗气,叫个如花还能有爆点。彩蝶,一听就是…浓浓的风尘味儿啊亲!   “那天小人…小人按公主的吩咐在厨房做双皮奶,但是突然来了个青衣宫女,笑嘻嘻地告诉我说,她昨天出宫的时候看见了彩蝶。她已经被一个富人赎身了,打算做小妾。”   “彩蝶是小人的青梅竹马,她家里穷,母亲死了,父亲为了还赌债就把她买去了青楼。小人…小人喜欢她,要娶她做妻子的。但是没有钱给她赎身。公主对小人很好,小人觉得还有半年一定就能将她赎出来了。”   “但是,她却突然被人赎身了,我…小人不能就这样看着啊!那青衣宫女说,她家主子收下了彩蝶,要是我愿意在双皮奶里加她带来的泻药,整一整最近最得宠的公主,她便将彩蝶还给小人…”   “小人有罪,公主,小人不知道那是毒药,以为就是她说的,是泻药而已。”张师傅将头磕得呯呯作响,座上的初见是气得直揉太阳穴。   要不要这么呆蠢萌啊!真的好萌啊!你妹的泻药,泻药就敢往她碗里倒了?亵渎食物是死罪!况且……   “脑子是要笨成什么样子才会相信你下个泻药人家就还个重金赎身的美人给你?午觉没睡醒吧这位仁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懂不懂?这种事情你直接找我商量不就完了,用得着就按她说的去做了么?”   一阵咆哮,吓得座位上几个人集体跪了下去,头埋得低低地听着公主发飙。   “你知不知道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你可能直接被乱棍打死?双皮奶是你做的,罪全部会由你来担!长没长脑子?头上那颗是皮球么!”   “丫的,哪个青衣宫女?给老娘指出来!老娘非把她给送怡红院不可。连我的人都敢这么骗,直接侮辱了我的智商!”   一激动,“老娘”都爆出来了。初见气喘吁吁,明显是被惹炸了毛。看着地上发抖的四坨,怒声下达命令:   “红锦带两个人禁军,和张师傅一起去挨个宫挨个宫地认人!找到那青衣宫女就带回来,老娘来收拾!另外,有主子搞不定的,就说是皇上的旨意,看谁抗旨!老娘现在就去见父皇!”   红锦整张脸都白了,看着明显疯魔了的公主,拦也忘记了拦,就让她直冲冲地往外面跑去。   张师傅抬起头,一张脸上泪水纵横。公主骂了那么久,没有一句是怪他害了她的,反倒是在为他想,说他这样做会死、说他没长脑子、说他笨,但是就是没有说他故意谋害她,要处死他的。   能遇上这样一个主子,真的已经足够幸运了啊。   初见一个劲儿地往前冲,路也没看,直接就冲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去。   那人气息冰冰凉凉的,胸口被她撞得生疼,忍不住就恼道:“又活蹦乱跳了是不是?这么急是赶着去干嘛?”   初见抬头,赫连君尧微皱着眉头的脸便映入了眼帘。看着自己满脸的怒意,那人明显也被惊了,接着就伸出手来摸了摸她半盘着的头发:“能见你真生气,这还是头一回。谁干的?可以奖赏一番。”   亮出白白的小虎牙,初见同学毫不客气地咬上了那人的手。   ☆、第七十三章 我自己来   “他们都死了,这么多人,这么多条命,你还当我只是在玩笑么?”初见红着眼眶,牙齿咬在赫连君尧的手上,呜呜咽咽地说着。   三皇子顿了顿,看着初见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想好怎么做了么?你要自己查,必定费尽周折。若是我来,两天请收藏、推荐水落石出。”   她在这宫里仰仗的是他与隆嘉帝的庇护,而其自己的能力…说实话,赫连君尧觉得挺不靠谱的。沈初见行事古怪,谁也没办法料到下一步她又会做出什么来。也许误打误撞能成事,终究也还是让人不踏实。   “我自己来。”初见终于松开了皇子殿下的手,一排整齐的牙印儿清清楚楚地留在了上面。   赫连君尧低头看了看,伸手扯过初见的衣袖擦了擦手上的口水,然后若无其事地丢开。淡淡地道:“那我便不会帮你,查不到结果,也不要多言。”   “我知道。”初见垂了眸子,捏紧了拳头。   好歹也是看着柯南长大的孩子,没道理斗不过这些古代人是不是?自己的仇自己报了才有意思。退一万步,就算报不了,那…那再说嘛,反正还有皇子殿下撑腰呢不是。   初见没出息地站在赫连君尧面前盘算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要去跟父皇求圣旨的,匆忙提了裙子就跑。   赫连君尧扫了永乐宫里一眼,目光落在了红锦和绿绮身上。   这两个人,是以前的初见公主身边的人,亦是他安排的照顾和保护沈初见的人。结果这次两人都差点没命,还是女子太柔弱的缘故么?   想了想,要不然还是安排一个靠谱的家伙来吧。   …   下午,东宫的侍卫长萧云受了主子吩咐,来永乐宫报到,顺便就带着张师傅挨个宫地去找人。   比起良辰沐卿那四人,萧云不常跟在赫连君尧身边,但是行事稳重许多,毕竟是专业的侍卫,跟那些公子哥儿不是一个水平的。初见看着也很满意,放心地让他揣着圣旨去了。   后宫很大,隆嘉帝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种子,嫔妃七十八人,还不算新选上来的秀女答应。光宫殿就二三十,挨个找,犹如大海捞针。并且还不知道那宫女有没有被灭口。   初见也没有闲着,这后宫里她打过照面的就一个人——季贵妃。虽然没有证据说是她,但是没事儿去她那儿骚扰一下也不错。   于是一顶凤轿,初见带着红锦就往雪松宫去了。   也不知道季香儿是个什么脾性,好好的宫殿里,非垂了很多的纱帘,层层叠叠的,看起来跟盘丝洞似的,让人不太愿意进去。   “稀客。”季贵妃扶着容嬷嬷的手站在主殿中间,看着门口犹豫的初见,皮笑肉不笑地道:“公主怎么会有空来了这里?”   初见笑眯眯地道:“来看看娘娘罢了,贵妃娘娘不喜欢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季贵妃只狐疑地扫了初见一眼,还是让人请她进来赐座。   “听说昨儿公主中毒了,现在身子就好了么?”丹凤眼一挑,季贵妃坐在主位上,睨着初见问。   初见揉了揉额头,微微蹙眉道:“还不是大好呢,头偶尔还会痛。只是想着,也许是儿臣刚刚回宫,礼数上没跟各位娘娘做个周全,不小心得罪了谁,所以才…这不,今天才特地往各个宫走动拜望一下。”   这话说得,她得罪了的人可不就她一个么?季贵妃冷哼了一声,凉凉地看着初见道:“公主这含沙射影的,是指下毒的有可能是后宫的嫔妃么?”   “儿臣不敢,礼多人不怪罢了。”初见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温和无害,看着季贵妃道:“娘娘这么多年来一直圣宠优渥,儿臣在朝乾宫的时候提起娘娘,也总见父皇眼里温柔。所以,先前若是儿臣哪里做得不对了,还请贵妃娘娘多包涵。”   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其实压根没在朝乾宫提过季贵妃一句。只是女子的软肋啊,还不就是那几样,捏准了哄着,至少明面上不再那么针对她了也好。   季贵妃的脸色果然好了很多,特别是听见初见说隆嘉帝在提起她的时候眼神温柔,心里也就软了,轻哼了一声道:“本宫不是计较的人,公主侍奉皇上尽心尽力,本宫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初见微笑饮茶。   这头拖住了季贵妃,那头萧云已经带着人将后宫翻了个遍。青衣宫女是宫中地位最低的宫女,一般是做浣衣、扫地、烧水等粗活。挨个宫找过去,也没见着人影。张师傅有些急,跟在萧云后面直念叨:   “那宫女看着眼熟,平时也应该是碰见过一两次的才对,怎么会不见了。”   萧云沉默不语,主子说了不能帮忙,他只能按公主的吩咐带他去找人而已。   晚膳的时候,初见回宫吃饭,萧云也正好带着张师傅回来。   “怎么样?”初见挑眉。   “找不到人。”萧云答道:“各个宫都去过一次,一无所获。”   初见皱了小脸,那宫女是关键,找不到怎么行?   “公主,先用膳吧。”红锦拿起筷子替初见布菜,难得看她胃口这样差,放这么多菜在桌上,居然是先说话,没有要开吃的意思。   “嗯…轩辕冲雨人呢?”初见夹了一块青菜,边啃边问。   “六王爷在东宫住下了,这时候应该也在用膳。”红锦回答。   初见点头,放心地开始吃饭。   不用着急,她的后援军还算强大。是条狐狸就有尾巴,早晚让她逮出来先xx再oo,最后做条皮草玩!敢动她的人,十倍奉还!   “公主也对轩辕王爷有意么?”红锦站在旁边想了半天,小声地问了初见一句。   居然在吃饭的时候问起了王爷,这两人是要成了么?   初见正舀了一勺乌鸡山药红枣汤,听见红锦的话,差点把汤从鼻子里喷出来。   “也对轩辕王爷有意?谁对他有意了?”初见迷茫地看着红锦,“他才来永元几天啊,难不成就勾搭了不少姑娘了?”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红锦连忙摇头,道:“不是谁对轩辕王爷有意,是…是王爷昨天跟皇上提亲了。公主刚刚又突然问起王爷,奴婢才以为…”   以为你们两情相悦了呢。   初见眨眨眼,再眨眨眼,低头淡定地把汤都喝完了,才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轩辕冲雨跟父皇提亲了?提谁的亲?”   红锦沉默,永元只有一位长公主,轩辕王爷还能提谁的亲?提三皇子的不成?   “自然是公主您。”   脑子有问题了吧。初见皱眉,伸手拿了一块饭后甜点塞进嘴里。她和轩辕冲雨面都只见过一次,熟也不是很熟,就可以提亲了?婚后不和谐怎么办?丫根本没考虑吧,就是逮着个合适的就可以成了的意思?   她可没那么随便!美男诚可贵,节操价更高好不好?当然,若为食物故,两者皆可抛。   “父皇怎么说?”   “皇上似乎是很乐意,但是三皇子殿下给挡了,说王爷不够诚意,还是再相处一段时间为好。”红锦轻声道。   “唔。”初见支着下巴笑了,饲主就是够意思啊,还替她考虑了这么多。想必将来她出嫁,他还会送她嫁妆吧。   笑着笑着不知怎么就笑不出来了。初见坐在位置上发了会儿呆,然后吩咐萧云将张师傅好好保护起来,自己则起身更衣,去东宫。   赫连君尧很忙,她自然不是去找他的。轩辕冲雨都打着提亲的名义来了,她好歹还是要去沟通沟通感情。顺便借他点儿东西用用。   番邦进贡的那个布料,据说在上次她醒了之后就在她的仓库里了。初见也没客气,让红锦一并带上,去找六王爷玩儿。   轩辕冲雨住在东宫的一个阁楼里,正坐在楼上看蛊盅里的金蚕蛊,远远地就听见喊声:“六王爷!”   清清脆脆中气十足的,看样子余毒是清干净了。轩辕冲雨一笑,看着下面的初见道:“公主不多休息,怎么就过来了?特意来找本王的么?”   初见仰着头看着窗边那闲闲的人,笑眯眯地道:“是啊,找你有事呢,快下来。”   亮堂堂的声音,一点儿顾忌也没有,倒真像两人的婚事已经定了似的。书房里坐着看奏折的皇子殿下听着,微微皱眉。   “滑翔伞?”轩辕冲雨走下来看着初见,有些意外:“那东西真的能做了?”   “是啊,材料都有了。”初见指了指红锦抱着的东西,奸笑两声,道:“我是有求而来的,王爷,若是滑翔伞成功了,就帮我个忙吧。”   轩辕冲雨挑眉,看着初见这神采奕奕的小脸,把那句“其实你不做滑翔伞我也可以帮你”给吞了回去。笑着点点头。   “工匠暂且用皇宫里的吧,有点儿费事,不过打着给外国贵宾服务的旗号,父皇会允的。”初见嘟囔着,带着轩辕冲雨就往外走。   赫连君尧放下手里的奏折,打开窗户往外面看了看。   沈初见已经走了出去,后面跟着的轩辕冲雨倒是还看得见。侧脸微笑着,心情不错。   说相处,还真就相处上了。轩辕冲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就不信一个沈初见能让这主儿真心动了!   ☆、第七十四章 玩滑翔伞   他倒想看看,轩辕冲雨要逢场作戏到什么时候。   “荆良,无事的话就跟去看看,确保公主的安全。”赫连君尧朝一旁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背着弓箭的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撇了撇嘴,应了一声“是”。   皇宫的工匠所,不大的院子里,正有很多人在刨木,看样子是在做一个柜子。见着初见进来,管事连忙迎了过来,躬身问:“公主可有什么吩咐?”   初见四处看了看,问:“可有会做风筝的师傅?”   管事笑道:“有,只是风筝一般是春天做的,现在没有现成的,做风筝的师父在后院整理竹子呢。”   初见点头,有就好办。   走进后院,地上堆了成山的竹子,一个大叔正在精挑细选,将柔韧又粗壮的竹子放在一边,以作备用。   “奇山,公主有吩咐。”管事喊了他一声。   名唤奇山的工匠抬起头来,看着初见和轩辕冲雨,怔了怔,上来行礼:“小人参见公主。”   旁边的贵公子还不认识。   初见笑眯眯地让他起来,看了看地上的竹子道:“奇山是吧?可能为我做一个大风筝?”   大风筝?奇山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公主:“敢问公主,多大的风筝?”   初见想了想,布只有四匹,也做不了太大,便道:“半丈的宽度,一丈半的长度请收藏、推荐。”说着还将手里画好的图给他。   奇山被吓了一跳,接过图看了看那形状奇怪的风筝,禁不住道:“公主,那么大的风筝是飞不起来的。”   他做过最大的风筝也不过三尺,还需要很大的风才飞得起来。这么大的风筝,飞得起来才怪了。   “本宫会让它飞起来的。”初见笑道:“你做就是了,只是用料需要结实一些,不用太考虑重量。需要的布料本宫带来了,你只管做就是。”   奇山皱眉,这真的是做风筝么?还是这位公主一时兴起了折腾他们玩儿?哪有拿布料做这么大的风筝的道理?而且这图上的形状,就是一个简单的三角,一点花样也没有。   “公主,恕小人直言,这东西做出来真的不能飞,放着好玩罢了。”奇山的口气有些不好,他也是个倔脾气的人,一手好手艺,也不是拿给别人玩弄的。   初见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道:“不要生气,我这样做有这样做的道理,绝对不会让你做白工的,信我一次吧。”   连“本宫”也不说了,初见同学知道礼贤下士的道理,好生哄着奇山。   一旁的轩辕冲雨看得惊奇,没想到这做公主的半点没有公主的样子,一个匠人也要去哄。放他宫里,这样态度不好的匠人,早就丢出宫去了。   奇山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紧抿了唇,晒得较黑的脸看起来朴实得紧。顿了一会儿,低下身子选竹子去了。   “嗯,选最柔韧最粗的,太干了的不要,会脆的。”初见蹲在一旁指指点点,黄色的宫纱拖在了地上,沾了些尘土。   轩辕冲雨就静静地看着那宫纱上的泥,突然觉得这丫头真可爱。   好不容易把奇山的毛给捋顺了,初见松了口气,左蹦右跳地看着他扎大风筝模样的滑翔伞。   “多固定,千万别散了。”不放心地又吩咐一声,这可关系到人身安全啊人身安全!   “小人知道,公主放心吧。”奇山说了一句,又小声地道:“真的飞不起来就是了。”   初见没管,看他还要做好一会儿去了,便走过去将另一张图纸给了红锦,让她把布料放下,去找宫里的裁缝。   “公主今天好像要准备很多的东西?”轩辕冲雨轻笑着问。   “嗯。”初见点头,看着他道:“等会好了就跟你去玩,若是王爷心服口服,可要记得帮我的忙。”   一物换一物,不亏不欠。   轩辕冲雨看了初见一会儿,眸子里有些温柔,低笑道:“本王会记得的。”   眼看着黄昏都近了,荆良在暗处站得打瞌睡,终于看见沈初见和轩辕冲雨出来了。   不过这一出来,架势太大,吓得荆良差点暴露了。   一只大大的风筝,遮天蔽日地被举了出来。初见捧着轩辕冲雨的蛊盅,轩辕冲雨兴奋不已地撑着那风筝,两人边说笑边往外走。   这是干什么去?荆良目瞪口呆。   谁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风筝,而且那布料看起来还是挺名贵的那种,整整的一张,别提多霸气了。要不是认识风筝下面那两人,知道不是幻觉,荆良一定会觉得今天是闯鬼了。   红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递给初见一个大大的包袱。初见背在了背上,然后就同轩辕冲雨一起往宫外的山上走。   这回头率可想而知,一路上要不是初见带了侍卫出来,百姓就该直接朝他们丢烂菜叶了。青天白日地这是出来吓人啊!走一路就遮了一路的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怪兽来进攻国都了呢。   永元的千龙山。   “这个地方好,最适合滑翔了。”初见站在一处高的悬崖上,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再看看下面。风向是顺的,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障碍物,下面有河流,出了意外应该也还有生机。   “公公主?”奇山也跟来了,看着初见和旁边男子这动作,不像放风筝,倒像是要借着这风筝飞上天?   怎么可能!连线也没有的风筝,如何能飞起来?虽然这里风大,却也不能将两个人一起吹起来吧?   他曾经也是想飞天的,但是没办法实现,所以才做起了风筝。没想到今天却有人要用他的风筝飞天。   能实现么?万一失败,不是就   红锦也紧张得很,看着自家公主那一脸淡定,急得直跺脚。要是她出什么意外,三皇子非杀了她不可!   “放心吧。”初见回头冲他们一笑,然后看着轩辕冲雨问:“王爷害怕么?”   轩辕冲雨将蛊盅交给了红锦,一本正经地道:”不害怕才奇怪,这么高的悬崖。不过本王选择相信公主,要是不幸失败,也能与公主同眠。”   初见一笑,桃花眼里亮晶晶的一片:“被人相信的感觉不错。安心吧,不会让你没命的。”   “要怎么做?”轩辕冲雨笑问。   “冲出去,借着冲力将身子展平,控制好滑翔伞就可以了。”初见道:“听闻王爷武功不是太好,但是应该也能控制一些吧。”   轩辕冲雨摸了摸鼻子,点头道:“试试看,本王大概懂你的意思了。”   真是舍命陪君子,他这一辈子还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情,今天居然就莫名其妙地相信了身边这小丫头。握着的竹竿虽然结实,但是面前是万丈悬崖,这勇气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风起了,走你?”初见笑着喊了一声,两人一起握着滑翔伞下面的竹竿,往悬崖冲去。   “啊!”红锦忍不住捂住了双眼,奇山则是睁大了眼睛去看。   那两个人冲出了悬崖,直直地,往前飞了去。风没将大风筝吹起,反倒是他们利用了风,在天空里滑翔。   “竟然能这样?”奇山喃喃地道,眼里充满了惊奇,渐渐地,变成了崇敬和向往。   他做了十几年的风筝,没有完成的事情,今日终于看见别人完成了,借着他的手艺完成了。这种奇妙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怎么样?睁开眼睛。”初见兴奋极了,大胆地睁开眼睛看了看下面,然后侧头看向旁边的六王爷。   轩辕冲雨眼里都是惊喜,看着渺小的地面,以及壮阔的山河,心下竟油然而生一种自豪的感觉。诸多的计较和考虑都抛在了身后,他朝初见一笑,真心地道:“公主真是让人五体投地。”   “过奖过奖。”初见抓紧了竹竿,尽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耳边的风声呼啸,其实她也是第一次上天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刺激,竟然也没有多害怕。   “对了,王爷,听红锦说,你向我父皇提亲了?”初见想起这事儿,直接问了轩辕冲雨一句。   轩辕王爷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干咳一声,嘟囔道:“一般的姑娘,哪里会直接问当事人的。”   “你可以把我当哥们,不用当姑娘。”初见撇嘴道。   还真是,半点没个姑娘的样子。哪个姑娘敢飞在天上啊,早就吓得花颜失色了。   “嗯,我的确跟你父皇提亲了,因为觉得挺合适的。”轩辕冲雨别过头去,低声道:“本以为娶了你只是生活轻松,现在看起来,还会挺刺激有趣的。”   初见挑眉,看了旁边这英俊的男子半晌,摇头道:“没感情基础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你没爱上我,就没必要娶我。”   “有点…”轩辕王爷嘟囔了一句。可是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什么?”初见问。   “我说…”轩辕冲雨转头,话刚卡在喉咙里还没说出来,就感觉空中的风突然转了方向,两人都没反应过来,滑翔伞一顿,接着就毫无预料地往下坠。   “啊啊啊——”几声尖叫在空中响起。   ☆、第七十五章 所谓奸情   “公主!”红锦惊叫一声,暗处的荆良一惊,还没动作,就感觉身边一凉。   主子来了。   初见和轩辕冲雨都是直接在往下掉,离悬崖很远,也很高,任是赫连君尧,这个时候也是接不下来的。   “怎么回事!”皇子殿下看着天上那一幕,脸色一白,皱紧了眉问荆良。   听说初见出宫了他就跟了过来,本想着是来教训她,告诉她女子应该和男子有适当的距离。但是走上来,还没看见人,就已经发生了面前这一幕。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上了天?还是两个人一起?这一掉下来,轩辕冲雨自保尚且费力,又怎么能护得住沈初见?两人不一起摔死才怪!   “沈初见——”一声怒吼传来,空中的初见同学总算从这突发情况中回过神来,连忙拉开身后的包袱。   赫连君尧已经开始计算他们会掉落的位置,打算从悬崖处借力,顺着下面的岩石和古树,看来不来得及接住她。刚准备动身,天空中已经绽放了一朵花。   或者说,一个古怪的大布袋被反过来飘在了空中,布袋下面挂着两个人,轩辕冲雨正抱着初见的腰,松了口气。   下降的趋势缓了不少,得救了。   初见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回头看着那悬崖上多出来的人,缩了缩脖子道:“皇兄居然也来了。”   轩辕王爷还没有回过神,只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本以为今天死定了,旁边这丫头却弄了这样的东西出来,在他不断下落的时候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脑海里还回响着那时候她的话,紧张地拉着他,急声道:“抓紧我!不要放手!”   时光就像停滞了一样,这一瞬间天地间只有这女子的声音,和她紧紧抓着他的双手。睁开眼睛,就看见初见那双桃花眼里含着的笑意:“吓坏木有?很刺激有木有?”   意外地,他居然就笑了。死里逃生,听着她的话,抓紧了她。   嗯,或者是抱紧了。   这姑娘是个宝啊,古里古怪,却又没什么架子,双手很柔很温暖,一双桃花眼也极好看。初次见她还觉得平平无奇,现在却总觉得越看越好看,越相处越有意思。   有点心动呢。   风吹着,降落伞就刚好往悬崖的方向飘,飘得近了的时候,赫连君尧那张冰寒的脸也就清晰了。初见吞了吞口水,刚想开口,就觉得腰上被一个东西缠住了,然后便是一沉。   皇子殿下很生气,后果相当的严重。   “不要命了是不是?”赫连君尧收紧了游丝,将初见从轩辕冲雨怀里扯出来,拎着她的后衣领就开始咆哮:“什么东西都可以玩?你真当自己是神仙不成?刚刚要是我没喊你,你再发会儿呆,这会儿我就要来拎一个肉饼?沈初见,你到底有没有分寸?!”   “我……”初见呆呆地看着面前这张好看的脸,她其实想说,我有…   “有了皇上的令牌胆子就肥了?不用告诉我就直接出宫?你忘记了自己是谁了是不是?!”   “我……”初见挣扎了一下,可怜巴巴地看着满脸怒容的三皇子,她其实想说,我没有…   “什么都不用说了,回宫,抄《女诫》一百遍,令牌没收!”赫连君尧说完,拎着人就走。   初见:“……”   平日里冷静淡定的三皇子呢?被谁偷走了?眼前这咆哮帝是怎么回事啊?不就玩个滑翔伞么?至于么至于么?   “封寻。”轩辕冲雨拿了自己的蛊盅,摸摸鼻子跟上来,轻笑道:“不怪公主,她是为了和我玩。今天…”   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冷冷的一瞥。赫连君尧看了他一眼,脸上的怒意更浓,压着脾气道:“六王爷,初见胡闹就算了,你也跟着一起?要是你在永元出什么事,将置两国于何地?”   得,一起被教训了。轩辕冲雨干笑两声,看着另一边被赫连君尧提着的,可怜兮兮的初见,有些不忍心,但是也不能说什么了。这主儿惹不起啊惹不起。   初见吊在一旁装死,身边还有源源不断的冷气袭来。今天好像是有点儿过分了,想想回去怎么哄他好了,唔。   其实初见都忘记了,前些日子自己还在跟三皇子赌气不见面的,不知不觉中,节操又没有了,又巴巴地抱大腿了。   所以说啊,单纯的生物最好养了,哄一哄恩怨就都抛在了九霄云外。而且某些时候还不用哄,丫欺软怕硬的,遇见事就自动忘记了。   奇山走在后面一直走神,脑海里还不断想起刚刚的大风筝,久久没能平静。   红锦和荆良却是紧着皮子的,主子发怒了,回去肯定要殃及池鱼。虽然今天是开了眼界了,但是结果谁去承受呢?要不…还是把公主卖了好了,总归主子也不会下太狠的手。   几个人风风火火地又回了宫,却不知道那一天,永元的百姓都说看见了神仙,越传越神乎,最后千龙山就成了仙山,无数的人上去寻仙。当然,那是后话。   眼下,咱们的初见同学正面临残酷的惩罚。   赫连君尧坐在座上沉着脸,一句话不说。轩辕冲雨看着大殿中间跪着的初见,有些不忍心,但是明显三皇子生气的时候不能去挡刀子,所以大殿里的人都沉默不语。   “知错了?”许久,赫连君尧的脸色才缓和了一点,问初见。   初见二话不说立马点头啊!虽然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但是还是认错比较识时务。   “错什么了?”皇子殿下冷冷地问。   初见答不上来,偷看了轩辕冲雨一眼,意思是:快帮忙啊哥们!扛不住了!   轩辕冲雨满脸无奈,做着口形道:怎么帮啊?   眼下谁都不太清楚三皇子的怒气源头,大概应该是因为初见私自出宫?还是因为她差点没命?不过现在人都好好的,还气什么嘛。   看着这两个人在面前眉来眼去,赫连君尧揉了揉眉心,冷笑一声道:“出去一趟,果然感情是进展不少,我是不是该琢磨着告诉皇上,同意你们俩的亲事?”   初见一惊,连忙摇头:“皇兄别啊,我错了,我不该乱跑,你别乱来啊。”   这惊慌的小表情可是真真切切的,让六王爷的神色暗了暗,某主儿的面色亮了亮。   “公主,嫁给本王是乱来么?”轩辕王爷很受伤,抚摸着手里的蛊盅,有些委屈地道:“还以为生死与共,公主会愿意以身相许呢。”   初见干笑,看着轩辕冲雨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谑,也知道是逗她的。干脆回道:“今天是我救了你,要以身相许也是你许我,不是我许你。”   轩辕冲雨一愣,赫连君尧抿唇,平静地端了茶起来喝。   “你许我和我许你,有区别么?”轩辕冲雨摸摸鼻子。   “有啊。”初见看着赫连君尧的脸色好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干脆盘腿坐在大殿中间:“我许你就是我嫁你,古代这里,你不是还可以纳妾嘛。但是你许我,就是反过来啊,你不可以三心二意,我可以。”   一口茶含在嘴里,赫连君尧吞不下去了,黑着脸看着那胡言乱语的女子,哽了半天。   哪里还有这样的说法!有没有贞操观念了!   轩辕冲雨却是怔了怔,好像真的在思考。   “别胡闹。”赫连君尧打断这两人的心思,站起来道:“初见回永乐宫思过,没我的允许不准私自出来。抄《女诫》不准让其他人帮忙,一百份明日我就要看见。另外,轩辕王爷,请去朝乾宫一趟,陛下召见。”   初见泄气地点头,却又突然想起今天还有忙没让轩辕冲雨帮呢,连忙站起来拉住要走的六王爷,小声道:“逮着空要来找我,我还有事没说。”   轩辕冲雨万分温柔地冲她一笑,低声道:“千山万水,本王也一定会去见公主的。”   就跟两个被恶势力强行分开的眷侣一样。   赫连君尧冷哼了一声,看着轩辕冲雨先走了出去。是他看得太不紧了,这两人真是越来越好了呢。   “沈初见。”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皇子殿下抬着下巴,淡淡地睨着她那一头被风吹得凌乱了一些的头发,沉声道:“先做好自己的本分,别想其他的事情。”   又是让她遵守本分。初见撇嘴,点头道:“我知道,下次不会了。”   嘴上且这样应着好了。虽然她不知道他指的其他事情是什么事情。   回了永乐宫,一大盘子笔墨等着她。初见轻哼,拿起笔来不抄《女诫》,先写小信一封。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有些事儿她等着了结呢,暂时就不管什么宫规戒律了。   含着花香的纸,歪歪扭扭的字。轩辕冲雨看懂初见的意思之后,惊讶地敲着窗沿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一笑,将信放在灯上烧了。   佳人有约,万水千山也是要赴的。   只是,又会发生什么精彩好戏?他就不信这一纸书信只让他一个人看见了。   ☆、第七十六章 有幺蛾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各处的宫灯都慢慢点上,宫道上的人也少了。   初见抄了三十遍的《女诫》,脸都僵了。绿绮在一旁磨墨,红锦则是守在门外。   永乐宫里寂静无声,其他宫人早早地就被打发了下去,主殿里只有她们三人,静静的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   终于是累了,将笔一丢,初见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毛笔真不是人写的东西。”   绿绮微笑,替初见揉了揉手腕,小声地道:“要不然奴婢替你写吧。”   想起赫连君尧那张脸,初见撇嘴,摇头道:“算了,我还是自己写吧我,省得又被教训。”   大殿里看起来一切正常,就是一个公主被罚抄书的苦逼场景。   “子夜了。”门口的红锦突然出声,初见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果然月亮已经当空。   “信送到了?”   “奴婢亲自交到王爷手上的。”   “很好。”初见笑眯眯地趴在椅背上,从半开的窗户望向外面的墙头。   过了一会儿,一道影子从宫墙上翻了过来,落在空空的庭院之中,一抬头,如玉的眉眼在光亮中慢慢清晰起来。   “六王爷。”红锦小声唤了一句,行了半礼,迎上去道:“公主在里面,请。”   轩辕冲雨颔首,左右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人,才踏进了永乐宫的主殿。   门关上了,窗户也关上了。绿绮退了出来守在门外,红锦也在门口站着。两人神色都有些慌张,像是怕人发现一样。   咳咳,的确,私会外姓男子,不管是公主还是妃嫔,罪名都差不多,**后宫之罪是会严惩的。一旦有人这时候闯过来,初见同学的小命就难保了。   黑夜里,几处眼睛都在发着幽光。像静候着时机的野兽,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猎物的喉咙。   荆良在暗处看着,不太明白这位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周围的气息他自然都感觉得到,除了他,还有三四个人在蚩伏。   引蛇出洞,还是当真犯傻了?就算那位是天启的王爷,这种事情也是败坏女儿家的名节的事情吧?被人抓住了把柄,也没有什么好处。   主殿里一直没了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听见一声惊叫,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也逃不过外面这些人的耳朵。那声音是初见的,听起来有些压抑。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荆良张大了嘴,脑子转了一圈儿,随即拍了自己一巴掌,下流。   周围的气息明显就变了。有人蠢蠢欲动,也有几道气息消失了。   不眠之夜啊。荆良望了望天空,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回去和主子报备一声呢?   赫连君尧潜在永乐宫主殿的房梁上,已经不需要荆良的报备了。   初见给轩辕冲雨的信,他自然也看过,所以立刻就过来了,看看会发生什么。   结果下面两个人小声嘀嘀咕咕半天,然后开始拉拉扯扯。皇子殿下脸色很难看,他的气息隐着,下面两个笨蛋是察觉不到的,所以才这样不顾忌。   “这么多条?”   “你以为我找得很容易么?临时来信,我还是去用金蛊引来的。”   “…能有用么?”   “你等会试试看。”   初见一身正式的宫装,拿着一个蛊盅直点头。赫连君尧轻哼了哼,看着两人这毫无顾忌的动作——轩辕冲雨的手还架在沈初见的肩上。真是半分体统都没有,都说了应该和男子保持适当的距离了,《女诫》又白抄了是不是?   “来了。”外面突然一阵吵闹,初见朝轩辕冲雨递了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往内室躲去。   “参见纯妃娘娘,娘娘您这是…”红锦慌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初见坐在大殿里,听着一怔。   纯妃?谁啊?怎么又引了个陌生的人出来?   “本宫听闻宫人禀报,说是有刺客闯进了后宫,往这个方向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英气,从外面传来:“为了公主的安全,请红锦姑姑让开。”   红锦好像说不了什么话了,绿绮又是惯常不出声的,于是大门就这么华丽丽地被一群人推开了。   “什么事?”初见捏着毛笔正在抄书,看着门口的人,一脸无辜地问:“纯妃娘娘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安歇?”   进来的女子一身浅蓝宫装,额心一点金花,发髻高挽,看起来高贵大气又不失灵动。年纪估摸二十五岁左右,看身后的阵仗可以知道在宫里地位不错。   “有刺客在宫里,本宫怎么能安歇。”纯妃微微一笑,好像跟初见很熟的样子,走过来看了看她,意外地道:“公主怎么在抄书?”   大姐,我们真的很熟么?初见干笑地扫了这女子一圈儿,偏生红锦在门口,没办法来告诉她自己和这女子的关系,只能小心翼翼地道:“失眠了,所以抄书练字。至于纯妃娘娘说的刺客,我是没有看见呢。”   纯妃一笑,一双眼睛静静地往这大殿里打量了一会儿,道:“为了确保安全,公主可介意本宫搜上一搜?”   “凭什么?”初见蹙起了眉头,抬头看着纯妃道:“本宫都说了,一直在这里抄书,而且并没有看见刺客。娘娘若还执意要搜,不就是不相信我?”   纯妃愣了愣,像是没想到初见会这样说话,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本宫没有不相信公主,只是…”   “娘娘请回吧,大半夜的不休息着,跑这里来也累得慌。”初见低头继续抄书,冷哼道:“若是娘娘执意要搜,那便搜,明日我去问问父皇,这宫里的禁卫是不是要换了,有刺客来也半点风声都没有,要劳烦娘娘走这一趟。”   纯妃被呛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英武将军家的女儿,向来也是被宫里的人敬畏的。这个初见公主以前还十分怕她依赖她,挺听话的。但是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这样牙尖嘴利的了?   “公主说没有,那便没有。只是本宫也是奉了季贵妃娘娘的命令,追查刺客的。为了防止各位女眷不方便,来的都是宫女。还请公主让本宫好歹看一眼,也能向季贵妃娘娘交差。”纯妃看着初见,认真地道。   好嘛,绕来绕去还是季贵妃。自己不出马倒让别人来,真是缩头乌龟。   “让你们找也可以。”初见停笔想了想,支着下巴道:“可是要是没找到,纯妃娘娘可否答应,让本宫也去将那季贵妃娘娘的雪松宫搜一搜?”   纯妃一愣,没想到初见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季贵妃的寝宫岂是她可以做主的?   “不要一脸为难,本宫也是心里不平衡罢了。”初见跟个小孩子似的嘟着嘴,不满地道:“要不然你的寝宫,要不然季贵妃的,娘娘你选一个。不然今日本宫可是不依了,不依不依!”   卖萌可耻啊。纯妃神色扭曲地看着初见,自己的寝宫和季贵妃的寝宫,当然是前者她能做主一些。听公主这口气只是闹着玩玩而已吧,她宫里又没刺客,搜什么搜。   仔细看了看初见的神色,确定她还是以前那样天真无邪,犹豫着点头道:“好吧,半夜冒犯公主,本宫便允了公主的要求。”   纯妃娘娘正直得可怕啊,看起来像是被当枪使的一样。初见朝她一笑,然后挥手让后面的宫女进去搜。   趁着他们说话的空隙,外面黑暗中围观的钉子已经被荆良一一拔了出来。内室里的轩辕冲雨也被赫连君尧无声无息地带上了房梁。   宫女翻找,顶多就翻找一下床下衣柜,其他地方是不会看的。   所以一会儿之后,几个宫女回到纯妃娘娘面前,都说没有。   纯妃的脸色不太好看,沉默了一会儿,朝初见行礼道:“得罪了。”   “不得罪不得罪。”初见笑嘻嘻地站起来,放下毛笔,看着纯妃道:“娘娘大半夜的精神不错,应该不困吧?不如现在就履行刚刚说的,咱们去您的宫殿里看看吧?”   初见笑得和蔼可亲,看得纯妃背后发毛。这小丫头要干什么?还真要去搜她的宫殿不成?   “娘娘这一脸恐惧,是要不认账么?”初见挑眉。   “没有。”纯妃回过神来,平静了呼吸,冷哼道:“本宫宫里可没有什么好看的,公主去了也是白去。”   初见站起来往外走,回头冲纯妃嘿嘿一笑:“没事,我最无聊了。哪怕是看一只虫子慢慢爬到早上,我都不会困呢。”   光滑的蛊盅捧在手里,初见露着小虎牙,一蹦一跳地带着人往纯妃的宫殿而去。   据说,这位娘娘的紫兰宫位置不错,东边是雪松宫,西边是朝乾宫。初见很开心,一挥小手,红锦绿绮就跟着她一起往紫兰宫去了。   她在想什么呢?纯妃娘娘走在后面,百思不得其解。她的宫里当真是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东西的,要做什么手脚,也是公主白费功夫。因为她算是后宫里最正直的妃嫔了。   赫连君尧和轩辕冲雨从房梁上下来,相互看了一眼,打算跟去看好戏。   ☆、第七十七章 寻尸之蛊   到了紫兰宫,初见也不磨叽,选了那宫门口站住,将手里的蛊盅打开了来。   有蛊虫爬了出来,长长的足看起来有些可怖,模样长得和小强有些相似,但是颜色纯黑,带着些腐味。   胆子小点的宫人已经尖叫了,看着好几只这样的蛊从蛊盅里爬出来,都纷纷退到一边。   “这是什么!”纯妃皱紧了眉,显然也有些害怕。   “寻尸蛊。”初见轻笑,看着地上的几只蛊虫不约而同地往一个方向而去,赶紧眯了眼睛跟上。   “它能找到尸体哦,不管埋得多深都能找到。我昨日得的,只是觉得好玩,所以放出来看看。”   众人都听得意外,看着地上的蛊虫,不由自主地跟着走。   那些蛊虫没有往紫兰宫里面去,而是出了宫门,往宫道上爬。   “啊呀呀,我本来是想试试娘娘的紫兰宫是否干净的。”初见摸摸头,看着蛊虫爬走的方向,无辜地道:“但是看来娘娘的宫里没有什么,而是其他的宫里有东西呢。好好奇,它们要爬去哪里?”   身后的一群人也十分好奇,不管是永乐宫的还是紫兰宫的,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初见走。纯妃也是,一路看着地上的蛊虫,跟着它们去了一个方向。   “好奇怪,宫里埋了尸体么?”初见抱着肩膀打了一个寒战,回头看了纯妃一眼问。   “怎…怎么会!”纯妃一惊,显然也有些害怕,四处看了看,沉声道:“公主不要胡说。”   初见撇嘴,继续跟着蛊虫往前走。   赫连君尧和轩辕冲雨也跟在后面,隔得远了,只看见初见蹦蹦跳跳的背影。   “你给她的蛊?”赫连君尧问旁边的人。   “嗯,是啊。”轩辕冲雨点头:“答应了她要帮忙的。”   皇子殿下冷哼,找轩辕冲雨帮忙借蛊,倒不如直接找自己帮她查出凶手了好么?笨蛋。   “王爷现在还是想娶初见?”   “嗯,越来越想了。”轩辕冲雨侧头冲赫连君尧一笑,道:“她是个千金难求的好姑娘。”   好姑娘?他怎么没看出来?赫连君尧沉默地看了轩辕冲雨一眼,不说话。   一群人已经走到了雪松宫的位置。   “啊呀,真是,怎么来了这里。大半夜的吵醒贵妃娘娘可怎么好?”初见站在雪松宫门口,看着继续往里面爬的蛊虫,为难了。   “难不成贵妃娘娘宫里有尸体么?”   “是啊,不然寻尸蛊怎么会爬了过来。”   “可是…大半夜的,谁敢去打扰娘娘睡觉?”   众人议论纷纷,初见的样子也很为难。纯妃犹豫了一会儿,道:“贵妃娘娘的雪松宫是恩泽最重的地方,不可能有脏东西的。”   初见回头,看着纯妃道:“可是蛊虫不会撒谎,它们只会冲着尸体来。”   “这…”纯妃皱眉,她的印象里季贵妃娘娘虽然骄纵,却还是个善良的女子。没有道理将尸体埋在自己的宫里。   “罢了,罢了。”初见叹息一声,看着雪松宫门口满地乱爬的寻尸蛊,摆手道:“贵妃娘娘的休息咱们也打扰不起,就这么算了吧。不管为什么寻尸虫会往这里来,大家都回去洗洗睡吧。”   人的好奇心是最重的,都到这里了却不让继续跟下去,摆明了吊人胃口。众人心里都是痒得紧,小声议论着。   看着爬在门口的寻尸蛊,初见笑了笑,先回自己宫里去睡觉了。留下一大群好奇不已的宫人,过了好久才散去。   回去睡了个好觉,这主儿可没管后宫差点翻了天,流言四起,句句直指雪松宫。寻尸蛊最后还是从墙缝里爬进去了,众人看不见,但是也知道雪松宫里有古怪。   季贵妃早起去找圣上用膳,一路上遇见的宫人神色都古里古怪。她昨日头疼,睡得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说纯妃带人去抓刺客没有抓到。   哼,蠢货,那样都能让人跑了。   不过看起来轩辕王爷和那初见公主是两情相悦?都不知廉耻地媾和了。赫连君尧想借上天启的力量,再碾平一点登基之路么?哪有那么简单!   “贵妃娘娘。”纯妃站在宫道上,看着季贵妃的仪驾,面色沉重地唤了一声,屈膝行礼。   “嗯。”季贵妃扫她一眼,见她脸上的表情也和路上其他的宫人一样,不由地皱眉道:“今天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的抽风不成?作甚都那样看着本宫?”   纯妃深吸了一口气,正声道:“娘娘还记得,是授权让臣妾来协管这六宫周全的么?”   季贵妃点头:“本宫当然记得。”   纯妃家里的男子都是征战沙场的,连带着纯妃也有些英气。后宫里的某些事情只能妃嫔带人去做,所以她给了纯妃类似保护安全一类的职责和权力。   用现代学校来分析,就是季贵妃是副校长,纯妃是风纪委员。   “那么,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情,臣妾发现有个宫里的宫女少了一个,连人也找不到了,这该怎么办?”纯妃一字一句地问。   昨天的寻尸蛊让她无法入眠,干脆就去查了后宫的名册,看看少了人没有。结果一查先发现的就是自己宫里,少了一个叫小柳的丫头。   那丫头是后院做粗活的,她平时也没在意过。所以失踪了这么久才发现。   “宫里失踪宫女,不是常有的事情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季贵妃不耐烦地瞪了纯妃一眼,道:“英武将军正驻守边关,皇上对纯妃你也算看重,可不要做自掘坟墓的事情。”   纯妃看着季贵妃的眼神,突然就明白了。   小柳应该是死了吧,尸体,说不定就埋在雪松宫里。但是那是她的宫女,万一被人发现了,只会说是她在陷害季贵妃,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若是有人将小柳埋在紫兰宫,那至多就是她的罪过。可是在雪松宫发现的话,不但是她的罪过,还顺带替季贵妃洗清了嫌弃——这是明显的陷害啊,谁没事会把尸体埋自己宫里?   纯妃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懂了就让开,本宫赶着去见皇上。”季贵妃一笑,嫣红的嘴唇轻轻吐出几个字:“别被小丫头给糊弄了,纯妃。”   她一直在她的股掌之中,所以同时进宫的两个人,她是贵妃,她只是妃。   纯妃退到了一边。   威仪的贵妃软辇继续往朝乾宫而去。   …   初见看着面前的张师傅,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大清早的,赫连君尧和轩辕冲雨以及良辰那个看热闹的就都过来了。   “昨儿永乐宫外面抓着的钉子就有五个人,雪松宫的、紫兰宫的、还有其他娘娘的宫里的。看来都对初见公主很是关心。”荆良站在大殿里汇报。   “这些交给父皇处理就可以了。”初见没好气地道:“这么关心我,真是谢谢她们全家。”   “咳咳。”良辰正在喝茶,被这句话呛了呛,好笑地道:“大早上的怎么火气就那么大?”   初见磨牙,微眯了眼睛看着空处,恨恨地道:“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没办法扳倒她,这种感觉太差劲了!”   即使知道雪松宫里就埋了当初来找张师傅的那个宫女,那又怎么样,挖出来也只是让季贵妃哭一哭委屈,让父皇更怜惜她,而冤死一个纯妃。   还以为能给季贵妃摆一道,没想到还是被她给摆了一道,真是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   “公主,小人…小人愿意承受惩罚。”张师傅跪了下来,一张脸已经灰败了不少,看样子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你当然会受惩罚,不能将真凶揪出来,责任就全部在你了。”初见恼怒地道:“真是要气死我,张师傅,你以后别再这么呆蠢萌了行不行?!”   承受惩罚的话,毒害公主,是死罪。张师傅垂了头,苦笑着问道:“呆蠢萌…是什么意思?”   “…夸你。”初见哼了哼,站起来走进内室,倒腾了一会儿又走出来,将一把银票塞在张师傅手里。   “犯这么大的过错,留在宫里是不可能了。出去后我让人帮你把那什么彩蝶找回来给你。你啊,好好在宫外过日子吧。”初见黑着脸道。   “公…公主?”张师傅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一脸不满的公主。他…他该是死罪啊,怎么就放他出宫,还给他银票。   “行了,别啰啰嗦嗦的了。虽然为了个女子你就出卖我,让本宫觉得特别委屈。但是,你也不是故意害我,只是被逼迫嘛,我就原谅你了。手艺不错,还可以出去卖小吃,别浪费了。”   初见哼了哼,挥手让萧云将他带出去。   “小人…”张师傅哽咽了,跪在地上朝初见磕了三个大大的响头。初见背对着他,没去看,只摆了摆手。   赫连君尧满意地颔首,这件事上,初见处理得不错,看起来有几分机灵劲儿。先是制造奸情引了纯妃来,也拔除了钉子。再是追到雪松宫,却不进去。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但是流言可都是对季贵妃不利的。那位也没捞到多少好处去。   “皇兄,你笑了哎。”初见一回头,就看见某人明媚的脸,禁不住脱口而出:“太阳是方的了!”   ☆、第七十八章 皇后陵寝   “嗯?”皇子殿下嘴角笑意未散,眸子一扫,看着初见道:“太阳怎么会是方的?”   初见看呆了一会儿,条件反射地摸摸自己的鼻子下面。差点又要流鼻血了。   “难得看皇兄你笑,意外罢了。”初见捂着鼻子道:“这样笑起来多好看啊,比平时那种腹黑的感觉好多了。让人看着也赏心悦目。”   赫连君尧一愣,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潋滟的眸光从初见的左眼扫到右眼,薄薄的嘴唇边妖娆的笑意不散,勾魂似地对着初见挑眉一笑:“是么?”   初见:“……”   “呀,公主,您流血了!”红锦慌慌忙忙地递过手绢来。   轩辕冲雨哭笑不得地看着擦鼻血的初见,摇头道:“天气太热了,公主该降降火。”   “估计天气凉了也还是这样。”良辰哼了哼,每次公子一笑这丫头就会流鼻血,早该习惯了。   抹了一把血,初见忿忿地转移开视线,去盯地面。长得好看了不起嘛,会色诱了不起嘛?没关系,她中午可以多吃一点猪肝补血,然后…然后老老实实被色诱好了。   “过两天,是母后的祭日。”赫连君尧逗够了人,正了脸色道:“皇帝在病中,应该不会去后陵了。其余的人,也不必去打扰母后的安宁。我想,就我们几个去吧。”   后陵!   听见关键词的初见同学瞬间原地满血复活,眼睛亮得跟两千瓦的灯泡似的看着赫连君尧:“后陵?皇后的陵寝吧?我可以去?”   皇子殿下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她道:“你自然要去尽孝。”   太好了!被卖了也值得啊,居然就能去皇后的陵寝了!初见一跃而起,围着一旁的柱子绕了好几个圈圈,兴奋地道:“我会好好尽孝的!”   大殿里的几个人都一脸黑地看着她。这模样是去尽孝的么?分明像是去见世面的一样。良辰甚至深度怀疑她还会带着点心去边走边吃   赫连君尧抿唇不语。   …   两天后,奉皇上旨意,长公主赫连初见与三皇子赫连君尧代替隆嘉帝,前往后陵祭拜先皇后。   马车骨碌碌地前行,车上除了名义上的某两兄妹,还有纳兰绝和良辰,以及最近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沐卿。空间里很安静,除了角落里的某只一直不停地在啃松子。   皇子殿下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一直沉默地望着窗外。沐卿还是摇着扇子风流倜傥。纳兰绝和良辰都在偷偷打量赫连君尧的脸色。   公子对自己母后的死是没办法释怀的,所以每年祭日,他的心情都会非常的差。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也只有亲近他的人才知道,皇子殿下周身都是杀气啊杀气。   偏偏旁边那一只,还在不知死活地啃松子。   “咔吧,咔吧。”   初见心情很好,林教授给的任务拖延了这样久,终于能有点进展了。这次去后陵里看看,画个图什么的,也能作为历史的考证。以后后陵里再加个什么人的话,作为公主,她应该也是能知道的。   手里的松子可好吃了,正想着要不要让马车里其他人也来点,旁边的赫连君尧终于是受不了这噪音,伸过修长的手指来,便将初见手里的纸包给丢到了窗外。   “哎——”初见垮了脸,心疼地看着那么大包松子被丢出去,拧着赫连君尧的袖子道:“你知不知道松子在现代是很贵的,几百毛爷爷才这么一包呢。做什么要丢了?”   赫连君尧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去。   奢侈,有钱就了不起嘛?有钱也不可以浪费粮食啊。初见哼唧几声,将自己的位子挪了挪,背对着他们,朝着马车的角落,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瓜子来。   良辰捂脸,他猜对了有木有?这主儿真的是带着零食来郊游的有木有?   赫连君尧眉心一抽,伸手将初见提了过来,扫了一眼她全身上下,道:“吃的都交出来。”   初见一哆嗦,看着三皇子那张冷藏柜里出来的扑克脸,扁嘴道:“你也饿了么?”   “……”   废话也不给她多说,将她手里的瓜子也拿过来丢向窗外,然后一捏她的袖袋。乖乖,这么多东西,带着手也不酸?   马蹄糕、花生、椰子酥、还有形状很奇怪的胡豆。皇子殿下这一掏,整张脸都绿了。   “后陵尽孝,你以为是来开宴会么?”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初见汗毛倒立,立刻讨好:“没有,我是怕你在路上饿了,帮你备着的。”   这样的话,他们该信么?纳兰绝望望车顶,叹息一声。   几个纸包相继被丢出车外,马车里惨叫连连,最后没节操的初见同学已经抱着三皇子殿下的大腿在做深刻的反省了:“下次我绝对不将吃的东西放在袖袋里了。”   要放也在其他地方多放一些。   赫连君尧扭曲着脸看着这人,一瞬间觉得自己把她捡回来这是造的什么孽。没事都能给他气得血气上涌。上辈子真是欠了她的不成?   低调的车队慢慢接近了皇陵,就在皇子殿下要把初见也一并从窗户丢出去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萧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主子,到了。”   初见又精神了,跟着前面几个男子,“咚”地一声跳下马车,左顾右看地四处打量。   这是一处山的山腰位置,地势却十分奇特,从一条小道走过,有一处士兵看守着的山洞,洞口都是用白玉石装饰过的。走进去就看得见另一处洞口的光,沿着走,出去便是这永元的皇后陵寝。   凤凰的图腾在白玉石上栩栩如生,初见第一次看见这样壮观的建筑,有些呆愣了。跟千年之后从泥土里挖出来的,残缺的模样不同。现在在她面前的是完整的皇后陵寝,凤灯高燃,长长的青石路直通一道雕花的门。   “小心一些。”赫连君尧低声说了一句,便往那路上走去。   纳兰绝他们应该也不是第一次来了,都很熟悉地走着。初见走在他们中间,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压得她难受。   触碰了一个机关,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赫连君尧面沉如水,一步步地走了进去。   初见生怕错过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往四处看着。但是这缺心眼的哪里都看了,就是没有看青白石上刻着的“永元恭庄皇后之陵寝”几个字。   赫连君尧走到最里面的一个石室,接过守陵人递来的帕子,开始细细地擦拭一方石棺。   那石棺很大,上面的图案也是凤凰腾飞,自然就是他母后的了。初见站在旁边看着,不知为什么有点想哭。大概是三皇子的动作太温柔了,一点点地,仔细而轻柔地擦拭着那石棺。眸子里的神色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暖。   “母后。”他唤了那么一声,然后就再没有说话,低头仔细擦着,嘴边有淡淡的笑意。   初见突然就觉得心里有那么点儿奇怪的动静。   纳兰绝将一方帕子递给初见,示意她去擦石室里的其他东西。几个人都默默地动起来,穿着素色的袍子,安静地替一位逝去的女子扫墓。   初见其实很想问,这位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看着赫连君尧的脸色,她没能问出来。   沐卿抽着空也只告诉她,先皇后是一位很温柔的女子,容颜也是绝美,所以才有三皇子这样好的相貌。   这样好的女子,含恨而死就罢了,难不成死后的陵寝还要同其他人分享么?初见皱了眉。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请移驾。”守陵人在石室外喊了一声。   赫连君尧睁开眼睛,抿了抿唇,抬步走了出去。   初见还愣在原地发呆,沐卿拿着扇子戳了戳她,她才回过神来,跟着他们往外走。   “要在后陵里住一晚。”赫连君尧道:“守陵人会多留一间房间出来,初见你晚上不要随意走动。”   嘎?初见抬头,看了看四周,都是青山绿树。还有几间石室规规矩矩地立在山间,应该就是守陵人的地方。   不过,晚上要在这里过夜?这里……怎么说也是个陵寝吧?虽然它很大,空气很好,环境优雅,但是也是个坟墓吧?哪有住在坟墓里的道理啊!   皇子殿下表情坚定,没有要动摇的意思。初见干笑两声,吞回了抗议,跟着他们去看今晚要住的石室。   石室也很简单,就跟陵寝里的差不多。一张石床,一张石桌,配上两个石凳就完了。墙上还有一处凸起,用来放蜡烛。   “夜间山里有蛇,也有豺狼虎豹,所以千万不要乱走。”良辰笑眯眯地吓唬初见。   他们的房间就在旁边,所以初见还是比较放心的。她没事不会乱走,乖乖在这坟墓里睡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一切都有一个但是。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山里一片寂静。皎洁的月光从山谷外洒进来,看起来美丽极了。几声狼嚎之后,有清雅的箫声响起,像是在说一个故事,曲曲折折,缠缠绵绵。   本来没有睡着的初见就这样被吵醒了。   ☆、第七十九章 不眠之夜   大半夜的不睡觉,谁那么闲在外面吹箫?初见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子来穿了衣裳。   山谷里的箫声清越回响,奇怪的是也没有人起来看看。按理说这个时辰有人在皇后的陵寝里发出这样大的动静,大家都应该被吵醒了才对。   推开门,外面空荡荡的一片。树林之中连鸟都没有飞动,只是那箫声越来越清晰。   初见下意识地跟着那箫声走,就像被蛊惑了一样。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女子,她有如瀑布一样长的头发,侧脸美好如清月,不沾脂粉,丽质天生。长长的轻纱袖从皓腕上落下,纤细的手挽成了一朵花,就在月华之中,慢慢地起舞。   好美的女子啊,初见不由地感叹一声,眼神没有焦距,她只听着那箫声,就像伸手就可以触碰到那姑娘。   那人的舞姿端庄而不妖媚,像静静流淌的月光,不奉承、不迎合。起合转承之间裙摆扬起极好看的弧度,动人心神。   初见看得心旷神怡,突然,好像有男子的影子接近了起舞的女子。那男子身披铠甲,英武万分,长剑一挥,好似夺了整个山河。女子的舞姿委婉下来,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望着那男子,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似的。   又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么?初见呆呆地看着,看着那女子欢欣、愉悦、娇羞。再慢慢地,男子身边不只她一个人了,那舞姿也就开始寂寞起来。   妾心绕君怀,君心归何处?但愿情如初,两两不相负。   脑海里不知怎么就响起这一首诗,初见一惊,再抬头,那起舞的女子已经慢慢跌落,从月华之中渐渐消失了,男子身边又有了新人,女子的笑颜再也看不见了。   箫声戛然而止。   初见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居然掉泪了。抬手一抹,手上亮晶晶的一片。   “不是说了,晚上不要乱走么?”清清冷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屋顶传来。初见抬头,便看见一袭白衣的男子坐在他的屋顶上,手执一管竹萧,静静地看着她。   “是…是你。”初见愣了愣神,隔得远了也看不见赫连君尧的表情。只觉得他那一方空间,都被浓浓的哀伤笼罩着。   “回屋去。”赫连君尧淡淡地说了一声,便转头继续把玩手里的竹萧。   每次来这里,他都是不可能入睡的。母后生前最喜欢的曲子,他总喜欢一遍一遍地吹给她听。当年许她白头不离的人现在正在富贵地里缠绵病榻,而这一方寂寞的陵寝里,只有他来陪着她。   发了一会儿呆,再抬头时,下面的沈初见已经看不见了。   嗯,难得这样听话。皇子殿下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祭日啊,已经这么久了,长眠在这里的女子,不知道是不是越来越孤单了。   没关系,哪些人欠她的,他帮她讨回。她不忍心做的事情,他可是很顺手。这么多的煎熬日子,总要有人来付出代价。他不在乎血流成河,也不在乎天地变色。只要,只要能让九泉之下的那个人安心一点,怎么样都无所谓。   他的人生,本来就没多少趣味。   “啪——”轻微的响声在旁边响起,赫连君尧回过神来,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屋顶边缘上多了一架梯子,某个笨蛋正哆哆嗦嗦地往上爬,伸了个脑袋歪着头打量他,问:“皇兄,晚上你坐在上面,不冷么?”   山里的夜晚,即便是夏天,温度也是不高的。而面前这个玉树临风的家伙只穿了一件白袍。   赫连君尧挑眉,看着初见抱着一团东西爬上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你上来干什么?”皇子殿下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来看月亮。”初见吸吸鼻子,望天道。   她才不会说,是觉得他看起来太让人心疼了。明明是很强大的人,却像跟丢了妈妈的小孩子,坐在高高的屋顶上,不会觉得更冷更无助么?   赫连君尧不发表意见。   “呐,你肯定是睡不着吧?我也睡不着。”初见笑嘻嘻地将手里的被子展开,裹在了自己身上,顺便好心地将赫连君尧给裹了进来。   “那么我来给你讲故事好了,这样两个人到天亮也不会无聊。”   暖暖的被子,还带着人的体温,就这么裹了过来。赫连君尧一愣,下意识地推开她。堂堂皇子,一个人坐屋顶上那是潇洒,裹个被子身边坐个鼻涕虫那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初见本就卷成一团,一推就倒,差点从屋顶上滚下去。赫连君尧黑着脸拽住她的被角,冷声道:“给我下去。”   “不下去!”初见嘟嘴,死乞白赖地抱住赫连君尧的胳膊,然后一个滚儿就滚回他旁边,被子一卷,牢牢实实地将皇子殿下给裹住了。   “夜黑风高的,又没人看见,披个被子怎么了?总比明天伤风来得好吧?”咆哮了一句,初见胆子一肥,对着三皇子呲牙。   赫连君尧:“……”   暖暖的温度从被子里传过来,的确是挺舒服的。他从来不怕冷,但是一接触温暖,才发现自个儿身上很凉。   “平静点儿了吧?那咱们就好好坐着,不要再踢我下去了啊。”初见哼哼说着,将自己也裹进被子里,蹭了蹭,道:“要听故事么?”   皇子殿下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从前从前啊,在大海里住着一群美人鱼。她们有人一样的上身,下半身却是漂亮的鱼尾。她们都是大海的女儿,每一条人鱼公主到十八岁的时候,都可以浮上海面去看看人类的世界。”   初见自顾自地开始讲原来婆婆经常给她讲的睡前故事。   “最小的人鱼公主是最美的,她很期望去海面上看看,于是盼啊盼,终于十八岁的时候,得到了允许,浮上了海面。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艘大船,上面有一个英俊的王子。”   赫连君尧本来不想理她的,但是听着听着,竟然也好奇了起来。人鱼?有这样的东西么?   “公主爱上了那个王子,于是决定变成人类和他相见。大海的深处有个女巫,说要公主最美的嗓音作为交换,给她变成人的药水。”   女巫…也是半人半鱼么?还有,是公主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命令女巫把药水给她,还要去交换呢?皇子殿下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于是人鱼公主就舍弃了她最引以为豪的嗓音,换来了药水,在沙滩上变成了人类。”   初见有些叹息,小时候听见这里一度觉得很奇特,为什么是公主变成人类,而不是王子变成人鱼?那时候婆婆说,因为是公主爱上了王子,而不是王子爱上了公主。   谁先动情谁先输。   “王子果然很喜欢楚楚可怜的人鱼公主,将她接回了宫殿,给她最好看的衣裳。尽管人鱼公主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一样,但是她依旧很开心,可以和王子在一起了。但是后来,王子却要娶另一个国家的公主。”   赫连君尧皱眉:“已经得到了人鱼公主,为什么不珍惜?”   初见看他一眼,笑道:“大概是他没有爱上人鱼公主吧,所以娶别人才那么容易。”   “后来呢?”赫连君尧抿唇问。   “后来,人鱼公主的姐姐们告诉她用匕首杀了王子,她就能变回人鱼。否则将会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变成泡沫。”初见道。   “那杀了王子好了。”某位同为王子的人毫不留情地说道。   “不行啊,因为人鱼公主很喜欢王子,所以她选择了丢掉匕首,自己跳入了海里,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变成了泡沫。”初见叹息道。   赫连君尧拧着眉,看起来很是不满意,拎着初见的后衣领道:“哪有这样的道理,王子什么都不知道,还可以娶另一个公主,人鱼公主就要变成泡沫?”   “咳咳咳!”初见被衣裳勒得脖子一痛,看着三皇子哭笑不得地道:“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别认真啊。”   皇子殿下不满地看着她,好看的眉头打成了麻花结。   “嗯,好了,结局其实是这样的。人鱼公主没有变成泡沫,而是变回了人鱼,游回了海底深处。而王子失足落海,变成了鱼儿们的大餐。”初见笑嘻嘻地胡扯。   赫连君尧嘴角微抽,放了她下来。   初见很想偷笑啊,想不到冷漠如三皇子,竟然会这样天真单纯。   “再给你讲另一个故事吧,从前从前,有个国家里的王后生了一个公主,那公主的肌肤雪白,头发乌黑,被取名白雪公主……”   寂静的山谷里,四处无声,只有一个女子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天色从漆黑一点一点被染亮,底下石室里躺着的几个人,也没有一个人睡着了的。   沐卿良辰和纳兰绝三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脸上都是同样微笑的表情,听着外面那声音忽高忽低地讲着:“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却一点也不寂寞。旁边的公子,一定会好很多的吧。沈初见,这真是个温暖的女子啊。   赫连君尧嘴角带着笑意,看着天色由暗到明。阳光一点点洒进山谷里来,不知为什么觉得心情不像以前那样差了。   旁边的人已经累得开始小鸡啄米般地垂头,他一笑,伸手将她裹紧,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八十章 有点心动   初见也明显感觉到身边这人情绪好了不少啊,所以天亮的时候,她就放心睡过去了,也没管这儿还是屋顶,自己身上没有安全带。反正——还有三皇子在嘛。   赫连君尧伸手摸了摸初见的头,她的发髻散了,还是那不长不短的头发,软软的,茸茸的。莫名地就让人觉得有些可爱。讲了一晚上的故事,也难为她了。   山谷里还同黑夜时一样安静,只是在天大亮的时候,响起了一声奇怪的鹰鸣。   这是杀手出动的信号,赫连君尧是知道的。但是有些奇怪的是,潜伏了那么久,这些人居然等到天亮才动手。明明半夜的时候形势对他们有利得多。   戴着老鹰面具的刺客们登场了,二三十人,将这一处石室层层包围。   领头的刺客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很是恼怒,长刀直指赫连君尧,道:“来受死吧!”   扰了这一方陵寝的安宁,该生气的是皇子殿下才对。但是这一窝刺客很憋屈,非常憋屈。明明按照计划是该在半夜赫连君尧最脆弱的时候进攻的。但是不知哪里居然冒出来一个丫头,一直讲有趣的故事,什么人鱼公主白雪公主,听得他们入了迷所以忘记时辰了…   作为有组织有纪律的杀手,这是一种耻辱。   老鹰刺客们很不高兴,各种箭矢直接就往那屋顶上射。   赫连君尧将被子一扯,抱了初见在怀里,躲过那些羽箭。下面听着动静起来了的良辰等人二话不说加入了战斗。出宫就会遇见刺客,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只是这次来的人,武功不错,一群人的配合度也高,一时有些棘手。   “公子,先带着公主走。”良辰喊了一声,抽出他的悠悠刀,拦住几个刺客。   来人较多,这里又是皇后陵寝,他们有顾忌,所以展不开手脚,有些被动。公子和公主先离开就没事了。   纳兰绝手在腰间一抹,平时温润的腰带立刻变成了游龙软剑,灵活地挑断靠近他的人的手筋。他们随身都带着武器,良辰的悠悠刀,他的游龙软剑,以及沐卿的秋风扇,应该能抵挡一阵。   “嗯。”赫连君尧看了看怀里的人,应了一声,足尖轻点,带着初见就往陵寝外而去。   初见同学仍旧安稳地睡着,还蹭了皇子殿下满胸口的口水。   这座山地势很复杂,也很高,旁人进来就容易迷路,再也走不出去。所以这山才被选为皇室的陵寝。赫连君尧一边抱着初见走,一边记了路。身后追赶的老鹰刺客速度跟不上,渐渐地就被甩远了。   山林寂静,赫连君尧觉得走不动了,才选了一棵巨大的古树,飞上去坐着,让初见继续睡。   初见还在做梦,梦见有红红的喜堂,自己与一个人相执手,盖着红盖头进去拜堂。那人没有穿喜袍,却是穿着一袭白衣,好看的眉眼摄人心魄。   “夫妻对拜——”有人喊了一声,她便转身要和他拜下去。但是一抬头,盖头滑落,看见的居然是轩辕冲雨的脸。   轩辕冲雨微笑着对她道:“公主,嫁给我了,以后会很有趣的。”   “才不要呢!”初见一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整个人便醒了过来。   赫连君尧疑惑地看着她,低声道:“做噩梦了么?”   “嗯,很大的噩梦。”初见点头,坐直了身子,呆愣了一会儿才开始打量四周,疑惑地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皇子殿下云淡风轻地道:“有刺客闯了陵寝,良辰他们挡着,我便先带你出来了。”   嗯,真好,还记得把她随身携带。初见笑眯眯地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然后看了看天色。已经大亮了。   “皇兄,你饿么?”初见打着呵欠问。   昨日因为要扫墓,几个人都只吃了一点儿素菜。能量严重不够嘛,也不知道沐卿他们会不会打着打着就饿死了。   “饿的应该是你。”赫连君尧斜她一眼,轻笑道:“要不要我去给你打一些山兔子吃?”   野味!初见没形象地流了口水,点头再点头,顺便就从自己的衣裳兜里拿出一个纸包来:“你先吃点点心再去,也有力气多打几只。”   别问我她的衣裳兜在哪儿,这丫为了藏吃的,好端端的衣裳下面已经缝满了各式各样的兜。昨天被皇子殿下丢掉的点心只是九牛一毛啊九牛一毛!   皇子殿下的脸抽搐了一下,看着初见手里的粉团丸子,捻了一个放进嘴里。   味道还不错。   “好吃吧?嘿嘿,还有这个。”初见又掏出一纸包的芝麻糕:“这个不甜的,就是很香。”   “啊,对,这儿我还带了一小袋子水,免得口干。”初见又掏出一个牛皮水袋。   赫连君尧:“……”   丫就是一移动冰箱啊!打开全是吃的!   一瞬间觉得,两人要是不小心被困在了这山里,一时半会也当真饿不死了。皇子殿下边摇头边吃着初见的点心,都挺好吃。喝了一小口水,便嘱咐初见:“呆在树上等我回来。”   初见乖乖地点头,看着赫连君尧的影子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其实,了解沈初见的人都知道,她什么都大方,就是对食物最小气了。一般来说,她是不可能将食物分享给别人的,特别是自己私藏的这种小点心。   但是她觉得给赫连君尧,一点也不违和。他是自己的饲主,是靠山,是在一起觉得很安全的人。而经过昨夜,总也感觉自己与他的距离缩短了不少。换句话来说,就是她对三皇子有那么一点儿心动。   以前要是问沈初见,情为何物?丫会回答你:不如食物。   但是情窦初开,小丫头嚼着点心,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要追么?她追他?怎么追?她就是萌生了一点想和他在一起的贪心念头,所以,所以……要有行动才行啊。   回去好好拟一个作战计划好了,因为这位三皇子看起来很棘手啊很棘手。不一定有结果吧,但是好歹试试看。   呆蠢萌的初见同学绞尽脑汁地开始陷入少女情怀。   赫连君尧回来的时候,手里抓着好几只山兔,还有一只山鸡。将初见从树上拎下来便开始架了火堆烤。不过这次他身上没有带盐什么的,就只能尽量烤得好吃一些了。   初见围着火堆口水直流,惊奇地发现三皇子也很会做菜的模样。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烤起鸡来却很是熟练,不一会儿整个林子便都溢满了香气。   “诺。”赫连君尧将一块鸡肉撕下来给她。   “咕——”初见吞了一口口水,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没有盐,但是也很香,还是外焦里嫩的。吃货同学满意地点头:“居家好男人。”   赫连君尧斜她一眼,静静地吃自己手里的东西。   狼吞虎咽了好一会儿,初见吃饱了,看着旁边几只还在瑟瑟发抖的山兔子,心一软就把它们给放了。   难得她肯放走食材啊,就当积德好了,一定要回报在她的姻缘上,让她追到旁边这冰山美人儿吧,阿门。   这时候的初见,完全就忘记了昨晚讲过的人鱼公主,也就忘记了那句“谁先动情谁先输”。   不过,反正她也没赢过、也不可能赢过赫连君尧。   回去陵寝的时候,地方已经清理干净了,一滴血也没有留下。纳兰绝看着回来的两人,笑道:“公子,刺客是飞鹰堂的人,有人买您的命。”   赫连君尧颔首,挑眉问了一句:“多少钱?”   沐卿展扇一笑:“十万黄金。”   皇子殿下嘴角微抽,想了一会儿,道:“那去把赫连玦玉的仓库给我清空了好了,既然他这样有钱的话。”   良辰笑嘻嘻地请命:“我去吧。”   “嗯。”   时候差不多了,这一方宁静的土地不适合长久的打扰,几人便又上了来时的马车,往回赶路。   与来时不同,初见没吃东西了,只是坐在角落里撑着下巴想事情,眼神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儿忧郁。   “这是怎么了?”沐卿小声问良辰:“公子的心情好了,公主又不开心了?难不成心情也能转移?”   良辰瞥了初见一眼,冷哼道:“她这是在思春。”   纳兰绝也凑了过来:“何以见得是思春?看起来愁眉苦脸的。”   良辰摇头:“女子一般太过反常,绝对就是为情所困。她今天都不吃东西了,一定是思春。”   这几个人,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么?初见黑着脸抬头看着他们,想骂两句,却又泄了气。干脆就直接问他们:“喂,这里的女子喜欢一个人,通常是怎么表白的?抑或是,怎么让对方也喜欢自己的?”   对面叽叽喳喳的三人同时石化,一直看着窗外的赫连君尧也回过了头来。   “公主…真有心上人了?”纳兰绝干咳着问。   初见很忧愁地点头:“算是吧。”   那人还就在旁边呢。但是她说话不看他,语气也伪装得很好,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   只是,丫喜欢一个人容易么?好不容易开了窍,对方却是一个更不开窍的人。她怎么觉得那么前途无亮呢?   ☆、第八十一章 定情信物   回到皇宫,赫连君尧就直接带着初见去了朝乾宫。老皇帝看起来比他们走的时候更虚弱了,一张脸上血色都没有,靠在床边直喘气。   初见皱眉,连忙走过去看着隆嘉帝,有些着急地问卢公公:“怎么会这样?走的时候不是还有些起色了么?是不是我不在,父皇又懒了?”   卢公公低头不语,倒是隆嘉帝伸了手过来摸摸初见的头发,轻笑道:“朕不碍事,只是身子差了,终究是要有那么一天的。初见,别慌。”   怎么能不慌,好好地出去,回来这人就跟一方枯木一样了。初见锁着眉坐在隆嘉帝身边,想着能有什么办法。   “药膳…药膳父皇本来就在用,针灸,针灸呢?”初见转头去看一边的楚太医。   楚太医拱了拱手,低声道:“公主,皇上的身子已经受不起了。除了调理,没有其他的法子。”   调理?宫里这些富贵的养病法子都是废的好么?调理着调理着人就没了,谁来赔她?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叫父皇的人,他还对她这么好,万一又没了…   “初见,听太医的话,先起来。”赫连君尧淡淡地说了一声,没有感情的目光落在隆嘉帝的身上,静静地,像是嘲讽,又有些同情。   隆嘉帝咳嗽了两声,勉强笑道:“这宫殿里病气也重了,你们以后不用每天过来问安,初见,在永乐宫里好好练练琴棋书画,不用担心朕。”   老人家都爱说废话么?怎么可能不担心!初见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起来,转身就往外面走。   “去哪里?”赫连君尧拉住了她的胳膊。   “回永乐宫!学琴棋书画!”初见转头,脸色很难看地冲赫连君尧说了一句。   皇子殿下一愣,心下有些好笑。床上躺的,按理说是他的父皇,跟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初见看起来要着急担心得多,比他还急呢…   手松了松,那人便气鼓鼓地走了。还差点在门口绊倒,转身回来愤愤踢了一脚门槛,又继续走了。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赫连君尧摇了摇头,转身也打算回东宫了。   “君尧。”隆嘉帝又开了口,轻轻一唤。   “何事?”声音陡然冷了下来,赫连君尧回头,看着床上的老头子,眼眸里没有任何波动。   隆嘉帝本来想问他这一趟去后陵有什么…但是想想,问了也只会更惹恼他,干脆就不问了,只是话锋一转,道:“初见是个好孩子。”   赫连君尧挑眉,嘲讽地睨着那老人,淡淡地道:“以前怎么不觉得她是好孩子?非要到现在,病入膏肓自掘坟墓了,才想起身边的人的好来?”   隆嘉帝一噎,看着赫连君尧的脸,说不出话来。   “罢了,您老好生歇着吧。”皇子殿下甩下一句,拂袖而去。   隆嘉帝即便是立刻驾崩了,那也是他自找的,他不会同情他。只是他终究幸运,估计死了,还能捞着一个沈初见为他哭一场。   那是个傻丫头。   “主子,轩辕王爷要回天启了。”快走到东宫的时候,荆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赫连君尧停下了步子,想了想。也是,他在永元停留了这么些天,也的确该回去了。   “王爷说,回去之前,还想将与公主的婚约定下来。”荆良接着道。   婚约?赫连君尧皱眉:“什么婚约?”   荆良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干咳道:“轩辕王爷想向公主提亲,立下婚约,等择了良辰吉日,便可以迎娶公主。”   还来真的了?赫连君尧挑眉,问:“他现在在东宫么?”   “不,在永乐宫。”   …   初见气呼呼地刚踏进永乐宫,便有一枚核桃从大堂上飞过来,轻轻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怎么跟猫炸了毛一样?”轩辕冲雨把玩着手里的核桃,好笑地看着门口气鼓鼓的女子道:“谁能把你惹成这样?”   初见捂着额头,不是很痛,但是还是红了眼眶,瞪着座位上的轩辕冲雨,眼前渐渐的模糊了。   “砸痛了么?”轩辕冲雨一慌,笑不出来了,连忙走过来掰开初见的手看她的额头。   “走开!”初见哑着声音挥开他的手,蹲在大殿中间,眼泪直掉。   这还是她来古代这么久了,第一次掉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哭,看着床榻上那个长得和林教授很像的人温柔地给她说话,把她当女儿疼爱,而且看样子他的寿命也不会太长了的时候,她觉得心里跟压了湿透了的棉花一样,又重又喘不过气。   她是不祥之人么?所以小时候害得父母双亡,穿越过来还要克死父皇?历史上明明记载,嘉德帝是活了百岁,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帝。可是现在,他才不过六十多岁。   好不容易可以享受一下被人宠爱的感觉,但是那个人现在已经虚弱得一碰就倒了。她还什么都做不了。   “乖,不哭。”轩辕冲雨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蛊盅放在地上,陪着初见蹲下来,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有什么委屈就说吧,不是说我是你的哥们么?还有我给你撑腰呢。”   在人家哭的时候,是最不能安慰她的。因为越安慰哭得就越凶。比如初见刚刚还是默默流泪呢,现在就直接趴在轩辕冲雨的肩膀上哭得昏天黑地的,声音之大,把红锦绿绮都吓坏了。   “最讨厌…最讨厌那个样子了!”边哭嘴里还模模糊糊地说着话,轩辕冲雨不停地拍着初见的背,感觉肩膀上瞬间就湿透了,心里别别扭扭的还有些心疼。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哭起来怎么就让旁边的人也跟着难受了呢。   到底是谁能让她哭成这样?得多大的委屈啊。   “好了好了,谁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乖,别哭了。”   “我让人从天启给你送很多好吃的来好不好?”   轩辕冲雨不断地说着,初见的哭声却没有小下来过。   庭院里站着的赫连君尧面无表情地看着殿里的情景,负在身后的拳头紧了紧。一旁的荆良识趣地闭嘴不说话,只是心里想着,看这样子,两位的亲事倒是挺能成的。   “哭够了。”初见突然收了哭声,推开轩辕冲雨站起来,眼睛还红红的,整个人却好像已经放松了,吸吸鼻子道:“王爷刚刚允诺的东西记得送来。”   轩辕冲雨伸手撑在地上,哭笑不得地道:“我为什么有种被你耍了的感觉。”   “能耍到王爷,也是我的荣幸。”初见亮了亮小虎牙,一侧身,便看见了外面站着的三皇子。   “嗯?他在那里多久了?”初见突然觉得有些心虚,摸摸脖子问身后的轩辕冲雨。   轩辕王爷淡定地道:“一开始就在啊,忙着安慰你,本王还忘记跟他打招呼了。殿下,快进来。”   赫连君尧淡定地走进大殿,坐上了主位,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   “听说王爷还要再次提亲?”皇子殿下冷静地开口问。   轩辕冲雨点头:“是啊,本王觉得初见公主不错。”   “初见你的意见呢?”赫连君尧转头看着她问。   初见一惊,回过神来看着赫连君尧,指了指自己道:“问我?我也觉得王爷不错啊,是好哥们。”   注意啊,好哥们啊!她没有节操但是还是有贞操的!喜欢一个人哪里那么容易就移情别恋了。轩辕王爷很好,但是来晚了,没办法。   赫连君尧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皇帝的意思是让初见自己选夫,王爷虽然来得最早,但是毕竟要公平竞争。所以提亲就缓一缓吧,等以后初见能明确给出你答案的时候,再提不迟。”   嗯?公平竞争?还有其他候选人啊?初见干笑两声,父皇对她是真的不错嘿,桃花路都给她铺得好好的了。   只是,只是这候选人里一定没有赫连君尧吧,名义上,他们还是兄妹呢。她随便嫁给谁,都不可能嫁给他。   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突然就有了点儿明媚的忧伤。   “本王明白了。”轩辕冲雨也不恼,只看了初见一眼,将身上的一块玉佩取下来挂在了她的腰上。   “天启还有事,本王必须回去了。有空再来的时候,一定会取得公主芳心。这一块玉佩算是信物吧。”   初见嫌弃地看着那一块黄黄的玉佩,男子款式的,女子戴着很奇怪好么?想着伸手就要去取下来。   面前的男子突然靠近了她,在她耳边极小声地道:“玉佩很贵重,是轩辕皇室的传家宝,不要丢了。”   很贵!初见只抓到这个关键词,桃花眼一弯,愉悦地让玉佩留在自己的腰上了。   轩辕冲雨满意地点头。   皇子殿下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站起来,对着轩辕王爷道:“我送你。”   “有劳。”   初见目送他们两个出去,伸手拿起玉佩摸了摸,还是取下来,放进了自己床下面的箱子里去。这个宝贝带回现代应该也值很多钱!   ☆、第八十二章 我要表白   轩辕冲雨走了,初见又开始过起了每天朝乾宫、永乐宫、东宫三点一线的日子。   早上起来先去朝乾宫喂隆嘉帝吃药,顺带给他老人家讲两个笑话,逗他老人家笑笑。中午便去东宫蹭饭,骚扰一下三皇子。晚上再老实回自己宫里睡觉。   一颗少女心蠢蠢欲动,初见想着三皇子,蹲角落里思考了很久,然后再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了自个儿很久。   不负责任地说,她刚过三六年华,好歹也是一水嫩嫩的姑娘,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也没有太差劲。丢大街上也是有人会捡的,放在人群里虽然是不太容易看得见。但是那是身高问题,绝对不是长相问题。   整个人最特色的应该就是这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个小妖精。咳咳,这说法是恶心了点儿,总之综合评价就是,除去沈初见这个人本身的抽风性子,其他硬件还算是过得去的。   但是跟赫连君尧放一堆去算了,不用看也很违和。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土里奇葩,不可相提并论。   所以初见同学的女追男之路是很漫长的。   不过既然都有那意思了,那还是表个白吧,用一种隐晦的方式,好歹让自己好过些。   这样想着,初见默默地去找人帮忙,首先是去找了太医院的楚云起。   楚云起正在药房里对着单子找药材,冷不丁就觉得身后一寒。转头看过去,沈初见伸着两只爪子趴在窗户边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淡定如楚太医也禁不住额上三条黑线:"公主有何事?"   初见嘿嘿一笑,扫了一眼后面的药箱,问:"有没有迷药?"   把三皇子迷晕了然后表白,肯定就是他不知道,然后自己又大胆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心里就不会总是别别扭扭的了。这样想着,某人脸上就不禁露出了得逞在即的微笑,很猥琐。   ""楚云起沉默地看了她半天,走过去,"啪唧"一声将窗户给关上了。   嘎?那一脸鄙夷是什么意思?初见怔怔地看着面前被关上的窗户,摸不着头脑地想:难不成迷药已经用完了?   楚大爷不配合,初见同学只能悻悻地去找其他人。第二个目标,自然就是在御花园里乱晃的纳兰绝。   纳兰绝正盯着一片绿叶发呆,肩膀就突然被人拍了拍。转头就看见了沈初见笑得特别灿烂的脸,眨巴着眼对他道:"纳兰,配合我干个事儿吧?"   "什么事?"纳兰绝看着她这笑脸,突然觉得心里一寒。   "嘿嘿嘿。"初见左看右看没人,俯在纳兰绝耳边轻声道:"借我表个白,就是"   让他和她去东宫,他和公子和她三人站成一条直线,他在中间。然后沈初见借着他挡在中间对赫连君尧大吼偶吧撒浪嘿!   纳兰绝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了,第一反应是:沈初见居然喜欢上了赫连君尧!   第二反应随即是:这孩子脑子没病吧啊?有这么玩儿的么?还借位表白,脑子破了个口子没合上是吧?   脸上的鄙夷之情太明显了,初见嘟着嘴看着纳兰绝问:"到底帮不帮?"   帮了你就和你一样蠢了好么?纳兰绝扶额,决定先和她谈谈:"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初见歪着头想了想,笑得跟个二货似地道:"不知道。"   "那,你可知道公子以前的事情?"纳兰绝叹了口气。   "还是不知道。"初见挠挠头:"我喜欢的,大概,应该是现在的这个人,以前的他关我什么事儿?"   纳兰绝看了她半天,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她活在现在,公子还活在过去,这样是没有结果的。初见应该是一时兴起吧,以她的性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动了心。   "哎哎,别走啊!"初见看着纳兰绝的背影,狗血地嚎了一句:"我需要你啊!"   路过的小太监听了,脚步一顿,脸色扭曲地往东宫而去。   纳兰绝是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不要和疯子一起疯。   再次失败,初见蹲在地上画圈圈。说好的同窗之谊呢?说好的好哥们呢?结果现在都不帮她了。   不过不能放弃,良辰和沐卿今天也进宫了,去找他们!   初见同学继续鼓起勇气去找下一个人。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刚刚自己的行为全被好事者看在了眼里,然后兴冲冲地跑去了东宫禀告三皇子殿下:   "公主去了太医院,趴在窗户上与楚太医调笑。"   "楚太医没有理会公主。"   "公主在御花园里给小侯爷深情告白了!可惜小侯爷拂袖而去,留公主在地上哭泣不止。"   赫连君尧笔一抖,抬头,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看着禀告的小太监。调笑?告白?这都是些什么鬼?   小太监脖子一缩,在皇子殿下平静的目光里直发抖。张了张嘴正想辩解些什么,却由有一个太监跑了进来:"禀告殿下,公主和良辰大人打起来了。"   啥?!   赫连君尧一脸扭曲地站起来,大步往外面走去。   良辰今日是来东宫跟他汇报情况的,所以两人打架的地方不远,就在东宫门口。   "脑子有毛病吧?凭什么要小爷去送?"远远地就有吼声传来。   "你脑子才有毛病呢!你全家脑子都有毛病!踩成这个样子你能不负责给本姑娘送出去么!你对得起辛辛苦苦种花的园丁么?对得起流连它们的蝴蝶么!"另一个声音比男子更嚣张,听着声音就能想象出那怒意满满的模样。   周围一大堆宫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看长公主和良辰大人扭作一团。   良辰好歹也是会功夫的人,但是对上沈初见,打又不能真打,只能防着她。哪知道丫的一口好牙,手都快被咬断了。气得他脸通红。   还有没有一个女子的样子了!   "殿下!"有人喊了一声,正怒目相视的两人突然就静止了。   人群分开,赫连君尧一脸冰霜地走了进来,冷眼扫过扭在良辰身上的某人,眼神冷得简直可以瞬间冰冻了她。   初见一僵,心里默默哀嚎一声,还没来得及解释,后衣领已经被人提住了。   "今日之事,泄漏半句者,杀无赦。"皇子殿下扫了周围一圈,微笑道:"宫里若有什么流言,我不会管是谁说的,在场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众人静默,纷纷跪下埋头,吓得不敢出声。   初见被人提着,还在对良辰呲牙。都是丫踩了她的花,不然怎么会动静大到把狼招来了!   "初见,良辰,进去。"赫连君尧的目光落在了良辰的手上,看着那整整齐齐的牙印,笑容更加温柔:"都在东宫门口了,做什么不叫我一声?有恩怨?行啊,我帮你们解决。"   良辰一顿,干笑两声,流着冷汗摇头道:"不必了不必了,殿下一定还很忙,我们这些小事"   "与公主打架,可不是小事呢。"赫连君尧轻轻一笑,眼里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进来。"   初见打了个哆嗦,吞了口唾沫,认命地跟着进了东宫。良辰则是默默地捂脸,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沈初见,你今天很忙啊。"   大殿里只有他们三人,赫连君尧连名带姓地叫了她一声,微笑道:"又是调戏太医,又是引诱小侯爷,最后还和外臣打架。"   调戏太医?初见茫然地看了三皇子一眼,随口道:"没有啊,我哪里调戏他了?只是问他要迷药而已。"   大殿里静了静。   "迷药"某人的眼睛眯了眯,还是笑着问:"要下给谁?"   初见望天,总不可能说"就是下给你的"吧,会被直接丢出去的。   "下下给纳兰绝。"   小侯爷,对不起,先躺一躺枪吧。   "哦?怕告白不成,打算霸王硬上弓?"赫连君尧的神色深邃起来。   "不是"初见撇嘴,两个食指对啊对。   良辰看着,冷笑了一声,别开头去。沈初见要打公子的主意,可是差得远了去了,且不说公子心里有人,就以她这点儿本事,公子压根不会想到她的心思。   就像他们都压根没有预料到一样。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赫连君尧皮笑肉不笑地问。   老娘当然是要跟你告白啊!初见心里默默地呐喊,奈何是不敢喊出来的,只能盯着自己的脚看。   "公主想说什么,不如直接说,省得憋着难受。"良辰冷笑道:"反正也是不可能的。"   初见嘟嘴,瞪了良辰一眼,一咬牙跑到了书桌边。   用写的么?良辰抿唇。心里的震惊还没平复下去,想到那丫头居然喜欢公子,心里总觉得奇怪得紧。   简单的几笔,初见写好了,又咚咚咚地跑回来,将吹干的纸放在赫连君尧的手上。   "这个东西送给皇兄,就算是不可能,也是我的心意。"初见认认真真地道。   当真写了?!良辰讶异地上前一步,看向公子怀里的那张纸。   赫连君尧看了初见一会儿,拿起那纸展开。   ☆、第八十四章 有个宴会   上好的宣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赫连君尧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这是什么?”皇子殿下挑眉问初见。   初见走过来,指着那纸上的字,认认真真地看着赫连君尧道:“iloveyou”   “哎拉乌油是什么?”赫连君尧皱起了眉:“哪有这样的字!”   有啊有啊当然有啊,初见笑眯眯地看着他疑惑的表情,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英文他看不懂罢了,但是她懂,这就是含蓄地表白啊表白,她成功了。   良辰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初见。   “什么意思?”赫连君尧拎着那张纸问她。   “就是赞美你是一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初见嘿嘿地回答。   赫连君尧:“……”   “有空玩这些,不如回去反省,抄《女诫》吧。”皇子殿下冷哼一声,随手将哎拉乌油放在桌上,盯着面前的两个人道:“宫里打架,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外臣,你们没有考虑过后果么?落在有心人耳里,初见你便是有**份,良辰是以下犯上,你们两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初见吐了吐舌头,回头看了良辰一眼。本来她是要把御花园里采的花送给三皇子的,但是走到门口撞上良辰,就想着正好让他帮忙。哪知道这二货不小心就撞掉了她的花,还踩碎了!   不打架就奇怪了!她辛辛苦苦选的花!   不过现在这个结果也挺让人满意的。   “我知错了。”   “臣甘愿受罚。”   赫连君尧眼神幽暗地落在良辰的手上,看着那红红的牙印,心里很是不舒服。冷哼了一声,转了话题:“大皇子的面壁思过的日子要满了,恰好过两天是他的二十五岁寿辰,以皇帝的性子,会给他办宴会的。沈初见,你给我小心一些。”   宴会?初见眼睛一亮,口水就下来了。古代的宫廷宴会啊,肯定很多好吃的对不对?   “赫连玦玉就是笼子里放出来的狗,小心防备着,不要太靠近他,也当心他给你使绊子。”赫连君尧看着初见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黑着脸提醒道:“他现在好像把目标放在了你身上,惹不了我,就会来动你。”   “皇兄放心,没事的。”初见笑嘻嘻地应道。   良辰默默地站在一旁发呆。两兄妹又东扯西扯了一会儿,初见终于要回自己宫里去了。   “对了,皇兄,按照我们那里的礼节,我给你说哎拉乌油的时候,你要回答我哎拉乌油土(iloveyoutoo)才算是礼节周到。”初见站在门口,回头说了一句。   她明显是在调戏这古人啊,就是开开玩笑而已,三皇子的性子那么高傲,才不会跟她顾全礼节。只是心里小小地期盼一下,期盼他能说出…   “iloveyoutoo”赫连君尧字正腔圆地跟着初见重复了一次,发音还挺标准。   初见愣在了门口,然后傻兮兮地笑了,一溜烟跑了出去。   “奇怪的丫头。”皇子殿下扫了一眼旁边那奇怪的字,揉了揉眉心,开始和良辰商量正事。   …   不出赫连君尧所料,大皇子赫连玦玉被解除禁足之后,隆嘉帝宣布,晚上在宫里举行家宴,算是庆贺大皇子二十五岁寿辰。所有嫔位以上后妃和皇子公主都要出席。   红锦紧张兮兮地翻找着衣裳,当事人沈初见同学却抱着花生在软榻上吃得开心。   “红锦,随意一些吧,家宴而已。”初见口齿不清地道。   红锦回头,一张脸严肃得紧:“公主,家宴只是说说而已,每次的宴会都是争奇斗艳的。虽然您只是公主,但是也不能被低等的妃子比了下去啊。还有,这次的主角是大皇子,他对您铁定还记恨在心,您要万分小心才是。”   初见敷衍地应着,吃了一会儿花生,终于大发慈悲地起来帮着红锦找衣裳。   “这一套吧,鹅黄金翠镶边的宫装。”初见拎了一件衣裳出来,比给红锦看。   “公主喜欢这一件?”红锦看了看:“也不错,只是您平时不爱穿这样华丽的。”   平时当然要低调,去宴会还低调个什么劲儿,反正都是一个比一个夸张。   “绿绮,来梳头。”换好衣裳,初见坐在梳妆台面前看着镜子。都说恋爱中的女子会变漂亮,虽然她这是单恋以及暗恋,但是也还是要变漂亮才行。所以在她那不长不短的头发被盘成一小颗的时候,初见连忙止住绿绮往她头上戴凤冠的动作,笑道:   “听我的吧,去拿铁棒和火盆过来。总是戴凤冠人家还以为我没头发呢。”   “可是…”绿绮担忧地看着初见的头顶:“这么短的头发,不盘起来的话…”   “我做给你看,乖,快去。”初见轻声哄道。   绿绮无奈地下去了,初见便将旁边的假髻拿起来看了看,选了一个最合适的形状,将自己的短发捆起来一部分,两边留一点,然后梳个马尾用发簪固定假髻,戴上一圈儿明亮的珍珠在发髻周围。   “公主,那支‘含香醉’不如这支金簪更合您的衣裳。”红锦指着妆台上的簪子道。   初见照了照镜子,无所谓地摆手:“这镂空的玉簪也好看,全身金的那是暴发户,这样才清雅。”   暴发户…红锦默默地想,原来全身金就是暴发户,那季贵妃是暴发户,好多娘娘是暴发户,连皇上也是暴发户…   绿绮将初见要的东西拿了来,理所应当地,初见用烧红的铁棒浸了水开始烫头发。电视里经常这样演,效果没有理发店来得好,但是也是曲曲卷卷的看起来很可爱。   最后就是戴上额坠,一粒小小的明珠垂在额心,掩去了初见的女汉子气质,瞬间温婉了不少。   弄好一切之后站在镜子面前,初见左右看了看,问红锦和绿绮:“还可以么?”   头上明珠和白玉的装饰淡化了衣裳的奢华之气,整个人看起来很耀眼,却又不是过于浮华。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怎么吃也没见胖的身材纤瘦有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很好看。”红锦回过神来,毫不吝啬地赞美。   绿绮也呆呆地点头。   初见松了一口气,带着一旁给大皇子准备的贺礼,便往外走。   时辰差不多了,地点是在朝乾宫门外的地方。初见同学一边回忆着某人一脸茫然地给她说“iloveyoutoo”的时候的样子,一边快速往前走着。今晚也还能看见三皇子吧。   “初见长公主到——”有太监唱了一声。初见扫了一眼宴会场地,得,一个个的摆架子都还没来,她来早了。   早知道就先在屋子里再吃点东西了。初见哼了哼,选了自己的位置,刚要坐下,就听见一个很让人不舒服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皇妹来了,真是好久不见。”   初见转头,赫连玦玉那讨厌的脸出现在了视线里,一身的锦服看样子也是刚做的,满脸的笑容,哪里还有当初在地牢落井下石时候的模样。   “恭喜大皇子被放出来了。”初见勾着嘴角朝他行礼,心里默默补上一句:“迟早你还会被送进去的!”   赫连玦玉看着初见,眼睛亮了亮,站在她面前道:“本王以前不曾发觉,皇妹竟然这样丽质天成,美丽可人呢。”   “多谢夸奖。”初见跟他一起傻笑,微眯着眼睛道:“我还没有来得及向父皇感谢大皇兄上次来地牢探望我的恩德呢,那时候应该还在禁足期间吧?也不知道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奴才将您放出来了。”   赫连玦玉一顿,回头看了看周围三三两两的嫔妃,又看看一脸鄙夷的初见,轻笑一声,压低声音道:“皇妹,借一步说话可好?”   初见抱着胳膊睨着他:“不好。”   “别这样,兄妹一场,以前你最喜欢跟着我了呢。”赫连玦玉笑得无害,看着面前这水灵灵的人儿,低声诱哄:“去那边,我告诉你三皇弟的秘密哦,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初见一愣,挑眉看着赫连玦玉:“什么秘密?”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赫连玦玉大笑,往一边寂静的宫道上走去。   上当她就是蠢的好么?明知道那个人很危险,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她怎么会上当!   但是…三皇子会有什么把柄落在赫连玦玉手里了么?还是无意间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唔,真的好好奇啊。   恋爱中的女子智商会降低,初见同学本来智商就不高,这下子直接变为负数,趁着红锦不注意,居然就跟着赫连玦玉去了。   红锦正被一旁的嬷嬷临时喊去帮忙,没有顾及到公主。绿绮却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有些焦急,又放心不下,只能偷偷跟了上去。   “说吧。”初见跟着他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看着赫连玦玉的背影问:“什么秘密?”   赫连玦玉转过身来,露出了十分十分可怕的笑容,看着面前的女子,阴森森地道:“秘密就是,他似乎很在乎你呢。你说,如果我毁了你,三皇弟会不会很痛苦呢?”   周围寂静无声,初见扭曲地看了赫连玦玉半晌,摇头道:“有病就该吃药,也别吃多了药,这算什么秘密,皇兄才不会因为其他什么人痛苦呢,你以为他是谁?”   ☆、第八十五章 无耻之徒   赫连玦玉一顿,脸上的笑容散去,阴狠地盯着初见道:“不会?不如我们来试试看如何?本王赌他会呢。”   “你要做什么?”初见皱起眉,看着面前的赫连玦玉,微微有那么一点儿紧张。   怪自己不该跟过来,都说了这人不会安什么好心,结果还是中计了。这条宫道少有人走,今晚过来的有身份的人都是从另一条路来,所以要是在这儿被杀了,恐怕要明天才能被发觉了。   赫连玦玉笑着靠近了初见,轻轻在她肩上嗅了嗅:“出宫一趟回来,皇妹变得格外诱人了呢。”   一阵恶寒从背后升起,初见抖了抖,退后一步抵在宫墙上,防备地看着大皇子道:“你变态么?我可是你亲妹妹。”   好吧,就算血缘上不是亲妹妹,名义上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呢,这人连古代的纲纪伦常也不顾了么?   “呵呵,妹妹?妹妹又怎么了?”赫连玦玉一手撑在墙上,俯视着初见,微眯着眼睛道:“就算是妹妹,也是个女人呢。”   果然是变态!初见睁大了眼睛,左右瞄了瞄,四周都没有可以呼救的条件,看来只能说服不可动武啊,因为她动不赢人家。   想了一会儿,初见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赫连玦玉道:“大皇兄,你这么做,我会告诉父皇的,到时候你可就完蛋了!何必为了一时与我为难,丢掉自己的一切?”   大皇子一愣,继而又笑了,伸手挑起初见的下巴,邪佞地道:“你会告诉父皇?女儿家,将自己的名节毁于一旦这样的事,你会做么?你要是愿意,本王不介意,呵呵。”   呵呵你一脸啊!有没有这么无耻的人?精虫上脑了吧动自己妹妹的主意?初见磨牙,飞起一脚就往赫连玦玉的下身踢去。赫连玦玉正得意,没有什么防备,一下子竟然被狠狠地踢中了。   “啊!”一声惨叫,初见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紧紧地护住了她。   “啪——”疼痛过度的赫连玦玉条件反射性地一巴掌扇过来,落在了那个人的脸上。   力道很大,三皇子说得没错,赫连玦玉就是笼子里放出来的疯狗,这会儿反倒被她咬了,气急败坏地就什么也不顾了。   “绿绮!”初见一惊,面前的绿衣宫女已经被打得跌在了地上,半边脸一下子就肿了,嘴角也溢出血丝来。   “奴婢没事,公主快走。”绿绮捂着脸,眼前有些发黑,但是还是咬着牙站起来将初见往宴会的地方推:“快走,快走!”   “贱人,踢了本王还想走?”赫连玦玉倒在地上疼得满头是汗,看着面前的两个背影,毫不犹豫地就从袖中飞过了暗器去。   本来,这暗器是留着对付赫连君尧的,虽然知道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是他还是让人细细地粹了毒。但是眼下被气得狠了,也不管杀了赫连初见会有什么后果,直接就一箭朝那背影而去。   初见只觉得推着她的绿绮一顿,然后整个人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绿绮?”初见回过头来,黑暗之中也看不清绿绮的脸色,只觉得她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公主…奴婢其实,其实还有话没给沐卿大人说完呢。”过了一会儿,绿绮软软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是一样害羞得断断续续的。   初见顿了顿,握住了绿绮的手道:“没关系,你想给他说,我把他捆在永乐宫的门板上,一定会听你说完的。”   “不…好像不行了,公主…奴婢答应了三皇子殿下,会好好保护公主的…虽然奴婢什么也不会,很没用。”绿绮小声地说着,眼前越来越黑。   “但是…能保护公主的话,奴婢觉得很荣幸。皇子殿下对沐卿大人有恩,奴婢也算…也算还恩了…”   “什…”初见皱眉,刚想问她什么意思,就感觉面前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快走…”   瞳孔猛地睁大,初见呆呆地看着洁白的宫道上洒着的黑色的液体,那是什么呢?为什么,会从绿绮的背后流出来?   “浪费本王一根毒箭。”赫连玦玉缓了好一会儿,终于能正常说话了,看着倒下来的绿绮,冷哼道:“有人替你挡,赫连初见,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初见沉默地看了绿绮好一会儿,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顿了一会儿,慢慢地走到了仍旧还躺在地上的赫连玦玉身边。   “毒箭?你射的?”初见轻声问。   赫连玦玉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死了个宫女就这么算了,今日这一脚,本王一定会…”   “谁死了?”初见静静地看着赫连玦玉,一双桃花眼在黑夜里有着惊人的光芒,周围的空气好像都瞬间凝固了下来。   初见只觉得心里揪心揪肺地痛,眼前都是绿绮怯怯的笑容,还有这赫连玦玉阴狠的脸。当下脑子里一片空白,掏出衣裳里的一包核桃,便使劲往赫连玦玉的脸上砸。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大皇子。”初见笑着,手上的力道可不轻,一下一下都重重地砸在赫连玦玉的鼻梁上,顺便一脚踩住了他的手。再一脚狠狠地往他下身踢去。   “你这样的畜生,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   赫连玦玉疼得直翻白眼,下面再被初见来一脚狠的,当下就昏了过去。初见跌坐在一旁发愣,好久才想起来去找人来救绿绮。   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刚好就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怎么回事?”赫连君尧刚刚才来,正奇怪那好吃的丫头怎么还不出现,就看见鹅黄的影子从一边跑出来,不看路地撞上了他。   “皇兄…”初见抬头,小脸煞白煞白的,没出息地就想哭。一想到绿绮,又想求救,但是喉咙里已经堵得要说不出话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沐卿摇着扇子,好笑地道:“莫不是谁抢了你的点心?”   初见看见沐卿,眼泪刷地就掉下来了,连忙过去扯住他的袖子,哽咽着道:“绿绮…绿绮她…”   沐卿一听这名字就头疼,连忙投降道:“我认输,公主,别把你的丫鬟往我这里塞,我受不了她。”   还以为绿绮会打退堂鼓,谁知道后来每次进宫,她还是次次拦住他要给他东西。他绕道都绕不开,真的是很烦恼。   初见咬牙,终于吼了出来:“绿绮出事了!”   沐卿一顿,接着别过头去道:“她出事了关我什么事,要是受伤也应该找云起才对,我又救不了她…”   初见恨不得咬死这混蛋,但是时间耽误不起了,只能扯着后面的楚云起便往那边的宫道走。   “怎么回事?”赫连君尧微微挑眉,跟着上去看情况。   良辰笑嘻嘻地拍拍沐卿的肩膀,道:“看样子很严重呢,公主都哭了,你确定你不要去看看?”   沐卿嗤笑一声,僵硬着身子去宴会里找了位置坐。以行动告诉他们,本大爷才不去招惹呢。   纳兰绝摇摇头,拉着良辰一起走了。不在乎的人,强迫也没用。绿绮真是个苦命的丫头。   “怎么会这样?”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楚云起震惊了,特别是有一个还是赫连玦玉。   初见连忙让他先看绿绮,随口解释道:“赫连玦玉找我麻烦,想…然后我踢了他下体,绿绮帮我挡了难。”   赫连君尧的脸一沉,伸手提了初见起来,不让她去打扰楚云起。打量了她一圈儿道:“你没受伤?”   “没有,我没事。”初见红着兔子眼睛看着赫连君尧道:“我怕绿绮出事。”   “嗯,她不会有事的。”皇子殿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相信云起就可以了。”   初见点头。   “公子,这伤有毒,又深,必须回太医院。”楚云起的声音传来,淡淡地道:“也许还有救。”   “嗯,去吧。楚太医那里我会解释。”赫连君尧点头道。   楚云起颔首,小心翼翼地抱起绿绮便顺着无人的宫道去往太医院。   “这个人怎么办?”良辰踢了踢躺在地上的赫连玦玉。   赫连君尧看了看浑身都有些发抖的初见,帮她顺了顺毛,护在怀里道:“大皇子赫连玦玉意图刺杀储君,绿绮救主受伤。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然后嘛…等着季贵妃和父皇来求情好了。”   他的袖子里肯定还有暗器,人赃俱获,而且周围的目击者都是他这边的人,随意怎么改写事实都可以。   “不能杀了他么?”初见抬头,认真地看着赫连君尧问。   皇子殿下一愣,抬头覆上了初见的眼睛,低声道:“初见,别让自己的眼里充满了仇恨。赫连玦玉现在死不了,只要季贵妃还活着,父皇还活着,他就死不了。”   “凭什么?杀人偿命!”初见推开了赫连君尧,低吼道:“他要杀了绿绮,已经是故意杀人罪了,皇子犯法,不能与庶民同罪么?”   “初见…”赫连君尧无奈地摇头:“这里是皇宫,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初见僵着身子站了半天,死死地咬着牙。   绿绮,她的好丫头,这仇她可不要就这么算了!   ☆、第八十六章 三两情事   好好的寿辰宴会便因为主角的昏迷不醒戛然而止。季贵妃赶来的时候,地上躺着的大皇子赫连玦玉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了。   初见站在赫连君尧旁边,脸色恢复了不少,小拳头却还是攥得死死的。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将大皇子抬去了季贵妃宫里医治,这满腔的怒火就是熄不下来。   “谁敢这样对我皇儿,本宫不会轻饶了的。”路过赫连君尧旁边的时候,季贵妃阴冷地说了一句。   皇子殿下微笑欠身,揽过自己旁边那仍旧在炸毛的小人儿,轻声对季贵妃道:“请娘娘不吝赐教。”   动了他的宠物,他也是不会轻饶的。不过猎物只有奔跑起来,才有那么一点儿让人追逐的价值。   怀里的人儿喉咙里有“呜呜”的威胁之声,真是像极了大只的猫,赫连君尧轻轻一笑。   宴会不欢而散,隆嘉帝听了卢公公的禀告,气得摔了一盏茶,直要将大皇子重新禁足。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去招惹赫连君尧,留他一命活到现在已经是他的运气了,偏生还不消停!   季贵妃哭哭啼啼地去朝乾宫要皇上主持公道,却反被骂了一顿教子无方。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备上礼物去东宫请罪。只有赫连君尧松了口,大皇子才可能被罚轻一点。   但是显然,皇子殿下才不会配合,哪儿来的东西,原路退回去。禁足还不算,刺杀储君,就等着醒来搬去牢房里住着吧。   绿绮一直在昏迷之中,楚云起为了方便照顾,直接便在永乐宫的侧殿住下了。从宴会回来,红锦就自责个不停,她没有看好公主,反倒让绿绮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初见一直沉默,连笑都没笑过了,就坐在绿绮的床边拉着她的手等她醒过来。   楚云起说,绿绮伤的不是要害,只是中了毒,要一点一点用药驱毒,等毒清干净了也就没事了。初见抿唇,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守在绿绮身边。   睡了一天一夜,绿绮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偶尔的呢喃,会听见沐卿的名字。   初见知道,绿绮真的是爱惨了沐卿。   可是在那个人眼里,绿绮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他身边的大家闺秀那么多,缠人的也不少,不会留心思在绿绮身上的。   咬咬牙,初见还是站了起来。   …   自宴会那天起,沐卿就留在自己府里没进过宫了。良辰同他一路出来的时候,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说关于绿绮受伤的任何事情,所以他只知道绿绮受了伤,却不知道是怎么样的。   本来是很想问问的,好奇心嘛。但是看着良辰那样的表情,他又问不出来了,只是装作不在意地摇着扇子,去看马车外的风景。   绿绮应该没事的,不然永乐宫那位也不会那样安静了,沐卿想。   “要进宫么?”纳兰绝策马走在沐卿的马车旁,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沐卿捞起车帘,扫了他一眼,道:“要。”   “嗯,那就顺道去永乐宫看看吧。”纳兰绝笑得温柔,看着沐卿道:“那丫头听说是很喜欢你。”   又是说绿绮很喜欢他的。沐卿皱眉,冷哼一声放下了车帘。真是够了,不知道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周围的人好像都知道那个叫绿绮的丫头很喜欢他。但是,她除了每次拦住他给他东西之外,好像也没做过什么特别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吧?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在他耳边不停地念?   “我是去找公子的,没有空去永乐宫。”   “哦?是么?”车外纳兰的声音带着些叹息:“那就算了,本来我也要去看看的。沐兄好走。”   沐卿哼了一声。   马车骨碌碌地到了皇宫,沐卿目不斜视地去了东宫跟赫连君尧汇报了一些事情,然后干坐了一下午,等到黄昏降临的时候,才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府。   赫连君尧看着沐卿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问旁边的荆良:“我的感觉是不是有些退化了?以前看轩辕子离和凉月的情事的时候,总觉得看得很透彻。但是现在看着这些人,怎么就觉得这么捉摸不透?”   荆良望天,淡淡地道:“主子,您和初见公主呆太久了。”   情商和智商一定已经同比例下降了不少。   赫连君尧挑眉,想起那天那满脸怒意的人,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应该保持一点距离的。   …   经过一处花圃的时候,沐卿停住了步子。倒不是因为里面的花好看,而是每次绿绮都会在这里拦住他,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自动地会停下来。   但是今天,这里没有一个碧衣女子,也没有人会怯怯地递过香囊或者是宫绦来,小心翼翼地喊他:“沐大人…”   那个人到底怎么样了呢?   沐卿紧了紧眉,站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才又抬脚往前走。   可是,本来是要出宫的,走着走着面前却突然出现了永乐宫的牌匾。   疯了么?!沐卿望着那大门,转身就往回走。绝对不是他想来这里,是走错了方向罢了。   “沐卿。”初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沐卿一顿,侧头过去,脸上恢复了平时的笑意:“公主安好。”   初见笑眯眯的,眼里却是一片冷意,只喊了他也不看他,声音倒是轻松:“来了干嘛还走啊?心虚?”   “公主玩笑,臣有什么好心虚的?”沐卿干笑两声,扇子一展挡住自己半边脸:“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臣赶着出宫。”   “别啊,我正找人问事儿呢。”初见一爪子拉过沐卿来,哥俩儿蹲在永乐宫的门口,开始唠嗑。   “楚云起不太爱讲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套他的话,你不是他兄弟么?来爆料。”初见一巴掌拍在沐卿的背上,豪情万丈,却拍得沐卿差点喷出一口血。   “…公主问云起做什么?”沐卿顺了顺内息,古怪地问。   初见贼兮兮地笑着,看了看身后,然后低声对沐卿说:“我觉得云起是个好人啊,虽然平时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但是照顾起人来真是贴心。这些天一直守在绿绮身边寸步不离的,我想啊,你反正也不喜欢绿绮,我不如劝那丫头收收心,移情别恋云起也不错啊。”   沐卿身子一僵。   “听闻云起私生活很检点,身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这样的男人最让人放心了。”   初见说着,看了沐卿一眼,笑眯眯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沐卿沉默,淡淡地别过头去,道:“也不错啊,能甩掉一个麻烦,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某人手背上的青筋爆了爆。   “真够没心没肺的,不过没关系,这样对大家都好。云起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啊?”初见问。   沐卿冷笑:“云起比我们几个都清心寡欲,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们都不知道。不过…”   下意识地往身后的院子里扫了一眼,沐卿哼道:“肯定是不喜欢那种缠人又怯生生的女子的。”   “怎么说话呢?”初见脸上还是笑着的,但是又一巴掌给拍到了沐卿的背上,从牙齿缝儿里挤出声音来:“绿绮平时是怯生生的,但是那天晚上,她可是帮我挡了一巴掌和一支毒箭,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这样的女子,有你说的那么差劲么?”   毒箭?沐卿一惊,站起来皱眉问:“还没醒?”   初见冷哼一声:“醒没醒关你什么事?我已经决定以后将她嫁给楚云起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沐卿这家伙是拥有着就不知道珍惜,古代女子的青春多宝贵啊,真浪费在这么一个不开窍的人身上,可惜了!   沐卿抬脚就往永乐宫里走。他也不是特别要关心绿绮,只是那么个弱女子,挡了毒箭还不丢了性命么?自己上次好歹也是花了真气才把她救回来的,再死了,他不就白费力气了?   初见对着沐卿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又跟了上去。   推开厢房的门,意外地发现绿绮居然醒了。但是……但是眼前这是怎么个情况啊?   楚云起正坐在绿绮的床边,将病人扶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一口一口地喂她喝药。绿绮还很虚弱,只是半睁着眼睛含药。红锦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看着人。   沐卿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回头看着初见问:“这像是中了毒箭的样子么?”   中了毒箭还这么情投意合郎情妾意狼心狗肺的?!   初见笑了,一来是为绿绮醒了而开心,二来是面前的情景让她很满意。   遭报应了吧沐卿!让你装13,好好的姑娘不珍惜,自然只有被别人抢走的份儿!后悔吧咆哮吧,绿绮这好样的,出了一口恶气啊!   楚云起不满地扫了门口的人一眼,将最后一勺药喂给了绿绮,然后用勺子按住了她想说话的嘴。   “身子太虚了,其他的不要管,睡着吧。”   啊拉,云起大人的声音难得这样温柔啊!初见两眼红心,浑身都是粉红的泡泡。而她旁边这人则是一言不发,沉着脸看着里面的两个人。   楚云起让绿绮躺下了,刚准备给她盖被子,衣襟却突然被人给抓住了。   ☆、第八十七章 他生病了   “楚云起,你闲得没事做了么,要来管这里的事?”沐卿微眯着眼,手里抓着他的衣襟,眼神拨凉拨凉的。   挺温柔啊,平时都没见他对几个兄弟这么温柔,现在却是对绿绮温柔得能掐出一把水啊。怎么着?重色轻友了是吧,就知道这不是个好货!   沐大爷带着他那别别扭扭的怒气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楚云起,后者脸色也是很凉快的,一伸手挥开沐卿的爪子,淡淡地睨着他道:“我是太医,这里有病人,自然要管这里的事情。沐卿,你发火的理由太奇怪了。”   床上的绿绮想说话,眼神很焦急,但是身子里余毒未清,张张嘴都还困难。   “我…”沐卿一噎,顿了顿。好像是的,他发火的理由是楚云起来照顾绿绮么?神经病,关他什么事?不知不觉就脑子脱线了,现在冷静一下,发觉他进来都是很奇怪的事情。   初见跟着进来,绕过那两个气场怪异的人,走到床边轻声问绿绮:“感觉好些了么?”   绿绮点头,嘴唇还惨白惨白的,一双眸子不安地瞥向屋子里的两人,小声地道:“公…公主…”   “行了你不用说。”初见笑眯眯地帮她捻了被子,轻声道:“楚太医对你很好有木有?他现在就是正义的化身,解救失足少女的英雄!绿绮你就歇着吧不用管他们。”   她心里还盼着楚云起能把沐卿揍一顿呢,丫典型的欠揍啊,总有一天要让他尝尝后悔莫及的滋味。   不过,楚云起的表现很让她意外啊,还以为这主儿什么事都不会管,只老实做他的太医呢。今儿却是这样护着绿绮。   “沐卿,许久没动手,是不是骨头都松了?”楚云起淡淡地问。   沐卿冷哼:“是啊,要不要切磋一下?先说好,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切磋罢了。”   他才不是一口气闷在心里看着床上的绿绮就想把楚云起揍一顿呢!只是切磋,切!磋!   楚大爷冷静地点头,两人很和平地走出了厢房,去切磋去了。   初见很愉快地拍拍绿绮让她继续睡,然后一溜烟儿跑去东宫找人商量事儿。嘿,她才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呢,只是看着浑水总忍不住搅两筷子。   …   皇子殿下这两天得了点风寒,也就是现代所说的感冒,鼻子有些红红的,还时不时打喷嚏。   但是敬业如他却还是坐在书桌前面看那如山的文书和奏折,萧云在身边伺候着,替自家主子倒着热茶。   初见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向不似凡人的三皇子皱着眉看着面前的一碗药,表情像极了小时候院子里生了病不愿意吃药的小孩。   “这是怎么了,要喝药?”初见一蹦一跳地走到赫连君尧身边,疑惑地打量了他一圈儿。   赫连君尧抿唇,麻利地推开面前的药碗,声音低哑地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想跟你商量事儿的,但是…”但是这人病了就另说了,想不到他也会病啊,还以为他已经得道成仙了。   “嗯,折子看得我头疼,先休息一会儿,你有事直接说就好了,我听着。”赫连君尧站起来,往一旁的软榻上走去,头真还是昏昏沉沉的。   萧云无奈地将药碗放在一边,看了初见公主一眼,默默地退出去守着。劝主子吃药是不指望了,每次生病主子都是犟着自己好,苦药什么的休想进他的嘴里。   初见搬了个小凳子到赫连君尧的软榻边坐着,伸出爪子去放在他的额头上一探,脸都黑了。   “发这么高的烧,还看奏折?你丫劳模是么?躺一会儿睡个觉或者吃个药能亡国么?”   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放着很舒服。赫连君尧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按着自己额头上冰凉的东西,惬意地眯了眯眼。   初见:“……”   眼前这人这样子让人看着真是想欺负啊,难得平时一丈之内生物勿近的三皇子现在软绵绵的像个孩子,简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但是,看着他那张脸,谁又欺负得下去?沈初见你就承认了吧,这人的颜对于你来说简直是最高级别的五雷轰顶。丫就算手无缚鸡之力地躺在这里你也舍不得动人家一根寒毛。   所以她认命地用手给他降温。   “要不我端药给你吃吧,吃了睡一会儿应该就好了。”初见轻声道。   软榻上的人眼睛微睁,凉凉地看她一眼,道:“我不喜欢吃药。”   废话,谁喜欢啊?但是病了就得吃啊!大爷你到底几岁了还这么任性?初见嘴角抽搐地站起身,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端了桌上那一碗药过来。   “说了我不吃。”赫连君尧声音冷了几度,但是明显整个人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眼前是谁都看不清。   “不吃病不会好的,你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以前我们病了都没药吃,现在还要我求着你吃药。”初见撇嘴,重新坐在软榻边,略带威胁之意地问他:“你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你找死么?”赫连君尧闷哼了一句。   才不找死呢,她还要好好活着把他追到手,所以她不能死,他更不能。   “以前看新闻都说有人感冒不吃药,然后严重成肺炎还不吃药,最后死了的。”初见舀了一勺药,眯着眼睛送到赫连君尧唇边:“这里的条件可比现代差多了,真病重了怎么办?快吃药。”   赫连君尧紧紧抿着唇以示抗议。   初见沉默,看了他半晌,对门外守着的人道:“萧侍卫,麻烦去找些冰块儿来。”   萧云应了一声,走远了。初见伸手戳了戳床上的人,问他:“你还有力气站起来么?”   “别吵。”鼻音很重的声音,很是性感。榻上的人只伸手拉过初见的手,重新敷在自己的额上。   肯定是烧糊涂了,不然这大爷才不会让人这么亲近呢。初见奸笑两声,毫不犹豫地干了一件很香艳很**很找死的事情。   她含了一口药,直接吻上了赫连君尧的唇。   电视剧里不都这样嘛,生病了要吃药,不肯吃就口渡!她这是在救他,绝对绝对没有心怀不轨,老天作证!   咔——老天黑着脸给她一个响雷。   赫连君尧的身子僵了僵,却没有睁开眼睛。嘴里有苦涩的药味传来,还有柔软的唇瓣笨拙地辗转在他的唇上。他的脑子一定是迷糊了,不然铁定是要推开身上的人的。   但是发着烧,理智都烧完了,嘴里反正也没有什么味道,有药的话…就喝好了。   初见贼兮兮地趴在皇子殿下的身上,一手端着药碗,一手被他压在他的额上,整个场景别提多暧昧了,要是赫连君尧是清醒的就好了。但是没办法,他是昏过去了,不然也不会任由她这样做。   动作熟练起来,一碗药就这么渐渐地被喂完了。最后一口药从她的唇齿间消失的时候,初见看着赫连君尧的脸,心跳得厉害,忍不住张口咬了一口他的唇瓣,然后心虚得跟个兔子似地蹦下榻来,站在一边直发抖。   赫连君尧打算睁开眼睛的,但是今天注定是个不让人安心过的日子,旁边那丫头又开始碎碎念了起来。   “上次表白是写在纸上的,你看不懂,这次好不容易不用迷药你也昏着,那再告白一次好了。虽然你这个人冷血无情丧心病狂,初次见面的时候我掉在水里你也不救,但是后面看来,你也是个好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你了,也不确定有多喜欢你,但是还是值得表白一下的,毕竟你在名分上是我的皇兄,一辈子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就算除去了名分,你也是金光闪闪的顶尖人物,我是小透明。所以不抓紧机会表白,以后就再没有可能了。”   “以前在现代也很喜欢易莨,因为他的菜做得好吃。但是喜欢你却找不到理由。”初见说着,顿了顿,摸着下巴嘀咕道:“难道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   榻上人的手指紧了紧。   “总之,就是喜欢你就对了。”初见一笑:“也许你对我没感觉,听说你也有深爱的人,所以我只是间接表白,就算你在梦里听见了也不用在意。说不定…说不定哪天我突然就喜欢上另一个人了。”   赫连君尧多想醒过来掐死她啊,第一次听见人的告白是这样的!不止喜欢他一个就算了,将来还打算移情别恋?他是疯了才没有在第一时间睁开眼睛把她打一顿。   也是因为他没有睁开眼睛,所以他也就没有看见小吃货认真的眼神。   初见在旁边看了他许久,直到萧云进来把冰块递给她,她才回过神来,用布将冰块包好,放在了他的额上。   “公主,药…”萧云震惊地看着一旁空了的药碗,难不成是公主饿了给吃了么?   “皇兄已经喝了。”初见回头冲萧云一笑,道:“估计退烧还要一段时间,麻烦萧侍卫回去告诉我宫里的人,今晚我就在东宫照顾皇兄。”   ☆、86   萧云带着满满的震惊应了,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门。居然能让主子喝了一碗药,公主真的是,让人鼎礼膜拜!   初见就举着那冰布包坐在榻边,时不时替赫连君尧擦着化了的冰水。   他的脸好像有些红,是不是烧得更厉害了?仔细地打量着赫连君尧的脸,初见小声嘀咕着。   冰袋很舒服,连带着赫连君尧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旁边的人的呼吸都听清楚了,靠近他的时候身上还有淡淡的桂花糕的香味。   赫连君尧觉得好笑,人家姑娘身上都是花香,为什么这人身上都是食物的香味?还真是…   喉咙一动,嘴里的苦味就泛了上来,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喝了苦药,整整的一碗。   “咦?醒了?”初见看着睁开眼睛的赫连君尧,有些惊讶地道:“是冰把你给冻醒了么?”   清泉似的眸子里蒙了一层雾,皇子殿下撑起身子来坐了半晌,抬头看着初见只说了一个字:   “苦。”   初见一愣,心虚地从怀里掏出一包蜜饯来,捻了一颗递给他。   赫连君尧毫不客气地吃了,微微眯眼。   “你什么时候醒的?”初见干笑两声,眼睛瞟啊瞟地问。   “刚刚。”声音还有些沙哑,某人已经开始恢复了从容,撒谎撒得很自然。吃完蜜饯还打量初见一圈儿,皱眉问:“你一直在这里?”   “啊,一直都在。”初见微微有些失落地叹气,还以为他梦里能听见点什么呢。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赫连君尧又打算起身去继续看折子。   但是,被初见一爪子按了回去。   “都说了别争当劳模,自个儿身子要紧。”面前的人嘟嘟囔囔地将他按在榻上,一本正经地道:“感冒了发烧了就好好躺着睡一觉,什么事明天不能做?”   赫连君尧看了她一会儿,身子放松了下来,无奈地道:“你很啰嗦。”   “谁让你生病。”初见哼哼,拿过冰袋继续给他敷着,   皇子殿下没有反抗,听话地休息了。他没有告诉面前这丫头,自己睡一天,浪费的可能就是几十万两的银子。   但是,被人照顾的感觉真不错,唔。   “你最开始说,要和我商量什么事情?”突然想起,赫连君尧睁眼问了初见一句。   初见迷茫地看了他半天,终于想起那被自己抛诸脑后的事儿,连忙道:“本来是想说,你主意多又总是最有用,让你想个办法把绿绮那丫头的事情处理一下的。她算是救了我一命,奈何又在情事里熬啊熬的,看着怪让人不忍的。”   “但是你现在生病了,就等你好了再说吧。”   赫连君尧挑眉,脑海里又想起沐卿离开东宫时候那萧瑟的背影,嘴角便抬了起来:“那件事应该很好办的,沐卿他,未必对绿绮无意。”   本就是有牵扯的两个人,绿绮还待他一心一意的。只是那小子看不见罢了。寻着个机会,他自然能一棒打醒他。   “有意是有意,不表现出来有什么用。最后我看啊,说不定绿绮还会和楚云起在一块儿呢。”初见哼哼道:“爱情里不勇往直前的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赫连君尧一愣,看着初见鼓着的腮帮子,心里一阵怪异。   爱情里不勇往直前的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是这样么?   “今晚我不回宫了,留下来照顾你。”初见继续说着,顺便冲赫连君尧眨了眨眼:“皇兄,要不要我给你暖床?”   皇子殿下整张脸都黑了,忍了好久才压住自己想把她从窗户丢出去的冲动,沉声道:“女儿家的矜持,你到底放在了哪里?”   初见干笑两声:“矜持又不能吃…”   不能吃也不能就不要了啊!这话放在外面简直是**了!   揉揉眉心,赫连君尧叹了口气:“以前的女诫都是绿绮帮你抄的吧?还有红锦,那两个丫头不是拿来替你受罚的,以后有什么惩罚,都自己受着不要找人帮忙。将来嫁了人,夫家可不一定这样好说话。”   “是…”初见扁扁嘴,看着榻上开始转移话题唠叨个不停的人,突然就觉得他真像她的哥哥一般。不是心动的男子,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殿下,他的一言一行,完全就是在向她的哥哥靠拢。   他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呢?努力在划清他与她之间的界限么?   还好他没听见她的告白,要是听见了还这样说,她就真该死心了。   初见叹了口气,老实蹲在榻边画圈圈。   另一边,院子里的两个人已经停下了动作。沐卿气喘吁吁,楚云起也好不到哪里去。永乐宫的一众宫人都在围观,不知道这两位大人是发什么疯,平白无故地就这样打了起来。   “果然是骨头都松了。”沐卿一笑,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左边嘴角有一道轻微的紫痕。   楚云起还是面无表情,紫色的袍子倒是被弄脏了一些。沐卿的功夫与他不相上下,两人都憋着气,干脆就好好打了一架。   红锦站在一旁没有劝,只是将永乐宫的大门关好了,然后进屋去照顾绿绮。   绿绮躺了一会儿,又喝了一碗药,身上也终于松了。听见外面的动静,有些着急地问红锦:“他们真动手么?要是伤着了怎么办?”   红锦轻笑着将她按在床上盖好被子,低声道:“不伤着也不知道痛,绿绮你平时对那个人太好了,以至于他觉得理所应当,半分不会珍惜你。还是公主这个主意好,也让沐大人为你着一回急。”   “不…”绿绮连连摇头,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他…他不是,是我,我不值得…”   “好了,等他们打完了自己就好了,又不会出人命。”红锦无奈地叹气:“绿绮,你不要太在乎了,不然受伤的还是你自己。那个人是丞相的公子啊,你只是永乐宫的宫女,将来…”   他们两个的将来,还真是让人看不见希望。即便是最后沐卿娶了绿绮,也只能是妾室,将来还要受正室的欺压。哪会有一生一世的美好结局。   “我没有在乎将来…”绿绮笑了笑,握着红锦的手,轻声道:“我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不会奢求什么的,也知道红锦姐你是为我好,但是…但是对沐大人…我只想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罢了…”   她从进宫到现在,一直都是想着能为他做点什么。他是她的恩人,也是她仰望的男子,但是她太渺小了,似乎每次都只会惹他生气。本来打算再将最后一个香囊送给他,就再也不送了的,却不想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出了事。   红锦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绿绮,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楚云起冷着脸走了进来,身后没有人。   “楚太医。”绿绮撑着身子坐起来,眼神灼灼地看着他:“沐大人没事吧?”   楚云起走到床边,伸手把了把她的脉,然后才道:“他能有什么事,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好了。”   “他…”绿绮扫了一眼自己枕头边放着的香囊,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看着楚云起:“他出宫了么?”   “嗯。”   “我…我能去追他么?我有东西…”绿绮的声音越来越小。   旁边的红锦脸色难看得紧,听着这话就来气,指着她道:“你就非得那么稀罕他?自个儿身子都还没好,追什么追?公主为你担心了那么久你不问问公主去了哪儿,醒来就一直沐大人沐大人,我也不想理你了!”   说完,一跺脚就转身跑了出去。绿绮急得连忙下床穿鞋,头一晕差点又栽在地上,被楚云起堪堪扶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最后一个了。”绿绮眼里含泪,看着红锦跑出去,有些无能为力。扶着她的男子哼了哼,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然后道:“随你做什么,一炷香之内不回来,那你这病也别想好了。”   绿绮一惊,抬头看着楚太医没有表情的脸,反应了好久才知道他这是在帮自己,连忙朝他鞠躬:“多谢楚太医。”   然后一转身就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跑去。   她也许是傻吧,但是能看见那个人好好的,真的比什么都幸福。   沐卿已经走到了花圃的地方,胸口隐隐作痛,应该是被楚云起给揍的。打完以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昏了头,居然能为一个宫女其到和自己兄弟动手。   疯了吧,那个丫头有什么好,一个宫女而已。   “沐…沐大人…”怯怯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沐卿一顿,诧异地转过身来。   面前的女子一身绿衣,脸上有跑过之后的潮红,嘴唇却还是惨白惨白的,整个人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倒。她还是不敢看自己,只将手里的香囊捧到自己面前,结结巴巴地道:“这个…”   沐卿突然觉得想笑,冷冷地看着绿绮,也不知道是跟她生气,还是跟自己生气。睨了那香囊半天,嗤笑道:“我最讨厌香囊。”   绿绮一顿,低着头愧疚地道:“对不起…这是最后一个了。”   “什么?”他挑眉。   “最后一个香囊了,以后奴婢绝对不再打扰大人。”绿绮抬头,勉强笑着看着沐卿道。   ☆、第八十九章 收割情丝   有微风吹过,天色已经不早了,周围都是炎夏的安静空气。   沐卿死死地盯着绿绮手里的香囊,手僵在身侧,声音有些低沉:“以后都不再送了是么?”   “是…”绿绮低声回答,捧着香囊的手有些抖,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冷静了下来:“奴婢卑微之躯,也不该时时打扰大人。只是…嗯,奴婢想过了,大人才华横溢,前途无量,本也不需要奴婢多做什么的,一直以来,麻烦大人了。”   她又胆小,地位又不高,没事还总烦他,惹他不高兴了也是应该。绿绮低头苦笑,手更坚定了些:“以前送大人的锦囊,都被…扔了吧?这是第九十九个了,大人若还是不喜欢,就…就再扔了也可以…”   沐卿脸色很难看,拳头紧握,听着这些话,真恨不得狠狠摇晃面前这个人,问她到底喜欢他什么,问她为什么总是这么怯生生的,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他刚好有点心动了的时候,突然告诉他,这是最后一个了。   鬼才要收这最后一个!觉得他太难伺候了所以不想接近了是吧?那以前为什么不早点知难而退?   “我懒得动手,要扔你自己扔。”语气很不好,扯得嘴角边的伤口也有些疼,他只觉得心里闷得难受,只想不要再看见面前这个人了!   “我…”绿绮的嘴唇白了白,手垂了下来,看着锦囊上的图案。   她送他,从来不敢绣什么鸳鸯双蝶,只是绣他惯常佩戴的竹子绿柳。可惜从她开始送他香囊起,他便嫌恶得连香囊都不戴了。   最后一个,他还是不要。   绿绮恭恭敬敬地屈膝给沐卿行了宫礼,然后捏着香囊往回走。时间已经过了不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赶回去。   其实眼前一直是模糊的,所以她连他的模样都看不清,也没敢去看,只想着自己以后就求了公主留在永乐宫的后院,尽量不要再出现在沐大人的面前惹他烦了。   沐卿背对着绿绮,一动不动,脸上冷冷的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人渣。”在旁边看了很久的初见终于忍不住对沐卿竖起了中指。   “所以是不用帮他了吧?”三皇子殿下扶着额头,懒懒地靠在宫墙上,嗓音还是有些低哑。   “哼,管他去死,我的绿绮才不要给这种人。”初见忿忿地说着,直磨牙。   没错,你们都没有看错,墙角里站着的就是赫连君尧和沈初见。一个脑子发热处于不正常状态,一个是嗅着奸情而来打算看场好戏。   结果看了一场悲剧。   本来是听见红锦跑过来气呼呼地说绿绮执迷不悟,初见有些担心所以来这里看看的。却不知为什么走到这里的时候,本该在床上躺着休息的某位也跟了来,一双璀璨的眸子泛着好奇的光芒,像是无意间跟出来走迷了路的。   皇子殿下说,他是躺累了所以跟她出来散步。但是初见踮起脚尖摸摸他的额头,明显还没有退烧。   小二货想得开,三皇子也只有脑子发热神志不清的时候才会这么陪着她疯。   好吧,目前的问题就是,那个还站在原地发呆,手捏得很紧的沐卿,她要不要出去揍他一顿呢?   在她思考出结果之前,沐卿动了,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宫外走,长长的墨发被风吹散了一点,挡住了他的眼睛。花圃安安静静的,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喂,明明觉得看着沐卿该很生气的,为什么有点想哭?”初见盯着沐卿的背影,扯了一旁赫连君尧的衣角抹了抹眼睛。   赫连君尧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凭你是想不明白的,回你的宫里去吧别闹了。”   “哎?”初见抬头,皱眉道:“说了晚上我要照顾你的。”   “我有萧云照顾,用不着你。虽然有兄妹之名,但是你也是女儿家,怎么能随意住在其他宫殿。”赫连君尧说着,将初见提了起来,往永乐宫的方向走。   这丫是一早打定主意出来把她丢回宫的吧?初见撇嘴,哼哼唧唧了两声,也就老实了。他还生着病,肯出来送她已经不错了,啧啧。   一晚上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睡了一觉起来第二天也没记着多少了。初见只让人好好照顾绿绮,等她病好了就教她和红锦斗地主。三皇子那厮身体好,第二天起来就没事了,可怜小绿绮还足足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沐卿一次也没进过宫,据说只是给东宫送了不少书信。人影也没见着一个。   绿绮倒是有些释怀了,只是腰间多了一个竹叶的香囊,很精致,但是看起来像男子佩戴的。她脸上时常有笑容,初见也就没有太担心。   隆嘉帝偶尔召见她,就听她说一些故事和笑话,眉眼间的疲惫是越来越重了。卢公公脸上的担忧也越来越浓。   这天,隆嘉帝召初见来,终于还是说了别的话题。   他说:“初见,你大皇兄也不是特别罪大恶极的人,只是被娇惯坏了,又一直以为储君是他的囊中之物,后来才会做出那么多的傻事。你三皇兄冷漠了一些,若你有机会也劝劝他,毕竟是手足,何苦这样为难。”   初见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皇帝这是不忍心赫连玦玉重伤刚好就被送进了宗人府,让她去给三皇子求情。   可是……初见磨牙,她更想劝三皇子直接将那禽兽送下地狱去!   忍不下好奇心,她抬头问帝王:“为何您分明知道他们在背后对三皇兄都做了些什么,却不帮三皇兄,只偏袒他们?”   赫连玦玉也好,季贵妃也好,哪一个不是巴不得三皇子死的。比起他们来说,殿下已经是很仁慈了。可偏偏皇帝护着,让那两个坏人就跟有不死之身一样,打倒了还能原地满血复活。   “朕年轻的时候做过很多错事。”隆嘉帝靠在床头轻声道:“就是因为已经错过了很多,才不想错过这最后一个。季贵妃,她应该是这深宫之中最后一个真心诚意爱着朕的女子了。所以初见,不要怪朕,朕不过也是怕孤单一个人罢了。”   初见怔愣了许久。   隆嘉帝喘了口气,又继续道:“朕可能也时日无多了,朕走了的时候,会带走他们的。初见,你不必让仇恨蒙蔽了双眼,你是一个好孩子。”   不要让仇恨遮蔽了你的眼睛。这句话,好像还有人给她说过。初见抬头看着隆嘉帝,他眼里有慈父的光芒,温暖极了。   “嗯,儿臣明白了。”   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还累,以她的个性,是不会累着自个儿的。   “对了,再过两天,你又要去香山寺了吧。”隆嘉帝突然说了一句。   初见没有反应过来,迷茫地看着帝王:“我去香山寺干什么?”   隆嘉帝一怔,眼神突然就深邃了起来,看着初见道:“香山寺…你每年总是要去看看你的母妃的。”   糟糕,还忘记了这个。初见干笑两声,道:“是该去看看了,我都忘记日子了…”   大殿里一阵沉默。隆嘉帝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叹息道:“没事,你母妃的祭日与先皇后…相隔不远。每年总是你和君尧一起去的。不过今年君尧很忙,朕另外派人护送你吧。”   “好。”初见心虚地点了点头,连忙找了理由退出朝乾宫。   当过帝王的人,总有一双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所以初见不敢保证,到现在为止皇帝有没有发现自己是冒牌货。但是她知道的是,一旦被发现,后果很严重,还可能给三皇子惹麻烦。   所以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去朝乾宫晃悠了,躲得远远的就不会被抓住把柄。   去了趟东宫,萧云却说殿下不在。初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打道回府。最近身边的人都在玩失踪,三皇子也是连续几天没看见了,沐卿也不在,良辰也不在,只有楚云起偶尔来永乐宫给绿绮复诊能见上几面,其他人都和消失了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她小动物的直觉太灵敏,总觉得隐隐的有风暴在酝酿。   几天后,皇帝给她安排了车队护送她去香山寺,带队的是一个靠谱的将军,三皇子忙于国事,没有来送行。   初见一点也没有想过赫连君尧在躲她这个可能性,只是以为他真的很忙。   宫门门楼上,看着那车队越走越远,萧云忍不住低声问主子:“真的要这样做么?万一公主知道了…”   赫连君尧负手而立,一身白衣被风吹得飞扬,黑色的眸子很幽暗,带了一些漠然与冷血。   “她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怎么样。”他对她的性子了解得很清楚,看着远成一条线的车队,赫连君尧低声道:“这是最后一步了,萧云,不要出任何的差错。”   “属下明白。”   墨发上的白色锦带微微飘动,这男子还是一样美得倾国倾城,脸上的笑意可以看起来很温柔,也可以夹着腥风血雨的霸道残忍。   这么久了,在沈初见的眼里,他应该还是一个很美好的印象吧。皇子殿下低头,想起那天听见的告白,微微抿唇。   ☆、第九十章 改天换日   香山寺是永元皇室御用寺庙,香火自然鼎盛,庙宇也很是精致。初见一到就乖乖地挨个菩萨拜了个遍,念的都是同一段词。   “小女子沈初见,不求貌美如花富可敌国,但求平平安安每天吃饱。路过的菩萨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啊,诚心姑娘一枚,姻缘也要靠大家多多帮忙…”   香烟之中的菩萨慈悲地望着她,一双眼里含着同情与怜悯。   拜完所有的菩萨,初见就在主持安排的厢房里住了下来。初见公主母妃的墓就在这香山寺的后面,因为那女子似乎很喜欢梵音,所以临终的时候也就求了隆嘉帝,让她葬在这里。   初见去的时候,那墓碑意外地很干净,上面没有写皇家的头衔,只有简单的谥号和一大堆字。初见没有细看,只认认真真磕了头,然后在墓碑前摆上水果点心。   对不起啊,不是故意冒充你女儿的,我也是逼不得已。贵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我这小女子计较了。   碎碎念了一会儿,感觉心里的罪恶感没那么重了的时候,初见便起身回房了。   “公主,用膳了。”红锦端了饭菜来,当然是清一色的素菜。初见也不嫌弃,先把自己填饱,然后再眼巴巴地问红锦:“这里不能吃肉么?”   红锦嘴角微抽的点头。   “唔,有些无聊。”初见趴在一旁挺尸,淡淡地道:“原来以为皇宫里很无聊,现在看来皇宫外面比皇宫里面更加无聊。”   “公主是不是想三皇子殿下了?”红锦小声的嘟囔一句。   初见一顿,将脸“呯”地一声砸进枕头里。   红锦说对了,没有那个人的地方,无聊透了。她也不是多想他,只是…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安。她小动物的直觉一向灵敏,离三皇子这么远的时候,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因素。   入夜,厢房的门窗都锁好了。红锦睡在榻上,初见睡在床上,门外还有从宫里带来的侍卫守着。   只是,似乎没有人调查过,这些侍卫隶属于谁。   三更敲梆声响起的时候,门外的侍卫突然集体抽出刀来,劈开了厢房的门。   带头的人拿着刀便往床上鼓着的那一坨砍去。直砍得棉花四撒才停手。   “不好,给逃了!”侍卫a掀开被子,看着下面的枕头,惊叫了一声。   那丫头什么时候发现的不对劲?居然就逃了!领头的人看着一旁打开的窗户,连忙命令人跟着去追。   一群人从窗户跳了出去,四散着寻找初见公主。领头的人则是连忙出去禀告主子,任务好像失败了。   床底下,初见死死捂着红锦的嘴,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恢复了一片安静,她才松了口气,放开红锦。   “公…公主。”红锦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刚刚听见的刀砍被子的声音已经吓坏了她。若不是初见突发奇想要躲下床来,那么她们两个现在……   “没事的。”初见抿了抿唇,其实自个儿也在发抖。她刚刚失眠得睡不着,想起了电视剧里的半夜刺杀什么的,心里一阵发毛。干脆起来学电视里将床上伪装好,然后拉着红锦躲到了床下。   庆幸她这样做了,不然,还真的没有机会再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就在这里睡吧,出去了容易被找到。”初见安慰着红锦,将随手带下来的一条被子在床底铺好,两个人就这么紧紧地挨着睡了一晚。   …   纳兰绝进宫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一直走到赫连君尧面前,第一次没有行礼。   “公子,您故意的?”纳兰的声音里也含着怒气,看着坐在书桌后那冷静的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怎么了?”赫连君尧停下手里的笔,看着纳兰绝的模样,眼神微动。   “赫连玦玉从大牢里消失了,四处有兵力在暗动。定然是他要作乱。您这时候派其他人将公主送去香山寺,不是羊入虎口么?”纳兰绝盯着赫连君尧的双眼,很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   “所以…昨晚出事了么?”赫连君尧淡淡地问。   纳兰绝冷笑一声,道:“当然出事了,随行的侍卫闯进公主在的厢房,往床上砍了十几刀。”   毛笔一顿,一滴墨滴在了写得工工整整的折子上。皇子殿下抬头,眼里净是戾气:“我记得我让荆良随队保护了。”   “是啊,但是荆良一个人,怎么可能敌得过那么多人。”纳兰绝看着脸色渐变的皇子殿下,心里的怒气才终于消了一点:“沈初见是很可爱的女子,她不必做这一场争斗中的诱饵,殿下。”   “她人现在如何?”赫连君尧站了起来。   纳兰绝摇头:“没了。”   不怪他坏心误导皇子殿下,实在是他这副不食人间烟火,不关心任何人的样子让人看着很恼火。若沈初见真想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对他不重要,那就别急啊!急什么啊!哎?往外走什么啊?跑那么快往哪儿去啊?哼。   某种程度上来说,小侯爷也挺腹黑的。   赫连君尧一句话也没说,出宫上马,快速地往香山寺而去。   开什么玩笑,他只是借用她做点事情,又不是要她的命。她的命是他的,被其他人拿走的话,叫他的信誉往哪儿放?答应过她会保护她的。   聪明如皇子殿下这是第一次犯糊涂,压根没想想初见要是死了怎么纳兰绝还那么平静。等他反应过来哪里不对的时候,人已经在香山寺门口了。   “初见长公主在哪里?”随手抓了一个僧侣,赫连君尧沉声问。   小和尚一愣,看着面前这人发了会儿呆,然后才道:“长公主今天不见了,一群侍卫都在找呢。”   不见了?赫连君尧皱眉,心里也松了口气。不是死了,是不见了。该死的,纳兰说的“没了”就是不见了的意思?   他这样急忙地跑过来像什么话!   “荆良!”沉了内力喊了一声,荆良惊讶地从暗处走出来,看着面前的主子道:“您怎么来这里了?”   赫连君尧冷冷地看着他问:“公主呢?”   荆良摸摸头,干咳几声道:“公主为了躲那一群要杀她的侍卫,自己躲了起来。属下本来要出手相救的,但是一群侍卫都被公主给耍了,压根没有属下出现的必要啊。”   皇子殿下微微眯眼,想起那一脸古灵精怪的丫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主子,您来这里没关系么?大皇子他…”荆良有些担忧地道:“您不在皇宫的话,皇上就…”   “我知道。”赫连君尧侧过头去,淡淡地道:“就是要把皇宫留给他们才好。你不用管我,去把沈初见找出来。”   “是。”荆良应了,去了厢房翻找。   初见被吵醒的时候,就看见荆良忍着笑意趴在床前看着她,轻声道:“公主,该起来了,殿下在外面等着您。”   殿下?初见揉揉眼睛,她听错了么?三皇子殿下难不成在外面等她?   红锦脸色微红地从床下爬出来,然后扶着初见出来,替她洗漱更衣。   那群侍卫不知道去了哪里。又有另一批新的侍卫站在了厢房门口。   “皇兄。”看着那人的背影,初见一笑,终于觉得安心了。扑过去就扯着人家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我昨晚差点被砍死了。”   赫连君尧低低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听说你把一群人都耍了,现在还来卖乖,要我夸奖你么?”   初见撇嘴:“夸奖是不用,给我来块肉吧。寺庙里没肉吃。”   赫连君尧眉梢一抬,伸手在初见的额头上敲了一下,看着她抱着额头哀哀呼痛,心里也就安定了一点。   她是诱饵,是他准备放在这防守薄弱的香山寺的诱饵,然而不知为什么,听见纳兰绝说她没了的时候,他会觉得特别难受,也顾不得打乱了计划,就这么过来了。   大抵是她那古怪的“合同书”,竟然让他有了要负责的意念。   不过他这一过来,赫连玦玉可高兴了,立马调转马头往香山寺而来,宫里就交给了季贵妃。要杀赫连君尧才是他毕生的愿望。香山寺上没有多少侍卫,他带三百人去,已经足够置他于死地。   马蹄四起,江山动摇。   皇宫里的季贵妃正端着漆黑的药汁,服侍隆嘉帝用药。那一颦一笑里,都是女子的锋利与残忍。卢公公低着头跪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主,三殿下,有一个人回来也好啊。   初见站在香山上,好像是心里有什么感应,很不安地望了皇宫的方向一眼。   但是目前,他们的形势也确实好不到哪里去。身处包围圈之中,四面楚歌。   赫连君尧站在初见的前面护着她,看着人群中走出来的赫连玦玉,嗤笑了一声。   赫连玦玉眼里满满都是兴奋的神色,忍不住仰天大笑,指着这两兄妹道:“今天终于就是你们的死期了!我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你们都落在我的手里。”   “三皇弟,你赢了我一辈子,但是最后这一场输了,你便是输得彻底。今天,我就要改天换日,成为这永元唯一的王者!”   ☆、第九十一章 从未赢过   嚣张的声音在梵香之中散开,惊了这一方寺庙的沉寂。   赫连君尧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眼里有着淡淡的嘲讽。等他笑够了,方才轻声开口道:“你觉得这些人便足以杀了我?赫连玦玉,不如与我做赌吧,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亡。”   长长的游丝从袖子里飞出,分明是轻柔的丝,却像一条灵性十足的蛇,温柔地环绕在赫连君尧的周身。许久不见的嗜血神色终于又回到了他的眼里,多年之前被称为魔宫之主的男子,望着周围的一大群人,眼里都是笑意。   赫连玦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拉过自己的属下挡在身前,色厉内荏地道:“你休要太嚣张,本王带来的人都是精兵,就算杀不了你,也能困你在这香山寺上。再过些时候,老皇帝就会驾崩了,还会有一道传位于我的遗旨,你赶不及的!”   这是…谋朝篡位么?初见站在赫连君尧身后,远远看着大皇子兴奋而扭曲的神色,再看看周围围着的手持刀剑的人,心里很没底。   他要杀了父皇,还要假传圣旨。这样的桥段多常见多恶俗啊,但是现在活生生展现在她面前,就不是开玩笑的了。插翅难逃,又怎么去阻止?   “荆良,护好公主。”赫连君尧只说了那么一句,手里的游丝一动,飞快朝赫连玦玉射去。   赫连玦玉大惊,连忙躲在几个侍卫身后,却眼睁睁看着那细软的游丝穿透了面前的人的身体,带着艳红的血,温柔地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赫连玦玉,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杀你?”赫连君尧轻声问。   大皇子惊恐地退后,几个侍卫倒下,又有新的侍卫护在了他的身前。   周围的人都躁动起来,为着这被围困男子身上浓浓的杀气。他们有些害怕,但是出来的时候就说过了。这一战是开国之战。杀了三皇子,他们就是下一朝的英雄。所以再害怕也要护好大皇子,杀了赫连君尧!   “有…有父皇和母妃在,你自然不敢杀我。”赫连玦玉挺直了身子,硬声回道。   一直都是他派人刺杀他,赫连君尧倒是从未主动要取他性命。大皇子理所应当地就认为,赫连君尧不敢。   “不对,若是我愿意,我可以将你们三人一起送下地狱。”赫连君尧一步步地往赫连玦玉的方向靠近,他前进一步,周围的人就退后一步。   “不杀你,只是因为你压根没有值得我动手的价值。养尊处优地长大,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眼光短浅。”皇子殿下眼里含满了鄙夷,又有些怜悯。   “这样的人,我要动手,也只动这一次。”   游丝出,轻柔地绕上赫连玦玉的脖子。周围的人大惊,连忙挥刀去砍,却怎么都砍不断。   赫连玦玉脸色涨红,慌忙去解游丝的头儿,想扯下来。但是越扯就越紧。   “赫连…你…”赫连玦玉呼吸困难,看着周围的人,好不容易喊出了一声:“给我上啊!”   周围愣着的侍卫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拿着刀剑朝赫连君尧攻去。游丝从脖子上松了下来,大皇子喘着粗气,两眼泛血地看着被围住的赫连君尧道:“杀了他的人,赏黄金万两!”   荆良在一旁护着初见,距离太近也用不了弓箭,只能拔刀相挡。初见不会武功,只能自己小心地躲着,咬咬牙,觉得自己有些没用。   赫连玦玉说得对,这样多的人,武功都还不错,虽然近不了三皇子的身,更杀不了他。但是将他们困在这里是足够了。时间一晚,他们应该有法子让皇上驾崩,然后宣布假的遗旨。   “荆良!”初见突然喊了一声,朝正在打斗的荆良道:“我想到了,你直接射箭杀了赫连玦玉就可以了。他死了,遗旨也就没用了。储君还是三皇子!”   这缺智商的大皇子就这么跑过来想杀三皇子,但是压根没想过只要自己一死,他和季贵妃的一切部署就都完蛋了。   荆良一愣,一刀斩了面前的侍卫,回头冲初见一笑,道:“公主这招真狠,我知道了。”   摆脱开面前的人。荆良飞身上了房顶,引弓射箭,直指大皇子。   “快,快保护本王!”赫连玦玉看得脸色一变,谁都知道赫连君尧身边的荆良是神箭手,箭无虚发,真被盯上就完了!   无数的人过来护住了赫连玦玉,荆良想射死他也瞄不准。但是不急,距离远了就是弓箭手占上风,一个一个地来好了。   初见微微一笑,转头看着那边游刃有余的三皇子,心里的石头就放下了一半。周围还有一些侍卫在护着她,暂时也没有危险。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惜命如金胆小如鼠的初见同学也已经习惯了杀戮,血花四溅的时候,好歹没有在发抖了。谁都会成长吧,也许有一天她也能像那白衣的男子一样,淡定从容,指挥江山。   咳,只是这么想想罢了。   赫连君尧被困得有些不耐烦,更多的游丝从袖子里飞出来,直接穿透周围的人的心口,穿透了一个,还可以继续穿透下一个。看得初见忍不住感叹,这是多好的功夫啊。那么软的东西,也能穿透力这么强悍。   忍不住就想唱: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成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   半个时辰过去了,荆良的箭用完了也没能杀完所有挡着赫连玦玉的人,皇子殿下的体力也有些不支,周围的人却还是有一百来号。   “皇兄,父皇会不会有事?”初见也等不及了,蹲在侍卫的保护圈里画圈圈,声音穿过刀剑之声,还是落在了赫连君尧的耳里。   “着急也没用。”赫连君尧的语气淡淡的,随手将一个侍卫扔了出去。   赫连玦玉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差不多了,丧钟都该响了。这一战是我赢了,赫连君尧。”   初见正着急,也就忽略了赫连玦玉喊的名字是什么,只是垫着脚尖去看三皇子那边的战况。   “你赢了?”赫连君尧挑眉,轻笑一声,一张脸妖娆至极:“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清形势。赫连玦玉,你赢不了我的,这一辈子都是。”   话落音,一根没有沾血的干净游丝从袖子里飞出,干脆利落地穿透了赫连玦玉的胸膛。速度很快,在周围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皇子的身子已经被穿透。   “你…”赫连玦玉没有反应过来,一张口却是一口血沫吐了出来。   眼前男子的眼里有睥睨天下的气势,也有视他为蝼蚁的轻蔑。赫连玦玉睁大了眼睛,胸口的痛楚铺天盖地而来。   这样简单地…就杀了大皇子了?初见有些出神,呆呆地转头去看赫连君尧。   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只有那人微笑站在那里,还是从容得紧。仿佛从一开始杀他就不是多么费力的事情。   “为什么…既然可以…为什么到现在才…”赫连玦玉不甘心地看着赫连君尧,慢慢地倒了下去。   “因为你要死,也要最后发挥一次能被我杀的价值。”赫连君尧一步步地走到赫连君尧身边,轻笑着道:“最后一步要做的事情,谢谢你替我完成。”   “你……”赫连玦玉睁大了眼,突然一切就都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赫连君尧会突然来香山寺,明白了他的最后一步是什么,他…他竟然…   到最后,还是他输得彻底,一成也没有赢回来过。赫连玦玉没能闭上眼睛,便断了气。   荆良蹲在屋顶上,看着周围发呆的侍卫,吹了一声口哨,笑道:“各位是要投降还是要给我拿来练手?”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弃兵而逃。大皇子一死,还有什么好斗的。   红锦松了口气,刚想跟公主说话,却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好看。   “公主,怎么了?”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红锦低声问。   初见没有回答她,只越过周围的人,走到赫连君尧面前,抬头问他:“父皇是不是没救了?”   耽误了这么久,季贵妃想做什么的话,已经得逞了吧。   “回宫去看看吧。”赫连君尧避开了初见的目光,抬步往前走。   已经这个时候了,自然是没救了。从来香山寺这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赫连君尧抿唇,心里一片安静,什么东西都没有。那老头子现在应该下去陪母后了,终于。   宫里除了他,自然没有人能阻止季贵妃的动作。被困香山,他也有充分没回去救驾的理由。动手的是赫连玦玉和季贵妃,不关他的事。   但是,这样的间接杀害,还是有些残忍得可怕了。毕竟那个人,也是他的父皇。   赫连君尧轻笑,手里沾血的游丝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地上,靴子踩过,寂静无声。   他没有什么好愧疚的,本来就说过,自己非善类,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只是有点不敢去看沈初见的眼睛罢了。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她的眼睛太干净了。   她的手上没有鲜血,心里也没有恨,所以比他干净了太多。   ☆、第九十二章 帝王驾崩   初见跌跌撞撞地往朝乾宫的方向跑,几次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周围的人喊她什么她都听不见,只看着那半开的宫门,想着要赶去见那人最后一面。   从香山寺回来的路上她脑子里一直是一片空白,裙角上不知什么时候溅上了血,看起来妖娆极了。红锦好像一直在跟她说话,但是她都听不见。   那个被她唤作父皇的人,就要在今天离开了吧?日薄西山,灯尽油枯。   其实,她还想告诉那个人,她的确不是真正的初见公主,这些日子一直在演戏。她是骗子,也是帮凶。他未尝不知道,只是不揭穿。   她还想说她知道这段时间父皇一直偷懒,不肯去走那鹅卵石的路,所以身子总不见起色。要是多走走就好了。   她还想等他身子好一点儿了做一把软椅,让父皇坐着和他们一起打麻将。卢公公的技术越来越好了,几个嬷嬷也肯定乐意陪他。   她还想说一句,能有人当她的父亲,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脚在朝乾宫的门口绊了一下,整个人就扑在了大殿的地板上。初见顿了顿,僵硬地站起来,继续往内室走。   朝乾宫里很安静。一大群人跪在龙榻边,深埋了头。初见走过去的时候,只看见龙榻之上老皇帝安静的睡颜。   辛苦了一辈子,谋权谋天下,现在去了,也只是一张苍老的容颜。那容颜跟林教授很像,只是有更多的皱纹。   “怎么睡着了?我还有话想说。”初见脆生生的声音在内室响起,惊得众人回头看过来。   季贵妃满脸泪痕地望向初见,眼里有掩盖不住的诧异,但是很快就掩盖了下去,哭泣道:“长公主,你有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皇上刚去,你还要搅得他不得安宁么?”   初见充耳不闻,只越过地上跪着的人,走到了龙榻边,低下头去轻声道:“父皇,儿臣来向您请安。”   隆嘉帝的面色平静,只是隐隐地有些黑气。初见眨眨眼,伸手去握他的手。   僵硬而冰冷。   “公主节哀。”卢公公跪在地上,眼里布满了血丝,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地朝初见磕头:“皇上他…已经驾崩了。”   初见怔了怔,看了卢公公一眼,又看向龙榻上的老人。沉默不语。   空洞的丧钟响彻了皇宫,压抑的呜咽让身边的空气都烦闷起来。各宫各殿都挂上了白色的丧绸,哭泣之声从皇宫的四处响起。   更多的是为自己而哭吧,不是为那一生站在巅峰,最后寂寥死去的男人而哭。只是担心换朝之后自己的命运,担心自己的权力与财产。   人都是贪婪和自私的。但是这时候本也很自私很贪婪的初见,却是抱着膝盖坐在永乐宫门口,一动不动地呆着。   她觉得很难过,心里总堵得无法疏散。留了好多话,结果也没机会说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宫,也再没有去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在这丧钟声里,她还想陪那老皇帝坐一会儿。   “公主。”绿绮红着眼睛走过来,递给初见一杯茶:“您…别这样,先喝口水吧,嘴唇都干了。”   初见抬头冲她咧嘴一笑,嘴唇干干地都出了血,却还是很汉子地接过茶杯豪饮一口,道:“我没事的,谁家走个老人心里不难受一会儿呢是吧?让我坐会儿就好了。”   绿绮的眼神却更担忧了。   宫道上有宫人来回走动,在这混乱的当口也能听见很多消息。比如三皇子殿下一回宫就将季贵妃囚禁了起来,以谋杀帝王之罪关押。再比如大皇子畏罪潜逃,刺杀储君不成被就地处决。   果然是他啊,做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干净利落。初见轻笑,低头看着白白的地砖,就这么坐了很久很久。   当周围的声音都安静了的时候,有人慢慢朝她走了过来,一步一步的,不急不缓。白色的衣角闯进她视野的时候,初见也没有抬头,只是吸吸鼻子道:“事情都结束了么?”   赫连君尧看着门口这缩成一团的家伙,无奈地叹了口气。低身,伸出手,将她抱了起来,往永乐宫里面走去。   “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担心的。我都会处理好。”皇子殿下难得又温柔了起来,将她抱进内室放在床边,然后吩咐红锦:“拿些跌打的膏药来吧。”   “是。”红锦连忙应了,将备着的药箱抱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摔了一跤。”初见歪着头看着赫连君尧问。   她跑进朝乾宫的时候,他应该不在。   “初见,皇帝死了,我会是下一任的帝王。”赫连君尧蹲在初见面前,像一个邻家大哥哥一样,眼神温和。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十二分的冻人。   “所以皇宫里,不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初见点点头表示理解,强大又聪明的三皇子,肯定连御花园里开了几朵花都知道。   “我以为你会哭的。”接过红锦递过来的药,皇子殿下不避嫌地捞起了初见的裙摆,将衬裤推上去露出膝盖,看着那一大块青紫,微微抿唇。   初见没有觉得什么,只听三皇子说话,顺便享受vip级皇子擦药服务。但是这行为落在红锦绿绮眼里,可是连抬头都不敢了。   女子的肌肤,哪有随意这样…好吧虽然是兄妹,但是那也是名义上的。三皇子再怎么放荡不羁,也不能…   红锦与绿绮对看一眼,一个麻利地去关门,一个麻利地去关窗。   “我也以为我会哭的。”初见淡淡地道:“那个人对我很好,即便很可能知道我不是真的初见公主,他也没有问过,没有为难过我。这样好的父亲,哪里去找。”   赫连君尧淡淡一哂,没有反驳她。修长的手指沾了膏药,轻轻涂在她的膝盖上。   初见不觉得疼,倒是觉得有些痒。低头看着面前这人的面容,突然笑道:“皇兄你对我一直很好,但是现在父…皇上他已经去了,我还要继续做你的皇妹么?”   赫连君尧的手指轻轻一顿,力道没控制好就按疼了她。初见龇牙咧嘴地收回自己的膝盖,愤愤地道:“不就问个未来工作走向么?你激动什么?”   一阵沉默,皇子殿下继续按住初见乱动的腿,一点一点给她将药抹匀,然后轻声道:“你是永元的公主赫连初见,这一点不会变的,不管皇帝驾崩与否,以后,你都还是我的皇妹。”   初见一愣。   “卢公公那里,有皇帝留给你的遗旨和信,等会会送来。我过来只是帮你处理伤口,女子身上不能有疤痕。”   药抹完了,赫连君尧站起来,接过红锦递来的帕子擦干净了手,然后习惯性地摸了摸初见的头发:“你在这里没有亲人,我们不是签了合同么?以后我会待你如亲妹妹,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这话很宠溺,带了三皇子一贯没有的温柔。他的手也很温暖,像一个可靠的兄长,对妹妹许下了承诺。   我会待你如亲妹妹。   初见嘴唇动了动,抬头看着赫连君尧那张美丽无比的脸,突然就开口问了:“那次在东宫,你生病的时候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头顶上的手顿了顿,回到了主人的身侧。面前的男子微微一笑,露出好看整齐的牙:“我没有听见。”   “这样啊…”初见挠挠头,“那我就再说一遍好了…”   “沈初见。”赫连君尧脸上的笑意没有变,甚至还轻轻环住了她,身上冷冷的气息渗进初见的衣裳,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刚刚我已经说了我的想法了,我会永远待你如亲妹妹。你可明白?”微微一声叹息,这人这样笨的脑袋,他说这样委婉的话,是不是对她要求太高了?   初见将头埋在他的腰间,闷闷地笑了一声,然后推开他,道:“看来不是没有听见,是压根不想听见。”   大殿里安安静静的,赫连君尧的眼神波澜不起。只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微笑着的人。   初见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她果真是要悲催一辈子,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怎么也被嫌弃成这样了呢?好吧,虽然她的确不是倾国倾城,也没有很好的才华,不会武功,不会女红,基本上就是废材一条。但是…   但是被拒绝的这一刻,还是觉得心里钝钝地疼。都这样久了,发生的事情也不少,她还以为他至少能对她有那么一点儿感觉,哪怕一点儿也好啊。   抬头看过去,完美如玉的三皇子眼里是自己难看的影子。初见伸手揉了揉脸,点头道:“我明白了,合同继续有效,我会做你一辈子的妹妹,你要好好照顾我。”   赫连君尧目光深邃地看进她的眼里去,初见也不躲,一双桃花眼渐渐却开始泛红。   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赫连君尧转身就往外走,声音有些沙哑地传过来:“你明白就好,我先回去了。”   ☆、第九十三章 遗旨和信   药膏传来冰凉的感觉,初见低笑,抱着膝盖坐在床边,看着赫连君尧匆匆离开的背影,轻声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只是不招人喜欢而已,又不是天大的错误。两条腿的男人全地球都有啊,她不用钻什么牛角尖。既然被拒绝了就好好做他的妹妹好了,三皇子温柔起来对人也不错,她只用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拿过枕边的陵寝地图,初见又看了一遍,觉得奇怪。皇帝都驾崩了,皇后陵寝里也没有被放其他人的棺木,那千年之后的棺木是谁放进去的?三皇子么?   她是不是还要在这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啊?可是…有些累,虽然说被拒绝了就不该多想,但是…但是还是会低沉一段时间对吧?她好歹是个女的!   将头埋进膝盖里,初见又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团子,就差谁来踹一脚,就可以直接滚进床里去了。   “公主,卢公公来了。”红锦轻声通报。   初见抬头,便看见一身素衣的卢公公捧了东西进来。一瞬间感觉他也老了不少,像是一生的心力都跟着先帝走了一样。   “奴才给公主请安。”   “不用多礼。”初见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等着卢公公先开口。   卢公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起来,直接将手里的遗旨和信呈给了她。   “这是皇上在您去香山寺的时候写的,嘱咐老奴在他去了的时候转交给公主。”   初见点头,脸上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只是麻木地接过来,先打开了信。   很难得,是一封亲笔信,字体大气,却看得出来拿笔的人手在颤抖。那老头子,定然是披着衣服颤颤巍巍地坐在书桌边,一边跟自己较劲一边吃力地写的吧。身子都差成那样了,让人代笔又不会怎样。   “吾女初见:   朕时日无多,风中残烛。汝远去香山,难说私话。故书此信,聊谢汝之孝意。   失踪半载,得寻归来,汝性格大变,活泼孝顺。每来朝乾宫,朕心亦随之愉悦。本想临终之时多苦痛,岂料汝为朕多添无数欢愉,朕感激于心。虽知汝非朕亲生之初见公主,但朕亦将汝视若己出。得此一女,朕之幸焉。宫中多曲折,以汝之性生存不易,朕备好圣旨,传位于三子,并嘱托其照拂汝一生。朕喜汝之天真烂漫,并希冀汝之双眸永远清澈如许。”   字体越到后面就越乱,看得出来写的人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初见摸摸鼻子笑了两声,喃喃道:“还是早就知道嘛…”   一开口,眼泪却“吧嗒”一声落在了信纸上。初见看着那一滴水,想伸手去擦,结果越擦越多,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早就知道就跟我早说嘛,我也不会一直这么愧疚啊。有力气写书信,怎么没力气等到我回来?就差那么一点儿,亲口跟我说一声你没有怪我,有那么难么?一个人走了,身边连个子女都没有,哪有这么可怜的父亲…”   卢公公呆呆地看着初见公主,看着她越说哭得越大声,最后整个人就捏着信纸嚎啕大哭起来,殿里几个丫头听得也跟着落了泪。   “我…我还想着最后的时候能喊他一声爸爸的…虽然他肯定听不懂,但是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叫爸爸的人啊…走那么快干什么…也不喜欢我么?呜……”   红锦连忙走过去,安抚地拍着初见的背。平常女子哭泣都是捏着手帕小声小声地哭,她是直接敞开喉咙,真的是嚎啕大哭,哭得人好心疼。   初见抱着红锦的腰,一直不停地哭着,好像要把积攒的泪全部哭出来一样,整个永乐宫都安静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哭声。   赫连君尧靠在主殿的门外,微微握紧了拳头,脸上却有些笑意。   老头子,你看吧,死了都能赚一个人为你哭成这样,也不枉你活了这一辈子。   不过这丫头哭的方式,真是伤嗓子。   声音都哑了的时候,初见终于渐渐收住了哭声。桃花眼都变成桃子眼了,可怜兮兮地看着红锦道:“嗓子疼。”   红锦抹了抹泪,转头去给公主倒茶。   “还有遗旨一份,请公主收好。”卢公公低着头,叹息一声道:“皇上是真的将公主放在心上了的,虽然一早…一早就觉得公主不对劲。”   初见红着眼睛看着卢公公,哑声问:“性格不对劲么?”   卢公公笑着摇摇头:“是初见公主的脚,虽然公主的样貌与原来的公主一模一样,但是脚比原来的初见公主长了不少。奴才是天天给主子们行礼,经常看着人的脚下,所以这一点,奴才能察觉。”   初见讶异地看了看自己的脚,不好意思地笑道:“卢公公真细心。”   “老奴当时是告诉了皇上的,但是皇上说,公主是三皇子找回来的,那就不用计较太多。况且,公主真的很讨人喜欢。”卢公公叹息道。   初见鼻子酸了酸,又想哭了。低头看着手里黄锦裹着的圣旨,想了想还是展开了。   圣旨应该不是亲笔的,大意就是:奉天承运先帝诏曰,朕的女儿是个好女儿,纯真善良可爱大方,朕走了对她很不放心,所以令三皇子登基为帝之后好生照顾,并且为初见在三位候选人之中选一个好夫婿,要保证她一生幸福美满,朕在九泉之下也才能安心。另外顺便一说,一定要初见心甘情愿地嫁人,不能强行违背她的心愿,就这样。   初见愣着神看完了,瞬间有一种哭笑不得的心情。走就走了,留的圣旨也是给她赐婚的,老皇帝还真是…   三位候选人,是什么东西?上次在朝乾宫看见的三幅画么?要她心甘情愿地嫁,那可就麻烦三皇子了,她喜欢的人要亲自给她选夫呢,唔。她要怎么才能心甘情愿呢?   这世道啊,还真是比韩剧还狗血,不喜欢她就算了,还要亲自送她出嫁,哼,才不要嫁呢,赖他一辈子好了。   卢公公又接过了圣旨去,说是还要去给三殿下看,就走了。天色很晚了,初见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干脆衣裳也不脱,往床上一滚就睡着了。   宫里的这一夜,还是到处都有哭声。   …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红锦就备了孝服给初见,告诉她要提前送灵去帝陵,因为新皇要登基了。   登基,那三皇子就是皇帝了吧。初见笑着更衣,然后乖乖跟着红锦往朝乾宫走。她的嗓子昨天哭坏了,今天压根说不了话,要当一天的残障人士。   她穿越的小人生啊,真是苦逼透了。唯一疼爱自己的人也走了,往后还要面对着三皇子,林教授啊林教授,为什么还不联系上她呢?告诉她空间缝隙在哪儿,她想回家了。   文武百官都在朝乾宫前面,大大的沉香棺木被放在了木板车上。好吧也不能说是木板车,起码是一辆很精致的龙形木板车。等皇子公主到齐了,就要送灵。   赫连君尧依旧还是一身白衣,一点也不违和,反正平时闲着也都是穿白衣,压根看不出来丧服的味道。他身后跟着沐卿良辰和纳兰绝,楚云起则在楚太医后面跟着。   初见也在赫连君尧的后面,离纳兰绝比较近。路走得久了无聊了,纳兰便小声同她说话。   “听说,皇上知道你的身份?”   初见瞥他一眼,点头。   纳兰绝挑眉,有点可惜地道:“那遗旨可是将你和公子的后路堵死了。任你再喜欢他也不可能了。”   “我知道。”初见淡淡地道:“没有遗旨也是不可能的,他上次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   “什么?!”纳兰绝睁大了眼睛:“你当面表白了?”   “算是吧。”初见哼哼道:“结局太惨烈,一点也不美好。”   纳兰绝怔怔地看了初见许久,沉吟道:“其实,当公子的妹妹也很好,一点不比王妃什么的差,你也算幸运的。”   初见侧头看他:“为什么?难不成妹妹还可以当王妃用啊?”   “咳咳咳。”纳兰绝脸一红,恨不得去捂初见的嘴。这丫头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有辱斯文!   “我说的是公子一向很疼爱妹妹,大概是只有初见公主一个妹妹的原因吧,总是捧着宠着的,比对其他人都好。”   初见挑眉,想了一下这叫什么来着……“妹控?”   特别疼爱妹妹,也有很强的防备外人侵袭系统,那是现代一种叫“妹控”的人,想不到古代也有啊。   “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是将来你会发现的,公子他会对你很好。”纳兰绝笑道:“你这丫头实在可爱,会有好的结局的。”   撇撇嘴,初见转头看着前面走着的那个白色的背影,沉默不语。   喜欢一个人不能相守的话,那么,能一直在同一个地方也是不错的吧。老皇帝说了不能强迫她嫁人,那么,她一直留在宫里就好,直到…直到林教授联系上自己,直到能离开这个时空。   在那之前,还是可以任性一点,留在他身边的。   ☆、第九十四章 新帝登基   金纸漫天,送灵的队伍一直从皇宫走到了臧龙山,途中百姓也都自觉地跪在道路两旁,送走一位也算英明的君主。   永元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但是大皇子已经丧命香山,二皇子长年缠绵病榻,只有三皇子赫连君尧与长公主赫连初见在送灵的队伍里,为逝者悼念。   可怜的是,帝陵与后陵都不在一个地方。皇后与皇帝,连死了都不能葬在一起。初见吸吸鼻子,耳边好像又响起了后陵的箫声。那女子终于可以与皇帝在地下相见了,可惜,相见仍旧无法相守。   上一代的故事,好像都是悲剧呢。   “纳兰,皇兄登基之后,会立后么?”初见侧头问了纳兰绝一句。   纳兰绝想了想,摇头:“以公子的性子,后宫必然空悬。他不会被人逼迫的,只有他自己愿意的时候,才会立后。”   初见松了口气,低声道:“真是好孩子,那后宫还可以安静一段时间。我可不想以后有季贵妃那种类型的嫂子啊。”   季贵妃还被囚在自己的寝宫吧?等新帝登基,估计也没有好果子吃。   “季贵妃那个人…”纳兰绝皱了皱眉,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我总觉得,公子没有第一时间杀了她,以后会酿成更大的祸患。”   “为何?”初见疑惑地道:“季贵妃不是已经被囚了么?一个女子,难不成还能逃出皇宫?”   纳兰绝摇头,叹息道:“千万莫小看了女子,等你以后有机会多见一些人,你就会明白,女子能做的事情实在很多。”   初见挑眉,她当然知道女子能做的事情很多,掀翻了一个王朝的人都有。但是季贵妃那样子…实在让人很难把她跟强大的女子联系起来。   “纳兰,话太多了。”前面走着的赫连君尧突然回头,冷冷地扫了纳兰绝一眼:“送灵之中不允谈话。”   纳兰绝吓得脸色一白,连忙闭了嘴,示意初见也别讲了。在送灵途中讲话是大不敬,好在是公子出声,他没责怪,其他人也就不敢说什么。   初见做了一个将自己嘴唇缝起来的动作,然后沉默地跟着棺木走。   入陵、盖棺、刻颂、封锁石门。流程比现代送葬要繁琐很多,初见老老实实地听吩咐将这些事做完,然后跪在帝陵外面磕了几个头。   父女的缘分不长,短短几个月罢了。但是今后她也会替他的女儿好好活下去的,争取不给历史添乱,回了现代也要对林教授说,嘉德帝是个好皇帝。   永元七十六年秋,隆嘉帝下葬后的第二天,新帝登基,开启新的盛世。   那一天初见应该永远不会忘记。入秋不久,天气很好,皇宫上面的天空湛蓝湛蓝的。皇宫里挂了一天不到的素幡全部撤去了,红墙新涂,牌匾新换,文武百官齐聚朝堂前面的空地上,站成两个方形,齐刷刷地朝宫门的方向跪着。   初见也是起了个大早,由红锦给她换上新做的一套鹅黄色宫装,系上环佩和香囊,梳了大方的凤环髻,跪在文武百官的前方。   宫门缓缓开启的时候,文武百官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皇宫,初见低着头,只听见雄浑统一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辇从宫门处进来,上面的新帝面无表情,一身龙袍掩去他几分妖娆,更多了威严与霸气。他终于不再草草将自己的墨发绑在身后,而是束起了金冠,将那条白色的锦带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满身的华丽与那素白的锦带很不相符,然而谁也没有抬头,也就无从反对。这是永元王朝的第三位君王,年纪尚轻,却让人望而生畏。   赫连君尧一步一步走上龙位,心里没有多少喜悦,只是像在走注定要走的一条路而已。   “众爱卿平身——”   一般的君王,在龙位上喊这句话都是要由旁边的太监再一一传出去的,不然外面很多人听不见。但是赫连君尧轻轻喊的这一声,却是透了内力,沉稳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太监们面面相觑,文武百官也是惊愕又诧异。只有前面的长公主笑嘻嘻地应了:“谢主隆恩。”   众人回过神来,才纷纷谢礼起身。   年轻的君王,让人摸不透,也让每个人心里都存了一份畏惧。传说里,没有那人办不到的事情。他一定可以带着永元进入更伟大的时代,让人由衷地臣服。   初见赞叹地看着龙座上的赫连君尧,原来皇帝登基就是这个样子的,很壮观很霸气啊,以后回去一定要写下来,比电视剧里面那些看起来震撼多了。   “仰天之德,承蒙地佑。新皇登基,顺承祖意。隆嘉帝三子奉旨承位,封号嘉德,必励精图治,福泽万民……”   长长的没完没了的颂词开始念了,初见打了个呵欠,本来没打算听,却突然被几个关键字给扯回了神来。   隆嘉帝三子奉旨承位,封号嘉德。   什么意思?嘉德帝?初见睁大了眼睛,看着龙位上的那个人,身子突然僵硬。   不可能吧,嘉德帝,赫连君尧么?他怎么能是赫连君尧!   “君尧他…”老皇帝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初见脑子里“轰”地一声系统紊乱了。   君尧,三皇子,可不就是赫连君尧么!她竟然这样迟钝,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过!   那她…她上次去的后陵不是永贞皇后的?怪不得,怪不得到处都没看见“永贞皇后”的字样,她压根就是去错了地方!   隆嘉帝。初见愣在了原地,她历史不好,但是也背过永元的历史考点,隆嘉帝分明是嘉德帝的父皇,是前一辈的人!   林教授,你在玩我么?说好的调查永贞皇后陵寝的秘密,为什么将她早送了这么多年?!嘉德帝才刚刚登基,皇后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她调查个鬼啊!等永贞皇后死了,她也差不多该挂了好么!什么破课题!   穿越错了时间,可不可以回去重新来?初见苍白着小脸,望着台阶上的卢公公喋喋不休的嘴。   她这是…早来了多少年啊!林教授你这个死老头子!这是要毁她一生的节奏!谁来赔她的青春?谁来把她弄回去啊?啊!   登基典礼上,长公主突然发病,大吼一声,晕了过去。   …   22世纪a大,林教授正坐在研究室里看着时间轴,唉声叹气。   沈同学,穿越错了时间不是他们的错,是当初她自己在九龙柱广场的时候性子急了先撞进龙柱的,所以也就早了那么几年。   干笑两声,林教授转头催后面的工作人员:“还是快些将永元的空间缝隙找回来吧,不然那丫头可有得等了。”   …   嘉德帝是历史上的明君,也是难得的一心一意的好男儿。历史上关于他的皇后的记载很少,初见也没有看过,但是一想到她不但表白被拒,还要在这个时空等上好几年,她心里就觉得像是被饿了几天几夜那样难受!   床上暖洋洋的,还软软的,正在昏迷当中的初见忍不住翻了个身子,流下两行辛酸泪。   爹不疼娘不爱的,连上帝都欺负她,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流泪可以,鼻涕不要往朕的龙袍上擦。”低低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初见听着,嗯,是三皇子…不,是赫连君尧的声音。心下委屈更重啊,这么久了居然都没人告诉过她他的全名,不然也不用费尽心思地去后陵了。   前途一片黑暗啊,也不要睁眼了,睁开也是黑的!   “初见,醒了就给朕睁开眼睛,不然朕将你丢进湖里去。”好听的嗓音再次响起,好像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   脸一红,初见同学认命地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赫连君尧无奈的脸。   “在登基典礼上晕倒的人,你是第一个,朕可以理解为你太高兴了,所以晕了么?”他不咸不淡地问。   初见撇嘴,侧头看了看,自己是正被抱着往永乐宫的方向走。看看天色也知道仪式已经结束了,新帝正好心地将自己送回去。   “就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晕了。”初见扯过龙袍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闷声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告诉我你是赫连君尧?”   新帝又用这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了,语气也是很无语:“没有人会将皇子的全名挂在嘴边的吧,与你亲近的人都习惯了唤我殿下或者公子,你自然没办法知道我叫什么。”   “不过,我的名字很重要么?”   初见满脸泪啊,当然重要啊,你就是我的调查对象研究目标,这么久了白费力气的感觉真的是不好受啊。   “没事,皇兄你不必亲自抱我回去的,现在都是皇帝了。”初见同学口是心非地说着,往人家怀里蹭了蹭。   “是兄妹,所以可以对你这样好。”嘉德帝轻笑了一声,道:“遗旨我也看了,老头子说,要是没有照顾好你,他不会放过我。”   语气真温柔啊,动作也温柔极了。初见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嗯,你要好好照顾我。”   ☆、第九十五章 还是有用   有野史记载,永元嘉德帝是一位十分偏宠妹妹的君王。其妹赫连初见未出嫁之前,常伴君王左右,与之同食,甚至常赖于君王身上,君王也不曾责备其冒犯,反而宠溺有加,予之所求。   事实情况是这样的:   初见:“皇兄,什么时候可以吃满汉全席?”   赫连君尧:“满汉全席是什么?”   初见:“满汉全席就是有一百零八道菜,有咸有甜,有荤有素,扒、炸、炒、熘、烧等兼备的中华菜系文化的瑰宝!”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想吃东西的话还是可以的:“卢公公,传晚膳吧。”   刚刚登基,桌上的奏折一大堆,还要应付各个府上企图塞女人进他后宫的动作。赫连君尧最近很忙,但是某位同学闲得发慌非要到御书房来,美名其曰“悠悠添香”。   对于沈初见是不是悠悠这个问题,赫连君尧保留意见。但是添香她是做到了——饭菜香。   沈初见的人生哲理是:不吃饭的人是活不下来的,所以吃饭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什么能与之相较!   所以在丧礼刚刚过去的这几天里,初见同学通过猛吃特吃,已经恢复了心力和体力,打算用行动回报饲养她的赫连君尧,做一个好公主,为皇兄分忧。   “你的奏折要看到什么时候?”初见咬着一块十香醉排骨,不满地看着仍旧在书桌后面的赫连君尧。   新帝抬手揉了揉眉心,放下折子低笑道:“那群老不死的都打算欺负朕刚登基呢,各种难题都往朕书桌上堆,哪有空去用膳。”   初见挑眉,咬着排骨蹦到赫连君尧身边,看着他手里的折子。唔,某某地方大量泥土从山上被冲下,淹没了城镇和庄稼,官府缺钱,请皇上指示。   “不就是泥石流嘛。”初见边嚼边道:“现代也挺常见的,因为树木被砍多了,山上的泥土松动,一下暴雨就容易山体滑坡。”   嘉德帝眉毛一动,侧头看着初见:“继续说。”   “唔,这时候你拨银子也肯定没用,会被一层层地克扣,到了老百姓手里的时候根本救不了什么。”将骨头丢到一边,顺便拿帕子擦了擦手,初见学着地理学老师一本正经的模样,挺直了腰杆坐在帝王的书桌上道:   “这个时候就应该用降低坡高或放缓坡角来改善边坡的稳定性,削坡设计应尽量削减不稳定岩土体的高度,而阻滑部分岩土体不应削减。这是要人力去做的,派人就可以不要直接给钱。”   “另外让被淹城镇的百姓都搬去另一个安全稳固的地方,房子没修起来之前先住帐篷…也就是简易的蒙古包啦!眼神不要这么迷茫,我等会画给你。从国都直接运粮食过去,银子还是换成实物划算,不然少不了有贪污的。”   “现代地震泥石流什么的那么多,救灾工作早已经纯熟了,每次都不会直接捐钱,还是捐物来得实在。派值得人民信赖的人送到灾区,最好再定期采访受灾群众,才能保证救灾工作的完美。”   初见咂咂嘴,转头看向赫连君尧,后者已经在她说话的空隙,将她想表达的意思书面化,字迹…字迹真是不太好看。   “嗯,不错的提议,朕都纳谏了。”赫连君尧抬手唤来萧云,让他将桌上的一堆奏折抱走,顺便把刚刚写的放在了最上面:“交给沐卿去办。”   “是。”萧云应了,抱着折子转身出去。   “当皇帝果然很累呢,怪不得那个家伙最后逃了。”赫连君尧揉揉自己的肩膀,轻笑了一声:“不过,朕的皇妹看起来很能干,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没用。”   “我本来就很有用。”初见鼓嘴,跳下书桌继续去吃饭。嘉德帝也饿了,走过去同她一起坐下。   “对了,这几天好像只看见你身边的萧云,其他人呢?”初见夹了一颗银鱼球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问。   赫连君尧看她吃得很开心,顺便也就夹了一颗银鱼球:“其他人?你指良辰沐卿他们么?”   初见点头。新帝登基了,那几个人也算是功臣吧,但是没听见什么封赏的消息,甚至连人也不见了。   “他们几个,可不是简单的侍从啊。”嘉德帝顺手往初见碗里堆了一块云雾肉,淡淡地道:“朕的目标暂时算是达到了,所以他们要去完成自己的了。”   不是简单的侍从,这个初见当然也知道。就他们几个的身份而言,沐卿是丞相之子、良辰是尚书之子、楚云起是首领太医的独子、纳兰绝更是镇南候家的小侯爷。各个都是王公贵族,且身上都有过人之处。忠心跟随赫连君尧,也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所以她现在就是在好奇这个原因嘛。   “你最想问的应该是沐卿吧。”清泉似的眸子淡淡地扫她一眼,好像就看透了这人的小心思。赫连君尧缓慢而优雅地喝了一口汤,轻声道:“沐卿是沐丞相最小的儿子。”   初见撇撇嘴,这人跟个神棍似的,总是猜中人家想法什么的实在是不讨人喜欢。不过…她的确最想知道沐卿的事,当然还是为了自家的小丫头。虽然绿绮每天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初见总觉得她心里还有个疙瘩。   “沐丞相有五个儿子,兄弟之间关系也不算好。沐卿作为侧室的幼子,自小受的苦不少。所以他选择跟随我,因为我能帮他完成他想要的东西。”赫连君尧有时候笑起来像个恶魔,虽然很好看,但是眼底有隐隐的黑色光芒。初见吞下嘴里的东西,示意他继续说。   “他想要的是他父亲的位置,不过需要很长的时间和精力。所以,他不会早早娶妻的,更不会娶一个对他没有帮助的妻子。”赫连君尧说完,接过卢公公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所以你不用管太多,有些东西强求不来。”   最不能强求的就是感情,初见无力地点了点头,肚子好像吃饱了,没胃口了。   “晚上皇兄还要继续批改奏折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回宫去了。”放下碗筷,初见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扶着红锦的手往外挪。   “初见。”赫连君尧开口,轻唤了她一声。   “啥?”初见回头。   “有什么烦恼,记得和朕说。能为你做到的,朕都会做。”赫连君尧站了起来,走到初见身边,轻轻为她系好披风的带子:“现在你是这皇宫里,除了朕之外,权力最大的人。”   初见怔了怔。看着面前这人温柔极了的眉眼,心里直嘀咕。果然是妹控啊妹控,一把她当真妹妹就温柔得不得了,哪还会像原来那样随意提着她的后衣领走来走去的。   “知道了。”礼也省了,初见转头走了出去。   嘉德帝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到书桌后面,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朝着暗处道:“荆良,朕要你追的人呢?”   荆良背着弓箭从暗处走出来,半跪在地上:“属下无能,季贵妃娘娘在城郊的地方失去了踪迹,雪松宫里没有任何线索,也不知道是她自己逃的还是被人所救。”   赫连君尧的眼神暗了暗,盯了荆良半晌,直盯得他头皮发麻。   “去找。”铿锵有力的两个字,荆良连忙应了,退回了暗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大概是低估了季香儿,才能让她从这皇宫里插翅飞了出去。那个女人的娘家都被抄了,还会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呢?他真是好生期待。   …   初见没坐轿辇,慢慢从御书房走回去,权当饭后散步。这后宫里也空了,上一辈的嫔妃们都搬去了香山寺为先帝和永元祈福。少了些莺莺燕燕的声音,这红墙黄瓦的也挺寂寞。   从朝乾宫路过的时候,远远的,有几个侍卫跟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一身铠甲,应该是将军之类的人物。初见低头与他擦肩而过,隐隐闻到了木槿的香味。   初见同学忍不住停下步子,回头去看那已经走过去了的人。奇怪了,明明是个男子,还是个将军一样的男子,身上居然有花的清香。好奇怪。   “公主?”红锦疑惑地唤了她一声,初见回过神来,朝着那远去的一队人努了努嘴:“那是谁?”   红锦看了一眼,脸上有些羞红,低声回答道:“那是南宫将军,年少有为,刚又立了战功回朝呢。先帝在的时候,也很是看重他。”   为什么要红着一张脸?初见转着眼睛打量红锦:“你喜欢他?”   “不不不!奴婢怎么敢!”红锦吓得脸一白,差点就给初见跪下了:“那是…奴婢只是崇敬南宫将军骁勇善战,绝对没有其他半点心思。只是…只是公主刚刚没有正面看南宫将军,不然您也会的…”   哈?这南宫将军长得很好看么?初见忍不住又往那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两眼。啧,难不成说,古代出美男?天然绿色无污染啊!   “有机会可以去看看,看看有没有皇兄好看。”初见笑嘻嘻地拉着红锦继续往永乐宫的方向走。   红锦忍不住腹诽,新帝那张冰冷冰冷的脸,也只有公主敢大胆打量着说好不好看的问题。那是天人,她们看不得的。但是南宫将军却是凡尘里的、活生生的美男子啊   ☆、第九十六章 南宫将军   第二天,初见起了个大早,穿了套轻便的黄色宫装就一蹦一跳地往朝乾宫去了。因为红锦说,等会儿南宫将军还会进宫,在朝乾宫与嘉德帝商量国事。   早朝还没下,初见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溜进朝乾宫也没人敢管。帝王已经下令,宫中各处随公主走动,只要找得到人就行。所以初见同学很顺利地就躲进了大殿的案桌下面,用桌布掩藏了自个儿。   案桌下面空间很小,要卷成一团。其实有点水平的偷窥都应该躲在屏风后面,看得又清楚身子还不用受罪。但是…算了,咱们不能对初见同学的要求太高。案桌是放在主位边上的,距离上好歹占了优势。   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下朝了,有脚步声在大殿里响起。初见屏住了呼吸,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赫连君尧踏进大殿就看见了案桌下面鼓起的一团,忍不住扶额,这是要多蠢才会选择藏在那里?   “陛下,公主她…”门口的侍卫小声地禀告了一句。赫连君尧挥挥手:“朕知道了,不用管,南宫爱卿先进来吧。”   “臣遵旨。”南宫城只扫了一眼案桌的方向,便收回目光,踏进了朝乾宫。   “刚回朝,住得可还习惯?”赫连君尧在主位上坐下,顺带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一坨,微弯了唇问。   “谢皇上关心,臣住在家里,一切都好。”   哎?声音也挺好听的哎,初见默默在心里给他加个分,然后瞧瞧地掀起桌布的一个小角,往外面看去。   一双绛云官靴,银线滚边的黑色袍子,看起来品味也不错。再往上…可恶,视角问题,再往上就看不见了。   “听说南宫大人身体欠安,朕还想着什么时候去看看他。南宫爱卿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便替朕转达朕的关切之意,顺便将朕准备的补品带回去吧。”赫连君尧一边留心着桌布下的动静,一边跟南宫城打着官腔。   “臣谢主隆恩。”南宫城半跪了下来,低头行礼。   这样的位置就刚好让初见看见了他的脸,剑眉星目,唇如点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加上周身散发的淡淡的木槿香气,活脱脱就是一个标准的古代美男。形如宋玉,貌比潘安。   怨不得红锦要脸红,这人长得很好看,但是对于天天对着赫连君尧那张妖孽脸的沈初见来说,冲击力大的肯定不是他好不好看这种问题,而是,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熟悉啊!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帝王的声音冷冷地落下来。初见一惊,想起身,脚却已经蹲麻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往外滚,很精彩地以一个狮子滚绣球的动作“啪叽”一声趴在了大殿的正中央,南宫将军的旁边。   “嘿嘿,早发现我皇兄你早说嘛,我就不用蹲那么久了。”初见边说边眼泪汪汪地感受着脚麻的针扎滋味,干脆就以这趴着的姿势行了礼:“给皇兄请安。”   赫连君尧无奈地看着这姿势,挥手道:“你们两个都先起来。”   “是。”南宫城好奇地侧头看了初见一眼,这便是初见公主么?女大十八变,上次他回国都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怯生生的少女呢,现在都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玩捉迷藏了。   “初见,难得你今天起得这一大早,来干什么的?”嘉德帝靠在椅背上,不咸不淡地问那头发微乱的某人。   初见干笑两声,侧头又看了一眼南宫城。这一看,近距离的就更加确定了。这眉、这眼、这嘴唇、这脸蛋,可不就是她天天在电视机前守着新闻和美食分享的易莨么!22世纪美食家易莨同学,在这个朝代也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成?   “我是来看他的…”初见有些走神,禁不住靠近了南宫城仔细看着。活的哎,她第一次看见活的易莨,虽然头发变长了,身上穿的是古装。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的脸就是易莨!   她靠得太近了,南宫城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一贯不喜欢过于主动的女子,但是这位是公主,在皇上面前,不能过于直接地拒绝她。   “初见。”有人淡淡地喊了一声。   初见同学只盯着南宫城流口水,没有听见。   “赫连初见。”那声音里含了些怒意,惊得南宫城连忙低头,也就终于打扰了初见看美人的神思。   “皇兄?”呆愣地回头,嘴边还挂着一点儿不明液体。初见迷茫地看着座上那张黑了的脸,呆蠢萌地问:“怎么了?”   赫连君尧眼睛微眯,起身走到初见身边,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口水,低声道:“没什么,今天你行为有些失常,朕想看看你是哪根筋不对劲了。”   言罢,又转头看着南宫城道:“南宫爱卿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   “臣告退。”南宫城二话不说立马撤退,公主的视线太灼热,就跟看见了什么山珍海味要生吞活剥一般。这才是两人见的第一面,这样热情主动的女子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哎,就走了?”初见可怜兮兮地扯着赫连君尧的衣裳,望着南宫城离开的方向,有些惋惜地道:“我还想多看一会儿呢。”   赫连君尧静静地看着初见,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然后提着她走到主位上坐下,淡淡地问:“你什么时候对南宫将军有这样大的兴趣了?特地跑过来看他的?”   初见点头:“昨天在路上遇见,没看见正脸。红锦说他很好看,我今天就特地过来蹲点了。哪知道…哪知道他和我一个故人长得一模一样。”   易莨是她的偶像啊,在她心里代表着无数美味的菜肴,是她的男神,是她的追求!在这里能看见一个高级赝品,也算圆了半个梦想。   赫连君尧轻笑,淡淡地道:“红锦真是尽职尽责,老皇帝替你选的三个丈夫人选,南宫城也在其中。她倒是积极撮合。”   初见笑眯眯地拍拍赫连君尧的肩膀,朗声道:“皇兄你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嫁出去的,还打算烦你一辈子。”   “只是,接下来看看南宫城的表现,若是他真的和易莨一样好,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我嫁给他也不错。”起码能吃一辈子好吃的。   嘉德帝眼神幽暗,盯着初见那看起来心情不错的脸,轻声问:“易莨是谁?”   提及自己的偶像,初见顿时跟得了小儿多动症似的,围着赫连君尧边跳边道:“易莨是一个超级会做菜的美男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美食家,粉丝一大批呢。据说还是我师父林教授的侄儿,本来林教授说,若我能成功回到家乡,他就将我们俩撮合到一起的。”   前半句没听懂,后半句结合这丫头兴奋的表情算是明白了。这丫头喜欢那什么易莨吧?连带着对南宫城也有好感。   啧,喜欢真是个廉价的东西,看来她喜欢的也不止自己一个。   皇帝陛下突然就心情欠佳了,看着面前的人从左边跳到右边,再从右边跳到左边,不耐烦地一伸手捏住她的衣领,拎到了自己的怀里来。   “朕记得,最近朕请了太傅教你琴棋书画吧?”嘉德帝眯着眼睛问。   初见眨眨眼,望天。教琴的太傅已经被她弹的一首《两只老虎》打败了,说公主凭此一曲可以走遍天下,但是适合女子的其他曲目她是一首都没学会。   下棋的太傅总是下到一半就被她带偏了开始下五子棋,反应过来之后懊恼撞墙以表节操。   还有书画的太傅,森森表示对她的q版漫画理解无能,上课时间由她自己去折腾。   所以,她算是出师了吧?   “太傅们夸我聪明伶俐无师自通,所以已经不用继续学了。”初见嘿嘿地笑着,眼神四处飘啊飘。   “都学会了?”赫连君尧挑眉,十二分怀疑地看着她。   “嗯,都学会了。”点头如捣蒜。   嘉德帝一笑,露出了洁白洁白的牙。初见看着觉得真好看,真不愧是皇兄,连牙都这么好看。但是他说话为啥牙都不分开呢?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沈初见,既然学会了,就给朕画一幅肖像吧,如何?”   皇帝陛下,您可真有勇气。   初见笑嘻嘻地从赫连君尧的怀里跳下来,蹦跶到一旁去让卢公公准备纸笔。拍着小胸脯道:“皇兄你放心,太傅们都说我画得极为神似,入木三分。”   赫连君尧靠在椅背上不予评价,只是看着那黄色的影子蹦来蹦去,心里默默地打着小算盘。   天启王爷轩辕冲雨,永元将军南宫城,老皇帝给初见选的都是人中之龙,真是一片护犊之心。可惜了,这些人不一定达得到他的要求。他说过了,不能过他这关的,是没办法娶沈初见的。   至于他的要求是什么…唔,看心情吧。   “皇兄,你要坐着让我画么?”初见备好纸笔,看着主位上的赫连君尧问。   “随你高兴。”嘉德帝正想事情呢,摆摆手让初见随便画。初见呲牙一笑,蘸了墨就开始动笔。   ☆、第九十七章 偏远饭馆   赫连君尧的五官很立体很好画,初见大胆地打量他半晌,然后又落笔。短短一会儿,这厮就拍着手欢呼:“画好了!”   这样快?嘉德帝狐疑地看着她,忍不住起身走到桌子边伸头去看。   一个球坐在一个架子上,球上面长了几根立起来的毛,有两只占了球一半地方大的眼睛,穿了两块破布,嘴巴弯成一道月牙,露出两颗兔子似的门牙来。   赫连君尧:“……”他在她心里就是这样的模样?   初见笑眯眯地道:“萌不萌?很神似吧?太傅都经常看我画这q版漫画,高兴得泪流满面呢。”   嘉德帝低头沉默了半晌,伸手拿过那“q版漫画”,揉成一团,毫不犹豫地塞进初见的嘴里。   “来人,备两百两纹银,并上一些活血通气的药材,给教公主书画的太傅府上送去!”   “是。”萧云应了,怀着一颗无比同情的心去慰问长公主的书画太傅了。   “呸呸呸,纸是不能吃的。”初见将纸团拿出来丢在地上,一点也不觉得惭愧地道:“太傅夸我,皇兄你该赏我才对,为什么把东西送太傅那儿去了?”   人家没被你气死,总要得点好处,才不至于对皇家彻底失望好么?嘉德帝觉得头疼,恨不得打个包把初见给挂房梁上,免得她一天尽干些让人短命的事情。   “朕还有事,你不要闹了,回自己宫里去待着。”皇帝陛下下了逐客令,没等初见同学炸毛,已经直接拎着她的后衣领丢出了朝乾宫去。   “pia”地一声落地的初见同学很委屈,揉揉屁股站起来,朝着朝乾宫做了个鬼脸。说好的要温柔对她的呢?说好的不再拎她后衣领呢?言而无信!   不过赫连君尧忙她是可以理解的,自己就乖乖回宫好了。但是,一直在永乐宫呆着可不好玩。   “红锦,绿绮,咱们出宫去吧。”初见打开衣柜翻着以前准备的布衣,然后再将出宫的令牌拿了出来。那个南宫城既然在国都的话,她去找他签个名什么的也好啊,小粉丝的心情是外人无法理解的,穿越了时空,也是可以追星的!   “公主…”绿绮有些不安,左看看右看看,小声地道:“皇上同意了么?”   初见换了衣裳,揣好银票和令牌,看了绿绮一眼道:“皇兄很忙,哪里有时间来管我?令牌是先帝给的,据说不会过期,所以跟着我混吧,没事儿。”   说话的空隙,很上道的红锦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背着一个小包袱顺便把一套布衣递给了绿绮。动作一气呵成,顺溜极了。   绿绮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公主那一脸兴奋…算了,认命换上,乘车出宫。   在宫门口检查令牌的时候,初见就跟一侍卫聊起了天,等检查完毕放行,这厮已经知道了南宫城的府邸位置。   据说,南宫城是南宫将军的长子。南宫将军辞官了之后,他便顶替了父亲的位置,跟着军队驻守边关,也上过战场。似乎和赫连君尧交情不错,为人也正直,不傲慢,甚至常常和平民厮混。   平时要找着他的话,一般是在国都不起眼的酒肆饭馆。初见听见这个消息简直激动得不得了,难不成古代的易莨大人也是很喜欢做菜的?有没有现代那个好吃?   车夫将她们带到了南宫府,初见蹦下来就去敲那红色的大门。她们几个没变装,都还是女子的装束。用初见的话来说,女扮男装太没水平了。她当年以女装穿越都被认成了男子,还有女扮男装的必要么?   “呯呯”几声之后,门开了,出来一位一脸慈祥的管家,看了看门口的三人,朝着红锦问:“有何贵干?”   红锦愣了愣,随即递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拜帖,有礼地道:“我家小姐想见南宫将军,不知管家可否行个方便?”   初见感动地看着红锦,这真是万能丫鬟啊,什么都备好了。她出来的时候可是想都没想。   管家看了一眼那拜帖,脸上的笑容多了些,却是遗憾地道:“将军不在府上,几位若是有急事,可以去城南的一间叫‘竹居’的小饭馆,这个时候,将军十有**是在那里的。”   红锦点头,谢过了管家,然后转头看着自家公主:“小姐,还要去么?”   初见理所应当地点头:“都出来了,就要找到他为止。”   真是个奇怪的将军呢,这个时间,过一会儿就该用午膳了,应该会在自己府里呆着才对吧?难不成是府里的饭菜不好吃,所以要去饭馆吃么?初见龇牙,继续跳上马车,让车夫去城南。   红锦一本正经地坐在初见身边,想了一会儿道:“公主,南宫将军的脾气其实挺奇怪的,曾经很多的高门小姐都想嫁给他,但是越纠缠,他就越讨厌。公主若是对他有好感,奴婢觉得是不是还是欲擒故纵比较好?”   初见崇拜地看了红锦一眼,伸出爪子握住她的手,道:“红锦,我觉得你特别有当女特务的潜质。考虑事情周到,想法也不错。但是…”   “但是?”红锦好奇地看着初见。   “但是我只是因为这个人长得和我一个故人一样,所以才有兴趣而已,对于南宫将军本人,好感也没有多少。欲擒故纵什么的,要用也用在皇兄身上啊!”初见叹气道:“只是皇兄任何招数都不吃,没办法。”   红锦一顿,安慰似地拍了拍公主的背。公主喜欢皇上这种事…还真是难以接受。但是几位大人和她们心里都明白,初见公主和陛下不可能有丝毫未来,能像现在这样平静地生活已经不错了。虽然看着公主有时候觉得有些心疼。   所以,如果能撮合公主跟其他人在一起,她红锦说什么也会尽心尽力的。   “到了。”车夫喊了一声。   初见掀开车帘,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篱笆围着的一个看起来简单又简陋的饭馆门口,堆了一大群人。有的衣着华丽,有的看起来像叫花子。众人口中都不断发出惊叹声,围着一个类似灶台的地方。   一阵火苗蹿得老高,众人又是一片惊呼。初见忍不住往那边走去,挤啊挤地挤进了人群里。   一个男子正拿着勺子在炒菜,黑色的袍子下摆被他扎在了腰间,袖子捞起,露出小麦色的手臂来。动作流畅而娴熟地将锅里的肉翻炒着,空气里香味四溢。   初见瞬间看呆了。   火熄灭,菜被倒进盘子里。小二连忙将盘子端到外面摆着的桌子上,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用手捻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南宫将军做菜,真是绝了!”   “对啊,我吃过那么多地方的美食,无一能出南宫将军之右!”   “难得南宫将军又来帮忙,小二,烦请能多点几道么?”   叽叽喳喳的一片,初见嘴角微抽地看着接着炒下一个菜的南宫城,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前一刻还在金銮殿接受皇帝恩赐的少年将军,现在却挽着袖子在给一个小饭馆当厨子?这是什么节奏?她眼睛花了不成?   “红锦…南宫城有双生的兄弟么?”初见回头问。   红锦和绿绮都被挤在人群里,闻言艰难地回答:“南宫将军没有兄弟。”   也就是说,这是南宫城本人,正在华丽地将一只茄子切成条儿,和着肉一起炒。   打量这饭馆一圈儿,除了人多没有其他的特征。破旧的门边还坐了一个看起来很凌乱的大叔,胡子拉碴地低着头,好像对面前的盛况有些无奈。   初见隐隐地觉得,这儿好像有什么特别好玩的东西。   “南宫将军,放了酒之后再放点儿醋,能让肉的味道更嫩。”初见吞了吞口水,看着南宫城的动作开口说了一句。   南宫城一惊,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人,手一抖,酒就放多了。   “公……”   “公什么公,我还母呢!菜都要被你毁了,还不快救起来!”初见着急地看着倒多了酒的锅子,沾了火,锅里又燃了起来。   南宫城回过神,连忙加水,麻利地倒掉一些汤汁重新配味。   初见公主怎么会到了这里来?早上看见还是一身黄色的宫装,不太正经的样子。现在却是一身简单的布衣,站在人群中看他炒菜?   “好香。”初见闻着那味道,口水横流:“我要吃。”   南宫城抿唇,看着锅里这简单食材做的平民菜,有些为难。   “这位姑娘,凡事都有个先后。我们在这儿等了这么久还没轮上呢,你一来就嚷着要吃怎么行?”旁边围着的人不乐意了,纷纷开口道:“想吃就去一旁点单,排队嘛。前面还有二十几个菜等着南宫将军呢。”   初见嘟嘴,看着南宫城道:“这么麻烦,早知道就不放你离开了,直接丢厨房好了。”   南宫城干咳两声,好像被油烟呛住了,接不上这位公主的话。金枝玉叶的,跑来这里也必然是为他而来。但是他一贯不喜欢主动的女子,现在该怎么拒绝她呢?   ☆、第九十八章 洗手下厨   其实按理说,君子远庖厨,堂堂大将军南宫城是不应该洗手作羹汤的,更不应该在这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小饭馆做厨子。初见很好奇原因,但是人多也没法儿直接问。周围等菜的人都眼睛发绿地瞪着她呢,大有她再胡闹就把她一锅炒了的意味。   初见吐吐舌头,果然偶像就是偶像,即使穿越了时空成了古代版的偶像,身边也是有一堆人拥护的。   “这位…姑娘,这里人太多了,你若想吃饭,旁边也有几家饭馆的。”南宫城斟酌了半天的用词,终于开口道:“你在这里不太合适。”   初见挑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嘀咕道:“哪里有什么不合适,你在这里不是一样的违和感很严重么?我饿了,要自己动手解决温饱问题。”   红锦有些担忧地扯了扯公主的袖子。周围的人都是男子,有女子也是远远站着的,就公主一个这么站在一堆男人中间,不太好。   绿绮则是被人群挤出去了,身子本来就单薄,哪里挤得过周围的人,只是不停地往初见的方向张望,生怕她们一个不小心这主子又出什么幺蛾子。   “自己动手?”南宫城疑惑地看着初见,手下则是不停地做着一道又一道的菜。小二端送着,围观的人便都散开去用膳了。   “你不是忙嘛?我自己做好了。”初见笑嘻嘻地挽起了袖子:“大将军都能做菜,我应该不能输你。旁边这空着的灶头能用吧?”   南宫城微微皱眉,看着初见公主这架势,大有真要下厨的意思。可是娇生惯养的公主,能做什么菜?别把这灶头给烧了,惹了裴大叔不高兴,那他的功夫就白费了。   “你还是…”回去吧三个字还没说出来,一旁一直坐在门边的裴大叔就突然开了口:“难得有姑娘肯下厨,旁边的灶台随你用。”   初见回头看了那大叔一眼,伸手比了个“v”,笑嘻嘻地冲那大叔道:“多谢啦。”   那大叔怔了怔,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来疑惑地学着初见比了一个“v”,好奇怪的动作,不过被那小姑娘做出来,看着嘿,真有精神头儿。   “红锦,绿绮,来帮忙。”初见唤了一声,两个丫头才终于回神,围到了初见身边去。   “午膳看样子来不及回宫了,就在这里吃吧。我做给你们吃。”初见捏了捏手,活动了一下筋骨。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菜了。   红锦一脸担忧地看着初见,小声道:“公主,您可以么?别伤着哪里,回去奴婢没办法同皇上交代。”   绿绮则是被南宫城那不太好看的脸色吓了一跳,怯怯地道:“奴…奴婢觉得南宫将军好像很生气,公主,真的不要回去么?”   初见没好气地回头,在两个打退堂鼓的人头上一人弹了一下,无奈地道:“你们明知道我一饿着心情就很差的,本来是打算来找这将军说会儿话,但是现在明显我快饿死了。你们就别啰嗦了,等我做完了再说。来帮我准备东西,这儿有肉。”   红锦绿绮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听初见的话去整理食材。红锦想,大不了仔细盯着公主,灶台一要起火,就赶紧扯开公主。   南宫城黑着脸,菜也不想炒了,就靠在一边看着初见要整什么东西出来。这里的食材都是最普通最便宜的,估计这娇滴滴的公主都没见过吧?一想到自己等会儿还要收拾残局,南宫将军的心情就很差。   他是来帮裴大叔的忙的,顺便看能不能说动他重新入朝,与他一起征战沙场。裴大叔曾经是赫赫有名的战将,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退隐了,在这里经营起小饭馆来。   他多次来劝说,都不见什么效果,干脆就经常过来帮忙,渐渐地也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了。他不觉得男子下厨有什么折辱的,失去一个良将才是让人痛心的事情。   但是,这凭空冒出来的公主,好像要给他惹祸。   “绿绮,将蒜粒剁碎,香葱切花,黄瓜片切成薄片。”初见一边吩咐,一边伸手在旁边的竹篮里选了一块五花肉出来,泡在水里。“红锦,往锅里加水,再加些花椒和姜片,大火煮开。”   红锦连忙应了,按照公主的吩咐去做。好像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啊。   估摸着水烧开要一会儿,初见便先拿了盘子将蒜泥、辣椒油、盐和白糖什么的,再加了一点香辛料,拌成调味汁。等着水开了,才让红锦少放些柴火,将泡好的肉放进去煮。   “这是什么菜?”南宫城越看越惊讶,这丫头的动作好熟练,而且竟然会用手去拿生肉,她可是…可是公主啊。   “蒜泥白肉,有名的川菜喔。”初见冲他一笑,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将肉捞出来,用筷子戳了戳,嗯,好了。   南宫城眼神困惑地看着初见,站在一旁不说话了。一块白肉煮好,这人又将它切成了片,每片肉搭一片黄瓜,裹好了放在盘子里,呈一朵花的形状,摆满了再将调好的味汁淋下去。   还没来得及让人感叹两句,初见又动手连做了两道菜,一道酱爆肉,一道辣子肥肠。香气四溢,引得正在吃饭的人都纷纷回头看了过来。   “怎么样,服不服?”初见洗了洗手,伸手捻了一块白肉放进自己嘴里,仍旧是笑眯眯地看着南宫城道:“会做菜的人都是好人呦,所以你看着我的眼神不要这么复杂。”   南宫城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偏开头去。门边的裴大叔倒是忍不住走过来,看了看灶台上放着的三盘菜,脸上有一丝赞叹:“很精致的菜,姑娘能否将菜谱相赠?”   初见让红锦找张桌子坐下,盛了一碗米饭,乐呵呵地道:“承蒙大叔招待,东西都是用的你的呢,菜谱等我吃完回去让人给你送来。”   “好。”裴大叔点头,接过南宫城手里的勺子回到了灶台边,道:“南宫将军,这位姑娘应该是来找你的,小人就继续去做菜了。”   “裴叔。”南宫城皱眉,后者却一丝犹豫都没有,又系上了围腰,去招呼食客去了。   初见狼吞虎咽中,暂时将南宫城给晾在了一边,也丝毫没有请他坐下来的意思。婆婆说过了,饭是做给丈夫吃的,南宫城目前这样子,应该没有让她心动,所以不是丈夫的男子,休想让她请吃饭。   红锦和绿绮也小口地吃着,心里直感叹原来公主还是有擅长的东西的啊。能做一手好菜,也符合女子的德行了。回去一定要好好夸赞公主,也让皇上放心。   南宫城就这么僵硬地站在原地,等着初见吃了两碗饭之后才终于跟他开了口:“南宫将军想不想去饭后散步?”   “……”他饭都还没吃好么?   不过,公主看起来有很严肃的事情要给他说吧,不然也不会这样纠缠了。想了想还是点头,跟着这小小的女子往外面走去。   红锦绿绮连忙放下碗筷跟上。   时辰已经不早了,按理说应该要回宫了才对,可是初见同学才刚刚勾搭上南宫城,正戏还没开始,签名也没要到,哪里容易那么就回去的?所以也就无视了时辰,与旁边的美男子走在午后的小湖边。   这厢是浪漫了,宫里头那一端是快起火了。   “朕不是说了让她好好呆在自己宫里么?人呢?”赫连君尧黑着脸看着空空的永乐宫,转头瞪着萧云。   萧云立刻跪了下来,沉声道:“公主上午便与红锦绿绮一起出去了,皇上在与几位大人商议国事,属下便没有立刻禀报。”   “出去了?”赫连君尧眼睛微眯:“去哪儿了?”   萧云顶着天雷,额上都出了汗:“去找南宫将军了,据报现在正在城南的一家小饭馆附近。”   找南宫城?皇帝陛下冷哼了一声,站在原地沉默了。难不成那丫头真的看上南宫城了么?虽然那人无论是相貌还是英雄气概都挺适合做少女怀春的对象的,但是,女子先主动跑出去找别人,还有没有体统了?好歹是长公主,身份都不要了真的好么!   亏他看着快该用午膳了,拿了她最喜欢吃的菜过来,以感谢她为泥石流出谋划策。沈初见那厮居然敢丢下他在这里去找别的男人!南宫城是比他好看了还是比他哪儿强了?用得着舍珍珠选鱼目么?   皇帝陛下不高兴了,而且是很不高兴。压根忘记了不让初见同学选珍珠的是他自己,只是磨牙想着,边境正动荡呢,要不然还是把南宫城丢回边关?   “萧云,跟朕来。”赫连君尧闷声吩咐了一句,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永乐宫的宫女,便沉着脸往回走。   “主子,不用膳了么?”萧云低声问。   “朕听闻南宫爱卿在那小馆子里做菜,每次回国都来都是要去哪里。朕不如便去吃吃看,看什么菜的香味飘那么远,能飘进了这皇宫来。”皇帝陛下轻笑着回答。   萧云打了个寒战,看着前面主子的背影,低着头默默地想,主子这充满杀气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别样的情绪呢,是什么呢……   ☆、第九十九章 卷土重来   “您是说,在您旅行经过的国家里,有长得和臣一样的人么?”南宫城微微挑眉,看着旁边的初见,将信将疑地问。   初见点头,想起易莨做的十八珍,忍不住咂嘴道:“那人是世间少有的又帅又会做菜的人,每次一出演什么节目,收视率都排行第一呢。贴吧粉丝数都破百万了,每次去个地方都有一大堆粉丝围堵。来a市的时候我也想去看看,结果愣是被人群淹没了。”   南宫城:“……”完全听不懂。   “本来还想着,要是有一天能与他认识就好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就被送到了这里。”初见遗憾地摇摇头,望着粼粼的湖水,叹息道:“所以看见你也会激动,没有其他的意思,你能给我签个名,陪我说会儿话就算是圆了我的梦了。”   敢情一不是因为他战功卓越,二不是因为他品德高尚,就是为他和一个人长得像,这公主才从皇宫里追出来的?南宫城微微不悦,轻哼道:“长得像也不是同一个人,公主此举完全没有意义。”   初见撇嘴:“怎么没有意义了?顺便出宫玩一趟而已。而且好久不曾做菜,今天能下厨,也很开心。”   南宫城眼神复杂地看着初见,心里以前对她的印象好像全部崩盘了,要重新塑造,但是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能在御前胡闹,能随意出宫,能在简陋的小饭馆里做平民菜,这个公主也太奇怪了一点。不过…也挺有趣的。   街上人渐渐少了起来,都各自回家吃饭去了。小湖边就只有初见和南宫城两个人,远远地还站着绿绮和红锦两个丫头。   红锦想,这两位算不算就这么成了呢?但是,其实轩辕王爷也不错啊,都向先帝提亲了。可惜国家不同,公主万一嫁过去,免不得要成为国家之间的牺牲品。   所以,南宫将军现在是第一人选!   微风扶柳,南宫城轻轻侧头,脸色突然就凝重了起来。   “公主,您出来的时候可有带侍卫?”南宫城小声问了一句。   初见摇头:“只带了两个宫女出来而已。”   空气里有异样的感觉在流动,南宫城锁紧了眉,对远处两个个头道:“烦请两位,到公主身边来,快!”   红锦和绿绮都是一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还是提起裙子飞快地跑到自家公主身边。   “怎么了?”初见疑惑地问。   南宫城没来得及回答她,回答她的是一阵妖风,裹了一个黑山老妖出来,脸色阴暗地站在他们几人面前。   初见呆了,指着那黑衣的女子问红锦:“这老太婆像不像原来的季贵妃?”   红锦白了脸,连忙将公主的手给扯下来,“那就是季贵妃,公主小心啊。”   听见“老太婆”三个字,季香儿额角上爆了青筋,瞪着初见道:“死丫头,一副牙口就是利索,等我将你的头切下来,定要把舌头扯去喂狗!”   好血腥好暴力。初见躲在南宫城身后,看了看周围。嗯,全是黑衣人,季贵妃更是连嘴唇都是黑的,跟块墨一样。   “同样穿黑衣,为什么南宫将军穿得这么有型,其他人裹着就跟抹布似的?”初见认真地看了看南宫城,再看看周围的人,疑惑地问。   一圈黑衣人都沉默了,南宫城哭笑不得地看着初见:“公主,现在不是讨论衣服穿谁身上好看的问题。”   “那是讨论什么?”初见迷茫地看着南宫城。   季香儿一剑直接朝初见而去,冷哼道:“让你这样的丫头留到现在真是我的失误,收起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吧,现在我要你的命!”   周围的黑衣人这才回过神来,寻着缝隙朝南宫城攻去。   情况不太妙,他们这边只有四个人,有三个不会武功。而对方是一群黑苍蝇加一只黑山老妖,估计无法全身而退。   “公主,站在臣身后就好。”南宫城说了一声,徒手抢过一个黑衣人的刀来,挡住季香儿的剑,开始与之缠斗。   红锦和绿绮都站在初见的前面,死死地护着她。看着那情形,红锦有些着急,低声在初见耳边道:“公主,万不得已之时,请允我与绿绮做您的盾,刀剑由我们来挡,您不要松开我们。”   绿绮坚定地点头,小心翼翼地回头打量他们,道:“奴…奴婢没用,但是还是可以挡一会儿的。若实在挡不住,公主便跳水,尚有一线生机。”   初见怔了半晌,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哪有这样的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护着根本不是公主的公主,这两个傻丫头。   她才不会那样做呢。   南宫城脸色不太好看,一边要应付季香儿,一边还要防着黑衣人靠近公主,实在太吃力了。手臂上已经见了血。   季香儿冷笑道:“堂堂南宫将军,今日要为了保护一个草包公主而死,真是可惜了。”   你才草包呢!你全家都草包!初见磨牙,死死地瞪着季贵妃,低下身子捡了一块石头起来,猛地就朝季香儿丢去。她要是包也是肉包啊!怎么会是草包你个混蛋!   季香儿没有预料到初见会来这招,一个不注意就恰好被那石头砸破了头。   “死丫头!”季香儿尖叫一声,也不顾南宫城了,飞快地飞身过去就想一剑取那丫头首级!敢拿石头砸她,她要把她碎尸万段!   红锦绿绮白了脸,连忙护住初见。初见则是带着她们跟跳华尔兹似地转到了一边去,顺便将两个丫头挡在身后。   锋利的剑划破了肩上的衣裳,初见一瞬间觉得不痛。还好躲开一点儿,不然季贵妃就是直接割断她的脖子了。   但是丫的神经系统反应过来,直接把她痛哭了好么?活生生被剑刺了一条大口子在肩上,她果然不是当英雄的材料。   “公主!”   “公主!”   绿绮和红锦被吓得够呛,南宫城也是慌了,连忙将季香儿隔开,挡在了初见面前。   “没事吧?”对峙的间隙,南宫城低头看了一眼初见,后者已经蹲在地上捂着肩膀说不出话了。   真是比二狗子当年敲她那一棒还疼啊,果然守寡的女人怨气大么?疼死了…   “公主您,您护着我们干什么!我们是您的宫女,理应护着主子的!”红锦眼眶红得一塌糊涂,看着初见肩上的血,连忙拿手绢出来压着伤口。   初见闷哼一声,冷汗一滴滴地往下掉。这是她在这儿第一次受伤吧?回去还可以跟赫连君尧撒个娇。不过,估计会被他丢出来的,因为是她先私自出宫了。啧啧。   “不能护着自己丫头的主子…就不叫主子了。”初见好半天才抬头,朝她们比了一个“v”,勉强笑道:“没事儿,回去让楚云起给我包扎个,应该死不了。”   周围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季香儿捂着额头破口大骂:“你们还给我等着干什么?上啊!杀了南宫城,顺便把那三个死丫头碎尸万段!”   “是。”黑衣人齐声应了,又围了上去。南宫城皱紧了眉,心想难不成今天真的要在这里捐躯了?男儿不死在战场,有些可惜。但是能护着身后那位,也算不错。那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   寒光凛凛的刀齐齐朝他砍下,南宫城横刀挡住,却挡不了其他黑衣人越过他攻向初见。   绿绮睁大了眼睛,咬着唇站起来,直接朝那些刀扑去。红锦则是死死护住初见,有些叹息地道:“公主下次出来,一定要记得带一个能保护您的人。”   初见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勉强抬头,也就看见了绿绮往刀尖扑去的动作。心里一紧,喉咙里的声音都嘶哑了:“绿绮,不要!”   红锦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道人影飞快地闪过,揽住绿绮的腰便将她带离了刀尖。   绿绮微微呆愣,抬头看着来人。   沐卿脸色难看得很,一站稳就冲她大吼:“有你这么蠢的人么?那个样子能保护公主多少?丢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还真能挡住人家的刀了?你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自己的命就那么不重要么?!”   居然是沐卿大人。绿绮愣愣地看了他许久,连忙抓住他的袖子:“快救公主!”   沐卿冷哼,一把抱起她飞出包围圈:“还用得着我救?”   柔韧的游丝穿透了黑衣人的喉咙,白色的身影落在初见旁边,低头看着她肩上的红色,眼眸里聚起了狂风暴雨。   “红锦,你们就是这样保护公主的?”赫连君尧低下身,将初见抱了起来,看着她疼得皱成一团的小脸,声音冷得仿佛来自地狱。   “奴婢…”红锦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鲜红的血溅上了她的脸。侧头看去,黑衣人已经倒了一片,季香儿倒是没看见了踪迹。沾满血的游丝张狂地在空中飘着,陛下周围的空气都冷凝住了一般。   这是第一次,看见皇帝陛下这么强烈的怒气。红锦识趣地退到一旁,看着嘉德帝抱着公主一步步往前走。   “皇上,臣…”南宫城急忙跪下。没护好公主,自然是他的责任,看陛下生气的程度,免不了一场灾难。   衣襟突然被人提了起来,南宫城惊讶地抬头,便对上了赫连君尧那双冰冷的眸子。   ☆、第一百章 乖乖呆着   周身有从陛下身上传来的阵阵寒意,南宫城抿紧了唇,知道是自己理亏,也就不反抗,任由赫连君尧捏紧了他的衣襟。   “南宫将军,真是年少有为。”赫连君尧静静地看着他,只一会儿,便将他丢开,抱着怀里的人往皇宫的方向走,冷冷地丢下一句:“去朝乾宫等着。”   南宫城单膝跪地,应了一声,丢开了刀便低头跟着往皇宫走。   传闻里嘉德帝最疼宠的就是初见长公主,现下公主因为他而出宫,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了。南宫家难辞其咎,只能看如何能消一点圣怒了。   红锦也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绿绮回过神,连忙从沐卿怀里挣开,匆匆朝他行了礼,便跟了上去。   沐卿哼了一声,一展扇子,满不在乎地往另一个方向走。他还在做事呢,恰好经过救人一命,真是胜造七级浮屠。许久未见那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怯生生的又愚蠢,半点进步也没有。   不过,敢往刀子上扑这样的勇气,他宁愿她一直没有比较好。   微风徐徐,闹腾的湖边只剩了满地的尸体。有百姓路过报了官,不久之后这里就什么也没剩下了。   …   永乐宫。   赫连君尧轻轻将初见放在床上,伸手撩开她被汗水湿了的头发,沉声道:“楚云起人呢?”   萧云低头,顶着天雷道:“楚太医去宫外采药了,据说是要做什么药丸,不在宫中。”   初见迷糊地翻了个身,恰好压着自个儿伤口,疼得嗷嗷直叫。赫连君尧没好气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放着,想了想,挥手道:“红锦绿绮留下,萧云你带其他人出去。”   “是。”萧云麻利地跑出去,关上了门。此时此刻的陛下,能不和他呆在一个地方,就不和他呆在一个地方,稍微不小心就会触犯龙颜啊。   “红锦,去打水来。绿绮,给朕一把剪刀。”赫连君尧低声吩咐,按住了初见乱动的身子,黑着脸道。   这是要亲自动手么?红锦不敢多说,连忙下去准备水。绿绮直接将药箱抱了出来,拿出剪刀,顺便也将药给陛下。   嘉德帝小心地剪开初见肩上的衣裳,看着那深深的伤口,眉头皱得死紧。这丫头不是向来好吃懒做贪生怕死怕疼得要命的么?这一刀下来也没见她要死要活的,勇气可嘉啊。   红锦打了水拧了帕子给他,赫连君尧接过来便先将初见伤口周围的血擦干净,然后看了看伤口的深度,喃喃道:“这需要云起回来缝合,我要是动手,缝错了怎么办?”   初见满头是汗,迷迷糊糊听得赫连君尧这一句,吓得立马清醒了,捂着自己的肩膀就往床里一滚,嘴唇惨白惨白地看着他道:“会缝错就不要给我缝,我宁愿等楚云起回来。再不济还有其他太医啊,不至于让皇兄您亲自动手的。”   赫连君尧扯着嘴角好像在笑,但是眼眸里可没半点笑意啊!看得初见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除了云起,对其他人朕不信任。你敢不问朕一声就出宫,受了伤就要承受后果。乖,过来。”皇帝陛下温柔地伸手。   床角里的某只死命地摇头,表示坚决不过去受摧残。但是,她这伤口血已经淌了一路了,哪里还有足够的能量给她这么滚来滚去的,所以猛摇头的时候,这货直接把自己给摇晕了,“呯”地一声倒在了被子里。   赫连君尧无奈地伸手,将晕过去的初见给抱出来,伸手拿过麻沸散给她喂下去,然后就让绿绮找了一根绣花针来。   皇帝陛下是没有女红天赋的,缝人家的肌肤也是第一次。所以形状我们就不做太多要求,总之缝完之后伤口是止了血了,那一堆线头…还是包起来吧,看着慎得慌。   初见就这么在赫连君尧的腿上躺着,隐隐觉得痛的时候也被他压住了不能乱动。红锦站在一旁低垂着头,若有若无的,好像听见了皇上的一声叹息。   无奈地,轻轻地一声叹息。   红锦忍不住抬头,却看着那床榻上君王依旧冷酷地坐着,怀里的女子不安分地翻动,他也只是耐心地压着。现在的嘉德帝看起来有几分人情味,却又…怎么说呢,红锦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是总觉得陛下对公主的态度很奇怪,像是宠溺,又像是防备。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防备这个词,就是一种感觉而已。应该是错的吧,皇上那样强大,没有理由要防备着什么也不知道的公主。   红锦闭了闭眼,继续安静地守着。   这一守就直接到了太阳落山,中间嘉德帝没有离开一步,就这么等着公主醒过来。而朝乾宫里,南宫城也就跟着跪了好几个时辰。   傍晚的时候,皇上依旧没有来,来的是侍卫长萧云,半跪在他面前,轻声道:“辛苦将军了,陛下有令,将军若是能在一月之内查出季香儿的下落,并将她活捉回来,今日之事陛下将不再追究。”   南宫城一愣,看着萧云沉寂的双眼,微微不解地道:“为何必须活捉?若是无法活捉,也不能就地处决么?”   萧云朝他拱了拱手,笑道:“主子的决定,我们没有过问的权力。命令就是这样,还请将军尽力为主分忧。”   南宫城沉默半晌,应了一声,起身朝宫外走去。   初见同学光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毫无疑问,她是饿醒的,不然还没法儿醒这么早。赫连君尧已经下了早朝,正坐在她房间里喝茶,见她醒了,淡淡问了一句:“还痛么?”   初见眨眨眼,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他不问还好,一问简直是又痛起来了。但是伤口上过药了,没有最开始那么撕心裂肺,所以这厮也能捂着伤口扑腾向饭桌。   “换皇兄你挨一刀试试,肯定还痛好么?”初见喝了一口粥,撇嘴道:“一般的英雄救美都是在刀砍下来之前,皇兄你太不敬业了。”   赫连君尧低笑一声,看了看她的吃相,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养一段时间就好。他的皇妹啊,真是没有女子该有的样子。聪明的话,就应该躺床上娇滴滴地哭半个月,然后南宫城肯定内疚不已,她想要什么的话,不也就轻松得很了么?   “令牌我没收了,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准私自出宫。”皇帝陛下轻声道。   初见一口粥呛进了喉咙里,猛咳不已。红锦连忙端了茶水过来喂初见喝下。   “皇兄,这次是个意外。”初见可怜巴巴地扯着赫连君尧的衣袖,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令牌是原来我好不容易问父皇要的,你不要这么轻易地就收回去了啊。”   赫连君尧微笑着看着她,手上一枚金牌闪闪发光:“出去一趟就给我带了满身伤回来,你以为朕还会放你出去?”   初见一愣,心里不知怎么地就漏跳了一拍,忍不住欺近了看着赫连君尧的脸。困惑地道:“皇兄在关心我?”   赫连君尧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她的眉心,好笑地道:“好歹是你皇兄,当然关心你。堂堂公主要是在外面被刺杀了,你要朕怎么办?”   刚刚还亮了亮的眼睛又暗了下去,初见撇嘴,哼了一声拿开赫连君尧的手,继续埋头吃饭。   兄妹就像一根杆子,牵连着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靠太近。真是…谁给她安排一场**大戏啊!   嘉德帝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她:“你很喜欢南宫城了么?都为他出了宫,还差点没命。”   初见有气无力地摇头:“没太大感觉,只是因为长得和我喜欢的人相似罢了。不过做丈夫也不错的,他炒的菜好像特别好吃。”   皇帝陛下黑了脸:“你除了吃还会什么?”   初见顿了顿,停下筷子认真地道:“如果哪天我对谁动心了,还会做吃的。”   赫连君尧一愣。   “孤儿院的婆婆说的,菜是做给丈夫吃的,所以等我找到丈夫,就可以一秒变成贤妻良母,给他做很多好吃的菜,也可以帮他打毛衣啊围巾什么的。唔,但是这不是还没找到么,所以皇兄你就让我懒一会儿好了。”   初见冲他傻兮兮地笑了笑,然后埋头,继续吃。   赫连君尧心里突然就有那么一点儿不是滋味。这丫头,还能有变成贤妻良母的时候么?   “这几天你好好在永乐宫养伤,不要去其他地方。朕有空会过来陪你的。”皇帝陛下坐不住了,起身想走,初见点头道:“皇兄你去忙吧,这次我会乖乖呆在宫里的。”   部分零件损伤,没法儿自由活动,那还是乖乖躺着比较划算,起码有人天天给她喂好吃的。   真是猪一般的日子。   皇帝陛下转身走了,永乐宫也就恢复了安宁。初见同学也收了心,窝在床上安静地睡觉。   但是,她收了心,别人可没有。一听闻某只受伤了,千里之外的轩辕王爷不淡定了,他在的时候都没这么刺激的事情,怎么他一不在,小家伙就见血了?   备马,启程!   ☆、第一百零一章 四年时间   轩辕王爷绝对不是单纯为了看初见而来的,日子太过无聊,以至于总心心念念着永元这有趣的地界儿。好端端的公主就这么受伤了,他实在太想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故事。以赫连君尧的本事还能让自个儿皇妹伤着,啧啧,他要去嘲笑他!   于是这主儿就不负责地将一大堆琐事丢给了臣子,一匹马得意地扬着小蹄儿,朝永元来也。   初见在永乐宫老实巴交地窝了好几天,等差不多行动不会扯得肩膀痛的时候,就让红锦在花园里架了个秋千。   女子在古代也就这么个游乐设施了,初见趴在秋千上无聊地看着庭院里的花,心里想着还是什么时候倒腾些东西出来,好让自己坚持着多乐呵几年,免得被这无聊的地方给闷死。   想她多水灵一姑娘啊,就这么埋没在这个地方,老天该多心疼?   “咔——”老天给了她一个响雷。   红锦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无端打雷?难不成要下雨了么?   “公主,进去吧,奴婢总觉得心里不安。”绿绮也扯了扯初见的袖子,皱眉看着那天空。   初见嘴角微抽,插着腰就想骂天了。有这么不待见她么?难不成还能给她一个晴天雷来劈死她了?大白天的她又坐在秋千上,没形成导电体呢,雷公不会做这么不科学的事情。   不过这雷声有点奇怪,在远处响了一声,下一声却是在初见头顶响起的。   “公主!”红锦吓着了,连忙扯着初见的袖子要带她进殿,初见却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直直地望着头顶上那片天。   云朵是一个老头戴着眼镜的形状,初见嘴巴张成了“o”形,这不是林教授嘛?   “红锦绿绮,你们进去给我做碗双皮奶来。”初见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云朵,挥手支开两个丫头。   绿绮好奇地跟着往天上看了一眼,却是除了云什么也没看见。雷声也没有再响了,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小厨房走去。   “死老头子!”初见暴喝一声,指着天上当真就开骂了:“这都多长时间了你才晓得联系上我?我几次快死了你知不知道?送我来穿越就算了,还送错了时间!现在要怎么办?永贞皇后的衣角都没影子呢!你要我老死这古代不成?你们什么专业人士先进水平啊?误我一生要怎么赔!”   天上的白云飘啊飘,也没有其他声音传下来。初见眯着眼睛耐心地等,过了一会儿,天上的云居然变成了英文字母。   useyourladle   用你的勺子?初见困惑地看了一会儿,那云却又很快散开了,像幻觉一样。   勺子…她的勺子,初见一拍脑门,穿越的时候带着的她的不锈钢饭勺,是那个么?她一直和着衣服一起放在床下面的。   提着裙子就跑进主殿内室里去,初见麻利地翻出自己的饭勺,又回到了庭院里。   “沈初见?”有声音从勺子里传出来。   初见呆了呆,暗自感叹了一句真高科技,然后就将勺子像手机一样放在了耳边。   “喂?”   “终于联系上了。”林教授的声音传过来,像极了隆嘉帝,听得初见鼻子一酸。   “好不容易找到的时空光纤,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我就长话短说了。”林教授严肃地道:“你那里是永元七十六年吧?整整比预计的时间早了四年。”   初见磨牙,闷声道:“四年,林教授,你确定我能在这里活那么长时间么?这个野蛮的朝代,有权势的人可以随意杀人的,刚来那天我就差点没命了。”   林教授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沉痛地道:“沈同学,你要知道,多年的研究全部寄托在你一个人身上,教授我也相信凭借你的聪明才智,是可以在那里生存下去的。而且不瞒你说,现在就是想让你回来也是没办法的,永元的空间缝隙,是在永贞皇后的陵墓里。”   永贞皇后的陵墓里?!初见只觉得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把她踏成了亚马逊平原。   “也就是说,永贞皇后没死,我就回不去?”初见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林教授有些愧疚:“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沈初见,只要你坚持下来这四年,就可以回来,顺便将研究成果带回来。”   “x!我可以罢工么?!”初见红了眼睛。四年,回去已经完全物是人非了吧,就算林教授替她安排工作,替她找男朋友,但是离开四年,孤儿院的婆婆应该就不在了,她还怎么去找她的父母!   “对不起…这个…嗞…”信号中断了。   初见呆呆地握着那饭勺,成了一座雕像。   四年,还要在这里呆四年,开什么玩笑。四年之后,她肯定已经在这里嫁人了,虽然不知是嫁给轩辕冲雨还是嫁给南宫城,但是一旦有了家庭什么的,再回去就太困难了。要她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她又不甘心。   “刚刚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公主,您的双皮奶。”红锦嘀嘀咕咕地将碗端了过来。   初见还在发呆,愣愣地坐在秋千上,就着手里的勺子就一勺一勺地开始吃。   永元七十六年,再过四年,也就是永元八十年,永贞皇后就会薨逝了么?她有些好奇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现在还没见着影子,四年之后就要辞世,会是怎么死的?赫连君尧当真如历史上写的那样疼爱她么?   肠子都要打结了,初见叹了口气,盯着手里的勺子想,皇兄会是什么时候立后呢?   新来的皇嫂,会不会跟他一样宠爱她?   想着想着心里就有点儿酸,连双皮奶都不甜了。   “公主,别这样不开心啊,您这一伤,皇上可是折腾够了御膳房和太医院了。昨儿楚太医从宫外回来还被陛下找去发火了。”绿绮小声地劝慰初见:“听说轩辕王爷也是为着您这伤特意从天启过来了,陛下要办宴会迎接他。大家都很担心您,要是您再心情不好,轩辕王爷来了看见也担心。”   轩辕冲雨?初见撇撇嘴,那人是来玩的吧,跟她一样好吃又贪玩,哪里会单纯因着要来看她而赶路?心里这么想着,初见还是有些高兴,能有志同道合的人陪着她也不错。   “南宫城最近怎么样了?上次离开,就好像再也没看见人了。”初见将空碗放在一边,咬着勺子问红锦。   红锦的表情万分同情:“将军那天在朝乾宫跪了好几个时辰,然后就接了陛下的命令,出去办事了。这都好几天了,也没看见人。”   摆明了就是陛下蓄意折腾人家。   初见单纯地以为是他们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在办,也就没有多问。回屋子又躺了一下午,晚上接到萧云来报的消息,说是轩辕王爷提前到了,今晚在朝乾宫设宴。   设宴!就意味着有很多好吃的!初见笑眯眯地任由红锦和绿绮给她换了衣裳,换完就往朝乾宫冲。这几天养病尽是清汤寡水的,没点儿辣椒啥的,吃得很不幸福。宴会上有大鱼大肉,可以大快朵颐了!   赫连君尧正在朝乾宫门口和轩辕冲雨说话,还没踏进主殿呢,旁边就是一阵风过来,直直地撞上了赫连君尧。   “我来了,皇兄。轩辕王爷安好。”初见有礼貌地打招呼,顺便打量了一番轩辕冲雨,这几个月没见,他好像清瘦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更英俊了,手里还是拿着那不离身的蛊盅。   “公主越发动人了。”轩辕冲雨也在打量她,微笑着下了评语:“比上次看见的时候更多了一分女子的娇媚。”   娇媚?那是什么东西?赫连君尧嫌弃地打量了初见很久,他可是半点娇媚都没看出来。   “承蒙王爷夸奖。”初见举着爪子捂着嘴,“娇媚”地笑了笑。   轩辕冲雨一呛,摸摸鼻子,与赫连君尧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往主殿里走。   “这皇宫,好像比上一次看见的要冷清了不少。”轩辕王爷落了座,扫了四周一眼,皇室中的人,也只有赫连君尧和赫连初见两个人,大殿都空荡荡的。   “太妃们都搬去香山了。”初见咬了一口桌上放着的鸡腿,嘟囔道:“女人少了,皇宫自然就寂寞了。”   “陛下未曾充盈后宫么?”轩辕冲雨惊讶地看了赫连君尧一眼,随即了然地笑道:“难不成还在为她守身如玉?”   “闭嘴。”皇帝陛下脸色黑了黑,一杯酒直接朝他砸去。   轩辕冲雨险险躲开,不满意地道:“不能对外国来使无礼,陛下你太粗暴了。”   赫连君尧挑眉,微笑着道:“你要不是外国来使,朕刚刚飞出去的就是游丝而不是酒杯。”   轩辕王爷很识趣地闭了嘴。   不过后宫一个人也没有,就有一个公主,也着实不像话吧。轩辕王爷很好心地想,要不然他给这主儿选几个美人送来?   虽然赫连君尧不怎么对女色感兴趣,但是他最近接收到的几个姑娘正无处安放,这么空寂的后宫,丢几个进来也不为过吧?   ☆、第一百零二章 怦然心动   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轩辕王爷就当真把它付诸实践了。端着酒杯就蹭到赫连君尧身边去和他咬耳朵。   "陛下,本王有一事相求"   赫连君尧酒杯一顿,听着轩辕冲雨在耳边巴拉巴拉,脸色渐渐黑了。   "休想!"这是皇帝陛下的答复。   轩辕冲雨很受伤,一脸可惜地看着他,低声道:"你再这样下去让你的臣民怎么想?堂堂君王不立后就算了,后宫居然连个女人都没有。就算是当摆设你也要放一些嘛,不然民心会动荡不安,他们会觉得看不见永元的将来。"   初见正在和鸡腿奋战,听见他们嘀嘀咕咕的也没多理会。两国会谈嘛,她负责吃就可以了。但是"立后"、"女人"这些关键词落在初见的耳朵里,吃东西的动作就缓了下来。   后宫早晚会来新人的,越是来得早,她回现代的时间就可能越早。赫连君尧已经明确地将心意告诉了她,他不喜欢她。那么她再多做什么也没用,还不如积极反穿越。   想到这里,初见放下鸡骨头,抬头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赫连君尧,笑道:"皇兄也的确到了成家的时候了,王爷若是有什么好的人选,本宫代皇兄谢过。"   轩辕冲雨挑眉,赫连君尧则是直接冷眼扫了过来,那目光里的不满好像要化成蟒蛇把她吃了。   "朕不需要多余的人在眼前晃悠。"放下酒杯,嘉德帝冷冷地道:"就算充盈后宫,那些女子也是一辈子不会幸福,朕又何必耽误朕的子民。"   轩辕王爷露齿一笑:"陛下放心,本王送过来的是本王的子民,不是你的,随意耽误本王不介意。"   那堆死老头子敢打包女人往他后院丢,就要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他目前对那些不感兴趣,交给赫连君尧比较实在。   皇帝陛下心情不太美丽,静静地喝着酒,没有同意轩辕冲雨的提议,却也没有怎么强烈地反对了。   初见扯了扯唇角,道:"王爷选的人必然国色天香,只希望别来个蛇蝎心肠的欺负我才好。"   "怎么会?"轩辕冲雨笑眯眯地道:"公主也是要出嫁的,不会在皇宫里呆很久,所以那些女子也不一定会与您见面。"   初见笑了笑,低头吃菜。赫连君尧却是看了她好几眼,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酒过三席,轩辕冲雨顶不住了,哭丧着脸道:"和平邦交,陛下你灌我酒干什么?唔,不行了,我要出去,我住的地方这皇宫这么大,随意哪儿都可以住吧?"   赫连君尧微笑着看着他道:"王爷请便。"   指间还捏着酒杯,嘉德帝半分醉意也没有,眼神深沉地看着轩辕冲雨出去,又将目光转到了旁边还在吃东西的人身上。   "初见,你希望我尽快立后么?"皇帝陛下问。   初见一顿,抬头看了一眼赫连君尧,他好像在生气?但是又不知道在气什么,应该不关她的事。   "嗯,我觉得皇兄年纪也不小了,早些立后也好。"初见同学笑着回答,心肝脾肺肾却拧巴在了一块儿,纠结死了。   嘉德帝的目光暗了暗,手一抬,旁边的红锦便会意地往初见酒杯里倒酒。   "轩辕王爷不胜酒力,太无趣了。初见,你陪朕喝吧。"大尾巴狼微笑着看着初见道。   初见被他的笑容慌了神,傻傻地就点头了。端着杯子道:"祝皇兄早日迎得佳人归。"   赫连君尧咬着牙,无比温柔地道:"借你吉言。"   初见傻兮兮地笑了笑,也没管自己就是个三杯倒,爽快地一杯干了下去。   "第二杯,祝皇兄和将来的皇嫂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初见龇牙咧嘴地感受着喉咙里火烧的感觉,但是那感觉一延伸到胃里,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了啊!喝酒有奖,再来一杯!   赫连君尧的酒杯放在唇边压根没喝,就看着那傻丫头一杯一杯地喝下去。真自觉啊,他都没费什么力气。   毛孔里好像都散发着酒气,初见同学红着一张脸坐在自个儿座位上,端着最后一杯酒看着赫连君尧道:"皇兄,来,让我们同归于尽!啊不,是我先干为敬"   赫连君尧:""   喝醉了的小宠物会不会特别有趣呢?赫连君尧抿着酒看着明显已经头脑不清醒的沈初见,心里的小算盘可是啪嗒啪嗒直响。   "初见,你醉了,过来我带你出去散步。"赫连君尧走下座位,站在初见面前,诱惑似地伸出了自己修长的手指。   初见呆楞地看了那手半天,嘀咕道:"真好看,比女人的手还好看呢。"   修长的手一僵,直接转个方向将丫提起来了。不懂温柔反踩地雷的混蛋,他就不该把她当正常女子。   "嘤,好难受,放我下来!"初见扑腾着,不停地乱动。赫连君尧冷哼一声,直接把她箍在怀里,迅速往外面走去。   大殿里一阵萧瑟的风吹过,三个人一走,这宴会就算是结束了,还真是冷清。皇上好像的确该弄些女人回来了,好歹热闹一些。   赫连君尧一路将初见带到了御花园,这个时候四周也没人,赫连君尧很耐心地开始诱供。   "初见乖,别睡,先回答朕的问题好不好?"温柔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初见扭了扭身子,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脸,盯了一会儿,突然流下了鼻血。   赫连君尧:""   "你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初见歪着脑袋戳戳面前的人的脸,口齿不清地道:"这么好看很容易让人流鼻血的。"   嘉德帝默默地拿出帕子来给她擦了擦。   "美人,你要问我什么?"初见笑嘻嘻地问。   赫连君尧打量了她半晌,先问:"你是从哪儿来的?"   初见摇摇晃晃地站着,听着这问题眯了眯眼,一脸严肃地道:"我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   废话!   "具体是哪儿呢?"赫连君尧耐心地问。   "中国啊。"初见越来越站不稳,干脆抓住了赫连君尧的衣襟,维持身体的平横:"一个人口很多,很繁荣的国家。"   有这样的国家么?赫连君尧脑子里过了一遍地图,好像没有叫"中国"的国家。这丫头难不成醉了也会撒谎?   将信将疑地看着初见,皇帝陛下问了第二个问题:"初见你喜欢赫连君尧么?"   初见一愣,抬头双眼迷茫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傻笑道:"喜欢!"   嗯,很诚实。皇帝陛下摸了摸初见的头,幼稚地继续问:"有多喜欢?"   "就是很喜欢!"初见一笑,但是随即又垮下脸来,一副要哭了的样子:"我喜欢他,但是他不喜欢我,以后我还要嫁给别人,他也要娶别人。"   赫连君尧一顿,扶住她摇晃不稳的身子,将初见抵在了一旁的宫墙上,让她保持平衡。   "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是兄妹。"他轻笑着对她道。   初见红了眼眶,怔怔地看了赫连君尧半晌,突然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喝醉了的人胆子特别大,而初见现在的胆子估计可以和熊胆媲美,居然直接就扑过去搂住了皇帝陛下的脖子,一口咬上了人家的唇。   赫连君尧一顿,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停滞的。怀里的女子浑身酒气,唇齿间也是香醇的酒味,就这么闯进他的嘴里,肆意与他亲吻。   沈初见真的是醉大发了,但凡丫还有一丝理智,这事儿也是做不出来的。   但是,现在是喝醉的人最大,要怪就怪灌她的人!   罪魁祸首正在自食恶果。   嘉德帝回过神来了,看着面前这双紧闭的眼睛,潜意识里居然有些不想推开她。   沈初见是个很温暖的人,温暖又干净。靠近她好像都可以洗去他这一生的杀戮与罪孽。   但是,但是不可以。她只能是公主,必须是公主,两人之间没有多少可能,这他是很清楚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沉沦了,仿佛他等待了她已有千年之久,慢慢地,主动的人变成了他,将她抵在墙上,唇齿交缠。   初见在做一个美丽的梦,她梦见了有很多很多好吃的直往她嘴里送,于是丫直接不客气地咬下去了。   "唔。"赫连君尧吃痛,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放开初见,低头喘息。   他是疯了么?!刚刚这是在做什么?!   皇帝陛下第一次觉得有些狼狈,看着面前已经睡着的初见,发了会儿呆,便将她抱起来,往永乐宫走。   他一定是疯了,太久没近女色所以不正常了。怀里这位已经定了名分是他的妹妹。南卿也说天坠之星为永元皇室,必将使永元国运昌盛。他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又怎么能突然对她有了兴趣?   或许还是该考虑一下轩辕冲雨的建议,宫里热闹一些,或许他奇怪的想法会消失。谁都可以,但是沈初见不行,这是一开始的游戏规则,他不能自己打破。   怀里的女子睡得安稳,酒香混着不知名的清香,淡淡地萦绕在皇帝陛下的鼻翼间。   ☆、第一百零三章 终于选妃   轩辕冲雨宿醉了,头疼。沈初见也宿醉了,更头疼。唯一一个没有宿醉的人,头却比他们两个还疼。   自个儿昨天是抽风了吧?好端端地打算趁醉问清楚初见的身份来历,结果问哪儿去了?问到后面都吻上人家了?赫连君尧第一次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觉得万分嫌弃。   果然是不正常的日子过久了,他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纳妃吧纳妃吧,官家小姐什么的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多来一点也好调整他的扭曲了的欣赏眼光。   随意写了一道圣旨丢给卢公公,皇帝陛下心情很差地去上朝了,顺带在朝上宣布,开始选新妃,新妃要求是要头发长、安静、少话、不蹦跶的女子。   群臣那个欢欣鼓舞啊,比皇帝给他们涨工资还高兴。皇上的要求太简单了,这样的女子一抓一大把,个个家里的闺女都有机会!   谁那么好劝说得陛下开窍了啊?他们要集体给他烧高香!   “阿嚏!”初见正裹在被子里嗷嗷叫唤,突然打了个喷嚏,整个头就更痛了。   “红锦,我要死了,快救命。”初见捂着脑袋眼泪汪汪地看着红锦,昨儿不知怎么就喝多了,喝多了之后的事情今天就全部不记得了,只觉得头好痛啊头好痛!   红锦心情颇为复杂地过来替初见揉头,顺带给她喂下去一碗醒酒汤。昨晚她是跟着他们出去了的,所以后面发生什么她看得很清楚,心里的纠结之感不下于赫连君尧啊。公主到底该怎么办?现在看起来,陛下未必对公主无意吧。   心里真是跟搅了一万个线头一样。   “下次再也不喝酒了。”初见扁着嘴哭丧着脸道。   红锦点头,酒是一个坏东西。   “公主,今儿外面很热闹,公主要不要去看看?”绿绮挺高兴地跑进来,腰间的香囊一跳一跳的,看得初见心情也好了些。   “外面怎么热闹了?”初见起身,红锦连忙帮她更衣。   “皇上下旨,说是要选新妃了。这不,刚下朝各家的轿子就到宫门口了。卢公公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混乱的选新妃,个个都是激动万分地想进这皇宫里来。”   初见顿了顿,有些晃神。选新妃?赫连君尧当真开窍了,要接受女子了么?良辰说过没人能逼迫他,所以这样的决定,是他自己下的吧。   “挺好的,红锦绿绮,咱们走,去看看谁会是新嫂嫂。”初见笑嘻嘻地拿了桌上的点心,提着裙子就往外走。   红锦看着公主的背影,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但是她是干练的宫女,自然不会主动去给公主添堵。公主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坏事,她都陪着。   “红锦姐姐,公主是不是不高兴?”绿绮跟在后面,突然奇怪地问了一句。   “怎么会?”红锦看着前面活泼乱跳的初见,摇头道:“应该还好吧。”   绿绮抿唇,摸摸腰间的锦囊,不说话了。   宫门口当真是车水马龙,好多鲜艳美丽的轿子停在外面。这些应该都是国都里的高门女子,不然也不会来得这样快。地方上的秀女应该要坐许久的车才能到了。   初见躲在宫门口望啊望,外面偶尔站着几个寒暄的女子,都是乌发高挽,贵气大方。分明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是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初见同学忧桑了。   同样是女子,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呢?   “请各位待选安静,一一递上名册来供中大夫和掖庭丞阅选。”有尖嗓子的公公喊了一声,外面顿时安静了,丫鬟们各自捧着各家小姐的册子去门口摆着桌子的地方排队。   永元的选秀,或者说是选妃制度没唐宋之后的那么华丽,跟汉代比较接近,手续很繁琐。初见只远远看见了几个好看的姑娘,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是桌边坐着的两个老头子不停地选阅啊选阅。   看人数很多的样子,初见默默地转身回了永乐宫,去小厨房给炖了一盅鹿茸。   赫连君尧正在御书房里扶着额头发呆,突然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抬头一看,果然是沈初见,端着个托盘笑盈盈地看着他道:“皇兄,我给你做了你一定需要的吃的。”   吃的?她做的?赫连君尧挑眉,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是什么?”   “你尝尝看。”初见跑过去用碗盛了碗汤给他:“先看好不好喝。”   很浓的药材味道,不过也很香。赫连君尧奇怪地看了初见一眼,然后接过碗来喝了汤。   “好喝么?”初见眼睛亮晶晶地问。   很好喝,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这丫头的手艺不错,把各种药材的味道融合得恰到好处。   但是某人看着初见这小尾巴要翘上天去了的模样,又有那么一点不爽,于是淡淡地道:“一般。”   哎?她都觉得好喝,才一般?初见撇撇嘴,很天真很无辜地道:“就算是一般我以后也会经常做给你吃的。”   赫连君尧心里一动,抬头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因为看见要进宫的女子很多啊,鹿茸是壮阳的,也好给皇兄补补身子。”初见又盛了一碗汤递给赫连君尧。   “……”   据这天守在御书房外面的侍卫回忆,初见公主不知道在里面干了什么,比平时呆的时间都短,被陛下以极其难看的姿势给丢了出来,配合上惊天动地的一声吼:“滚!”   你才壮阳呢!你全家都需要壮阳!嘉德帝被气得不轻,暗处偏偏还好死不死地传来了荆良的闷笑。   于是奇特的一幕就发生了,公主被丢出来,侍卫们可以说是习惯了。但是没过一会儿,皇上的暗卫荆良大人也被丢出来了。以一条又高又长的抛物线,被丢在了御书房外面的空地上。   皇上今天心情不好啊,不能惹,不能惹。   初见凭着自己的小强精神,爬起来就去找轩辕冲雨狼狈为奸去了。选妃进行到最后还是有看头的,她一个人看多不厚道,还是带上轩辕王爷一起吧,来了就是客嘛。   轩辕冲雨刚从宿醉里缓过来,就被初见扯着满皇宫跑,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刺激。   “公主,能不能让本王先把头发束一下?”轩辕王爷第n次把发丝从嘴里呸出来,无奈地问。   “到了再说。”初见兴冲冲地往前跑。   “那么公主,能不能先让本王把腰带系好?要掉了。”轩辕王爷捏着自己的袍子和腰带,咬牙。   “到了再说。”初见仍旧兴冲冲地往前跑。   轩辕冲雨真想放小金出来咬她啊,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要是其他人敢这样对他,早死了几万回了。   选妃的最终站当然还是朝乾宫,据说会选三个贵人、三个美人、两个容华、一个婕妤、一个昭仪,剩下若还有合意的,可以先定为采女。其他人就随意赐给王公贵族了。   最高的也就是昭仪,据说没有直接封妃的,要按照子嗣和圣上的欢心来升位分。   初见拉着轩辕冲雨选了一旁屏风后面的位置,趁着时间还早,等那群女人折腾到这里,估计也就该用午膳了。于是初见很看得开地让宫人给她搬了个饭桌放在屏风后面,再放两张凳子,就等着上菜了。   轩辕冲雨一脸无奈地将自己收拾好,睨着初见道:“公主怎么会对选妃这么感兴趣?”   初见道:“我好奇不行么?以前没看过选妃,这次好歹是我唯一皇兄的终身大事,不看看怎么行?”   轩辕王爷点头表示认同,但是还是叹了口气道:“你皇兄向来是对除了顾凉月之外的女人没兴趣的,这次不知道怎么想通了。我倒是希望他真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不要再继续折腾自个儿了。”   顾凉月。初见抿了抿唇。这个名字她实在听了太多次了,每个人口中,她都是皇兄的最爱啊,到底会是怎样的女子?   宫人当真放了菜上来,两人也就转了话题,边吃边聊宫中的膳食究竟哪道菜最好吃的问题。   等两人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一群女子静静地走了进来,环佩叮咚作响,顺带进来了一阵香风。   初见低笑,朝轩辕冲雨挤了挤眼睛,两人跟做贼似地一起挂在屏风上往外看。   十二个女子,个个貌美如花,大概就是通过外面那层层手续,最后敲定要面圣的人。效率很高啊,人的质量也高,看样子嘉德帝是的确把一群大臣逼急了,一遇着个口子就全倾而出。   屏风离待选们的位置比较远,初见小声和轩辕冲雨讨论了起来:“你觉得哪个最好看?”   轩辕冲雨看见的只是侧面,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为首的一个紫衣女子的身上,努努嘴道:“那个。”   初见顺着看过去,跟着点点头,紫衣姑娘穿着大方又不张扬,头微微低着,露出好看的脖颈来,发髻高挽,一看就有种书卷气。   “那边那个白衣的呢?”初见一转头看见个好玩的,笑着低声道:“我觉得她很不错。”   轩辕冲雨侧头看过去,差点把自个儿给摔下屏风。   ☆、第一百零四章 似曾相识   那一身白衣的女子,从侧面看过去,当真是像极了顾凉月!站在这一堆待选之中别样出挑,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首饰,就像一件顾凉月的高仿赝品。   “她…”轩辕冲雨顿了顿,嘴边浮起了一丝笑意:“永元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啊,功夫下得不少。”   “嗯?什么意思?”初见只是单纯觉得那姑娘清雅大方,就指出来了而已。不过听着轩辕冲雨的话,怎么背后还有什么事儿一样。   “没什么意思,公主你见过你皇兄失态的时候么?”轩辕王爷摸摸下巴,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失态?赫连君尧么?那人永远跟座大山一样,风吹雨打都不动的,哪有什么时候失态过。初见摇头叹息:“能让皇兄失态的人,目前应该还没有出现过。”   这厮完全没有反省过自己已经让赫连君尧咬牙切齿多少次了。   “嗯,所以等会儿有好戏看。”轩辕冲雨笑眯眯地道:“我赌那白衣的姑娘会拔得头筹,你信不信?”   初见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儿,耸肩道:“信也可以不信也可以,不过他们不是都说皇兄不会对女子动心么?就算那姑娘清雅,也没清雅到让皇兄失控的地步。”   轩辕王爷点头,是啊,是没到那个地步,只是侧面像而已,正面没几分相似。顾凉月那样的绝色,世间能有几个?   但是,仅仅是侧脸相似,那也足够了。   “皇上驾到——”一声唱诺,有人不耐烦地从大殿外面走了进来,看见一群莺莺燕燕集体朝他看过来,心里就更烦躁了。   赫连君尧今天心情很不好,周围的人都知道,所以继荆良被丢出御书房之后,卢公公和萧云都是紧着皮子在伺候这主儿。说是要选妃,可是这一脸深仇大恨的是跟谁过不去啊?吓得几个姑娘都花容失色的。   初见摇了摇头,皇兄这一看就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货,对她都这么不温柔,还能对其他姑娘好到哪儿去?依她看就该选皮最厚的妃子给他,耐摔!   “给皇上请安。”一溜儿人娇弱地跪在地上,初见看着,那白衣的女子好像故意跪慢了半拍。   但是,赫连君尧察觉到了屏风后面有人,正好转过头来看着她和轩辕冲雨,也就没注意大殿里的女子。   初见头一缩,扯着轩辕冲雨就从屏风上下来。他们这偷窥得太明目张胆了,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大型相亲会,要避嫌啊避嫌。   但是,轩辕冲雨正看得高兴,冷不防被初见一扯,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直直地朝初见扑过去了。他手里的蛊盅一松,差点落地,轩辕王爷就急了,一手圈住初见,一手去抓蛊盅。   蛊盅是抓到了,但是整个人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就这么压着可怜的初见以及无辜的屏风往外面倒了下去。   “呯”的一声巨响,把外面的姑娘都吓傻了。娇滴滴的问安声全变成了尖叫,看着倒下来的巨大屏风,以及压在屏风上的…呃,一对男女?   初见很无辜,真的很无辜,百分之百地躺着也中枪。你说你轩辕冲雨倒就倒好了,大老爷们也摔不死你,但是为毛要抓住她?这下好了,姿势极具奸情地扑出来,完全就是毁了一大屋子人的三观,顺便亮瞎了皇帝陛下的眼。   轩辕冲雨冷汗涔涔,脚被扭到了,整个钻心地疼啊,趴在初见身上压根起不来。果然来看人家的好戏是会有报应的,还是现世报!   要是传出去说他堂堂天启六王爷在永元偷窥不说还扭伤了脚,这面子里子是都别要了。   “初见,帮我。”轩辕冲雨咬着牙在初见耳边说着小话。现在看戏神马都不重要了,他要护着他的面子里子离开。   赫连君尧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一早猜到初见玩心重,会过来看热闹,他不奇怪,调皮嘛;拉轩辕冲雨过来,他也不奇怪,凑热闹嘛;可是两个人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前玩的这是什么?鸳鸯滚球?说是摔倒了他也好打个圆场,可是该死的轩辕冲雨你半天不起来压着人家说悄悄话是什么意思?   真当他这儿是戏台子,可以给他们来演一段偷情大戏?!   嘉德帝起身,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把将轩辕冲雨抓起来,轻声问:“王爷摔疼了么?”   初见连忙跟着爬起来,心想力气大就是好,她刚刚还在犹豫要怎么不着痕迹地将人扶起来呢,这下省了   “陛下不用客气…”轩辕冲雨背后冷汗直冒,僵硬地朝赫连君尧笑了笑,立刻转头求救初见:“我们来这里找陛下有事的,不想遇见了选妃,这就先离开了。公主…”来扶我一下啊!   天杀的腹黑的赫连君尧,这扶着他手上的劲儿都快捏碎他的骨头了。他哪儿惹他不待见了?痛死了,生还不能说出来。   王爷要哭了。   初见连忙走过来,瞥了一眼轩辕冲雨的脚,笑道:“反正都看了一会儿了,皇兄的这些个待选个个都十分美丽,其中将来也一定有我的皇嫂。不如皇兄便允了我们在这里看,如何?”   赫连君尧黑着脸看着初见,沉声道:“堂堂公主,不守礼节,还想让朕允你旁观选妃?初见,你是不是太久没抄《女诫》,很闲?”   初见缩缩脖子,她才不闲呢,她还要忙着帮皇兄炖鹿茸。   “陛下说的是,今日之事公主是有不对,所以现在快走吧。”轩辕冲雨脸色都发白了,直冲初见使眼色。   快走吧,坚持不住了,痛死了。   初见瞪他一眼,姑娘我看你脚痛让你就近休息,你还把责任都推我一个人头上?打雷天敢出门么!   轩辕冲雨望天,他现在就想脱离赫连君尧的魔爪,别无他求。   “王爷说的是呢,不如初见就扶您回去吧,看您最近身子虚,要多走动,轿子也别乘,咱们散步回去。”初见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寒光闪闪。   轩辕王爷真的要哭了,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闹够了就给朕安静吧,坐到一旁去。”赫连君尧抿唇,松开了轩辕冲雨,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轩辕冲雨这个内牛满面啊,终于得到救赎了。   初见笑嘻嘻地朝嘉德帝行了礼,也就在一旁老实坐下了。   这插曲来得太突然,结束得太诡异,一屋子姑娘尚未回过神来,等清醒的时候,屏风已经归位了,座位上多了一位英俊的王爷以及一个看起来很活泼的公主。仿佛其他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连卢公公都神色如常,过来宣布。   “十二待选觐见。”   名册放在一旁,其实赫连君尧早让萧云看过了,随意按背景给了位分,这觐见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如萧云所说,这次选妃竞争挺大的,各家小姐也都是一个比一个娇艳。按照他的要求,安静的、知书达理的、乌发如云不蹦跶的,每一个都符合要求。   赫连君尧每看一眼面前走过的人都忍不住点头,这样的才算是女子,他对着沈初见太久,已经扭曲了对女子的认识了。女子就应该文文静静不吵不闹,起码有个女子的样子。   初见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些小姑娘年纪不大,笑容怎么都那么假呢?第一个过去那个,穿一身紫色的,起初还夸她最好看呢,可是看见皇兄一来,整个人都荡漾了啊,恨不得贴上去,又死死压抑着自己。   说好听点儿,是矜持。难听了就是做作。不过不能怪她们,封建礼制在头上压着的呢。   看得无聊了。初见就去戳轩辕冲雨的腿。这厮已经不动声色地自己拧巴回来了,估计就是疼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白衣裳的女子,就等着她走到嘉德帝面前。   “臣女白芷,见过皇上。”白衣裳姓白,声音清清冷冷的也挺好听,行礼的时候稍微侧着身子,婀娜地朝赫连君尧拜下去。   赫连君尧愣住了,抬头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手里端着的茶杯,差一点儿打翻。   “啧,看吧,就说你皇兄一定会失态的。”轩辕冲雨满意地看着赫连君尧的反应,转头得意洋洋地朝初见说。   哪知,转过头来就看见这丫头避开的眼神,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芙蓉糕,却差点咬着自己的手指。   奇怪了,她怎么了?   初见是饿了就从怀里掏出芙蓉糕打算吃的,无意间却瞥见自家皇兄失态的模样,心里一惊,差点就吃了自个儿的手指。   真让轩辕冲雨说中了,那白衣女子让皇兄失态了。可是,为什么呢?   赫连君尧,不是一贯从容冷漠,处变不惊的么?连她对他告白,他都可以云淡风轻地当作没有听见。如今一个待选,就这样容易地夺去了他的心神?   嘴巴里的芙蓉糕好难吃,一定是新来的师傅做坏了。初见硬生生吞了下去,然后抬头再看向赫连君尧。   他已经恢复了常态,只是左手死死地握紧。初见记得,从登基以来,皇兄的左手手腕上就系着一根白色的锦带。   仿佛隔了一层白雾,初见突然就觉得,看不清他了。   ☆、第一百零五章 恋兄情结   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他也从来不会想告诉她。在他人生里她缺席的二十年,该怎么补回来?轩辕冲雨都知道他会有怎样的反应,那唤白芷的姑娘必然有独特的地方。可是,她看不懂。   突然就有那么一点小沮丧。   赫连君尧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女子已经微笑着看了他许久。他抿唇,将茶盏放到一边,淡淡地道:“白芷,算是个好名字吧,昭仪之选配你刚好。”   萧云侧目,皇上这一句话,写好的圣旨就作废了。昭仪之位给白芷,那么其他人的位分又要他重新来排。   唉,真是冤孽。   “谢皇上。”白芷轻轻一笑,眼里满满都是得意,但是却隐藏得极好,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清冷,跟那人更有一分神似。   她可是做足了功课来的,嘉德帝喜欢的女子,她有天生的优势。在这群女人当中,毫无疑问的,没有人争得过她。   其余女子暗暗咬牙,有明得其中原因的,只能叹息。不明原因的,眼里便全是嫉妒。这次选妃之中的最高位分被人拿走,剩下的十一人命运会如何?   初见无聊地低着头,眼睛半闭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轩辕冲雨在旁边观察了她很久了,见她这小模样,也不开玩笑了。小丫头难过起来挺惹人心疼的,虽然他不知道这丫头在因为什么难过。   “公主。”有黄绿宫装的少女走过了御前,顺便走到了初见的面前,极轻地喊了一声。   初见微愣,随即抬头,就看见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水汪汪的眼睛委屈极了地看着她,仿佛等待她救赎一样。   好眼熟啊。初见眨眨眼,想不起来哪儿见过她。那女子咬咬牙,从怀里拿出一颗明亮的珍珠来,圆圆的,好看极了。   珍珠。初见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最开始不是有个什么宁双儿捧着珍珠来求过她帮她给皇兄说好话嘛。这姑娘是想嫁皇兄想疯了,临场都还想贿赂她。   沈初见是谁?会被一颗珍珠贿赂么?当然不会!她只会被一盒珍珠贿赂。   赫连君尧有些心不在焉,后面上来的女子他连头都没抬,也没去看白芷,只垂着眼睛想事情。   皇帝陛下这样的状态,可把一群姑娘急坏了。您头都不抬,选什么妃啊?随意封个位分,这里就必然有人要落选,于是宁双儿就病急乱投医奔初见来了。   皇上那么宠爱公主,她说一句话,自己的位分就有着落了。   初见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心想自己是善良的好姑娘啊,那就帮人家一把吧,事后再收费。   想通了,这厮就看着宁双儿道:“姑娘天堂饱满,地格方圆,旺夫相啊。”   这一声嘹亮的,大殿里的人都望过来了。赫连君尧也回了神,挑眉看过来,扫了宁双儿一眼。   宁双儿有些不知所措,捏着裙角反应了半天才跪下朝初见行礼:“多谢公主夸赞。”   赫连君尧跟看怪物似的看着初见,这丫头什么时候会看相了?还旺夫,明摆着给他推荐人。宁双儿,宁上卿的女儿,家世是不错,人就单蠢了一点,收进后宫也无妨。   十二个人都见完了,写好的圣旨又不能用了,赫连君尧沉吟了一下,直接开口道:“除白氏为昭仪之外,宁氏端庄,封为婕妤。佟氏刘氏,封为容华。姜氏王氏李氏为贵人,韩氏方氏钱氏为美人。”   大殿里安安静静的,十二个人,只有一个人落选。男子好听的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众人心里都有些震撼。   他刚刚分明头都没抬,却记下了这么多人的姓氏,还就分好了位分。常人的记性,怕是没有这么好。   初见觉得,赫连君尧搞不好就是古代的天才,天生智商甩人家一个太平洋的那种,很有可能。   不过,她没有想到,唯一落选的那个女子会是最开始他和轩辕冲雨都觉得好看的那紫衣姑娘。   初见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是十一个人脸上都是笑容盈盈,只有她一个人红着眼眶,自然就是她没有选上了。多好看的姑娘啊,看衣着身家也不低,怎么就不得赫连君尧待见了?   “至于沐氏,相貌虽好,妖媚太过,不适合在天子身侧。”赫连君尧看着紫衣女子,静静地道:“沐小姐可回家另择好的归宿。”   沐晚晴死死地咬着下唇,身子抖得初见都觉得好可怜。没被选上就算了,还被说什么妖媚太过。皇上都这样说,以后哪个高官家敢娶她?再怎么样,她也是丞相的女儿,本以为昭仪非她莫属,却不曾想有这样的变故!   她哪里惹圣上不开心了呢?   众女一起拜谢圣恩,沐晚晴也拜了下去,长长的指甲都快将自己的手掐出了血。   初见小声地问轩辕冲雨:“是不是皇兄见人家太漂亮了,怕成了祸水,所以才不要的?”   轩辕王爷侧过头来,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初见一会儿,无奈地道:“你觉得这沐小姐再漂亮,有你皇兄漂亮么?”   赫连君尧冷眼扫了过来。   初见打了个寒战,连忙摇头,皇兄最漂亮了,没哪个女子比他漂亮的。   “所以不是沐氏自己的问题,是她的姓氏问题。”轩辕冲雨抚摸着手里的蛊盅,嘴里啧啧有声:“沐丞相家也是一门的好相貌。”   嘎?沐丞相?初见眨眨眼,沐卿那混蛋不也是沐丞相的儿子么?这么说来,这紫衣姑娘是沐卿的姐姐或者是妹妹?   既然有亲戚关系,那干嘛还排挤人家?   轩辕冲雨伸手往初见脑门上弹了一下,叹息道:“凭你的脑子是想不明白的,别想了,只管想等会再去吃点什么好了,免得你脑子打结。”   初见怒,虎牙都亮了出来。脑子怎么打结,你打一个我看看啊!   “请各位娘娘随奴才来,会有内务总管分配太监随侍,再领各位娘娘去各自的宫殿。”卢公公弯着腰说完,便带着这群红红绿绿的姑娘出去了。   沐晚晴羞愤交加,朝嘉德帝行了礼,也慌忙退了出去,哭着出宫了。   “真可怜。”初见摇摇头,看着这里结束了,便拍拍衣服站起来,朝着赫连君尧道:“看完热闹了,真的很热闹。皇兄一定还要忙,我就和王爷先退下了。”   赫连君尧冷哼了一声,看着这越来越亲密的两个人,沉声道:“朕与王爷有事相商,初见你先回宫请收藏、推荐。”   轩辕冲雨干笑着看向初见:“公主先回去吧,改天请本王用膳请收藏、推荐。”   初见眼睛一瞪,老子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轩辕冲雨满眼泪,本王今天因为你这么狼狈,你不该请吃饭?   初见翻个白眼,那是你自己笨,为什么要算在我头上?   轩辕冲雨,……不管,就是要算在你头上。   皇帝陛下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垂了眸子道:“初见,你再不走,下午便在御书房抄《女诫》。”   除了抄《女诫》,这厮没有其他的惩罚办法了是吧?初见鼓嘴,提着裙子就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轩辕冲雨看着那丫头的背影,脸上笑意未褪,转过来问赫连君尧:“陛下有何事?”   赫连君尧淡淡一笑,靠在椅子上轻声道:“没什么事,就是想你坐在这儿。”   轩辕冲雨:“……”   皇帝陛下,您太任性了。   初见刚走出朝乾宫,宁双儿就扑了上来,高兴得脸都笑皱了,拉着初见直喊:“公主公主,双儿以为您不愿意帮忙了呢,原来公主还是念着我们的情谊的。”   这一喊,周围好多人就看了过来。刚刚初见长公主帮了宁双儿,众人心里都有不满。眼下宁双儿这么张扬,难免就让人心里有了芥蒂。   顺带的,对长公主也就有芥蒂了。   初见被她扯得手都疼了,无奈地道:“宁小姐,啊不,宁婕妤,本宫只是说你有旺夫相,没有帮你什么,不用谢我,顺便放开我吧。”   宁双儿脸一红,连忙放开初见,却还是喜不自胜。她是除了那白芷之外位分最高的人,也是有自己单独宫殿的人,真是开心死了,一定要让爹爹送好多宝物给公主。   初见甩开宁双儿继续往前走,莫名地就看见了一顶轿子。女子用的轿子,悠悠地行在宫道上。   奇怪了,会是谁,在这宫里乘轿子?以前除了她,这宫里没女主子。今天…喔,想起来了,那个叫白芷的昭仪吧,这么快就开始乘轿了,她都是走回去的呢。   皇兄果然是很宠爱她。   初见低头,匆匆从轿子旁边跑过去。轿帘掀开,白芷看着初见公主的背影,微微一笑。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坐在秋千上的时候,初见知道自己还是忧郁了。皇兄说过不选妃,如今却已经有十一个女子进宫了。那么以后,会不会他就慢慢地爱上一个人,给她无尽的宠爱,渐渐地,也就慢慢离开自己了?   最后的兄妹情谊都不剩多少,真是太苦涩。直白地说,她讨厌别人抢她的皇兄,更不喜欢在皇兄的心里,那些人比她重要。   不能说爱情,那便说亲情好了,她有严重的恋兄情结!   ☆、第一百零六章 织云之楼   嘟着嘴回到永乐宫,初见刚踏进主殿,一抬头就看见她的大厅里摆了一张桌子,三个人正懒洋洋地打着扑克。   “咦,公主回来了。”良辰抬手跟初见打了个招呼,懒洋洋地抽出两张薄木片:“一对王。”   “回来了就说明选妃结束了嘛。”沐卿回头看了初见一眼,笑眯眯地道:“看公主的样子心情不好啊。”   纳兰绝将手里剩下的牌丢在桌上,一对王都炸了还打什么打。“公主心情不好肯定是因为陛下,不过等会儿让厨房给她做点小点心就好了。”   初见的表情先是(⊙o⊙),再是(。╰_╯!)。   这几个混蛋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消失这么多天,一回来就是来打斗地主的?还占着她的地盘!   “每人一百两茶钱!”长公主炸毛了,插着腰俯视着坐着的三个人,再看看旁边端茶递水的红锦和绿绮:“我一不在你们就使唤我的丫头?统统交钱来!”   良辰和沐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没钱!”   纳兰绝默默将自己身上的玉佩什么的揣进怀里,藏好。   初见咬牙,走过去一拍桌子,茶杯都抖了抖。   “姑娘我今天心情很不美丽,你们偏要送到枪口上来是么?没钱也行啊,我下午就出宫去购物,统统让他们把账单往你们三人府上寄!”   良辰嘴角一抽,连忙把初见拉下来坐着,小心地顺着毛,笑问:“这是怎么了?咱们陛下不就是选个妃么?选了也不一定宠啊,乖,公主息怒。”   息你个大头鬼的怒!这仨明显还是不知道今天选妃发生的变故。初见闷着不作声了,干脆把头放在桌子上装死。   沐卿伸手戳了戳她,“公主,要一起来玩斗地主么?”   初见扁嘴,没心情了。不过看见沐卿,她的好奇心又起来了,连忙抬头问:“你家有人今天也参加选妃了吧?”   沐卿眼神一暗,别开头道:“应该是有的,大概是将大姐送进来了。”   沐晚晴,高傲又凌人的大姐,他们素来关系不和,年少时候受她的欺负不少。现在父亲估计是见着自己权力有些瓦解,赶忙就将沐晚晴送来巩固地位吧。   可惜,公子大概不会买他的账。人老了就是老了,有些东西死抓着不放,也只会枯萎得更快而已。   “可怜的,今儿皇兄对你大姐可一点也没客气,我都在想你大姐是不是得罪过皇兄。好歹是丞相的女儿,居然没选上,还给人差评,以后她都不用嫁人了。”初见支着下巴说了一句。   沐卿一愣,转头看了初见一眼,眼神有那么一刻的呆滞,随即又暖暖地笑了。   公子真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啊。   “除了她,选妃仪式上就没有别的趣事么?”良辰打了个呵欠,眼下的黑眼圈看起来真是像熊猫一样了。   “有啊。”初见垂了眼,轻声道:“有个叫白芷的,皇兄看见她,差点摔了茶杯,还封了最高的昭仪。”   三人都是一愣。   纳兰绝好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看了其他两人一眼,他们都只能想到一种可能。能让公子失态的话…   “长得和顾凉月很像吧!”良辰没好气地哼了哼。   初见张大了嘴,果然又是顾凉月啊,这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赫连君尧这么痴迷?看见相似的人也能另眼相看,还真是…   真是让人羡慕啊。   纳兰绝看着初见的神色,有些不忍地摸了摸她的头。从学院到皇宫,沈初见在他心里一直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天真活泼又调皮。可是偏偏喜欢的是公子,那遥不可及的人,喜欢着会很辛苦。   “选妃之后一般有宫宴的,正好我们最近都忙完了,不如今天就陪初见去做一身衣裳好了。”纳兰绝温和地开口道:“城中心最近开了一家织云楼,口碑很好,据说有的料子比宫中还名贵。良辰兄最近富裕,替公主做一身衣裳应该不难。”   良辰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荷包,往沐卿背后一躲,哼唧道:“你以为织云楼一身衣裳很便宜么?家门低一点儿的穷其一生都做不到一套衣裳呢。”   初见趴在桌上,哼哼了两声,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呆萌极了,嘴里喃喃道:   “我自己一个人呆在宫里也行。”   这语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良辰有那么点儿不忍心,瞟了初见好几眼,看她实在挺没精神的,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道:“算了,出宫去玩吧,那织云楼还有很多首饰,女子一般都喜欢的。”   初见同学得逞地奸笑两声,立刻蹦起来勾搭住良辰的胳膊,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凄然之色,笑嘻嘻地道:“好哥们,够义气,走吧。”   良辰:“……”   他这又是造了什么孽。织云楼的东西真的是死贵死贵的,让这丫头去一趟,他前些日子赚的钱非得都搭进去不可。   沐卿一展扇子,连忙跟着他们往外走。纳兰绝考虑得周到一些,还让一旁的红锦去给陛下报个备。   初见的出宫令牌是被收了的,不过不怕,有这三个人在,混出宫怎么也够了。新帝登基,良辰他们最近都在忙各自的事情。但是他们是新朝的功臣,亦是皇上的心腹。除了沈初见之外,没人敢得罪这些人分毫。   真是交到一群好哥们。   嘉德帝听闻公主出宫,是跟着那三个人一起的,也就没多反对。至少不会出什么事,他手里还有大堆的事情要做,晚上的宫宴,也要费点心思呢。   于是一辆低调的马车,载着四个人,就这么往织云楼去了。   上天织云锦,手巧自天成。   织云楼很霸气,初见抬头数了数,总共有四层楼。在这古代四层的建筑物可不多,而这楼高且看起来十分贵气,石狮镇楼,飞檐带燕,门窗无一不是精雕细琢的。地理位置又在这国都的中心圈儿,怪不得说很贵了。   初见目前穿的都还是以前的初见公主惯常穿的宫装,一水儿黄色,鹅黄嫩黄浅黄,她十分怀疑这公主是不是有恋黄癖。不过黄色清爽,看起来也大方干净,初见也没啥意见,穿着舒服就行。   但是有人花钱做新衣裳,不做白不做。   刚走进织云楼,就有一身绮罗的妇人迎了过来,微笑着问:“几位大人有什么需要?”   良辰把初见往前面一推,嫌弃地道:“十娘,给她做身衣裳,起码看起来有个女人的样子。”   被唤作十娘的妇人笑了笑,引着初见往楼上走,边走边道:“姑娘看起来一股子机灵劲儿,良辰大人说话未免不中肯,哪里不像女人了?挺水灵的。”   尤其身上衣裳的料子,那也分明就是宫中才有的。虽然是常服,但是也很精致。   初见笑眯眯地看了下面三个人一眼,听见没有?姑娘水灵着呢!   良辰撇嘴,还水灵呢,水鬼还差不多。   这织云楼内部装修也是奢华,成匹成匹的上好布料被当成装饰挂在墙上,看起来不觉杂乱,只觉得乱花迷人眼。一楼是给人休息喝茶的,二楼则是上好的绸缎布匹,三楼是首饰钗环,四楼则不知道是什么。   踏上二楼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小姐在挑挑拣拣了。台子上放着的布匹触感都非常好,花纹也精致大气,当然,价格也能吓死人。一匹最便宜的绸子,也要一百两。要做一套的话,指不定要花多少钱。   不过用良辰的钱,又不是她的,初见同学十分心安理得。   十娘陪在初见身边帮她选,她猜得到这位姑娘的身份,但是也不说破。生意人有生意人的手段,能与皇家的人攀结关系自然是好,但也要小心别得罪了。   能到织云楼里的,自然都是高门女子,比如一旁正在看布匹的白家二小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跟她大姐一样飞入皇宫了。   初见看了半天,估计是黄色穿久了已经习惯了,还是只有那匹浅黄色绣云图案的料子最合心意。于是走过去抱起那料子,对十娘道:“这匹吧。”   十娘一笑,刚想夸这姑娘眼力真好,便听得一个女子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过来:“那匹料子是本小姐在选的,你懂不懂先来后到?”   初见左看看,右看看,发现那女子是冲着自己这个方向喊的,于是疑惑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在跟我说话?”   白兰皱紧了眉,道:“不是你是谁?本小姐正在挑选,还没决定要哪一匹,你凭什么先把这匹拿走了?”   错过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初见直撇嘴,看着那十三四岁的姑娘,也懒得跟她吵,只心平气和地道:“你又没有付银子,也没有拿着它,凭什么我就不能买了?公平买卖,这家店又不是你开的,为何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白兰旁边陪着的女子赶紧打圆场,道:“白小姐,你看看这些,不比那黄云锦逊色的。”   “本小姐要那一匹!”白兰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地道:“分明是我先来,凭什么让她抢我的东西?要本小姐让?不可能!”   ☆、第一百零七章 白家小姐   二楼上还有几个在选布匹的世家小姐,听见白兰的怒喝声,都纷纷围了过来。今儿才传出白家大小姐入选昭仪的大喜消息呢,白家是风头正劲的时候,谁会选择在这时候去惹这白家二小姐?   初见抱着黄云锦,很是无辜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这丫活生生就是一蛮不讲理的富二代啊。其实也不是多喜欢这黄云锦,只是别人要是拿去,她就不高兴,幼稚极了。   “拿来!”白兰伸手,睨着初见。   “不拿。”初见扯着嘴角笑了笑,转身将怀里的黄云锦交给十娘,淡淡地道:“去帮我量身做一套衣裳吧,如果你们真像说得那样快的话,我晚上便刚好可以穿。”   十娘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一想几位大人还在下面,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朝初见鞠了个躬就接过布匹就往下走。   “站住!”白兰几步跑过去拦住十娘,微眯着眼睛道:“十娘,开门做生意,可要有点眼色。本小姐今天是来替我刚入宫的姐姐选贺礼的,晚上就要送过去。都说这织云楼的东西是精品,没有第二件。本小姐看上的,自然就是姐姐看上的,难不成你要与宫里的娘娘作对么?”   十娘一愣,转头看向初见。这位白小姐太过嚣张,可是那位居然也沉得住气,她还以为公主应该比小姐更加蛮横不讲理的呢,今日看来,非也。   有意思了。   “织云楼背后有人撑腰,但是也不好明目张胆与皇室作对吧?”旁边站着的几个姑娘看初见虽然穿着华丽,但是很面生,便以为初见是其他小城镇来国都游玩的富家千金。该站队的时候,绝对要站在强的那一边。   “十娘,还是将锦布给白小姐吧。”   初见站在旁边看了白兰半天,不美丽的心情突然就美丽了。出门能遇见这种野鸡一样的丫头,看着她张牙舞爪尾巴翘得老高,也是一件特别滑稽的事情。更有趣的是,这人居然是白芷的妹妹。   那个白芷看起来就一脸聪明,这妹妹怎么就那么蠢呢。   而且,两姐妹长得一点也不像。   “款式我亲自画图,十娘,让人来量身吧。”初见不咸不淡地说着,将某个人的淡定从容学像了七分。   啧啧,看吧,对外人她也是可以很高贵冷艳的!吵架的都是泼妇,无视对方才更占上风。虽然她心里已经问候白家的祖先从一代一直问候到了十八代。   十娘恭敬地应了一声,白兰更加气急败坏了,指着初见的鼻子道:“你当本小姐是死的不成?态度嚣张无礼,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国都!就算你有钱,本小姐照样可以捏死你。”   国都是靠权说话的,在这里得罪了她,下场也不会好。   初见想了一会儿,喃喃道:“好像我家是挺有钱的,房子都那么大,哥哥还娶十一个小妾。”   白兰怒气腾腾地瞪着初见。   本来就一匹布,她让给她就完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越闹她自己越生气,这该死的丫头,回去一定让爹爹查清楚身份,她要弄碎这脸上的冷静,让她跪地求饶!   一直被父母姐姐宠着长大的白小姐,可没见过谁敢这么忤逆她的!   有绣娘静静地从白兰身边走过,去给初见量好身子。十娘被挡着下不去,但是也不急,静静等着看那位主儿会做什么。   刚在量腰围,旁边的小姐便走过来“不小心”撞开了绣娘。初见侧头看过去,那人也不多说,就笑着站到白兰身后去。   白兰眉头终于松开一些,走到初见面前,冷笑着道:“看你这副高傲的样子就挺不舒服的…”   没等她说下句,初见就点头:“我看你这泼妇的样子也挺不舒服的,胃里直恶心,所以麻烦让开一点,口水都要飞到我脸上了。”   “你!”白兰脸色一沉,一巴掌就扇了下来。她跟她在这里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直接毁了她的脸,看她还怎么得意!   啊拉,好暴力!初见往旁边一躲,脸侧却还是被这二小姐的指甲给划了一道长长的红痕,片刻就肿了起来。   玩过头了。   初见收了神色,看着周围这么几个姑娘她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只得蹭到窗边,大喊一声:“良辰沐卿纳兰,有泼妇!快救我!”   唉,这样喊真是没出息极了,但是谁会知道在这儿遇上这么个瘟神。白家的人,真的都不讨人喜欢。   楼下正在喝茶的三位听见这声音,都是一顿。纳兰最先反应了过来,连忙朝楼梯走去。良辰更直接一些,出门,往二楼的窗户上飞。沐卿则是摇着扇子慢慢地跟在后面。   那丫头又整了啥事儿出来?   “搬救兵?呵呵,本小姐怕你不成?”白兰娇笑两声,一挥手,就有丫鬟往三楼跑,叫了几个男子下来。   良辰刚翻进窗口,就看见初见那小丫头站在窗边,周围围着一圈儿人,为首的一个小姑娘叉着腰,一脸傲气。   啧啧,这是被欺负了么?   纳兰走上二楼,三楼的人也刚好下来。一对上面,那人一顿,连忙行礼:“小侯爷,怎么会在这儿遇见您了?”   二楼的中间正围成一团,纳兰绝扫了这人一眼,白家三少爷,没太多印象,于是点点头就算了,也没回答他,走到人群里去看热闹。   白兰看着良辰,挑眉对初见道:“这就是你的侍从?”   初见眯了眯眼,点头,占良辰个大便宜也不错。   良辰常年跟着赫连君尧,这些小姐自然不认识他,但是他脑子里却有这些人的资料。白家二小姐,国都里出了名的小泼妇嘛,初见那一声没喊错。   但是白家,良辰顿了顿,不与白兰争辩,直接过去抱起了初见。   白家还是暂时不要动比较好。   “小姐,侍从我不介意带您回家。衣服嘛,什么时候都能再做,但是被狗咬一口可不是好玩的。”良辰笑眯眯地对初见道。   白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人是在骂她,气得脸通红,转头看见自己的弟弟白风下来了,连忙拽过他,急声道:“你不是有爹爹给的精卫么?白风,帮姐姐教训这不要脸的女人!”   在她说话的空隙,良辰已经抱着初见从二楼跳下去了。   白风只看见良辰的背影。   沐卿和纳兰绝在人群里站了一会儿,听着那白兰的话,微微顿了顿,然后相互看了一眼,便往楼下走。   “二姐,大姐刚刚入宫,你别这样张扬。”白风往人群里看了一眼,没看见小侯爷了,但是还是有些担忧:“那人什么身份你都不知道,就这样蛮横,迟早给大姐惹祸。”   白兰冷哼一声,走到窗边看着已经失去那两人踪迹的街道,阴狠地道:“能有什么身份,再让我看见,绝对好好教训一顿,敢抢本小姐的东西!”   “对了,十娘,黄云锦本小姐要了,给我包起来。”白兰回头,得意地朝十娘道。   可是,十娘站在那儿,手里的黄云锦已经不见了。她盈盈一笑,轻声道:“白小姐息怒,刚刚纳兰小侯爷在这儿,把黄云锦买走了。小姐可以再看看其他的东西。”   什么?!   …   良辰抱着初见走了好久,才发觉怀里的人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闷着头靠着他。   “公主?”沉默不是她的风格啊,良辰停下步子,将初见放下来,疑惑地看着她。这丫头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可是,不看还好,一看就吓了一跳,她的左脸上居然被刮了好长一道红痕,现在还红肿着,看起来很惨。   “你怎么不早说她伤了你?该死!”良辰眼神一沉,立刻转身往后走。连公主都敢动,这白二小姐是有多张狂!刚刚就该看见的,该直接将那白兰从二楼丢下去!   “良辰。”初见唤了他一声,扯着他的袖子没让他走了。低声道:“跟个智障脑残小妹妹计较什么,以后整死她的机会多的是。既然都离开了,还何必回去惹一身骚。回宫吧。”   “可是…”良辰脸色难看得紧,就这么回去,公子会不会杀了他?   初见不说话了,闹了一场只觉得有点累。白家,白兰,白芷。总觉得是些让她和平生活变得不如意的东西。赫连君尧,当真会喜欢上那个白芷么?那么白兰就是他小姨子,小姨子和妹妹,他要帮谁?   真是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心里的难受有了个缺口,这会儿就统统往上冒。今晚的宫宴之后,说不定皇兄还要临幸谁呢。   一想着这种可能,初见心里就跟破了个大窟窿似的,风直往里灌。   “初见。”纳兰绝和沐卿也追了上来,纳兰手里还抱着刚刚的黄云锦,看着她这模样,也吓了一跳。   “没事吧?”沐卿皱了眉。   初见摇头,沉默了一会儿,给了他们一个龇牙咧嘴的笑:“回宫吧,时候不早了,回去换一身礼服就去宫宴。”   三个男子跟在她身后,心里各自有计较。今晚宫宴必然会热闹极了。   不过,最该担心的,还是他们三个自己的下场吧…   ☆、第一百零八章 结下梁子   回宫去换了身衣裳,红锦绿绮都被吓了一跳。那红痕有一点儿破皮,到现在都还没消肿。初见不禁在想,那丫头是不是在指甲里藏毒了?   红锦想帮她扑粉,初见给躲了。有伤口还用铅粉,她还不想死那么快。新衣裳没做成,直接穿一套银蔷薇滚边的黄色宫装,梳了朝凤髻。脸上没用脂粉,看起来也还不错。   “公主,白二小姐晚上也会出席哎。”良辰靠在永乐宫主殿的门边,看着初见收拾好了,便同她汇报:“据说白大小姐很疼她的妹妹。”   “唔,是么。”初见应着,慢悠悠地往外走:“肚子饿了,先去聚贤阁吧。”   宫里内宴大多在聚贤阁,初见对这个名字很想吐槽,明明聚起来的都是姑娘,贤什么贤,还不如聚艳阁来得贴切。   许是因为愧疚心理,沐卿去问楚云起拿消肿的药了,纳兰绝和良辰倒是一直等着她,跟她一起去宴会。   “初见,拿出架势来,后宫众人的第一次聚餐喔,被人小瞧了的话,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可不好过。”良辰友情提示。   初见点头,低声道:“看你们这模样,我都要以为去的是地狱不是宴会了,两位帅哥,放轻松,除了皇兄没人动得了我的。”   纳兰绝微微一笑,不说话。良辰也只是咕哝两句,就充当起了长公主的随身侍卫。   聚贤阁热闹极了,初见出门已经够早的,想不到来这儿一看人都快满了。除了赫连君尧和白芷没有来,其余的人都来了。   长公主的位置在皇帝的右侧,初见刚去坐下,宁双儿便又走了过来,眉眼带笑地看着初见道:“公主安好。”   看着样子,是对自己现在的生存状态很满意嘛。初见冲她笑了笑,也没说话。宁双儿便俯下身子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为了答谢公主,公主回去的时候,有惊喜哦。”   她一句话帮她争取到了婕妤之位,报答是应该的。   初见笑眯眯地点头:“回去我看看到底惊不惊喜再谢你。”   宁双儿掩唇一笑,刚想再说却看见了初见脸上的红痕。   “这是…”一看就是人打出来的伤啊,谁这么大胆子?   “皇上驾到——”不等她多问一句,卢公公的声音便在外面响起。众人立刻都站起来,在原位置行礼:“皇上万安。”   “免礼。”嘉德帝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身后跟着白芷。   众人都有些惊奇,皇上居然会和白昭仪一起来,这是何等的宠爱啊。   坐在席末的白兰偷偷打量着赫连君尧和自己的大姐,心里满满都是得意。看来大姐真的很得宠,白家的势力,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各自落座,赫连君尧的目光扫过初见,打量了她一圈儿,又转开头去。初见是右脸对着他坐的,左脸自然看不见。还以为她完好无损回宫的呢。   “皇上,请恕臣妾任性妄为,将家妹给带了来。”白昭仪出列,盈盈跪在君王面前,道:“妹妹没见过多大的场面,从小又没有母亲,是臣妾带着长大的。所以…”   她的语气很真诚,甚至有点害怕责罚的慌张。但是这行为是大胆极了,敢在家宴之中将妹妹带进来,又明目张胆地请罪。白芷的目的只有一个——炫耀。   她赌赫连君尧不会责怪她,那么她在后宫里的地位,就牢不可破了。能让嘉德帝容忍其任性的女子,必然在这后宫扶摇直上。   “白昭仪的妹妹,想来也是知书识礼的。”赫连君尧睨着下面跪着的白芷,没有多余的情绪,不咸不淡,让人猜不透心思。“让她上来面圣吧。”   白芷被赫连君尧的声音震了震,随即却笑了,回头朝白兰看了一眼,白兰便乖巧地走上了御前。   “臣女白兰,见过皇上。”哪里还有白天的泼妇劲儿,现在的白兰又娇羞又懂礼,看起来真高档。初见在一旁端着茶杯,微微眯眼地看着她。   白芷这分明是在为自己的妹妹争取机会,想姐妹共侍一夫?真有趣。   “嗯。”赫连君尧也没有什么反应,夸奖一句都没有,便道:“回去坐着吧。”   白兰一愣,咬牙。她的容貌比大姐更为艳丽,虽然年纪小了一点,但是也是众人公认的美人胚子,竟这样入不了君王的眼么?   白芷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替白兰谢过恩便起身,坐在了君王的左侧。   白兰闷闷地起身,刚打算回座位,便听得一声口哨从旁边传了过来。   “这不是白二小姐么?一会儿没见就变得好温顺呢。”初见笑眯眯地嚼着花生米,看着下面那明显精心打扮过,结果皇兄一眼也不多看的人,万分同情地道:“可惜了,再好看的布料裹你身上也是锦布的草包,半点看头都没有。”   刚刚还有些声音的大殿突然安静了下来。白芷皱眉看向初见,不明白怎么就突然针对上了自家妹妹。白兰一抬头,则是吓了一大跳,目光里怨毒又恼恨:“你怎么在这里?!”   老子当然在这里!老子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初见咧嘴笑得开心,看着白兰,道:“本宫是长公主呢,来,快跪下磕头行礼。”   白兰神色一僵,长公主?赫连初见?   嘉德帝的神色终于有了点波动,看着面前这两人的互动,微微勾唇,端着酒杯看好戏。虽然不知道她们是如何认识的,但是看起来,他的皇妹好像很不喜欢这白二小姐啊。   白兰求救地看向自家大姐,她才不要给这丫头跪。织云楼的账她还记着呢,就算是公主,等有一天大姐当上皇后,照样弄死她!   “长公主如何认识家妹?”白芷开口,转移了话题:“家妹可是第一次进宫呢。”   初见侧头,对着白芷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道:“下午出宫,差点被你妹妹赏一耳光毁容了呢,还说虽然本宫家里有钱,但是要在国都弄死我也是易如反掌。本宫倒是好奇了,白家不是清誉甚好的名门望族么?怎么人命在你妹嘴里就这么容易取啊?”   几句话,赫连君尧就变了脸色,起身走到初见身边,扳过她的脸来看。该死的,这也是差点么?这么长的红痕。   白芷脸色变了变,看着君王的动作,本来要反驳的话都统统吞回了肚子里,垂着眸子道:“家妹顽劣了,是臣妾疏于管教,臣妾愿意替妹受罚。”   这发展有点戏剧性,在座的新妃们都看得津津有味。白芷自持甚高,可是初见长公主一贯是君王的心头肉。这一回合,谁输谁赢?   皇帝陛下压根没听其他人说什么,沈初见他都没舍得打,白兰算是什么东西?这指甲长的,也不怕折断!   “你身边的人呢?为何没护好你?”赫连君尧沉着声音问。   初见本来是想告个恶状啥的就可以了,但是看样子皇兄很生气,捏得她下巴都痛了,红痕更像要烧起来似的。   “他们当时离我比较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很正常啊。”初见干笑两声,迎着赫连君尧的目光,有些心悸。   良辰和纳兰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逃离现场了,这时候出现在公子面前绝对是不明智的选择。   “白家二小姐,白兰是吧?”赫连君尧回过头来,冷冽的眸子扫向下面站着的那女子,沉声道:“伤了公主,还口出狂言,白家的确是没有教好。”   白芷呼吸一滞,极快地看了帝王一眼,又埋下头去不做声了。   “皇上,是她先…”白兰不甘心地想辩驳。分明是她更嚣张,她抢她的布在先,凭什么要骂她?   “萧云。”嘉德帝伸手拂过初见脸上的红痕,轻唤道:“将白二小姐带出去,公主脸上如何,十倍还她。”   侍卫总领萧云从旁边站出来,半跪在地上应了,便抓住白兰往外走。   十倍还她?白兰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挣扎道:“不,不,皇上,臣女没有错,您不能这样偏心!”   “皇上。”白芷也忍不住跪了出来,轻声道:“家妹必然不是故意的,皇上,臣妾就只有这一个妹妹,请皇上开恩。”   一旁的宁双儿看了许久,低声冷哼:“真当自己是谁了,皇上凭什么为你修改命令。”   白芷背影一僵。   赫连君尧也没看她,连她说什么都没听,只是打量着初见的脸,小声在她耳边道:“本来就难看,这下更难看了,朕要怎么把你嫁出去?”   初见一顿,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随即笑了:“皇兄不必担心,我又不靠脸吃饭,毁容了也嫁的出去的,不信你唤轩辕王爷来,看他愿不愿意娶我。”   轩辕冲雨跟她说过的,他们是最合适当夫妻的人,对各方面都好。只是没那么相爱罢了。   嘉德帝的脸色沉了沉,捏着初见下巴的手就是一紧。   嗷,她的下巴要掉了!   “大姐,大姐!”白兰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远,白芷更是咬破了唇。皇上这模样,是不打算放过白兰了。   为什么?就因为公主脸上的红痕?当真如传闻所说,君王甚为宠爱公主,无法无天么?   那自己斗不斗得过赫连初见?   白兰她救不了了,但是那是她最疼宠的妹妹,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一百零九章 宫宴之上   席间一时安静,所以外面的惨叫声也就更加清晰。   白芷脸色有些发白,但是看着赫连君尧的神色,也不敢多劝一句。她虽得他殊宠,却也没弄明白帝王心,妄自行动若是惹他不快,自己得不偿失。   每个人都呈雕像状坐着,动也不敢动一下。嘉德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靠着椅背,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听白兰惨叫了几声。只有初见同学一个人撒着欢儿地在吃餐前冷盘,一点也没被那毛骨悚然的尖叫影响。   冷盘吃完了,外面的惨叫声也就弱了。赫连君尧微笑着开口:“各位都是高门之女,宫中规矩不用朕细说。若是谁犯了规矩,朕不会徇私。也希望各位和平相处才好。”   众女纷纷应声,一个个坐得端庄极了。后宫这时候只有她们十一人,虽然有的人位分低,但是也是有机会见龙颜的,现在若不抓紧机会,等到以后人多了,再想出头就难了。   后宫女子向来的目标只有三个个:后位、圣宠、子嗣。能得其一,也就不枉她们在这宫里葬送年华。   宴会开始,三位美人亲自换了舞衣起舞。总归是内宴,只有圣上和嫔妃外加一个公主,所以跳舞也不算太难为情,能让皇上看见自己就行。   赫连君尧让初见将她的桌子搬过来了些,然后帮她夹菜玩儿。后宫的节目舞蹈都无趣得很,他还不如拿筷子夹着肉逗沈初见呢。   白芷从白兰出去之后就安安静静地坐着,脸上没有表情,低垂着眼。宁双儿在她旁边看着,忍不住又开了口:“昭仪娘娘这是在担心白二小姐么?”   眸子微睁,白芷侧头冷冷地看了宁双儿一眼,道:“宁婕妤,食不言。”   宁双儿脸色一沉,冷哼一声:“矫情!”   她就不信席间皇上若是找她说话,她也能说个食不言!有几分像那个人,还真当自己是那个人了不成!   白芷继续发呆,面前的菜都没动几口。反观初见那张桌子,嗯,吃得挺干净的。   赫连君尧忍不住道:“你也太能吃了,若不是在这里,谁养得起你?”   初见嘟嘴,捏捏自己的肚子,嘀咕道:“自己养自己啊,有什么大不了的。”   赫连君尧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信你就是傻子”几个大字。   初见龇牙。   她其实想过万一有一天要是离开这富贵窝要靠什么为生。其实自己会做的挺多吧,可以做很多小孩子的玩具,保管这里没有。也可以做好吃的,还可以做化妆品。   啊,对了,说起化妆品,现在后宫女人也有了,市场也有了,她等会要回去研究一下,用什么把铅粉给代替了。她们嫌命长,她还怕赫连君尧误食呢。   女子就该像她一样素面朝天才安全嘛。   “皇兄,晚上你会去哪里?”初见小心眼地问了一句。   赫连君尧侧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自然是朝乾宫。”   看透她的小心思实在太容易了,这丫头一直在担忧什么?怕他宠幸谁么?可事实是这群女子只是来装饰后宫的,还有…   “啊!”白芷突然叫了一声。   大厅中间三个美人正在跳扇舞,但是不知是甩的力气大了还是怎样,一把扇子脱离了韩美人的手,直往白芷的方向飞去。   韩美人脸都吓白了,舞步一乱,跌坐在地上。那扇子柄打在了白芷的额头上,红了一小块。   赫连君尧一愣,看着地上的韩美人,皱眉道:“你做什么?”   白芷捂着额头,倒不是痛,只是当着这么多的人被扇子砸到,脸面上过不去,眼里渐渐就有了泪光。   “嫔妾…嫔妾不是故意的。”韩美人脸色苍白,看着自己发抖的左手:“不知怎么手一麻,就…昭仪娘娘恕罪!”   手一麻?初见忍不住吐槽,麻得也太刚好方向太准了,这么多人不砸偏偏砸白芷。但是地上那女子一脸恐慌,不像作假。白芷满脸委屈,也不像作假。初见看得头疼,所以她才说宫里的女人最复杂了嘛。   “韩氏,伤了昭仪,可不是可以这样简单就过去了的。”皇帝陛下懒洋洋地道:“以下犯上,后宫里是怎么处罚的,交给白昭仪吧。现下六宫白氏位分最高,便暂时代替皇后之职,行六宫之权。”   韩美人嘴唇都在发抖,跪在地上就直给白芷磕头。白芷哽咽了一会儿,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便道:“好好的宴会不要扫兴,韩美人就等宴会结束再行处置吧。”   “是…”韩美人退到一旁去,丝竹声再响,就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跳舞的继续跳舞,观看的继续观看。   初见撇嘴,小声朝皇帝陛下道:“皇兄,我觉得我的小命不结实,陪不起她们折腾,以后要是有什么祸事,你一定要护着我啊。”   赫连君尧瞥她一眼,淡淡地道:“安心吧,答应了会好好照顾你的。”   初见就当真安心了。   后宫里多了人很热闹,但是四周也像布满了蛛丝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落进哪张蛛网,她还是提前给皇兄打好预防针比较好。   宫宴的后半时间都是敬酒。十一个女子挨个敬皇上,除了白芷之外,也挨个敬公主。白芷喝了几杯就说不胜酒力,绕过了敬初见的那一杯,娇娇弱弱地坐在椅子上休息。   初见也不胜酒力啊,但是丫蠢,不会装醉,就这么老老实实喝到眼前模糊。嘉德帝也没拦她,就是好玩似的看着她站起来都打圈圈,有趣极了。   突然就想起了上次她喝醉的时候,皇帝陛下很不厚道地想,她喝醉了都是最诚实的,这次能不能诱供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呢?   时辰渐渐晚了,各自的宫人都扶着自家主子回宫。良辰和纳兰是送了初见来就不见了,红锦和绿绮都没有跟来。赫连君尧看着趴在桌上哼哼的某只,莫名地就笑了。   “主子,要送公主回去么?”荆良好死不死地蹿出来,看着满脸通红的初见,咂嘴道:“满屋子嫔妃皇上都没送,送公主回去好像不太好。宠爱太多就拉仇恨了。要不属下替主子送吧。”   嘉德帝冷冷地看他一眼,问:“你送和朕送有区别么?”   他是他的心腹,就代表了他好么?   “那皇上亲自送?”荆良挑眉。   帝王冷哼:“有何不可?朕是她皇兄,偏宠妹妹难道不应该?”   应该,当然应该。荆良笑眯眯地点头。冷漠的陛下逗起来最好玩了,公主真是给他们争取了很多很多的福利啊。   恋兄情结的公主,溺爱公主的皇上,这样的组合,真是让人感觉奸情满满。   “陛下,本王顺路,不介意帮你送公主回去。”轩辕冲雨今天睡了一天,这会儿刚起,散步过来看情况,靠在门上笑眯眯地对赫连君尧道。   “不用。”赫连君尧拎起初见,抱在怀里,大步朝外面走去。   “啧啧,不知道的真以为她是你的宠妃,来来,让本王抱一下嘛。”轩辕王爷幼稚地围着嘉德帝走,边走边道:“将来她肯定是我的王妃,提前让我抱一下吧。”   醉了的初见同学是红色的一团,软绵绵的,抱起来肯定特别舒服。   赫连君尧黑了脸,睨着轩辕冲雨道:“谁说的她必然会是你的王妃?三位候选,你不过是其中之一。”   轩辕冲雨大笑,拍着赫连君尧的肩膀道:“另外两个,一个是你们的少年将军南宫城,另一个是雪国王子龙昭。前者痴迷战事不解风情,后者风流无度桃花满天,你确定有比本王更好的人选?”   看来还做了调查,有心呢。   嘉德帝顺手将轩辕冲雨的披风给解下来,裹着怀里的小丫头。入秋了,夜风凉。   “阿嚏!”轩辕冲雨里面是比较薄的袍子,当即打了喷嚏,怨恨地看着赫连君尧:“为什么不解你自己的?”   赫连君尧回答得理所当然:“披风比龙袍好解。”   大步往前走,轩辕冲雨嘀嘀咕咕地跟着。皇帝陛下的心呐,就被这夜风吹得拨凉拨凉的。因为轩辕冲雨好像说得不错,他是最好的人选。   但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她会选谁呢?   雪国的王子,过几天也要来永元国都了吧。怀里的丫头会看上那人么?一旦喜欢上了,是不是就要远嫁,然后帮他织什么围巾、毛衣,帮他做菜、也害羞地跟人家表白?   手一紧,怀里的人哼哼了两声,表示很不舒服。   其实,若要远嫁,还不如就在永元选了驸马,至少还能常常看见她。   南宫城虽然不开窍,好歹也有照顾她的本事。最重要的是,南宫城是驸马的话,初见还会留在国都。   心里一阵阵的烦躁,赫连君尧的脸渐渐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突然就烦躁了起来。被这丫头影响了么?最近已经隔她比较远了,但是好像还是会被她左右心情。   想到某种可能,皇帝陛下更烦躁了,伸手便将初见塞进轩辕冲雨的怀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第一百一十章 他不爱我   “哎?”轩辕冲雨接过初见,看着赫连君尧大步流星的背影,疑惑地道:“这是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了,赶着回去干嘛?   “唔。”迷糊的初见同学好像感觉到换了个人,挣扎了两下,一爪子抓到了轩辕冲雨的脸,嘀咕道:“醉马流星拳。”   轩辕冲雨手一抖,差点就把初见丢出去!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敢抓他,刚刚怎么不抓你皇兄啊?你皇兄的脸花了有看头多了!还醉马,现在这厮整个就一醉团子好么?   抱着她赶紧往永乐宫走,初见被抖得难受,慢慢地就睁开了眼睛,看着抱着她的人,半天,喊了一声:“赫连君尧?”   轩辕冲雨睁大眼睛看着她,胆子也太大了,就算是你皇兄,也不能直呼皇帝名字吧,她也是永元的臣民之一呢。   “你好像哪里不对劲。”初见伸手戳着轩辕冲雨的脸,醉醺醺的完全就把人当成了嘉德帝。   当然不对劲,长得就不对劲好么?轩辕王爷哼哼了两声,看着怀里那人的眼睛,迷迷茫茫的,水光潋滟,不知怎么的步子就慢下来了。   “今晚你不用侍寝啊?真好。”初见抓着轩辕冲雨的衣襟,笑得一脸白痴地道:“我还以为你要挨个把那十一个姑娘侍寝个遍呢。”   轩辕冲雨神色一动,凝眉看着初见,半晌,“嗯”了一声,道:“要侍寝也是她们给我侍寝,不是我给她们。”   初见幽幽地看了他半晌,张嘴吐出两个字:“种马。”   轩辕王爷差点就把她往旁边的池子里丢了!谁教她的这些词?   “我想唱歌。”初见打了个嗝,看着轩辕冲雨道。   醉了的女子惹不起啊,特别还是这么活泼的一个丫头。轩辕冲雨直叹气,寻了旁边的一个凉亭走过去,将初见放下。四周无人,随意她怎么疯都可以。   “唱吧。”   真不知道公主还有会唱曲儿的,说起来他也好久没去听曲了。   初见深吸了一口气,张嘴就吼:   “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   轩辕冲雨脸都绿了,立马捂住初见的嘴,远处已经响起了“抓刺客”的吼声。   “唱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手下一用力,差点没捂死她。轩辕王爷咬牙道:“这也能叫唱曲?”   “唔唔唔唔唔(我唱的是歌!)”初见瞪他。   轩辕冲雨望天,终于知道赫连君尧为什么把她丢给自己了。麻烦啊,大麻烦。   手一个不留神就被咬了一口,倒霉的轩辕同学哭笑不得地看着初见,求饶道:“别闹了,我送你回去,可好?”   “不好!”初见一嘟嘴,拉着轩辕冲雨的袍子道:“我一回去,你就要被那群女人吃了。”   轩辕冲雨一怔,看着初见,眼里有惊讶的光芒一闪而过。   她将自己当成了赫连君尧吧,妹妹依赖哥哥他也就认了,可是为什么初见的眼神看起来,特别悲伤又特别深情呢?   “最后唱一首歌,我就回去了。”初见吸吸鼻子,看着轩辕冲雨,可怜兮兮地道。   想起她刚刚唱的,轩辕冲雨太阳穴直跳:“不要刚刚那首。”   初见撇嘴:“那可是21世纪的神曲好不好,22世纪也很流行的。”   轩辕冲雨:“……”   “再唱一首我最喜欢的,也是很老很老的歌了。”初见打了个酒嗝,手撑着石凳,靠近轩辕冲雨,不等他拒绝,就开口慢慢地唱:   “他不爱我,牵手的时候太冷清,   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   他不爱我,说话的时候不认真。   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   我知道他不爱我,   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   我看透了他的心,   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他的回忆清除得不够乾净。   我看到了他的心,   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   他不爱我,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歌词很悲伤,调子也很悲伤,初见是笑着唱的,一双桃花眼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他不爱我”。最后一句唱完,身子一软,就这么倒向轩辕冲雨的怀里,睡了过去。   轩辕冲雨脸上的笑意尽失,身子僵硬地感受着初见的呼吸,眼里满满的都是震惊。   若说刚刚他还有怀疑,现在是无论如何也该确定了。赫连初见,喜欢赫连君尧。亲兄妹…她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皇兄?   那首歌听得他心里都微微难受,赫连君尧,他是知道的,心里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当真是的呢。   这傻丫头,怎么会喜欢上他呢?一来是自己的皇兄,二来那人心里有人,无论怎么看,也是她受伤的份儿吧。真是傻透了。   怀里的呼吸均匀而安静,轩辕冲雨重新抱起她往永乐宫走,心里竟有那么一点儿心疼。   赫连初见,赫连初见,其实你与我过一生,心里也会有其他人逗留的背影吧。   初见蹭了蹭抱着他的人,睡得纯熟。   到了永乐宫,红锦和绿绮便来将初见接过去照顾了,还谢了他。轩辕王爷勉强笑了笑,转身往朝乾宫走。   他有话想问赫连君尧,迫不及待。   嘉德帝坐在朝乾宫里,看着角落的花瓶发呆,手上有一支金笔,被主人无意识地把玩着。   “王爷,皇上这个时辰该休息了。”卢公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赫连君尧回过了神,还没来得及出声,门已经被那人给闯开了。   “本王不信你睡得着。”轩辕冲雨踏进殿里来,看着赫连君尧,眼神幽深。   “卢公公,不用管,下去吧。”嘉德帝穿着寝衣,静静地打量轩辕冲雨,看见他脸上的抓痕,顿了顿,好像笑了笑:“王爷有何事?”   轩辕冲雨轻笑一声,走到旁边坐下,看着皇帝陛下平静的面容,开口道:“刚刚送公主回宫的时候,公主似乎醉得不清。”   赫连君尧“嗯”了一声,低声问:“然后呢?”   “然后她将我当成了你。”轩辕冲雨道。   手里的金笔一顿,赫连君尧抬头,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当成了他?像上次那样?   游丝从袖中飞出,缠上轩辕王爷的脖子,将他拉到了面前。皇帝陛下的脸上带了怒意,微眯了眼道:“你做了什么?”   要是再告诉他是来提亲,今晚他就将他打昏送回天启!   “陛下不好奇初见说了什么么?”轩辕冲雨也不慌,拿出小金来一根一根咬断他的游丝,淡淡地道:“公主说了很多,还唱歌了呢。”   “她说了什么?”嘉德帝低声问,看着轩辕冲雨的表情,心里隐隐也猜到了一些。   “她担心你一回去就变成种马找人侍寝。”轩辕王爷淡淡地说着,重新坐在了一旁,手里的蛊盅被捏得紧紧的:“还对着我唱歌,那歌很古怪,但是歌词有趣极了。本王不会唱,若是公主宿醉之后还记得,陛下倒是可以去听一听。”   赫连君尧看了轩辕冲雨一会儿,将手里的金笔放下,轻声道:“你若想说什么,便直接说。”   轩辕王爷一笑,温润如白璧:“本王只是觉得,**之事不可出,陛下莫要重蹈永元太祖皇帝的覆辙。初见的心意,陛下必然比本王先知道,却仍旧如此疼宠她,让她心生眷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大殿里一时安静,秋风吹开了半掩的窗,将赫连君尧也吹得清醒了一些。   “朕的家事,朕自己心里清楚,不必王爷提醒。”许久,皇帝陛下说了这样一句话。   轩辕冲雨眼睛微眯。   守在外面的卢公公突然打了个寒战。看看天色,想着入秋了,似乎是应该添些衣裳,免得着凉。   夜色深了,初见安安稳稳地在自己的床上躺着,红锦拿帕子给她擦了脸,又给她换了寝衣,盖好被子才熄灯出去。今晚守夜的是绿绮,皇上吩咐了,宫里人多难免杂,要更小心地守着公主。   绿绮坐在外间,开了半扇窗户看着外面。庭院里静静的,月光朦胧,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凄冷。她捏了捏腰间的锦囊,又看了床上的初见一眼,眼里都是温柔。   日子能一直这样平静地过着也不错。哪怕爱着不能守着,哪怕咫尺却像相隔天涯,能远离腥风血雨的话,也算是一种幸福。   刚这样想着,寂静的皇宫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那声音很凄厉,听得人毛骨悚然,静静地回荡在皇宫上空。距离永乐宫应该不是很远。   绿绮连忙下榻,走到床边去捂住公主的耳朵。初见只皱了皱眉,又继续安睡了。梦里有她的满汉全席,就是没有杀戮与血腥。   绿绮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后宫的平静日子,又能有多久?   惨叫声之后,又是长长的寂静。有侍卫循着那声音去找,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谁的叫声呢?在这寂寂的深夜宫廷之中,充满着恐惧与绝望。绿绮不好奇,但是也开了门出去,叫醒了红锦,让她去看看。   红锦披衣出去,绿绮则继续守着初见。   天微微亮了的时候,红锦才回来,脱下黑色的披风,轻声对绿绮道:“掖庭宫死人了。”   掖庭宫,住着三个美人的地方,死的不是其他人,恰好便是昨日晚宴上失手打到了白昭仪的韩美人。   绿绮微微睁大了眼睛。   ☆、第一百十一章 韩氏惨死   第二天的清晨,太阳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天地一片阴暗。   赫连君尧下了朝便往掖庭宫走,萧云和卢公公都跟在后面,都不敢开口说话。   刚进宫的美人,便遭人毒手,死状可怖,谁会是凶手?韩美人得罪的人只有白昭仪一个,但是宴会之后白昭仪已经罚了韩美人半月月例,没有道理还要下杀手。   掖庭宫外围满了人,宫女们神色慌张,另外两位美人受惊过度,已经移去了其他宫殿。韩美人住的屋子被封了起来,荆良守在外面,见赫连君尧来了,便侧身让开。   打开门,血腥之气便扑面而来,韩美人的尸体已经被送走,只是满屋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理。看这一屋子的凌乱,也知道这里曾经有过很激烈地挣扎打斗。   韩美人应该不会武功,能让她挣扎这么久,那么来人想来武功也不是很高。   “掖庭的守卫说,昨天掖庭宫没有任何异常,他们巡逻之后便去睡了。谁知半夜听见惨叫,却也不见哪个屋子的宫女冲出来。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有人感觉到韩美人的屋子不对,撞开看的时候,韩美人就已经死了。”荆良静静地禀告。   赫连君尧皱紧了眉,他不畏惧鲜血,或者说没有人比他更懂暗杀。逍遥宫本来就是暗杀的组织,这些把戏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不够看的。   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儿,寻了些蛛丝马迹。皇帝陛下吩咐了萧云去将尸体的情况收集过来,便打算离开。   谁知刚一踏出掖庭宫,便看见初见那丫头一蹦一跳地过来了,眼里满满都是好奇地道:“皇兄,听说昨晚这里出事了?”   赫连君尧看着她的脸,怔了怔,随即点头。   初见胆子很小,但是好奇心很重,丫清早起来听见红锦说了这件事,第一反应是吓得往绿绮怀里钻,第二反应是兴奋地说要去看看。人才送进宫里一天,就出了命案,赫连君尧要怎么跟韩氏的家人交代?这件事不查清楚,难以让人安心。   “让我进去看看吧,我是从小看福尔摩斯和柯南长大的。”初见笑眯眯地道:“说不定我进去就发现线索了哦。”   皇帝陛下挑眉,一把捞住初见想往掖庭宫里跳的身子,淡淡地道:“朕会处理,你不用去看了,很血腥。”   初见挂在嘉德帝的手臂上,不满地道:“你知道谁是凶手了么?”   赫连君尧摇头,他又不是神仙,哪能看一眼就知道了。不过跟韩美人有关系的目前只有白芷,白芷已经在雪松宫念佛了。即便证据都指向她,但是他觉得,不会是白芷做的。   初见啧啧两声,看着掖庭宫门口跪着的宫女,拍拍赫连君尧的肩膀道:“真相只有一个。”   帝王一愣,看着初见,惊讶地道:“你知道什么?”   初见回头,冲他灿烂一笑:“我只是说了一句口头禅而已。”   赫连君尧:“……”   天色灰暗,人的心情也被影响得很不好。赫连君尧要去雪松宫,初见就没精打采地跟着。以前的季贵妃住的也是雪松宫,所以初见对这个地方的印象也不是太好。   走到这里,大概帝王也想起季贵妃了,轻声对她道:“前些日子朕让南宫城去活捉季香儿,结果他却失手将人杀了,尸体抛下了悬崖。”   已经死了么?初见抬头,看着雪松宫的牌匾,又想起了季贵妃曾经在宫道上拦住她,一脸高贵地让她跪下行礼的场景。   罢了,人都死了,以前的恩怨也就算一笔勾销。初见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听见了。   白芷是昭仪,配了一个贴身宫女,两个粗使太监和两个粗使宫女。刚进雪松宫便听得木鱼声有规律地响着,初见忍不住感叹,工具备得真齐全。   赫连君尧踏进主殿的时候,主位上的椅子已经换成了香案,白芷背对着他们跪着,正在敲着木鱼。   “皇上驾到——”卢公公唱了一声,白昭仪好像被吓了一跳,身子僵了僵,立刻转身朝赫连君尧跪下:“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赫连君尧看着白芷,轻声道:“白昭仪心地善良,这便已经开始替韩氏超度了么?”   “是,臣妾心里总觉得不安,想着替无故惨死的韩氏念些佛经,也助她早登极乐。”白芷神色很宁静,又带了一点悲伤,微微低着身子回道。   初见看了一眼四周,心想着这姑娘真是勤俭节约。雪松宫向来奢华,如今四处却都是简简单单的摆设,连一件华丽的器皿都没有。帷帐的色调也清冷,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嫦娥的广寒宫呢。   “昭仪有心了。”赫连君尧轻微一笑,扫了一眼香案上的木鱼佛珠,又闻了闻空气里的檀木香,道:“韩氏一案,朕会亲自查出来,还她一个公道。为了洗清你自己的嫌疑,不妨这会先告诉朕,昨天晚上,你宫里可有什么异常?”   白芷好像早就猜到了嘉德帝会这样问,立刻又跪倒在地,平静地回答:“臣妾昨日宴会归来,不胜酒力,早早便上床休息了。贴身宫女瓶儿守夜,另外四个奴才都在自己的厢房里安睡。臣妾已经问过他们了,除了晚上听见惊叫,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语气镇定,表情也没有丝毫破绽。   赫连君尧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朕也不多问了。韩氏的后事全由你料理,多费心些。”   “臣妾遵旨。”白芷以额伏地,恭送嘉德帝离开。   初见不满意地跟在赫连君尧后面走出雪松宫,嘟囔道:“她说了一句你便信么?”   皇帝陛下头也不回,自信十足:“她若撒谎,我看得出来。女子再残忍,谋杀了人心里也会有愧,能像她那样平静的,要么是真的无辜,要么就是已经久杀成性。白家小姐底子清白,自然不会是第二种。”   初见想想,好像也是。要杀人也不会是白芷亲自动手,再说了,韩美人也没太得罪她,只不过砸了一下额头,也不至于要拿命抵。那么这宫中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   背后隐隐觉得有些发寒,初见猛地回头看了看,然后蹭到赫连君尧身边,压低声音道:“皇兄,我觉得暗处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一样。你说今天死的是韩美人,下次会不会就是我?”   “胡说什么!”赫连君尧睨她一眼,停下了步子。   “好端端地杀你做什么?除非是御膳房的人嫌弃你太能吃,或者是你累死了几个厨子别人来找你寻仇,不然谁没事会来找你。”   这话说得,又狠又准。初见撇撇嘴,脚尖默默地在地上画圈圈。她的小命不值钱,但是总有些被盯上的直觉嘛,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你昨天晚上…”嘉德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但是话说一半又不说了,低声道了一句:“罢了。”便拂袖而去。   初见很迷茫,他想说什么?昨天晚上?想问她昨天晚上有没有不在凶案现场的证据么?那干嘛问一半又不问了,她当然不可能是凶手好嘛。   难不成男人也是每个月有那么几天的?总感觉赫连君尧今天跟抽筋了似的,不太对劲。   耸了耸肩,初见同学决定回去继续研究她的美容圣品。赫连君尧那么能干,凶手交给他一定能抓到的。她还是继续混吃等死好了。   一路走到御花园,刚打算绕过去呢,就看见轩辕冲雨一脸忧郁地坐在水池边上,活脱脱像个要立刻跳下去以保贞节的良家妇女。   初见停下步子,放轻了脚步偷偷摸摸地走到轩辕冲雨身后。他正摩挲着手里的蛊盅,看起来是在想事情。   眉眼低垂,安静如玉。   本来想开个玩笑把他推下去的,但是初见同学很人性地考虑到了天气和这人心情的原因,老老实实收回了爪子,在他旁边的石栏杆上坐下,侧着头问他:“怎么了啊,一池的鲤鱼都要被你看死了。”   轩辕冲雨回过神,迷茫地看了初见一会儿,道:“昨晚上没睡好。”   废话,看那两个**的黑眼圈也看出来了。初见叹了口气,道:“没关系,我以前暑假在妇联打过义工,你有什么烦恼跟我说就好了。”   她是妇女之友,什么婚姻爱情疑难杂症月经不调都可以解决。   轩辕冲雨沉默了半天,犹豫地开口道:“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初见点头:“然后呢?”   “她心里有喜欢的人了。”轩辕冲雨继续看着池水,声音轻得如梦似幻。   “哦,那你换个人喜欢呗。”初见耸肩:“要不然在一起也不幸福,离婚几率很高。”   轩辕王爷皱眉,不满意地看着她:“换作是你,你做得到轻易放弃么?换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能被时间和另一段感情替代掉的爱情,都不是真正的爱情。   初见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不太容易换个人,那你就尽力一试,若是实在不能让她喜欢上你,那再说嘛。”   ☆、第一百十二章 不速之客   “你觉得应该这样么?”轩辕冲雨听着,微微一笑,睨着初见问:“要是她讨厌我了怎么办?”   初见一顿,上上下下把轩辕冲雨看了个遍,琢磨着道:“你长得也挺好看、爱美食、爱养小动物、身家丰厚、品性也纯良,没有理由人家会讨厌你的。”   爱美食的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轩辕王爷各方面都符合黄金单身汉的标准,正常人是不会讨厌的。初见同学单蠢地评价着,压根就没多动一下脑子问问他喜欢的是谁。   “嗯,这是你说的。”轩辕冲雨脸色放晴了,看着初见道:“那我就试试看了。”   “试吧试吧,总归我们的婚约也没缔结成功,你还可以自由恋爱。”初见笑眯眯地说着,站起来继续往自己宫里走:“祝你好运,我就先回去了。”   “嗯。”   轩辕冲雨目送初见消失在视线里,然后回过头看着那池子里的鲤鱼,低声呢喃:“真是个又笨又傻的丫头。”   …   永乐宫里,红锦正按照初见的吩咐,将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花蕊各十二两研末,制作冷香丸。同年的雨水啊霜雪之类的东西,皇宫里都收藏得有。初见好吃,还吩咐加点蜂蜜甜枣,把改良版冷香丸当零食吃。   良辰过来找人的时候,初见正在后院的梨花树下面挖洞,满手的泥,一点也没顾忌。   “这又是在做什么?”良辰看着初见那模样,嫌弃万分:“公主,您就不能有一点公主该有的仪态么?   初见回头,朝良辰拌个鬼脸:“仪态是什么?能吃么?”   良辰:“……”   “来找我什么事儿?”初见将装着冷香丸的罐子埋进土里去,然后将爪子放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不急不慢地问他。   良辰叹了口气,语气很是忧郁地道:“太无聊了,楚云起忙着研究他的药方,沐卿忙着斗他爹,纳兰绝最近又到了‘那个时候’,闭门不出。我一个人实在无趣,就进宫来问问公主有什么好玩的。”   那个时候?初见耳朵一竖,听见了关键词,好奇地看着良辰:“纳兰绝是怎么了?平日里你们几个里,最沉稳的就是他了。”   良辰撇嘴,“再沉稳又有什么用,每个人都有死穴,纳兰也是一样。再过两天雪国的人就要来了,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闭门不见人,拉也拉不出来的。”   这浓浓的背后的故事的味道啊,初见眼眸一亮,忙拉着良辰进主殿去坐着,让绿绮上两盘瓜子两盏茶,兴致勃勃地道:“有什么缘故,快说来听听。”   良辰抓了一把瓜子,一脸八卦地跟初见两个头对头,低声嘀咕:   “雪国的皇室有天生的风流传统,不论男女,一律都是风流成性。现在的雪国主权的皇子是龙昭,据闻十三岁就已经有了九个侍妾,每次出游都会带一个美人回去。大公主龙晴虽为女子,也是同样。以未嫁之身圈养了无数男宠,让人叹服。”   女子圈养男宠?初见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咂舌。好强悍啊,原来还可以养男宠,她记得历史上只有个山阴公主这样奇葩,再者也就只有武则天和韦后那样的。   “这与纳兰有关系么?”初见猥琐地摸摸下巴,喝着茶笑问:“难不成那公主也看上了纳兰,想圈为男宠?”   良辰很正经地点头:“是的。”   初见一口茶喷了出去。   开什么国际玩笑,纳兰绝虽然温柔,但岂是那么好惹的。光一个小侯爷的身份也足以让一般的世家女子都望而却步了,更遑论去做人的男宠。赫连君尧身边的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该是什么样的公主才能厉害到想去圈养纳兰啊?   难不成是御姐范儿的?   “等见了面你就会知道的,龙晴跟一只骄傲的凤凰一样,喜欢让人臣服。五年前来过永元一次,见着纳兰就嚷嚷着要娶回雪国去。后来纳兰跟她动手,打伤了她,那公主好像就不能再有身孕了。”良辰叹息一声,这就是纳兰欠下的债。   初见一愣。   “不能生育的女子在古代来说是受万众歧视的,即便那是公主,也免不了被人非议。但是龙晴不在乎,男宠照样养,每年来永元照样骚扰纳兰。   许是因为对她心里有愧,纳兰绝每次都避而不见,见了也不理。如果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情,雪国来访期间他是半步也不会出家门的。”   眼里的光芒直闪,初见对那龙晴显然好奇极了。   多坦荡的姑娘啊,就冲不怕流言蜚语这一条来看,在这古代也算是难得的了。   “那纳兰喜欢她么?”初见问。   良辰摇头,怪异地道:“谁会喜欢一个男宠众多的女子,纳兰要的感情必定是一生一人至死不渝,你让他和龙晴在一起,除非是他疯了。”   哪个男人能忍受与其他人共享自己的爱人?   初见“唔”了一声,两人继续边吃瓜子边扯淡,讨论了一下龙晴公主家的男宠的位分问题,渐渐地又开始谈论新妃。结果越扯越远,直接从新妃的容貌八卦到御膳房养的母鸡身上的毛,将皇宫里里外外都扯了一个遍之后,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初见挥手送良辰出去,站在永元宫门口,模仿着怡红院的姑娘娇声道:“下次再来啊”   良辰一个踉跄,脸色扭曲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跑。   红锦笑着走过去关门,无意间却好像看见庭院墙角的地方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极快,不看仔细了还以为是幻觉。   “绿绮。”红锦皱眉低唤一声,看着那角落小声地道:“院子里的杂草你是不是没让人清理干净?”   绿绮闻言,走到门边往外面看了看,小声地应道:“嗯…我让几个奴才等会儿再去清理一遍。”   “杂草?”初见撑在窗户边上往院子里瞧,看着那些绿汪汪的植物疑惑地道:“那些好看的草,也是杂草么?我以为是人工种植的呢。”   红锦朝她福了福身,笑道:“公主不用在意那些,长错了地方的草,奴婢会让人清理了的。”   “喔。”初见当真就不在意了,蹦回书桌边继续去研究一些好玩的东西,上次的自行车太不结实了,这次可以试试让人用铁做一个更精致的出来。   晚上的时候,吃过饭初见就困了。本来还想照旧去朝阳宫骚扰一下赫连君尧的,但是想着他今天古里古怪的模样,她便识趣地不去好了,免得不小心踩了地雷。   熄灯睡觉。   红锦今天守夜,神情紧绷,半点也不敢懈怠。有消息传来说韩美人的死因是被人用匕首割穿了喉咙,还残忍地毁了她的容,尤其是额头的部分。凶手还没有找到,在绝对安全之前,她要好好守着公主。   夜色安宁,像极了一个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普通夜晚。   红锦睁得眼睛都红了,刚要睡过去的时候,却突然被窗户处传来的响声给惊醒了。   回头看过去,却是栓儿忘记扣上,窗户被风吹开了。红锦揉揉眼睛,过去将窗户关了起来。   屋子里无声无息地就多了一个人。   当然,初见同学人品没那么差尽招坏人,来做梁上君子的是咱们的皇帝陛下,赫连君尧。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不安定,晚上沈初见也没有在他面前来晃悠。赫连君尧觉得心里不踏实,左右也睡不着,便过来看看。   至于为什么来看的方式这样诡异,大概是因为宫里人多了,总要掩着一点皇帝的行踪。   床上的初见卷成一团睡得呼吸均匀,粉嫩嫩的脸儿上还带着笑意,不知道是又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古灵精怪的桃花眼终于闭了起来,睫毛长长的。   红锦在外室对着灯火做针线,以皇帝陛下的武功,不会被发现。所以他也就放心地下了房梁。   轻手轻脚地走到初见的床边,赫连君尧看了她一会儿,想将她伸在外面的手给塞回去。   结果没等他给她盖好,初见便反手一抱,将他的手给抱在了怀里,然后蹭了蹭,继续睡。   赫连君尧:“……”   抽了一下手,这丫头抱得死紧,力气再大一点,估计就要弄醒她了。皇帝陛下很无奈,看了一会儿,打算点她的睡穴,再拯救自己的手。   但是,寂静的主殿里,外面却突然传来了红锦的闷哼声,接着就是身体倒在地上的动静。   出事了。   赫连君尧眼睛微眯,立刻将初见的床帐子放下来,抱着初见往床里面一滚。在那人进到内室来之前,将气息掩盖了。   永乐宫他安排的暗卫不少,能进来让红锦都倒下了的人,非友,也绝非泛泛之辈。刚才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还好自己今天是过来了,要是没来…   手指紧了紧,赫连君尧神色微沉,干脆利落地点了初见的睡穴,静心感受着来人的气息,袖子里的游丝蓄势待发。   呼吸渐渐靠近,有修长的手指轻轻掀开了帷帐。   ☆、第一百十三章 雪国之人   赫连君尧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帐子一被掀开便甩出袖子里的游丝,狠戾地缠上来人的脖子。   那人却一顿,顺手拦开他的攻击,往旁边一躲。身手灵活如游龙,长长的袍子飞起,挡住了窗外的月光。再落下时,人已经在了窗外。   "好危险好危险,我倒不曾想到,公主的武功这样高。"不正经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些轻佻和风流。赫连君尧皱眉,将初见裹在被子里,便下床来看向窗外。   "啊,竟然是男宠?"窗外的人看着公主的床上下来个男人,惊讶地低呼了一声,随即脚底抹油,一溜烟地消失在了月色里。   赫连君尧皱眉,飞身到那人刚刚站着的地方,空气里有淡淡的清冽香气。伸手一接,恰好接住从那人身上飘下来的东西。   两根狐狸毛。   ""狐狸精么?   宫墙寂静,那人来得无声,去得也无声。皇帝陛下心情不美丽了。   第一次有人这样轻易地在他的手下逃走,还说他是男宠,是个人都不会高兴。   永元境内应该没有这样大本事的人,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没有。   听那人语气,倒不像是刺客,外室的红锦也只是单纯地被打昏,没有伤到分毫。本以为会是跟杀了韩氏的凶手有关,但是现在对比起身手,明显不是一个人。要是这人动手,韩氏根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床上的初见依旧睡得安稳,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赫连君尧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初见都觉得自己晚上睡得特别沉,一觉醒来都会觉得肩膀酸痛。脱了衣裳看看,自己肩上有一小块儿青紫,像是被谁戳的一样。   "红锦,我最近晚上是不是做噩梦了,喜欢自虐?"初见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身上的伤,欲哭无泪。   红锦微笑:"公主每天都睡得很好,没有做噩梦。这伤应该是不小心撞着的。"   睡穴的位置,被点得多了,都青紫了。可怜的初见。   初见揉揉额头,穿上衣裳出门去晃悠。晚上睡得沉也有好处,白天特别精神。撞的就撞的吧,回来涂药就行。   "都这么多天了,刺杀韩氏的凶手居然还没有抓到。"   "是啊,听萧大人说,掖庭宫没有被人闯入的痕迹,那就肯定是宫里的人干的。"   "好姐姐,你别吓我,晚上我还要守夜呢。"   "不是我说,我一直觉得掖庭宫那个钱氏有些问题,看起来不太好相处,说不定"   初见走到一处假山后面,恰好就听见两个宫女在聊天,说的还是韩氏的事情。过去了三天了,赫连君尧还是没有抓到凶手。   她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即便没有查出真凶,赫连君尧也半分不着急,这些天一直悠闲地在看折子,心情好的时候还陪她用膳。后宫倒是没有踏足一步,应该还是顾忌着命案。   这些人一贯想得很复杂,她真是搞不懂啊搞不懂。   走到朝乾宫附近,老远就看见良辰一脸幸灾乐祸地走出来。抬头看见她,那厮飞一般地跑了过来,笑得春意盎然地道:"公主,雪国那两位今天到国都了。"   雪国那两位?初见看了他半天,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了。前几天说过的那个龙昭和龙晴,已经到了啊。   "你这样兴奋干什么?到了就准备迎接呗。"初见道。   良辰笑得跟抽风似的,半天才道:"你是没看见,刚刚公子看见龙昭皇子画像的时候表情多扭曲啊,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直接把画给撕了,还派了二十名奇丑无比的女子夹道欢迎皇子来访,这不是成心给人家添堵嘛。一想到龙昭会有的表情,我就太高兴了。"   嘎?皇兄还用看龙昭的画像?初见疑惑不解:"他以前没见过龙昭么?不科学啊。"   "自然是没见过的。"良辰边乐边道:"以往雪国来访,公子都不在国都,从来没一次碰上的。只是听说龙昭的一些传闻,但是也不感兴趣。今天才看见画像,但是没想到反应这么激烈。"   他还奇怪呢,两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这是哪儿惹着公子了,要逼他下如此毒手。龙昭向来是喜欢美人的啊,给他一堆丑女,非惹恼他不可。   初见耸肩,赫连君尧的心思谁知道啊,比女人还难猜。   "我进去看看皇兄,你快去准备你的丑女欢迎大会吧。"拍拍良辰的肩膀,初见就往朝乾宫去了。良辰继续一脸幸灾乐祸地往外走。   赫连君尧正生着气,脸色冰冷冰冷的,旁边的萧云都绷紧着皮子,呼吸都放轻了。   "皇兄皇兄。"初见跑进来,蹭到赫连君尧身边,看着地上碎了的画像,笑嘻嘻地道:"这是怎么了,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好看不成?"   赫连君尧冷眼扫过来,一字一句地问她:"你觉得他比我好看?"   初见赶紧摇头:"哪能啊,皇兄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没有之一!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皇帝陛下冷哼一声,脸色好了一点儿,眼神却依旧阴鸷。   萧云皮子松了松,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好了不少。公主你真是活菩萨啊,救他们这些苦命的随从于水火之中。看来以后有什么事儿都直接搬她来灭火好了。   "话说皇兄你在气什么?好端端地发这样大的火。"初见拎了一张碎纸片起来,啧啧,脸都被撕烂了。   "他该死。"赫连君尧眼睛微眯,看着那些碎纸,仿佛看见了龙昭的脸:"总有一天朕会抓住他的。"   初见听得满头雾水,不过皇兄是动了真怒那是真的。龙昭是干了什么,惹得赫连君尧这样生气啊?好好奇,太好奇了。   "你最近可有做什么奇怪的梦?"赫连君尧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问了初见一声。   初见摇头:"没有啊,最近都睡得很香很沉,除了肩上有点青紫,其他一切正常。"   赫连君尧一顿,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他好像力道没控制好,连续几天点同一个地方,青紫了也不奇怪。主要是那人太可恶,天天夜里往永乐宫跑,被他攻击也只是躲,跑得比谁都快,连他都抓不住。   今天看了画像才知道是龙昭,该死的,说好三天之后到永元,他提前来就算了,每天还夜闯皇宫,可有将永元放在眼里?区区雪国,想逆天而行不成!   龙昭风流成性,且很喜欢绝色美人,这次眼睛是瞎了吧,居然盯上沈初见了。要是以后让他抓住,没瞎也要戳瞎他!   亏那老头子还选他做驸马的候选人,压根就是没有认真了解过吧,哪有他说的那样温柔宜嫁,分明就是个疯子。   皇帝陛下一想到他就恼,喝了一口茶平定了心情,看着初见道:"龙昭的人品有问题,你以后要是单独遇见他,一定给我离得远远的,听见没有?"   初见望天,她还没见着人呢,皇兄就先说人品有问题了。轩辕冲雨他不喜欢,南宫城他也不喜欢,新来了个龙昭吧,什么都没做呢就被钉在十字架上了。她严重怀疑赫连君尧替她选夫,自己是嫁不出去了。   "听见了。"话还是要应的,初见狗腿地替赫连君尧捏肩消气,谄媚地道:"消消气,皇兄,等会儿不是人就来了嘛,你这表情摆明了就是让两国关系不友好。来嘛,笑一个。"   赫连君尧哼了一声。   初见嘟嘴,戳戳他的嘴角:"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萧云红着脸慢慢地往外挪,决定不打扰主子和公主交流感情了。非礼勿视。   "别闹了,人都要来了,你回宫换身衣裳去。"赫连君尧捏着初见的手,阴森森地笑了笑:"等会儿许你在朝堂的龙座后面,观礼。"   初见打了个寒战,连忙点头,很没出息地想,赫连君尧即使是奸笑,笑起来也很好看啊。   "对了,这几天好像都没有看见轩辕王爷了。"初见突然想起来,说了一句。   从那天御花园池子边说了那些话之后,轩辕冲雨就不见了。她在宫里晃悠这么几天也没撞上,难道是去追心爱之人去了?   赫连君尧顿了顿,淡淡地道:"他有事,回天启去了。毕竟是一国的掌权人,哪里能长久地留在永元。"   "这样啊"初见撇嘴,她本来还想教他一些追女孩子的方法呢。   "那我先回去了,等会儿就去朝堂。"   赫连君尧点头,看着初见走出去,再看看自己桌上放着的一封信,眼神幽深。   轩辕冲雨、南宫城、龙昭。   老头子,你到底要留什么难题给我?人都去了,还不忘折腾后辈。   真是一点也不慈爱。   秋日杲杲,长长的雪国队伍到达皇宫的时候,初见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裙子,躲在龙座之后,看向外面。   雪国是冰寒之国,所以服饰必然很厚重。前面几个开道的雪国人看起来就跟大猩猩似的,虎背熊腰,袄子裹身。   然而走到朝堂门口,前面的人让开,龙昭和龙晴并列走了进来,可是惊掉了满朝堂人的眼。   ☆、第一百十四章 情何以堪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绝世容颜,一人玉冠束发,一人红绳盘髻,同样是笑脸盈盈,龙昭风流倜傥,龙晴则妖艳妩媚。他们都穿了红色的袍子,衣襟上滚了银狐毛的边儿,看起来贵气又大方。   众人惊愕,即便有人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但是也难免被震撼。整个大殿都寂静无声,无数双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走到龙座之下。   “雪国龙昭、龙晴,问永元陛下安好。”两道身影一齐在殿中跪下,赫连君尧盯着他们,只怔了一会儿,便回过神来道:“平身,皇子与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初见看得眼睛都直了,她记得以前嘉德帝给她看画像的时候,龙昭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也许是画工有误,但是眼前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夺人眼球。是双生子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默契。   啊,一胎就生了两个这么漂亮的孩子,雪国的皇帝真是幸运。   也许是她的视线太灼热了,龙昭起身的时候,抬头便朝她看了过来。一双丹凤眼满载柔情,诱人心神。   初见下意识地就缩回了脑袋,在赫连君尧身后藏得严严实实。龙昭跟一只孔雀一样,张扬极了,也风流极了,危险指数很高。   “我与皇姐奉父皇之命,来向永元呈上雪国的忠心。永元与雪国世代为友国,望将来也能一直和平相处。”龙昭开口,看着座上的嘉德帝,微笑道。   这个男人,原来就是皇帝。几次在永乐宫交手,自己都没能占了便宜。而且,刚刚居然来迎接他的,都是其丑无比的女子,看来跟他不满意他一样,嘉德帝也对自己很不待见。   龙昭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把赫连君尧凌迟了个遍。真是要毁他双目,他最讨厌不美丽的事物了。   “我永元向往和平,也定会与贵国再续友好邦交。”赫连君尧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初见忍不住吐槽,你还向往和平呢,听说以前就没少征战。大爷哪天一个不高兴,轰了人家都不带歉意的。外交场合就是虚伪。   “这是敝国从深海带回来的珊瑚树,还请陛下不要嫌弃。”龙晴一笑,抬手让随从将一株大红的珊瑚树给抬了进来。珊瑚树颜色纯正,且未经雕琢形状就似飞天之龙,是个好东西。   赫连君尧轻轻颔首:“有心了,多谢。”   永元不临海,这些东西自然稀罕。   龙晴妩媚一笑,明目张胆地转身,往大殿里扫了一圈儿,疑惑地问:“陛下,纳兰小侯爷呢?为何又不在?”   一旁前排站着的良辰沐卿无语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这位公主当真是直接惯了,在朝堂上也能追男人不成?纳兰绝当然不在,在了就有鬼了。   赫连君尧没回答她,只冷了神色,手指轻轻地敲着龙座的扶手,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龙晴。   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就冷了。   以前要是隆嘉帝,自然会敷衍她几句,说纳兰身子不舒服,抑或是有事在外。可是赫连君尧哪会有耐性跟她解释,朝堂上不是该谁放肆的地方,这是他的地盘,皇位上现在坐着的人是他,可该让人看清楚了。   初见看着下面的龙晴,有些同情她。第一印象对这姑娘感觉还不错,但是赫连君尧是超级护短的人,虽然嘴上没说过什么漂亮话,但是从上次沐家选妃的事情也看得出来,他是极为护着纳兰他们的。大有谁动我兄弟我灭他全族的架势。   龙昭拉了拉龙晴的袖子。   龙晴回头,看向座上的君王,只觉得心里一凉。   上面坐着的男子好看极了,眼睛像大雪融化的时候流在山间的泉水,冷冽而清澈。但是现在他明显很不悦,冷冷地看着她,薄唇紧抿。   “陛下,龙晴让您不高兴了?”龙晴挑眉,直接问了一句。   赫连君尧顿了顿,轻哼了一声,淡淡地道:“公主多虑了,朕为二位安排了宫殿,等会卢公公会带你们去的。”   语气很冷静,只有在他身后的初见同学听见了他磨牙的声音。   龙晴太过大胆直接了,所以连赫连君尧也能呛住。初见忍不住笑了笑,却被从前面伸过来的手掐了掐。   赫连大爷不高兴了,赶紧闭嘴。   初见连忙将自己的嘴巴缝起来,只伸了半个头继续去看下面的两个人。   龙昭好像一直在看她,所以她一伸头,他就冲她一笑,直笑得龙座上的帝王脸色发黑。   当真是狐狸一样,惯会勾引人!他就该抓住他,至少拔了他的狐狸毛!   赫连君尧心里着恼,手上就跟着使劲,直把背后的某人疼得嗷嗷直叫。当然,声音很小,只有紧盯着上面的几个人看得出名堂。   初见眼泪汪汪地咬着赫连君尧的腰带,人家哪里惹你了啊要这么掐我,嘤嘤嘤。她好无辜好可怜。   接下来又说了一会儿话,心情不佳的皇帝陛下便让都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龙晴和龙昭被安排在了宫里专门住使臣的落花庭,距离初见的永乐宫远得不能再远了。皇帝陛下顺带吩咐,夜间多派人在落花庭外巡逻,确保皇子公主的安全。   堂堂的暗卫荆良改了装束,也被派去混在巡逻的侍卫里。   赫连大爷四十五度斜视荆良:“要是你去巡逻都让人半夜跑到了永乐宫,那么就小心你自己的脑袋。”   荆良一头雾水地受了命,心里还不明白,谁会半夜去永乐宫啊。   初见跟着赫连君尧下了朝,刚走没两步就遇上宁婕妤了。宁双儿对着赫连君尧那就是一阵秋波扫射啊,看得初见嘴角直抽。   “皇上,嫔妾宫里准备了刚做的点心,皇上可要尝尝?”宁婕妤柔声道。   “朕不饿,点心别浪费了,让公主去吃吧。”赫连君尧看都没看人家一眼,将初见丢过去当了挡箭牌,便继续回他的朝乾宫。   宁双儿咬着嘴唇看着嘉德帝走远,心里气恼,但是也没有办法。能有个名分已经不错了,她原来一直觉得,要跟他有点关系都不容易。   可是一想到她们说的皇上倾心白昭仪,她心里还是难受。   “公主,我们走吧?”想了一会儿,宁婕妤挽过初见的胳膊,有些凄婉地道:“一个人吃的话太过寂寞,嫔妾正好有些话想对公主说。”   初见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问:“是什么点心?”   宁双儿愣了愣,道:“豆沙馅儿的蒸糕,嫔妾特意加了整颗整颗煮烂的红糖红豆在上面。”   “那走吧!”初见爽快地拉起她就往临华宫走。她说的东西她好像没有吃过,那就值得走一趟了。   宁婕妤踉跄两步,提着裙子小步跑着,苦着脸道:“公主,别跑那么快。”   这几天皇上都没有临幸过后宫,十一个女子又惨死了一个,大家心里都难受得紧。胆子小的,少不得躲在被子里哭一场。她宁双儿别的不求,但求赫连君尧一颗真心。   可是,现在离得近了些,也才发觉,那个人根本没有心吧。   “最近几日,嫔妾一直没有安睡过。”宁双儿坐在自己的主殿里,看着初见吃着蒸糕,幽幽地道:“公主,嫔妾选择进宫,是不是错了?”   初见抬头看了她一眼,咬着软绵绵的蒸糕,心情不错地道:“应该是错了,看你现在日子过得也不是特别开心。皇兄的为人我知道,他不会轻易对谁好的。”   宁双儿低头,眼里含了泪,喃喃道:“嫔妾进宫之前就想好了的,那人不会那么容易就宠谁了。但是凭什么,白芷不过是长得和那个人像了一些,皇上就待她不同。这么多宫殿,皇上去过的也就只有雪松宫而已。”   论家世,她与白芷是不相上下的,但是运气,实在就差了太多。   初见回想了一下,赫连君尧的确是去过雪松宫,还带着她一起。但是那是去问白芷不在场的证据,应该不算特殊待遇吧?   “公主,你都不知道,宫里的人见高踩低惯了。看着皇上有偏宠白昭仪的意思,加上她又掌管六宫之权,往雪松宫送的东西,比我们这些宫里拿到的都好得多。”宁双儿有些不服气。   势利的人哪里都有,宫里这样也很正常,初见吃着人家的东西,于是就安慰了几句:“放心吧,将来皇兄未必也就会宠着白芷了。说不定你以后的位分还比她高呢。”   宁双儿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暗了下去,喃喃道:“怎么会不宠,怎么能不宠。这么多年了,皇上心里怕是一直没有放下过那个人。既然不能相守,寻着相似的人也有个慰藉。我…我真的不求其他东西,即便最后皇上谁也不爱,我也就认了。但是我怕,怕他哪天就爱上了白芷。”   初见一顿,心口就微微疼了起来。   宁双儿不说,她还不会觉得有什么。因为现在赫连君尧宠着她,护着她,也没有特别偏爱哪个妃子。他不爱自己,她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要是哪一天他再次对人心动,那人却不是她,这又让人情何以堪呢?   嘴里的蒸糕苦了起来,初见发了会儿呆,觉得有点冷。   “这里的秋天来得真早,我回去加衣服了,宁婕妤你自己玩吧。”初见笑了笑,站起来,将没吃完的蒸糕放在了桌上,步子有些凌乱地跑了出去。   ☆、第一百十五章 龙晴公主   人呐,就是不能动心,一动心了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由食物构成的世界是多么的单纯,但是闯进一个赫连君尧,再美味的东西也容易变了味。   初见边摇头边走着,心想赫连君尧的眼光也没有那么差,除开白芷侧脸的那一分相似,她本身的容貌没有那么好看,眼神也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要是跟她对上眼了,赫连君尧就是视网膜有问题!   “公主安好。”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呢,白芷就迎面走来了。她的脸色看起来苍白得很,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似的。被旁边的宫女扶着,看起来真是弱柳扶风我见尤怜。   初见停下步子,望天,她今天出门定然没有看黄历。   “公主怎么了?”白芷疑惑地跟着看向天上,然后又看着初见。天上什么都没有啊。   “没怎么,脖子疼,运动一下而已。”初见干笑两声,抬步就想走:“本宫还有事,昭仪娘娘请便。”   白芷一笑,移步过来拦在初见面前,轻声道:“公主别急,臣妾有话要说。”   初见挑眉,看着白芷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耐烦。她跟她明显不是一路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家妹上次,承蒙公主照顾了。”白芷凑近了初见,看了看她那早已消肿的侧脸,眼里划过一丝暗色:“她性子鲁莽,还望公主大人有大量,不要再怪她。”   初见退后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脸,满不在乎地道:“我没那么小气。”   白芷微微一笑,眼睛却是一直直视初见。按理说昭仪地位不及长公主,她是应该低头的。但是白芷偏生就没有,一直看着初见,目光像一条冰冷的蛇,从初见的脚下一直缠绕上了脖子。   “没其他事本宫就走了,回见。”初见也不多计较,绕过她就继续走。因为白兰的事情,白芷会怨她,一点儿也不奇怪。那天宴会之后白兰是被萧云带出去让人扇了十个耳光的,不仅脸划破了,还肿了许久,听说回府是大哭了一场,还病了。   虽然她是有点讨厌白兰,但是惩罚这么重了,她也没必要多纠缠,赫连君尧已经帮她出了气了,大不了以后看见白兰就绕道。   白芷静静地看着初见远去的背影,转身,往朝乾宫走。   嘉德帝目前最疼宠的不是哪个妃子,而是长公主,这反而更棘手。听过宫斗斗妃子的,却没听过斗公主的。这对兄妹实在奇怪。   不过,既然赫连君尧宠赫连初见,那便明处动不得了。   回到永乐宫,初见还没缓口气呢,就看见绿绮慌忙地跑过来道:“公…公主,龙晴公主在后院里。”   嘎?为什么?初见睁大了眼睛,随着绿绮去看。   龙晴一身红衣被风吹得烈烈如火,银狐的毛衬着她美丽的脸,看起来有几分英气。她手里捏着一条红色的长鞭,软软地垂在地上。   她站在后院里发呆,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初见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唤她:“龙晴公主,你为何在这里?”   龙晴听得声音,回过神来,看着宫殿转角处的那个黄衣少女,微微抿唇。   “良辰说纳兰进宫了,不在府上,我找遍了皇宫却也没看见,只剩这永乐宫没找了。”   丫说得特别理所当然,就像在说“我只是翻了一下箱子找一个东西”一样。   初见震惊了,这里是皇宫啊,那么多亭台楼阁花园宫殿的皇宫啊,这人居然就真的找了个遍?纳兰绝没有进过宫,良辰在骗她,她居然也信!   “纳兰不在这里的,你堂堂雪国公主,别在宫里闹出太大动静啊。”初见摇摇头走过去,蹲在地上戳了戳那根红色长鞭。   龙晴挑眉,鞭子一收,从初见耳边险险划过,裹成了一团,别在腰间。   “良辰骗我?”她挑眉,眼里顿时充满杀气,大有立刻找到良辰一鞭打死的意味。她不过想找纳兰绝罢了,做什么每个人都拦着她?按理来说是他对不起她吧?她都没介意,这男人在躲个什么劲儿!   “嗯…不知道,不过你别找了,以我了解的纳兰,他要是不想见你,你找也没用。”初见说着,朝龙晴一笑:“远道而来还没好好休息过吧?来,我请你吃点心。”   龙晴面无表情地道:“不要。”   “咕——”   初见一愣,盯着发出动静的龙晴的肚子,反应了三秒钟之后,笑得在地上打滚儿!分明都饿得肚子叫了,还傲娇地说不要,龙晴真的是女王范啊女王范!   龙晴微微脸红,看着面前欢腾不已的初见,抿唇道:“我接受你的好意好了,初见长公主。你比上一次我看见的,要活泼多了。”   初见边笑边爬起来,扶着一旁绿绮的手道:“女大十八变,活泼点多好啊有木有?”   龙晴顿了顿,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初见乐了,这姑娘实在太有趣了,纳兰绝干嘛一直拒绝人家,这不挺有意思的么?   “来来,今天的点心是肉松卷,别的地方可没有的。”初见伸手去拉龙晴,带着她往主殿走。   她的手很温暖,有雪国很少见的温暖。龙晴呆了一会儿,老实地跟着初见走到主殿坐下,然后看着一群宫女忙里忙外地端上点心来。   “当下午茶吃好了。”初见一手抓了一个肉松卷,然后大方地将盘子推到龙晴面前,道:“尝尝看。”   龙晴也是公主,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眼前这一个其貌不扬的卷儿,当真不值得她好奇。但是拿了一个一口咬下去,却发现里面裹了辣椒酱和肉松,和着外面的面皮,不油不腻,口感极好。   雪国很冷,所以人们都喜欢吃辣,初见是辣妹子,自然更喜欢吃辣。两人开吃了就一句话没说,直将一大盘子十二个肉松卷分食完毕,才意犹未尽地喝了茶。   龙晴道:“这个东西很好吃。”   初见得意得直摇尾巴:“那当然,我亲自研究出来的,当然好吃。你来我宫里别的没有,好吃的有一大堆!”   红锦默默腹诽,公主啊,这真的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么?   永乐宫都快变成御膳房了。   龙晴点点头,对初见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吃饱了心情也好了一点,便道:“今天就不找纳兰好了,明天总能找到他的。公主殿下,今天你陪我玩可好?”   初见摸摸肚子,笑道:“好啊,不过我玩的东西可多了,应该是你陪我玩才对。”   龙晴不信:“你们永元女子能玩的,不就是针织女红、毽子那些么?好生无趣。”   “谁说的?”初见站起来,下巴一扬,得意地指着侧殿:“你随我去看,保管有很多你不会玩的东西。”   龙晴也站了起来,哼道:“若是无聊,公主便陪我去狩猎如何?”   “好啊。”初见奸笑着点头:“若是有趣,你便在这宫里陪我三天,不去找纳兰如何?”   龙晴一顿,脸色有些暗淡,抿着唇站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你们都要阻我去找纳兰?”   她只是喜欢他罢了,结果却被避如蛇蝎。她有做错过什么么?   “唔,大概是纳兰不想见你,所以作为朋友,我们都帮着他一些罢了。”初见支着下巴,看着龙晴有些受伤的神色,软了心肠道:“好了啦,先去玩开心一点,玩过之后你若能说服我,我就亲自带你去找纳兰,怎样?”   龙晴眼睛一亮,看着初见,点头。   两人走向侧殿,红锦先去开了门。   平时侧殿没有人住,初见便用来放东西了,这些日子在宫里没事做,也就做了一些小玩意儿出来。放在现代是逗小孩儿的,但是在这里也算是有趣的玩具。   “这是什么?”龙晴惊讶了,看着那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低身捡了一个竹蜻蜓起来。   竹蜻蜓是春秋战国就有的东西,只是没流传到雪国去。   初见笑眯眯地道:“你看吧,我就说你肯定不会玩。这是竹蜻蜓,可以飞很高的,你看着。”   说着,初见就走到庭院里去。捏着竹蜻蜓往天上一旋,竹片儿便飞得老高,旋转了许久落在了一旁的屋顶上。   龙晴看着,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兴奋,连忙再捡了一个出来,学着初见的样子一旋,竹蜻蜓也飞了起来,落在了屋檐上。   “好有意思。”龙晴公主开心了,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初见见她开心了,便又拿了几个出来。不过竹蜻蜓她一共只做了六个,全飞上屋顶就没得玩了。   “飞上屋顶不好捡,我们换个空旷点儿的地上玩,还有其他的东西,我让红锦绿绮带上。”初见道。   龙晴点头,看了一眼落在屋顶上的两只竹蜻蜓,一拍旁边的石柱便飞身而起,上了屋顶去将它们都捡下来。   “哇,你还会轻功。”初见看得拍手,龙晴的动作好看极了,估计跟赫连君尧有得一拼。   “雪国最引以为豪的武功,就是轻功。”龙晴骄傲一笑,看着初见道:“踏雪无痕,论轻功,世上没有人能比得过昭儿,我这还算是皮毛。”   昭儿,龙昭也。初见听着点头,心想着难道皇兄是因为轻功比不过人家,才那么恼恨?   “走,我已经将你们皇宫都看过了,最宽敞的便是朝乾宫前面的那一大片空地,也没什么人。”龙晴拉着初见道:“去那里玩吧。”   ☆、第一百十六章 有狗男女   “好。”初见一口应了,两人捏着竹蜻蜓就蹦跶着往朝乾宫走,压根没想过那是皇帝陛下的地盘。   红锦和绿绮抱着东西就跟着初见跑,心里无奈地嘀咕,敢在朝乾宫门口玩游戏,也真真只有公主干得出来。平时一个长公主就够了,这下又来一个龙晴公主。头疼啊头疼。   不过龙晴公主性子不坏,看样子也和公主合得来,以后公主身边多这样一个朋友也不错。   到了朝乾宫,远远看过去主殿的门是开着的,只是里面好像没有人。初见想,赫连君尧大概是去御书房忙去了。   “就在这里,我们比谁飞得更高,好不好?”龙晴捏着竹蜻蜓,玩心一起,脸上就笑得妖媚万分,哪里还有冷酷的女王模样。   初见点头应了:“好啊,输了的人去捡竹蜻蜓。”   两人站在朝乾宫前面,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齐捏着竹蜻蜓,往天上飞去。   龙晴还玩得不太顺手,技巧上比不过初见,前面好几局都输了一大截。不过好歹是习武之人,玩了一会儿也就懂了方法,加上点儿内力,竹蜻蜓便飞了老高。   初见张大了嘴巴,看着龙晴的竹蜻蜓飞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直咂舌。乖乖,这都跟螺旋桨有得一拼了。   龙晴看着她惊讶的神色,骄傲地一扬下巴,道:“我可是雪国最聪明的公主,这点算什么。”   她要是愿意,还能飞得更高。   “雪国聪明人多么?”初见问。   龙晴毫不犹豫地点头:“那当然。”   虽然不如永元强盛,但是雪国多商人和能工巧匠,算得上一个很聪明的国家。   “这东西叫竹蜻蜓,是战国时期人们的智慧。”初见将自己手里的竹蜻蜓也飞了出去,低笑道:“可惜千百年后,会被其他民族拿去变成了直升机的螺旋桨。”   “你在说什么?”龙晴满脸疑惑地看着初见。直升机?螺旋桨?   “没事。”初见冲她一笑,道:“我输啦,去捡竹蜻蜓。”   即便是知道历史,也不能改变历史。还是要再次眼睁睁见证那些被中国古代错失的智慧结晶,真是憋屈。   龙晴的竹蜻蜓在空中飞了半天还没落下来,倒是借着风往朝乾宫的方向去了。初见先捡了自己的,然后追着那竹蜻蜓往朝乾宫里跑。   好死不死的,那竹蜻蜓就刚好飞进朝乾宫的大门,落在了主殿的地上。   门口的侍卫见是她,也没有拦着。初见就直接跑了进去。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大方一点,丢了这竹蜻蜓不要,也不必跑进来。   本以为朝乾宫里没有人,却哪知,人只是不在外室罢了。侧头看过去,内室里郎情妾意的两个人就看得清清楚楚。   赫连君尧正将白芷抵在墙上,眼神幽暗地看着她。白芷咬着下唇,脸上有一抹红晕,像是害羞极了,却还是一字一句地道:“臣妾对皇上之心,天地可鉴。”   初见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看错了,赫连君尧那么不喜欢别人靠近他,又怎么会主动离一个女子那么近。而且看起来,空气都是暖暖的暧昧。   “这样啊,那朕还可以有很多的时间来考验,看看你的心究竟是真是假。”赫连君尧的声音里好像带着笑意,凑在白芷耳边,轻轻地回答她。   白芷一羞,脸就更红了。她侧着脸,眸子低垂,手还拉着帝王的衣袖。   初见呆呆地看着,半天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凉了,然后慢慢地疼了起来。   宁双儿的话跟把刀似的,想起一句就是一刀。   你爱的那个人,若是谁也不爱便罢了,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可若一朝他情动,对象不是你,该情何以堪?   吃货是不应该伤心的,吃货的心都很强大,遇上什么事情回去吃一顿就好了。   但是她现在,就是莫名地很想哭,喉咙里跟堵着什么似的。   捡起竹蜻蜓,飞快地离开这里。初见最后听见的,就是白芷那酥人骨头的呢喃。   龙晴正把玩着红锦拿来的扯铃,看见初见出来了,抬手就笑着想喊她,却哪知那丫头脸色难看地跑过来,一头撞进她的怀里。   红锦和绿绮都吓了一跳。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公主刚刚的眼睛是红的。   “这是怎么了?”龙晴皱眉,刚才还好好的,进去捡个竹蜻蜓就成这样了。她不喜欢捡竹蜻蜓的话,都她去捡就好了啊。   “没事儿,我间隙性抽风,一会儿就好。”初见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听起来挺轻松的,但是龙晴却觉得莫名地心疼。   “那宫殿里有什么么?”她问。   初见的身子僵了僵,然后抬头一笑,虎牙闪闪地道:“有对狗男女。”   龙晴:“……”   红锦:“……”   绿绮:“……”   能在朝乾宫里的,只有皇帝陛下吧?皇帝陛下和…谁在一起,就成了狗男女了?红锦低垂了头,和绿绮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个数。   “有狗男女的话,拿我的鞭子去就好了。”龙晴大方地道:“你要是打不过,我帮你。”   初见扯着嘴笑了笑,道:“不行的,一个我要喊皇兄,估计另一个以后还得喊皇嫂。真是憋屈啊憋屈。走吧,咱们换一个地方玩扯铃。”   龙晴听得一头雾水,但是明显初见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她也就不说什么了,看了朝乾宫一眼,便跟着初见往前走。   初见公主是个不错的人,以后就是她龙晴的朋友。谁欺负她,就跟欺负她一样,她必要打得那人满地找牙,哪怕是永元的天子,也照打不误。   当然,那皇帝,打得过打不过就另说了。   龙晴很仗义地想着,要是初见以后寻不到好男人,就嫁给自家弟弟好了。   两人换了个地方继续玩扯铃和橡皮筋,初见始终都心不在焉。龙晴几次想问她,但是一看她那模样,又不忍心了。红锦和绿绮撑着橡皮筋让初见跳,初见跳着跳着,差点把自己给绕成了木乃伊。   “行了,别玩了,回去吃东西吧。”龙晴看不下去了,拔出匕首来将初见身上的橡皮筋给割了,拉着她就往自己住的落花庭走:“昭儿最会哄女子开心了,我带你去找他。”   初见直撇嘴,道:“皇兄说,你弟弟不是好人,让我不要单独和他在一起。”   龙晴翻了个白眼,哼道:“那小子虽然算不上好人,却也不是坏人,至少我从来不曾见他将女子弄哭过。单独什么啊单独,不是还有我在么?”   大概真是缘分,见面认识还没多久呢,这两人就都掏心掏肺地将对方当成朋友了。初见笑了笑,跟着龙晴走,顺便转头对红锦绿绮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好了,我去去就回。”   “公主。”红锦皱眉,一万个不放心。刚想说什么,却对上了初见有些凉的眼神。   话哽在喉咙,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   陛下惹公主不开心了吧,而她们两人,都是陛下的人,公主这是殃及池鱼了。   绿绮也摇摇头,扯着红锦一起,两人乖乖回了永乐宫。她们也不打算去给陛下禀报什么了,公主什么也没做错,这次定然是陛下的不对。   朝乾宫里。   赫连君尧放开了白芷,走到一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白芷怔愣了一会儿,低声问:“皇上,可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好?”好端端的,怎么就停下了?   嘉德帝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捏着茶杯,眼眸低垂。   许久许久之后,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晚膳朕去你宫里用,你先回去准备吧。”   白芷一喜,意外地看着赫连君尧,提着裙子就跪了下去:“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肯在她那里用晚膳,就是极大的荣宠了。这么多的宫殿,皇上目前去过的就只有自己那里。这一来,宫里还有谁敢踩在她的头上去?   愉悦地退出朝乾宫,白芷回雪松宫去准备了。赫连君尧坐了一会儿,轻唤了一声:“萧云。”   萧云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   “先去拟旨好了,朕晚上也便歇在雪松宫。明日一早,你便颁旨,封白氏为嫔。”   萧云一怔,随即应了。不管这样的旨意是多让人震撼,他是主子的人,主子的吩咐,他去做就是了。   “还有…”赫连君尧开口,却又停住,手里的茶杯摩挲得都快凉了,也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罢了,就这样。你下去吧。”   “是。”   初见跟着龙晴到了落花庭,门口守着的都是雪国自己的人,他们带的人够多,基本不用添什么宫人伺候了。   “公主。”刚进门,雪国的侍从就弯腰行礼,喊的是公主,这儿两个公主,倒也省事。初见一进龙晴的房间就趴在了人家的软榻上,裹成一个球,不动了。   “哎,别这样,专门让你过来见识见识雪国的点心,别就睡过去了啊。”龙晴拿着鞭子戳了戳初见。   初见哼唧道:“我心里不舒服,休息一会儿再说。”   “嗯?心里不舒服?”有人凑近了她,低笑一声,在她耳边道:“怎么不舒服了,说来听听,本殿下说不定能帮你。”   ☆、第一百十七章 奇怪姐弟   初见一个激灵,耳边就起了一层战栗。连忙往榻里面一滚,坐起来戒备地看着来人。   龙昭看着她这反应,哭笑不得地问龙晴:“皇姐,我什么时候这么不招女人待见了?”   龙晴翻了个白眼,走到榻边将初见给拉下来站好,对龙昭道:“你总是没个正经,也不是个个姑娘都吃你这套的。初见公主是你皇姐我的朋友,别乱来。”   龙昭一笑,跟只狐狸似的半眯了眼睛看着初见,修长的手指抵着自己的下颔,妖孽万分地道:“我哪里会乱来,初见公主可不好惹呢。几次去永乐宫,都没能打个招呼。”   嗯?永乐宫?初见疑惑地看着龙昭:“你什么时候去永乐宫了?我怎么不知道?”   “半夜。”龙昭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上前一步将手肘搭在初见的肩上,笑着道:“本来是想去跟公主提前打个招呼的,却不曾想…”   暧昧地停顿了一下,龙昭没有说下去,倒是笑着问初见:“今晚我再去找你如何?”   半夜去人家闺房,这个应该是采花贼才会干的事情吧?初见一脸黑线,想着应该是赫连君尧派了暗卫给她,所以龙昭才没得逞。   看来她也该有点儿防人之心,好歹回去设个机关,也好防着贼。   “龙昭,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龙晴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轻轻扯了扯手里的鞭子。   龙昭连忙退后一步,拉着初见挡着自己,笑嘻嘻地道:“皇姐,太凶了不讨人喜欢。”   龙晴一鞭子就甩了过去,怒道:“你皇姐我缺人喜欢不成!死小子,太久没收拾你了是不是,连你皇姐也敢笑!”   龙昭抱着初见就飞到了门外,一手环着初见的脖颈,一手搂着初见的腰,好不正经地挂在初见同学身上,心有余悸地道:“还真打啊,打坏我可不要紧,打伤了初见公主可怎么好?公主,哦?”   哦你个大头鬼!初见鼓着嘴就踩了龙昭一脚。龙晴的鞭子分明是冲着他去的,半分也没偏,他倒好,把自己也给牵连进来了。   龙昭疼得龇牙,一把就将初见给抱了起来,银色的狐狸毛蹭着舒服极了,初见首先的反应竟然不是挣扎,而是伸手拔了两根毛下来。   真好看,这样的银狐,现代应该已经绝种了。   “啧啧,怪不得你们两个能走到一块儿去,都一样凶。女人就应该柔情似水才对。”龙昭直摇头,眼看着龙晴又追了过来,抱起初见就往外跑。   于是宫里就出现了很奇特的一幕。   龙昭皇子抱着初见公主,轻轻松松地跑在前面,龙晴公主挥着长鞭在后面追。来往的宫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有一抹红黄和一抹红从面前略了过去,带起一阵大风。   宫人a:“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宫人b:“不知道,肯定是眼花了。”   初见死死抓着龙昭的衣襟,生怕他把自己给摔下去了。这速度太恐怖了啊,不去参加奥运会真是可惜了!   龙晴的轻功赶不上龙昭,一条鞭子却是又狠又准,几次擦着龙昭的衣裳过去,半点情面都没留。   说起来,这对姐弟比她和赫连君尧这对兄妹还奇怪吧,虽然性质不同,但是这俩双胞胎真是比她还活泼啊。她瞬间就觉得没有那么孤单了,刚刚心里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兴奋起来了的时候,还抓着龙昭的衣裳喊:“再快点!”   龙昭一个踉跄,差点老马失前蹄,一脸古怪地看着怀里的人,嘟囔道:“前几次来永元看见的你都是不真实的么?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很胆小的姑娘。”   初见一愣,随即笑道:“我当然胆小啊,胆小怕死。但是现在明显不会死,只是好玩而已,快跑呦,你皇姐要追上来了。”   龙昭一笑,抱紧了她,加快了速度。   本来对这永元的公主兴趣是不大的,长得也不是多么倾国倾城,前几次看见都是小心翼翼地躲在自己宫殿里不肯出去。上次半夜闯她寝宫,还把人给吓晕了。好吧,虽然那次他不小心散了头发,从窗户爬进去的时候可能不太美丽,但是也可以知道初见公主是个胆小如鼠的人。   但是这次来看,完全就不一样了。怀里这个跟个小疯子一样的女子,还是以前看见的那个公主么?啧啧,真有意思。   跑着跑着也不知道跑到哪儿了,龙昭回头看了一眼,龙晴明显已经体力不支,落下了好大一截。   转角跑到另一条宫道上,龙昭还在观察龙晴,一个不注意,差点撞上一副轿辇。   “大胆!”卢公公只觉得两个人影撞了过来,吓得他条件反射地大吼了一声。龙辇停了下来,闭目养神的赫连君尧也睁开了眼睛。   “啊咧,差点撞上。”初见看了看离自己只有几寸远的辇夫,吐吐舌头道:“龙昭殿下,刹车挺灵的啊。”   龙昭抱着初见退后两步,对上龙辇之上那人的双眸,低声笑道:“撞翻了才有意思呢。”   赫连君尧眸色一沉,看着下面的两个人,顿了顿才道:“朕不介意你先将朕的皇妹放开。”   龙昭耸肩,初见却没敢抬头去看赫连君尧,听着他的声音都情不自禁想起朝乾宫里的那场景,心里就跟吃多了过期的方便面一样难受。   “我脚疼,龙昭殿下是一片好心。”初见盯着龙昭的银狐毛道。   “脚疼?”赫连君尧皱眉,起身下了辇,扫了她的脚几眼,道:“怎么回事?”   龙昭无语望天。公主,你刚刚踩的是我的脚,你疼什么疼,别说是本殿下的脚把你给硌疼的!   “没怎么回事,皇兄这是要去哪里?”初见淡淡地问。   赫连君尧微眯了眼睛,看着面前这始终不抬眼看自己的人,微微不悦地道:“朕去雪松宫用膳,你若脚疼,可以让其他人送你回去。初见,朕以前说的话你都抛在脑后了不成?”   去雪松宫用膳,真是恩宠有加啊。初见撇嘴,你惹老子不高兴了,老子凭什么还要听你的。   “皇兄好走,我自己知道分寸。”初见哼唧着,扯了扯龙昭的衣襟,意思是让他绕道走。   龙昭殿下当真就心甘情愿给她当坐骑一样的东西了,扫了一眼赫连君尧,笑得妖媚极了:“皇上好走,我也知道分寸的。”   言罢,抱着初见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一旁的萧云突然抖了抖,看向自家主子平静的脸色,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   赫连君尧沉默了一会儿,又回到了龙辇上,冷声道:“继续走吧。”   卢公公应了一声,龙辇再起,往雪松宫而去。   初见闷闷地扯着龙昭的狐狸毛,龙昭的步子也慢了,抱着她悠悠地散步。龙晴没一会儿就追了上来,刚想动手,但是看着初见的神色又不太对劲了,于是一鞭子缠上龙昭的脖子,狠声道:“你欺负她了?”   “咳咳。”龙昭好无辜,手又抱着初见不能动,只能求饶:“皇姐快放开,要窒息了。我哪里有欺负她,欺负她的不是我啊。”   龙晴冷哼,走过来摸摸初见的头,柔声问:“又怎么了这是?刚刚还跑得那么起劲呢。”   初见摸摸鼻子,摇头道:“没事儿,今天出门总之是没看黄历就对了。快放开他吧,要把我摔下去了。”   龙晴抿唇,将鞭子收了回来,放了龙昭一条活路。   “真是冤枉死我了,皇姐你去抽嘉德帝好了,刚刚是遇见了他,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干。”龙昭清了清喉咙,无辜地道。   嘉德帝,初见的亲哥哥,怎么会惹着初见了?龙晴不解地看着初见,后者已经从龙昭怀里下来了,打着哈哈道:“没啥事儿,看他不顺眼而已。不用在意。都走到这儿来了,晚上不如就去我宫里吃烧烤吧。”   用吃的东西转移话题,一般比较有用。   龙晴这才想起来,懊恼地跺脚:“都怪这死小子,我还说让你尝尝雪国的小吃的。折腾过来都忘记了。”   龙昭无赖地道:“那些小吃我吃腻了。公主说的烧烤倒是新奇,不如去看看?”   龙晴瞪他:“你一个男子,总往女人堆里挤干什么?要吃也是我和初见去吃,你给我回去!”   “要回去也是皇姐你回去吧,不是还要去找纳兰绝么?”   “死小子,你管我!”   “……”   初见站在中间,做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这俩姐弟就把她夹在中间吵起来了,唾沫横飞激情飞扬的,真是…真是莫名就让人心情好起来了呢。   “石头剪刀布吧,我赢了,你们就都去吃,反之,你们就都跟我一起去吃。”初见笑嘻嘻地道。   “成交。”吵得头晕的俩姐弟一口答应。   石头剪刀布。初见剪刀、龙昭剪刀、龙晴石头。   龙晴赢了。   初见笑眯眯地挥手道:“好了,愿赌服输,你们都跟我一起去吃吧。”   龙昭露牙一笑,跟着初见就走。龙晴走在后面,默默地想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呢,是哪里?   ☆、第一百十八章 亵渎食物   烧烤的架子是以前就做好的,初见本来打算选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日子,和赫连君尧一起去他曾经差点淹死她的那个湖边去吃烧烤的。   可惜,还没来得及,白芷就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世界上没有不爱美色的男人,就像没有不吃荤的猫。至于为什么爱的不是自己,那绝对是因为美色不够。初见同学郁闷了一会儿也想通了,赫连君尧好歹是个男人,不可能当真一个人过一辈子不是?随他的便好了,自己就等着看谁能坐上那皇后之位,然后再等着皇后薨逝,挖了她的坟就可以了。   “这些,都这样一串串地烤么?”龙晴看着红锦和绿绮端上来的一盘一盘的菜,拎起一根串着的牛肉看了看,挑眉。   雪国只会烤肉,大块大块整的牛腿放在火堆上烤。手艺好的人能烤得入味,但是大多时候都是不怎么好吃的。   这丫头弄的细细的铁丝网,将肉切成薄片用竹签串着,肯定烤得很好吃,就是麻烦了一些。   粗使太监帮着在庭院里用石头围了个小坑出来,将铁丝网放在上面,下面堆满了炭。旁边两张桌子,一张用来放菜,一张用来放烤好的东西。桌上还有各种调料,初见都抱在了架子旁边放着。   点火,上肉。   龙晴和龙昭都学着初见的样子给肉刷油,然后撒辣椒粉、盐、香料。初见一身简便的衣裳也就算了,另外两个可是裹着珍贵的皮草呢,也蹲这儿陪她一起烤。   瞬间就觉得“朋友如手足,男人如衣服”是正确的理论。   永乐宫的人都忙进忙出,小厨房的材料不够,还去御膳房拿了菜来让几位主儿烤。虽然没有孜然,但是有些香料也是香得出奇,烤起来应该也很好吃。   “熟了没有?”龙昭拎着一串儿肉,翻来覆去地看。   初见白他一眼,道:“放在铁网上才会熟,你看是看不熟的。”   龙昭低笑一声,丹凤眼一撩,看着初见道:“公主是不是也觉得我的目光很容易让人害羞?”   每次看着哪个姑娘,对方脸上都跟太阳初升似的,龙昭也对着镜子研究过,发现他即使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别人,别人估计也会认为他在眉目传情。   真的不是他的错。   初见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你的目光的确很让人害羞。”   龙昭眼睛发亮地盯着她。   “就像活生生要把别人的衣裳给扒下来一样的目光,怎能让人不害羞。”初见的肉熟了,拿起来便咬了一口,眯着眼睛道:“龙昭殿下要是去挂牌,一定能日进斗金。”   龙昭:“……”   龙晴哈哈大笑,拍着初见的肩膀道:“我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昭儿的后宫太多了,简直跟他在外面挂牌也没区别了哈哈哈。”   龙昭之后宫,目前已有女子三十名,是永元皇帝陛下的三倍,头发丝儿连起来,可绕地球一圈。   “半斤何必笑八两,皇姐你的男宠也是不少。”龙昭凉凉地道。   龙晴一甩头发,红绳张扬地甩出一道弧线,“我跟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初见默默地吃着肉。两人都是风流种子,除了性别之外,真的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一个养后宫,一个养男宠。   “话说回来,你们的后院从来不会失火么?那么多人,不会争风吃醋?”初见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声。   龙昭一笑,妖孽的脸凑近初见,声音万分温柔地道:“我对她们都公平得很,从来没有一分偏私。她们去哪里吃醋?”   龙晴也道:“我的后院很安宁和平。”   初见明显不信,哪里有这样的能人,就算雨露均沾,人与人之间也难免有摩擦吧?赫连君尧还没踏足后宫呢,这不是也已经死人了么?   龙晴烤熟了一串茄子,边吃边道:“我收藏的男人都是世间最精致的,他们很美好,贪欲也不是很重,住的地方也分得很开,所以不会像一般后宫女子那样争风吃醋。你若是不信,跟我回雪国去看看,说不定还能遇上你喜欢的,我就送给你。”   初见牙齿一错,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捂着嘴巴眼泪涟涟地摇头。   她才不要男宠呢,还不如花钱养厨子。   龙昭蹲在旁边想事情,想了许久才看着初见道:“根据刚刚你撞见你皇兄时候的反应,以及我来这永乐宫几次的遭遇,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公主你…喜欢你的皇兄?”   初见愣了,龙晴也愣了。   真不愧是一个爹妈生的,龙昭和龙晴一个比一个更直接。   “你想多了。”初见哼哼着,模糊了过去。   喜欢他又有什么用,赫连君尧丫的美人在侧,不知道多开心呢。她再怎么折腾都只能是他的皇妹,半分也逾越不得。   龙昭挑眉,聪明地不问了。龙晴却很好奇,亲兄妹也能相爱么?   桌上的菜渐渐地少了,初见吃得欢了,将生菜裹了烤熟的牛肉,塞给龙晴吃。龙晴嚼着,只觉得清爽的菜叶和着香嫩的牛肉,配合在一起好吃极了。初见公主一定是天天在宫里研究美食了,所以才这么懂吃。   “那边还有一盘牛肉,我…”初见本来想说,我去拿过来。   但是,刚刚站起来,头就是一阵晕,踉跄了一步就跌在了地上。   “初见!”龙晴一惊,连忙站起来想去扶她,初见摆手道:“我这肯定是贫血…”   话没落音,龙晴也倒了下去。   龙昭的脸色沉了,运了内力,皱眉道:“气脉不通,好像,是中毒了吧。”   红锦和绿绮都慌了,连忙出去喊人。初见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的烧烤,有气无力地道:“都说了亵渎食物的人最可恶了,第二次还来这招,真是过分。”   龙昭和龙晴尚还清醒,听着初见这话,也明白是有人要害她,他们两个这是被连累了。   “昭儿,严重么?”龙晴撑着地,问。   “不是多厉害的毒,但是浑身没有力气。”龙昭试图逼毒,但是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下毒,又不是致命的毒,目的何在?龙晴正疑惑,却看见宫墙外突然就翻进来不少的黑衣刺客。   红锦绿绮都出去喊人了,几个粗使宫人瞬间就被撂倒在地。初见不禁捂住了眼睛。   完蛋了。   …   雪松宫。   赫连君尧看着满桌子的菜,没有多少胃口,却还是勉强吃了一些。白芷笑语盈盈,小声地跟他说着一些原来家里的趣事。他也只是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心里隐隐地,总有一些不安。   今晚要在这里歇着的话,就去不了永乐宫了,那龙昭谁来挡?万一荆良不靠谱,没看住龙昭,沈初见岂不是…   “皇上,不好吃么?”白芷惊讶地看着赫连君尧碗里被戳碎了的肉丸,小心翼翼地问。   “嗯。”赫连君尧放下筷子:“朕吃不下了。”   白芷慌忙站起来,道:“可是臣妾伺候不周?皇上没用多少呢。”   “没事,你不用慌。”皇帝陛下站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犹豫了一下。   “皇上…晚上还要批阅奏折么?”白芷咬着唇,小声问。   赫连君尧眼神幽深,出了会儿神,然后道:“不用,晚上朕…”   “皇上!”萧云跑了进来,难得地失了态,跪在嘉德帝面前就道:“公主和龙昭龙晴两位殿下在永乐宫用膳,现在都中了毒。有不明来路的刺客袭击,龙昭殿下受了伤。”   简单扼要地禀明了事情,萧云额上全是汗。   赫连君尧身子一僵,瞪着萧云问:“公主呢?”   “两位公主都中毒昏迷。刺客未退,属下已经派了人去顶着了。”   周围的空气一冷,萧云再抬头的时候,自家主子已经没了影子,耳边只有冷风扫过,带着凌厉的怒气。   白芷微微一愣,看着飞身离去的帝王,眼里有些不甘。   不过,怎么这样快就有人下手了?   萧云站起来,也没同白芷行礼,直接就追着帝王去了。刺客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一时半会还拿不下来。要不是绿绮中途返身了,三位主子都得没命。   永乐宫。   打斗还在继续,龙昭咬牙扑在初见的身上,被背后的伤疼得清醒了不少。这丫头也不算红颜啊,怎么就这么祸水。他从小到大还没有逃不开的刺杀呢,这次真是个耻辱。   毒应该是在香料里的,混着某些特定的菜才会发作,不然他不会察觉不到。就这一次大意,就见血了。   刺客的刀是冲着赫连初见砍的,他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下意识地就扑过来了。也许是怜香惜玉的本质发作吧。龙昭殿下疼得龇牙,心想等这丫头醒了,一定要连本带利跟她要回来。   有凌厉的风袭过来,带着刀剑的寒意。龙昭叹了口气,将初见抱在怀里。   游丝飞过,离龙昭一寸的刀被断成了两截。刺客一顿,知道时机已失,连忙发出暗号,想要逃离。   但是,来者分明半条活路也没想给他们留,游丝穿喉,血溅三尺。   赫连君尧一身煞气,站在庭院门口,看着院子里倒得乱七八糟的人,再看着被龙昭护着的初见,冷笑了一声,游丝出袖,挡住了剩下八名刺客的退路。   ☆、第一百十九章 挡灾而来   皇袍可以掩去很多东西,他改了装束、束了头发,骨子里却还是不折不扣的赫连君尧,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许是自己敛了本性太久,所以让这些人觉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手也没有关系?赫连君尧轻轻一笑,看着那边龙昭也晕了过去,终于开始动手。   八名黑衣刺客,皆是精通暗杀和逃离之术的好手,若是这永乐宫的守卫再松一些,那三个人就都没命了,然后永元还会与雪国盟约破裂,引发战争。   谁有这样聪明的脑子他暂时不去管了,游丝在空中飞舞,靠近猎物,便是一阵撕扯。从人家心口穿透而过的柔丝,血顺着一滴一滴流下来。门口的男子一步也没有再动,袖口飞出的更多的丝已经将所有的路全部封死。   萧云跟上来,派人将永乐宫围住。不是怕刺客逃走,只是为了防止有人靠近。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赫连君尧眼里有淡淡的兴奋,飞身闪近刺客的时候,直接伸手拧掉了他的头颅。   剩下的刺客里有人干呕了起来。   “这点也见不得,怎么做刺客?”赫连君尧抬手,游丝将那人拉近,借过地上躺着的侍卫的刀,便一刀穿了人家的脑袋。   身体软绵绵的砍起来已经没有意思了,还是脑袋最直接。   萧云背对着永乐宫站着,只不过一会儿,里面的打斗声就停了下来。   旁边有新来的暗卫,嘴唇有些发白。他不曾想过君王会是这样恐怖残忍的人,那看起来,分明不过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绝对不要小看陛下,更不要把他当成好人。”萧云低笑着说了一句:“魔头可不会从良。”   暗卫的嘴唇更白了。   赫连君尧走过去,将龙昭给拉开,也不顾人家背后有伤,就直接丢到了一边。   初见安静地闭着眼睛,眉心皱着,看起来好像是很不开心。   “萧云,传楚云起来给龙昭疗伤。”皇帝陛下眸子里的嗜血之色渐渐散去,伸手抱起初见便往主殿里面走。   “是。”萧云应了一声,派人去传了。   将初见放在床上,赫连君尧看了她许久,伸手擦去她脸上溅着的一点儿血迹,喃喃道:“你是有多了不得,引得人三番五次对你下毒手?”   初见一动不动地睡着,听不见赫连君尧的话,也就自然看不见他这满身的血腥。   她永远看不见就好了。赫连君尧低笑,转身走出去更衣。   楚云起来得很快,一身紫袍往龙昭旁边一蹲,便将他的伤口给上药包扎了,顺便命人将两位殿下抬到侧殿去。   他们中的毒是在香料里的香叶和从御膳房拿过来的牛肉里面夹杂的一些麻草组合而成的软筋散一类的东西。对方应该是抱着必然会成功的决心来的,下毒的方式不易被人察觉,派来的刺客也是一等一的好。   只可惜他们算漏了一个人。   “大人,该给公主吃什么药?”绿绮走进来,衣摆上还沾着一些血,有些担忧地问他。   “没关系,不是致命的毒药,吃解毒丹就可以了。”楚云起顺手喂了龙昭和龙晴,然后拿了一颗给绿绮,顺带打量了一下她,淡淡地道:“你该去换一身衣裳。”   绿绮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多谢大人提醒。”   越是温良无害的人,抓起人来也会越疼。   赫连君尧让人去查刺客的身份,萧云看了看满院子七零八落的尸体,决定自己来,免得吓着其他人。   这些刺客一看就是从小培养的,身上的气味都差不多,每个人的皮肤上都有伤疤,要说独特一点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胸口都有一个方块形状的黑色印记。   萧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起这是哪一个组织的标记。回去禀告主子的时候,赫连君尧微微皱眉道:“上次韩美人被杀,她的丫鬟,你可认真查过?”   “身家清白。”萧云道。   “身上有这样的东西么?”   “…属下没有扒开看过。”   赫连君尧回头,淡淡地看着他道:“去扒。”   语气轻松得,就跟说你走吧一样理所应当。萧云嘴角抽了抽,还是拱手应了。   “案子该了结了,要找出真正的凶手估计要费好多时间。韩氏的宫女见死不救,颇有同犯的意味。若是可以,你便将她拿来顶罪好了,省得后宫人心不安。”赫连君尧从浴池里站起来,洗净了一身血腥,换上干净的龙袍,低声道。   萧云点头,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发梢微湿,他也不想去擦了。赫连君尧皱眉看着自己的手,它隐隐有些兴奋了,为在暗处一直蚩伏的人而兴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揪出那人的真面目呢?   揪得早了,他的乐趣就少了。揪得晚了,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轻哼了一声,皇帝陛下随意将湿发束在身后,继续往永乐宫而去。   应该再找南卿来为初见算一卦,看看她为什么这么多的血光之灾。要不是每次运气好,这丫头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她这是在帮你永元挡灾。”一道仍旧稚嫩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赫连君尧步子一顿,嘴边扬起一丝笑意,轻声道:“来了就出来,我没空陪你捉迷藏。”   “谁要捉迷藏了,我不过是没有爬上来罢了。”一旁的宫墙墙头上露出一个脑袋,小小的脸上满是不屑:“大老远地过来,你也不舍得给我开门迎接。”   刚刚还想着呢,这小子居然就真的来了。赫连君尧挑眉,看着南卿跳下来走向自己,好奇地问:“你怎么会舍下诺儿不管,自己过来了?”   南卿哼了一声。要不是最近永元血气太重,他怕伤着诺儿,又怎么会舍得放他在天山。   “我过来自然是时候对了。”南卿在赫连君尧面前站定,十一岁的身子还是只有抬头仰视他,一字一句地问:“天坠之星,我以前和你说过吧?”   赫连君尧想了想,点头。上次去天启的时候,南卿说过,夜观星象有星星坠落,落在了永元。日子恰好是他在书院遇见沈初见的日子。   “算了好几个月,我师父和我都一致觉得,天坠之星似乎是来帮你永元挡灾改命的。”南卿眉头微皱,道:“挡灾改命的本事,只有天山几个天赋极高的弟子才有,而且还需要赔上性命,但是天坠之星不需要。”   “换句话说,你捡到宝了。”南卿平静地陈述着事实,说完便道:“带我去看看她,我好奇是怎样的人。”   帝王听着南卿的话,有些走神。直到袖子被这小家伙扯着,他才回过神来,带着他一起去永乐宫。   虽然上次也听南卿说过这些,但是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沈初见太傻了,又只喜欢吃的东西。他也没指望要她为他做什么,能不闯祸就可以了。   可是要说她最近遭的罪全是在为永元挡灾的话,那可真是欠她欠大发了。   “听闻你充盈了后宫,诺儿都被吓哭了。”南卿边走边面无表情地跟赫连君尧讲话:“虽然我算出来你在将来会有好姻缘,但是也不是现在。皇帝陛下,您这是在玩什么?”   赫连君尧嗤笑一声,微眯了眼看着南卿,道:“我充盈后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哪个皇帝的后宫可以空无一人?”   南卿瞥他一眼,静静地道:“你若愿意,你便可以。”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男子。只有自己折腾自己的份儿,旁人动不了他的。   “到了。”赫连君尧不跟他废话,直接将人领进永乐宫去,走到初见的床边。   红锦正将药给初见喂了下去,绿绮已经换好了衣裳在一旁伺候。见着帝王将南卿带进来,两人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就是她?”南卿好奇地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女子,微微挑眉。   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奇特啊,他还以为会是怎样的奇女子。   “嗯。”赫连君尧看着沈初见,微微抿唇。   “好奇怪的命格。”南卿嘟囔了一声,赫连君尧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南卿伸手在初见额心处点了点,啧,还是看不清。难不成因为是天坠之星,所以连他都不能看出后面的命运?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告诉身旁的人,有辱招牌。   “皇帝陛下,你可喜欢她?”南卿撑在床边,边研究初见的长相,边问。   “不喜欢。”赫连君尧回答得毫不犹豫。   床上的人睫毛动了动。   南卿一愣,接着笑了。错的姻缘死死不放,送上来的好姻缘拒之门外,这魔头活该一生为情字煎熬。   他才不打算好心提醒他什么,相反,南卿很恶作剧地开口:“公主好像迟早要嫁人的。”   赫连君尧点头。   “我算得出来,她会在三个月之后完婚,那时候完婚对你永元有天大的好处,必保国家安宁,王朝兴盛。”   赫连君尧微微一怔,抿着唇看了初见一眼,低声问:“她会与谁完婚?”   ☆、第一百二十章 无比烦躁   轩辕冲雨、南宫城、龙昭,有谁能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就让沈初见心甘情愿了?皇帝陛下微微不悦。   南卿睨他一眼,哼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你呢?你希望她同谁成亲?”   赫连君尧表情平静地看着床上的初见,想了一会儿,道:“若要朕选,自然是轩辕冲雨。永元与天启联姻,关系会更稳固,否则后代必然再起战乱。用我与他们的交情,终究不可能维持多久。”   随口说的答案,也能让他给编得有模有样的。   南卿似笑非笑,一双剔透的眼睛仿佛要透过他的脸看进心里去。赫连君尧别开头,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狼狈。   “真是个好的君王了。不过,陛下,你以前可没有这么不潇洒。”南卿凑近了赫连君尧,轻声说了这样一句,然后道:“借你皇宫住住,我来永元还有事,办完了才能回天山。”   “随你。”皇帝陛下无所谓地挥挥袖子。   三个月么?轩辕冲雨在天启遇见了麻烦,三个月之内是不会再来永元的。南宫城一心为国,闲着没事也不会来宫里,只是在那城南的小饭馆里折腾,想要裴天佑答应出山。至于龙昭…   龙昭救了初见一命,这会儿应该正在侧殿。以他的本事,应该醒了。   有离开的脚步声在内室响起,很轻,却在这寂静的地方显得分外清晰。等听着走得远了,初见才终于睁开眼睛,望着芙蓉色的床帐,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冷血无情,不喜欢她就算了,还要让她去和亲?坏人啊坏人,她偏不嫁!   醒了有一会儿了,听着有小孩子的声音她还在奇怪,难不成睡了一觉起来赫连君尧的孩子就已经这么大了?仔细一听又觉得不对,这小孩儿是个神棍?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在三个月之后嫁人?   三个月之后,在这里就应该是冬天了。那么冷,嫁来娶去的多麻烦啊。   裹着被子往床里挪了挪,初见默默地想着,若那孩子说的是真的,那么死活剩下这三个月她也要烦死赫连君尧,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真嫁给谁,不也只是换个地方吃饭而已。   侧殿里,龙昭和龙晴都已经醒了。龙晴还反过来照顾着龙昭,边替他擦身上的血迹边嘲讽:“命丢了不要紧,脸可是丢大了。昭儿,这可是你身上的第一道疤,感不感动?开不开心?”   龙昭咬牙,一张妖孽脸黑漆漆的。旁边还坐着人呢,皇姐压根是一点情面都没给他留。   楚云起眼观鼻,鼻观心,写好药方交给一旁的宫人就只等着皇上过来了。面前这两人只要没死,其他的他都管不着。   “喂,我说,这伤口会留疤么?”龙昭龇牙咧嘴地问楚云起。   “会。”楚大爷头也不抬地回了一个字。   龙昭哀嚎一声,趴在床上闷声道:“亏大了,赫连初见一定要对本殿下负责。”   他的第一道伤疤啊,就是因着那笨蛋得来的。好好的吃什么烧烤嘛,看吧,吃得这么惨烈。回去被那群女人看见,还不得笑死了去。   “朕只听说过男子对女子负责,从未听闻要女子对男子负责。殿下这样说,莫非是想来我永元当驸马么?”   皇帝陛下踏门而入,语气无波无澜,墨发尚未干透,只用白锦捆在了身后,看起来比朝堂之上温和了不少。   龙晴的眼睛亮了,咂舌道:“我还没看出来,原来皇帝陛下也是个美人儿。”   只可惜平时气势太强,掩了眉宇间不少光华。不然也不失为一件好的藏品啊。   龙昭干咳两声,一揽袍子坐了起来,笑道:“皇姐要是有本事,就将这尊神也搬去你的后宫好了。这样要公主负责,我就不用来永元了。要舍弃我的三十位美人,我舍不得。”   楚云起眉毛微抬,平静地拿起纸继续写了药方,加上几味补肾的药,疗效极好,只是味道人神共愤。纵欲伤身,要好好补补。   赫连君尧没说话,或者是说对上这俩无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龙昭有那么多的后宫,即便他救了初见,初见也不可能嫁给他吧。她那笨脑子,在女人堆的深水里,肯定没扑腾两下就要沉底。   突然就忘记自己这是过来干什么的了。   南卿说得对,自己不如从前潇洒,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这会儿愣在这里,听着龙晴龙昭两姐弟胡闹,心里越发地烦躁。   “呯——”侧殿的门被关上了,正在互掐的龙晴和龙昭停了下来,连楚云起也有些诧异。好好的,刚进来话也没说完,陛下这是怎么了?   无辜的侧殿门被摔得掉了一堆木屑。   龙昭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   中毒事件因为牵连了雪国的两位殿下,所以嘉德帝下令彻查。结果发现一系列线索,直指韩氏的贴身宫女小纺。据官方消息称,宫女小纺实为某江湖组织的奸细,企图颠覆永元统治,破坏世界和平。其胸前跟刺客们一模一样的刺青就是铁证。   另,韩氏惨死一事也终于有了着落。拥有作案动机、作案时机的人只有小纺一个。严刑拷打之后,小纺招供,说是江湖烈焰堂所派,韩氏也的确为其所杀,并企图嫁祸白昭仪,引起后宫争端。   皇帝陛下痛心疾首,为了对韩氏和雪国做出交代,当即派了一千精兵,由荆良亲自带队,剿灭烈焰堂。   百姓山呼万岁,后宫恢复宁静。   “真相当真是这样?”初见靠在床头,听着红锦说的消息,微微撇嘴。   红锦一笑,喂着初见吃药,边喂边道:“真相是什么样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是这样说的,并且已经平衡了各方的权益,稳定了局面。”   初见咧嘴笑了笑,道:“真能干啊,拉人家躺枪还说得这样理直气壮的,真是权势压人。”   那宫女多半是无辜的,哪个宫女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来当这幕后主谋?至于那什么江湖组织,多半是皇兄看人家不顺眼了,找个理由灭了而已。   她其实只是傻,也没有很笨。   红锦放下碗,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公主的脸色,轻声道:“很多事情陛下也是身不由己,公主何必计较。况且,听闻陛下最近每天都难以入眠,也许…”   好吧,她说不出来“也许陛下也在愧疚”这样的话,因为明明就知道以陛下的脾气半分不会同情那什么宫女的。韩氏惨死的当晚,小纺没有出声呼救,事后也是一问三不知,本来也有些可疑。   只是赫连君尧最近几晚都没有睡好,这是真的。萧云还让她等公主养好了身子就请去朝乾宫一趟,看看陛下到底在为什么烦恼。   从来没见过那人烦躁成那个样子。   “初见。”龙晴又来永乐宫了,这几天就没少往这边跑。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初见余毒清干净。   “龙晴,你哪来这样好的精神?”初见苦着脸道:“这两天我都在吃药,为什么你不用吃?”   龙晴走到床边,看了看初见这病怏怏的模样,挑眉道:“我身子骨结实,你太弱了。这点儿小毒也能让你躺几天,真是没出息。”   初见咬牙,也不是她愿意躺的,红锦绿绮死活不让她下床啊,还威胁她敢乱跑的话,小厨房的厨子就要被拖出去活埋。多恐怖的威胁!   “再一天就好了,姑奶奶,你再等一天也等不了么?”初见哼哼唧唧地裹着被子,哀怨地看向红锦。   其实她已经好得可以下床了。   红锦转开头,当作没有看到。   “你答应过我的,比赛竹蜻蜓的时候,说了你输了便要亲自带我去找纳兰。”龙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秀腿一翘,特别霸气地道:“我等不及了。”   初见眨眨眼,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朝乾宫前面比赛竹蜻蜓的事情。纳兰绝啊…   “这么久了,你连一次都没有逮住过纳兰?”初见有些讶异,按理说以龙晴的嚣张劲儿和那长鞭,直接闯去纳兰候府都可以了,怎么会这么多天都逮不到。   龙晴哼了一声,皱眉道:“还不是以前答应过他的,非请,不入他家门一步。他要躲在家里,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让谁去把他拉出来。龙昭不肯,也就只有公主你能帮我了。”   初见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以前良辰说的话。龙晴也是有够奇怪的,纳兰都害得她不能生育了,她一点也不恨不怨么?   “姐们儿,坐过来和我聊天。红锦你去倒茶。”初见朝龙晴招了招手,一脸期盼地让她坐到床边来。   “干什么?”龙晴狐疑地看着她,却还是自动起身,走了过去。   初见看着她,问:“你当真想要纳兰绝么?”   龙晴白她一眼:“废话,我要是不想要他,这么多年都干什么了?为了他,真是千山万水不辞辛苦,还要怎么样?”   初见点头,又问:“那你是很喜欢他的吧?”   龙晴再白她一眼:“又是废话。”   好吧,喜欢又想得到,初见盯着龙晴问:“那你为什么不放了你圈养的男宠,只守他一个?”   ☆、第一百二十一章 龙晴纳兰   龙晴笑了笑,好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眉毛一挑,道:“那么多的美男子,我为何要遣散了去?离开我,他们活不了多久的。如果与纳兰绝相守就必须放弃那些人,我…宁可这次也是不见他一面就回雪国。”   她脸上有很明亮的光芒,看得初见忍不住赞叹。这当真是一个奇女子啊,只可惜…   “纳兰绝那样的男人,是不可能与人共享爱人的,你不明白么?”初见道。   “为什么不能?”龙晴疑惑地看着她,一双凤眼当真是无辜极了。她爱纳兰绝比其他人更多,为什么纳兰绝不能接受呢?   初见一噎,无语地想了半天,脑子居然就被龙晴也绕晕了,傻乎乎地也开始想,对啊,为什么不能呢?   呸,当然不能,这里是古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必须从一而终。纳兰绝也有他的骄傲,自然是不会接受的。   “明天等我休息好了就陪你去找纳兰,两个人好生说一下,兴许能有什么进展。”初见打了个呵欠,直往被窝里钻。明知道不会有什么进展的,只是看着龙晴这样子,她有那么一点儿不忍心。   “不行,我时间不多了,必须要早点去见他。”龙晴听着外面不远处红锦的脚步声,抿了抿唇,直接将初见连被子一起抱了起来,推开窗户就滚了出去。   “公…”红锦刚进门口,讶异地看着红色的影子抱着公主消失不见,许久才回过神来,转身就去找绿绮。   龙晴本来以为初见会惊叫的,都做好堵她嘴巴的准备了。哪知道这厮只是僵硬了一会儿,便接受了被自己拐走的这个事实,安心地继续卷在被子里睡。   “……”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呢?   抱着她,步子也慢了不少。龙晴寻了一处早就看好的较荒凉的宫墙,趁着左右无人,将初见猛地往墙外一抛,然后自己飞身出去,在初见落地之前将她接住。   这简直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初见的尖叫全堵在喉咙里了,只等落回龙晴怀里,才抓着人家的衣裳开始发抖。   不带这么玩儿的,她又没有吊威亚,也没有安全带,这是会死的!   “说了不请我便不去镇南侯府,他爹也不待见我。公主,你想办法吧。”龙晴将她从被子里剥出来,扬眉道。   初见脸都黑了,看着自己这一身中衣的打扮,在风中凌乱着:“你确定这样去侯爷府,不会被当成疯子么?”   龙晴扫她一眼,大方地将自己身上的银狐红袍给解了下来,披在初见的身上。她里面穿的也是红色的衣裙,威风凛凛,极具女王气场。只是在这天气里,有那么一点儿冷。   “这样就可以了,你好歹是长公主,拿出架势来。”龙晴很嫌弃地看着初见这抖啊抖的。   初见穿上袍子,看着这足以让她跳水袖舞的衣袖长度,无语地想:晴女王你别开玩笑了,这个样子能正常就不错了还奢望有架势。   龙晴没管那么多,拖着初见就往镇南王府走。已经这么多年了,纳兰绝除了躲她还是躲她。但是他若娶了谁,她也好死心一些。但是偏偏的,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娶亲。   纳兰绝已经二十了吧,这种年纪,早应该有孩子了。龙晴不敢奢望他是因为自己才守身如玉到现在,但是这无疑也是在给她希望吧。   执着地要见他,不过也是想亲口告诉她,当年的事情不是他的错,不用这样躲着她。还有,她是真的喜欢他的。   走了很久才走到镇南王府,龙晴直接将初见丢到门口,然后退后三步,示意她先进去。   初见撇了撇嘴,然后上前敲门。   朱红的大门打开,有家丁模样的人探出头来,看见初见,愣了一下,然后问:“姑娘找谁?”   初见吸吸鼻子,在脖子里掏啊掏的掏了半天,扯出一块玉牌来,道:“长公主赫连初见,有事要找纳兰绝。”   镇南王府的家丁都很懂规矩,看了初见脖子上的玉牌一眼,脸色微变,连忙道:“公主请进,小人马上去禀告小侯爷。”   初见回头看了一眼,龙晴站在对面的街边上,见她能进去了,眼睛微微一亮。然而这里风很大,她穿那样单薄,定然坚持不了多久。   固执的女子,可爱极了,也让人心疼极了。初见摇摇头,快速往侯府里走。   纳兰绝正在房间里,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发呆。家丁慌忙来禀告,说是长公主驾到。侯爷不在王府,一切都要纳兰绝做主才行。   初见?她出宫来干什么?纳兰绝微微诧异,前几天才听闻她又遭祸了,还有精力跑出来么?   一拉绳子,将墙上的画卷起来,纳兰绝匆匆往大堂走,刚踏进去,就吓了一跳。   火红的衣裳,银色的狐毛衣襟,这是…   纳兰绝的脸突然就变得苍白。   初见听着声音,回过头来看着纳兰绝,笑眯眯地道:“不好意思,冒昧打扰。”   不是她。   纳兰绝松了一口气,走过去看着初见这模样,皱眉道:“皇上如何会允你以现在这个样子出宫?”   初见在一旁坐下,喝了一口茶,道:“没办法,我是被人拐出来的,头还晕着呢。今天外面起风了,吹得我裹着袍子都觉得冷,纳兰绝,先把龙晴放进来我们再说话,可好?”   一阵沉默,纳兰绝别开了头,淡淡地道:“公主何必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   已经说过了,非请不入侯府半步。龙晴今天是看准了父亲不在家,特意将初见带过来的吧。   初见摇摇头,可怜兮兮地道:“我也不想插手啊,谁让我上次输了。血液里的八卦因子又让我蠢蠢欲动,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地就跟着龙晴来了。”   纳兰绝:“……”   自己的事情都没整理好,还来管这档子闲事。真该让公子带回去好好管教。   “不过说真的,今天外面真的很冷,你还是先把龙晴放进来吧。她的袍子给我了,身上就只有一件单衣,会受不住的。”初见盯着纳兰绝道。   纳兰绝勾着唇笑了笑,道:“你放心吧,她不会受不住的。倒是你,身子没有好,要是再加重了病情,公子不会放过我的。”   初见听得直摇头,皱眉道:“你说错了,第一,龙晴是女子,穿那么少在外面,怎样都不会受得住。第二,你在我皇兄心里比我重要多了,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他不会说什么的。”   纳兰绝扶额,才怪呢,真因为他病了,公子不知道又会发多大的火。   “公主可知道我与龙晴之间的事情?”纳兰绝问。   初见点头:“听良辰说过一点儿。”   “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何不见龙晴?”   初见再点头:“据说你害得龙晴无法生育了。”   纳兰苦笑,都知道的话,为何今日还要来呢?龙晴与他不会有结果,父亲接受不了她,自己亦然。虽然那次意外让他错伤了她,他心里有愧。但是砍断两人之间羁绊的最好方法,还是不要相见来得好。   每年每年,他都会选择避而不见。偿他错失之罪,他宁愿终身不娶。但是龙晴,还是不要再见了,那人烈得和火一样,大胆直接。他要的,她给不了。她要的,他不想给。   “人世间能有多大的仇啊?”初见叹了口气,问他:“你心里对龙晴是一点也不喜欢?”   纳兰绝沉默,没有回答。   沉默是一种态度,代表着有奸情在心底默默发酵。初见拍拍爪子,心里有底了。   “前两天我中毒的时候,龙晴也被连累了。”某只幽幽地开始打同情牌:“虽然她和龙昭都比我好得快,但是怎么说也是个女的。再张扬跋扈,再小皮鞭儿飞甩,那也是个女的。让人家穿着单衣站在大街上吹西风,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纳兰绝顿了顿,脸上有一丝犹豫。   初见赶紧抓住机会,道:“你想啊,好歹是别国的公主,要是在这儿害一场病回去,也不利于两国友好关系发展吧?你只不过将人请进来喝杯热茶,不过分吧?”   “……”   龙晴站在街上,看着偶尔路过的百姓,他们好像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   奇怪么?她低头看了看,里面的衣裳也是正经的裙子,虽然单薄,也没有影响风化吧。   看着面前的“镇南侯府”四个大字,龙晴叹了口气。初见也不知道靠不靠谱,都这么久了,还未出来。说实话,她很冷。   想想自己也当真是不容易了,大老远地过来,还要巴巴地等着他肯见自己一面。胆小鬼,他分明没有那么讨厌她,却偏生把她推得远远的,到底是为什么?为她的男宠们?   她其实……   “站在外面,不冷么?”温润的声音不带感情地在对面的门口响起。龙晴一愣,抬头就看见纳兰绝那张温和如玉的脸,多年不见,他还是一样的温柔,哪怕是目光冷冷地看着她,也是带了几分温柔的。   龙晴扬眉一笑,立刻朝他跑了过去,一身寒气地抱住纳兰绝,笑得明艳不可方物。   “纳兰绝,你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是?”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温暖怀抱   纳兰绝身子一僵,立刻推开龙晴,退后一步,皱眉道:“公主自重,外面天寒,初见公主请你进来一叙而已。”   龙晴骄傲地扬了扬下巴,睨着他道:“你就不想我进来?”   “不想。”纳兰绝转身就走,龙晴连忙跟上。这侯府她有好久好久没有进来过了,自从…罢了,纳兰绝肯让她进来,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外面站那么久,身上早就是一片秋寒之气。纳兰绝抿着唇,微微有些后悔。他应该直接送件披风给她,而不是让她进来。都这么多年了,龙晴这个人,他早该放下了。现在又让她进来,可不是又要纠缠不清了么。   怪他被初见劝得模糊了判断力,更怪今天天时地利与人和全被龙晴占了。   “纳兰绝,我是来求婚的。”刚踏进大殿,初见还没来得及和龙晴打个招呼,就听见了这么劲爆的一句。   龙晴很认真,虽然进得大厅来,身子有些发抖,但是一双凤眼却没有任何笑意,认认真真地看着纳兰绝道:“我喜欢你。”   纳兰绝背脊僵硬,连回头都没有,径直走到初见身边坐下,道:“初见,人我放进来了,其余的我不管。”   就像是压根没有听见龙晴说话一样。   初见干笑两声,看着大厅中间站得笔直的龙晴,她的腰间还挂着红色的长鞭,初见想,求婚不成龙晴会不会抽死纳兰绝?   “明年父皇就会强行为我赐婚了。”龙晴朝纳兰绝走了两步,他坐在椅子上,退无可退。   “即便是看我嫁给其他人,你也不愿意娶我是不是?”   纳兰绝淡淡地垂眸看着地面,嘴角有一丝嘲讽,过了一会儿才道:“龙晴公主艳冠天下,定能寻得如意郎君。”   龙晴眼睛微眯。   空气里的火药味儿突然重了起来,初见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是不是撤退比较好啊?这俩打起来她可怎么办啊?一个殃及池鱼自己就得遭殃,她可不要。   “你再说一次。”龙晴冷笑一声,看着纳兰绝,一字一句地道。   “公主成亲之日,我必奉上贺礼,祝百年好合。”纳兰绝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道。   “啪——”晴女王果断狠绝地给了他一巴掌。   初见心里一跳。   纳兰绝的脸被打得微微侧了过去,脸上的红痕很快浮了起来。龙晴当真是半分力气也没省。   “胆小鬼,我龙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胆小鬼。”龙晴抽出了腰间的长鞭,一甩,在地上劈出一道痕迹来。她冷冷地看着纳兰绝,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道:“纳兰绝,动手,今天你要是打赢了我,我以后再也不纠缠你半分!”   纳兰微微一愣,抬头看着龙晴,皱眉道:“我不会与你打。”   “我要与你打!”龙晴红了眼睛,长鞭一甩差点儿将初见卷了进去,在纳兰绝的脚边落下一道黑痕,凌厉地带满了怒意。   “你若不愿动手,那我便杀你府中的奴仆,说到做到。”   纳兰绝沉怒:“龙晴!”   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彼此放过不好么?打什么打,他们的武功不相上下,上次一打就是半天,分不出胜负,有何意思?   初见趁了个空隙,蹭蹭蹭跑到庭院里,离纳兰和龙晴远远的。龙晴那个暴力分子今天一定会和纳兰绝掐起来的,她没有武功躲不开,要想着法子护着自己的小命。   但是,她刚走到庭院呢,就感觉后面凌厉的一阵风过来。龙晴已经将纳兰绝逼出来了,一鞭子扫过来,要扫到她的啊啊啊啊,晴女王你压根没考虑过她的小命呢是吧?是吧!   龙晴想收鞭子已经来不及了,纳兰绝刚想去护着初见,便突然有一个人飞身过来,从背后抱着初见,一跃便上了一旁的屋顶。   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谁,这人身上的味道她实在太熟悉了。初见微微叹息,往身后蹭了蹭。   赫连君尧的脸色不大好看,大有想把怀里的人揍一顿的想法。居然就随意出宫,不知道她现在的小命很值钱是不是?好好的管别人的闲事干什么?   “公子。”纳兰绝看着屋顶上的赫连君尧,再看了龙晴一眼,微微有些慌乱。   以公子的脾性,若是他让龙晴打了,龙晴估计就没命了。   “朕只是来拎她回去,顺道看个热闹。”赫连君尧环着初见,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看着下面那两个人道:“继续吧,不用管我们。”   龙晴鞭子一甩,朗声笑道:“多谢陛下成全。”   纳兰绝咬牙。   两人当真就动起手来了。   初见窝在赫连君尧怀里,也没有说话。这么多天了一直没去看过他,只听说他睡眠不好。侧头看了看,嗯,绝色的脸上明目张胆地挂着黑眼圈呢。   “你跑出来,就是为了帮龙晴?”赫连君尧隔她太近,声音清晰地在耳边响起,还带着温暖的呼吸。   “嗯。”初见点头,耳朵有些红了,“龙晴很喜欢纳兰绝,两人折腾这么多年干什么?不如一起把话说明白了,也免得一个躲一个追,浪费年华。”   赫连君尧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随即也发觉了她身上的衣裳不对,“你的衣服呢?”   “被龙晴拐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中衣,袍子是龙晴的。”初见的声音在赫连君尧越来越沉的脸色里渐小。这又不怪她,瞪她干什么?要瞪去瞪下面的龙晴嘛。   真是恨不得掐死她,赫连君尧咬牙,伸手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随手将初见身上的袍子扒了,用自己的裹紧。   初见:“……”皇兄你没事吧,皇兄你抽风了吧?   “什么时候回去?”赫连君尧黑着脸问。   下面两人正打得如火如荼,哪能那么快就回去了嘛。初见撇嘴,想了想道:“等他们打完我们再走。”   赫连君尧很不满意地看着她。   一听说这丫头又跟龙晴跑了,他丢下一大堆事情没做就过来了的。其实本可以喊萧云过来,抑或是随便派个人都可以,但是他还是亲自来了。嗯,其他人制服不了她。   但是等那两个人打完,要到什么时候?   屋顶上是最不容易被殃及但也是风最大的地方。赫连君尧叹息一声,随意地坐了下来,将初见抱在怀里,免得她毒没清完又病了。   初见特别没出息地脸红了,瞅着赫连君尧,咕哝了半天,终于道:“你每次都在我情况很紧急的时候来救我。”   赫连君尧瞥她一眼,意思是,你知道感恩了?   “在我们那儿,这个叫骑士,总是能在关键时候拯救公主。”初见喃喃道。   赫连君尧“嗯”了一声,转头去看下面的战况。龙晴武功不错,纳兰自然也不逊色,一个手执长鞭,一个徒手而为,竟然也不分高下。   “公主应该嫁给骑士。”   “嗯。”赫连君尧无意识地应着,然后反应了几秒,刷地转头看着初见,“你说什么?”   初见眨眨眼,笑道:“开玩笑的,只是有这样的说法罢了。不过公主还是大多嫁给了王子。”   皇帝陛下皱眉。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初见突然笑嘻嘻地道:“皇兄,最后三个月了,我可不可以放肆一点?”   “你还不够放肆?”赫连君尧挑眉,“没见过哪个公主这样让人操心的。”   嗯?不过,等等,最后三个月?她在说什么?   初见笑了笑,在心里默默握拳,鼓足了勇气之后,一把搂住赫连君尧的脖子,亲了上去。   皇帝陛下受惊了。   这丫头是疯了吧?被风吹得脑子发烧了还是怎样?他瞪着她,却没有推开她。不要误会,只是因为这里是屋顶而已,要是推开,丫就没命了。   初见不太会亲吻,只在他唇上辗转了了一会儿,然后一口咬住他了的下唇。疼得赫连君尧想起了她喝醉的那次,舌头也是深深地疼。她青涩极了,粉色的舌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牙齿,又极快地缩了回去,难得地脸红了。   起风了,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初见心想着有一回是一回,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不亲白不亲。于是趁着风乱人心也乱,占够了赫连君尧的便宜。   赫连君尧此时的风度也是极好,扶着初见的腰不让她掉下去,但是也不回应她的吻,像一个称职的哥哥一样,宠溺着妹妹的淘气。   靠,骗鬼呢,哪个哥哥会和妹妹这么接吻的!   下面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上面两个人无耻地唇舌缠绵。初见甚至想着,能多在这屋顶上呆会儿也好啊。   赫连君尧眼眸的颜色深了深,突然按着初见的后脑勺,捉住她的舌头狠狠咬了一口。   “啊。”初见疼得叫了一声,连忙推开他,怒道:“你咬我干什么!”   皇帝陛下好整以暇,淡淡地道:“报仇。”   “……”她哪儿就得罪他了!舌头咬着最痛了啊知不知道啊魂淡!   “噗——”下面有人微微走神,被另一个人一掌打退了好远。初见一惊,连忙抛弃与赫连君尧的恩怨,往下面看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摆脱纠缠   本以为受伤的会是纳兰绝,却不曾想是龙晴。长长的红鞭被主人按在地上,龙晴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重新站起来,又是一鞭子朝纳兰绝打了过去。   她刚刚是走神了,无意间看见上面的初见和嘉德帝,震惊太过,心里…有很多很多的羡慕。   为什么亲兄妹都可以在一起,纳兰绝却偏偏不能接受她?龙晴嗤笑一声,鞭子越来越不留情,即便受了内伤,依旧一甩一道火花。   胆小,懦弱,逃避,他要用这些东西拒绝她多久?!   “龙晴受伤了!”初见低呼,身后的赫连君尧却不咸不淡地道:“轻伤,紧张什么。”   纳兰绝很君子,从小到大都是。他既然有愧于龙晴,就绝对不会下狠手。   初见手还搂着帝王的脖子,小脑袋是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去看下面的情况,见着龙晴又慢慢占了上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简直是相爱相杀啊,要不要这么狠?”初见叹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赫连君尧:“龙晴都可以养那么多男宠,我是不是也可以?”   腰上一紧,初见眨眨眼,就见皇帝陛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能养男宠的公主天下有一个就够了,这一没人家彪悍二没人家霸道的笨蛋凑什么热闹。   “我觉得我还是回去养厨子吧。”初见哼唧了一声,将手从他脖子上放了下来,老实地转身坐着看龙晴抽人。   秋风吹过来,脖子有那么一点儿冷,赫连君尧咬牙。   其实很想问问她刚刚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最后三个月,可不可以放肆一点?”,难不成南卿来的那天,她在装睡?听见他们的话了吧?   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他也不知道是不舒服个什么劲儿,面前这人头发都有些散乱,本来就不长,被风吹在他的脸上,痒极了。   沈初见…   皇帝陛下沉默地想着事情,丝毫已经不关心下面两个人打到了什么白热化的程度。   龙晴的眼睛红了,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一阵阵地难过。手里的鞭子甩得狠,却也舍不得当真落在他身上去。纳兰绝没有认真同她打,就算是她这样恼怒地要跟他动手,他对她也还是不认真。   无法抑制的心疼和绝望,从心里一点一点升起来,啃噬着她的骨头。   她从来不缺什么,也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龙晴天生就是傲慢无比的人,不畏惧父皇母后,不害怕流言蜚语,她看上的男子,一律从别人手里抢来,送进自己的后院。有人赞她狂傲如其父,亦有人说她淫荡不堪。   龙晴不在乎,她喜欢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   可是,遇上这个人,为什么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呢?她知道他与她后院里的男子不一样,他不需要她,也不会跟她走。但是,她对他,也不一样啊。   固执相撞,终究还是情动认输。   纳兰绝一掌朝她拍来,龙晴侧身躲过,鞭子绕在一旁的石柱上,稳住了身形。   “纳兰,你想摆脱我?”龙晴笑着问他,眼里却是冰冰凉凉的。   “嗯。”纳兰绝淡淡地认了。   能摆脱她就好了,能摆脱她的话…   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步步踏来,龙晴眼睛微眯,停下了动作,还没来得及转身,后面已经传来了镇南侯爷的怒喝声。   “绝儿,你当为父说的话是耳边风不成!她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镇南侯爷龇目欲裂,看见龙晴仿佛就像看见天大的脏污一样,一步一步走过来,又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冲纳兰绝命令:“让她走!”   纳兰绝顿了顿,收了攻击的姿势,站在原地看着龙晴。龙晴哼了一声,失算了,这老匹夫定然是在府里安了线人,她一来他就中途返回。   初见看着突然出现的胡子大叔,扯了扯赫连君尧的衣袖问:“这是纳兰绝他老爹?”   赫连君尧点头。   看起来是恨极了龙晴啊,连人家公主的面子都不给。初见嘟囔几句,又问身后的人:“父母都喜欢玩棒打鸳鸯?”   赫连君尧抽了抽嘴角,道:“纳兰因为龙晴终身不娶,你觉得镇南侯爷会给龙晴好脸色么?若是良家女子也就罢了,龙晴偏偏名声坏透了,你让镇南候能不怒么?要不是雪国与永元是盟约国,他一定第一个给朕请命去攻打。”   初见望天,好复杂的关系啊。   “混账!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镇南侯爷不知怎么又被纳兰绝激怒了,他也曾是征战沙场的人,脾气大起来什么都不顾,竟然直接摘下头上的银冠就朝纳兰绝的头砸去。   丢了纳兰家的脸不说,还敢断纳兰家的香火,镇南侯爷真恨不得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   纳兰绝也不躲,就这么站着。他欠龙晴的,更欠父亲的。这两人要怎么样,他都没有怨言。至多不过是一条命,一颗心。   红影闪过,银冠砸在了龙晴的额头上,带了些血,落在了地上。纳兰绝睁开眼睛,脸色更加苍白。   初见急了,站起来就要下去,赫连君尧连忙拉住她,捂着嘴抱在怀里。   “老匹夫,砸人也不看看砸的是谁?”龙晴站得笔直,挡在纳兰绝面前,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只是眼里,带了些心痛:“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这砸下去,后悔的还不是你自个儿!”   “你…”镇南侯爷眼神一沉,怒道:“老夫用不着你来教训!”   龙晴一抹眼睛,将额上流下来的血给抹了去,轻笑道:“你要不是他爹,我才懒得和你废话。纳兰绝都被你教得这么听话了你还这么暴力,我看你打死他以后谁给你送终!”   “你!”镇南候大怒,劈手就是一巴掌打下来,“你放肆!”   纳兰绝一惊,连忙将龙晴拉着退后,截住了老侯爷这一巴掌,皱眉道:“父亲。”   “滚开,今天你再护着她,我就没你这个儿子!”镇南侯爷大怒,劈头就骂:“养你二十年,不是为了看你为个淫荡的女子终身不娶的!纳兰绝,纳兰家三代单传就你一人,你可有脸去面对祠堂里的列祖列宗?!”   纳兰绝抿唇,低头不语,手上却没松开分毫。   “我数到三。”镇南侯爷怒极反笑,看着纳兰绝道:“三声之后,你若不做出选择,我就将你从纳兰家的祖籍里剔名!”   初见听得那个气啊,直想捡起一块瓦砸死镇南侯爷。龙晴都知道护着纳兰绝,当亲爹的怎么就这么咄咄逼人了?龙晴淫荡么?不,她不是那样的人,即便流言没一句对她好的,初见也知道,龙晴不是贪恋男色的人。   “一!”   “皇兄,放开我,让我砸他!”   “……”   “二!”   “你给我安静。”赫连君尧按下初见。   纳兰绝脸色苍白,抿紧了唇,正要说什么,龙晴长鞭一甩,他不得不放开了父亲的手。   “什么一二三,逼着人好玩儿?”龙晴看着镇南侯爷,冷笑连连,甩手又是一鞭,劈在自己与纳兰绝站的位置的中间。   “不就是个男人么?我龙晴要多少没有?不过是他我得不到,所以稀罕一些罢了。”龙晴没有再看纳兰绝,而是看着镇南侯爷,笑道:“你的好儿子,自己收好了,我不要了就是。”   纳兰绝心里一沉,抬头去看龙晴。她也正好看过来,一双凤眼潋滟无双,握着长鞭对他道:“纳兰绝,从今天开始你也不欠我的了,不必说什么终身不娶,爱娶谁娶谁就是,我会回雪国,按照我父皇的指婚,嫁个好男人,幸福一辈子,减轻你心里的愧疚。”   “当年那事只是意外,你不必对我负什么责,我真是承受不起!”   秋风拂庭,那一身红衣被吹得如火燃烧一般。龙晴还是笑着的,带着淡淡的嘲讽,依旧如同睥睨天下的女王,长鞭一甩,收回自己的腰间,捡起了地上的银冠,丢回镇南侯爷的手里。   “祝你们纳兰家香火鼎盛,子孙满堂!”   初见怔怔地看着龙晴转身,一步也没有犹豫地离开了侯府。本来应该鼓掌叫好的,多霸气侧漏啊,多威武雄壮啊。可是她看着龙晴的背影,只觉得想哭。   她是真真爱着纳兰绝的。   身后有人叹息了一声。赫连君尧抱着初见,顺带将旁边龙晴的袍子塞在她怀里。也不用跟下面的人打招呼了,直接从屋顶上往府外跃去。   繁华的庭院里,突然就安静得没有了声音。纳兰绝呆呆地看着父亲手里的银冠,那上面还沾了明艳的鲜血。   他摆脱她了,是么?   不,只是坠入更深的地狱罢了。   “她在那边。”初见伸手一指,赫连君尧便带着她追上了龙晴。龙晴的脸色比纳兰绝还难看,额上还有血不断落下来,没有了刚刚的气势,周身都是悲伤。   初见觉得很难受,将袍子给她披上,触手也只觉得龙晴的身子跟冰块一样。   “回宫吧。”赫连君尧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固执良善   龙晴笑了笑,摇头道:“陛下您先带着初见回去吧,我要是这个样子回宫,昭儿会杀了纳兰绝的。”   他劝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的执迷不悟,最后却还是这个下场。依昭儿的脾气,不把纳兰绝杀了是不会甘休的。   “难不成要我们把你丢在这里不成?”初见看了看周围,这条小路上没有多少人,她昏在这儿都没人理。   “没事,旁边有个医馆,我去处理了这额头上的伤就行。今天的事情,也不要告诉昭儿半句。”龙晴看着初见,真心地请求。   初见觉得憋屈,心里跟被手抓着一样,瞪着双兔子眼看着龙晴。这傻姑娘,受委屈就算了,受了委屈还不能跟最亲的人诉说,是有多惨。   “龙晴,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不遣散男宠?只要没有那些人,镇南侯爷说不定能接受你,纳兰绝也就没有什么顾忌的。你这样爱他,为什么不选最轻松的方式?”初见一手抓着龙晴,一手抓着赫连君尧,边往医馆走边问。   龙晴苦笑,眼前有些模糊,被初见暖暖的手牵着,心防全然没了。   “雪国好男风,你不知道么?”她轻声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没有地位的漂亮男孩子,被父母卖去倌馆,就要从小开始饱受虐待与亵玩。我曾救过一两个,但是也无法每次都去管闲事似地得罪权贵。”   “那些孩子,大的也不过比我大一岁,小的也有七八岁的,没有人救,一辈子就得这么肮脏地活下去。”   赫连君尧微微讶异,本来还漠不关心,这下也侧过了头来。   初见听得愕然。   “十四岁那年,左御史进宫的时候,看见我救了的一个男孩儿,他作为奴仆被我带在身边。那时候父皇为了避嫌,本来就不乐意我身边有男人跟着,左御史又看上了那孩子,于是父皇就顺着将那孩子给他了。”   “奴仆的话,身份太低贱了,我没办法保护他们。”龙晴笑得迷离,脸上却带着浓浓的悲痛:“那孩子去了左御史家里,没有两个月就死了。”   初见脸色刷地变白了。   “我给了其他孩子名分,开始圈养男宠。宫里宫外对我都是骂声一片。可是我是雪国的大公主,手握雪国三分之一兵权的人,他们能奈我何?父皇母后知道缘由,也没有太过为难我。人善被人欺的道理是对的,我强硬起来,便没有人再可以从我手里将他们夺走。”   “昭儿骂过我傻,那些人与我何干,为什么要赔上名声去救他们。可是…”龙晴迷迷糊糊地靠在初见的肩膀上,低声道:“可是他们都是活生生的命,也是雪国的男儿。男人哪怕死在战场上,也比肮脏过一生来得好。我一个人可以救那么多人,为什么不救?”   赫连君尧冷哼一声,看着龙晴道:“那么多的人,你可救得过来?”   龙晴脑袋很沉,笑容都是无意识的了,闻言,喃喃地回答:“能救多少是多少,总有一天,雪国江山必为我所稳。届时,我必立刑法,保我雪国子民,无论男女,皆无所畏!”   她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力气说出这些话了,但是昏过去的时候,好像还是看见了初见和嘉德帝震惊的表情。   他们也以为她是疯了么?嗯,大概从听见那孩子死讯的时候,她就已经疯了吧。她背着一条人命,一条本来可以救赎的人命。   这些年,雪国人人皆知,大公主风流成性,不断地搜刮男宠。看上眼的,即便是官员家里的娈童,也会抢过来放进自己的后院。她霸道、蛮横、荒淫,冷冷的表情只会让人害怕,从不会让人想靠近。   只有后院里的那些孩子,会心疼她,会为她哭泣。龙晴觉得,也已经值得了。在后院里的孩子们,十五岁一到就会被龙晴秘密送去她的军队里。这是孩子们自愿的,换个身份,以男子该有的姿态重活一次,立下战功,过正常的生活。   有些好笑的是,她手下的精锐,竟然全部是从这些男孩儿里面出来的。   所以,即便是再爱纳兰绝,她也不能放弃他们。她必须要等,等到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控制雪国的时候,做完她想做的,再与他相守。   只可惜,现在还没有等到,纳兰绝就已经与她再无可能了。   本来不该和初见说的,更何况旁边还有永元的帝王。这些是秘密,一旦传回雪国,她可能就没这么轻松了。   但是握着初见的手,听着她焦急的声音,她竟然还是这么说出来了。真是…   初见扶着龙晴,眼里满满都是震撼。   在古代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子,肯为救别人,损自己名节,毁自己幸福。在龙晴的心里,是有着人人平等思想的吧,所以宁可被误会,也舍不下人命。她真的像太阳一样,耀眼又明艳,看起来**辣的不好惹,其实却也为别人提供着生命的支撑。   初见瞬间觉得她比现代歌颂的英雄还要伟大。   “你再发呆,她会死。”赫连君尧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看着龙晴额上的伤口,抿唇道:“回宫吧。”   回宫?初见抬头看他:“不是去医馆么?”   皇帝陛下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你以为她包扎好了回去龙昭就不会发现了?编个故事就行了。宫外不安全,你给我先回去。”   初见扶着龙晴,有些吃力地跟着往前走。可恶的是赫连君尧一点也没有要伸手帮忙的意思。龙晴比初见高,又昏过去了,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搬得回去。   “皇兄,来帮忙!”初见皱皱鼻子,微恼地冲着赫连君尧的背影喊。   赫连君尧一顿,微微侧头,道:“我跟她没关系,你要救,自己救。”   赞赏龙晴是一回事,要救她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素来嫌麻烦,要不是沈初见,他今天也不会出来。   初见恨不得脱下鞋子砸他丫的,有这么说话的么?搭把手怎么了?真是冷血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转头看了看,比起皇宫,这里应该离南宫府更近吧?   “我搬不动她,龙晴的伤势也重了,你要我自己救,我就自己想办法了啊。”初见哼了一声,用尽吃奶的力气将龙晴背起来,往南宫府的方向挪。虽然许久未见南宫城了,不过他不是冷血的人,见人还是会救的。   “你给我站住!”帝王微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出来是为了带你回去,你又往哪里走?”   初见哼哼两声,不理他。   没走两步,身上就轻了。赫连君尧一把将龙晴抗在肩上,眉目之间全是怒气,瞪着她道:“给我回去。”   初见撇嘴,早这样不就好了么,折腾个什么劲儿。   …   回到皇宫,还是去了永乐宫,初见先将龙晴这狼狈的样子修整了一下,让太医来处理了伤口,再喂了点药,才让人通知了龙昭。   龙昭身强体状的,短短几天已经能下床了,只是背后的伤口扯着会有些疼。听说龙晴受伤了,二话不说便飞奔了过来,死死盯着床上的人,问初见:“怎么回事?”   初见想好了故事,就说她们出去的时候遇上了强盗,龙晴为了保护她被砸伤了额头,真是英雄救美英勇无比巴拉巴拉巴拉…   龙昭很平静地听完,然后看着初见道:“不用骗我。”   初见一愣。   “皇姐的本事,普通强盗动不了她。”龙昭淡淡地勾唇:“还有,普通强盗也不会看上你。”   初见呆滞了几秒,炸毛了!   “你几个意思啊!不信就不信好了,还人身攻击?我怎么了我?我好歹也是个女的吧?长得也没有对不起全国人民吧?你挤兑我干什么啊你!”初见张牙舞爪的,要不是赫连君尧环着她的腰困住了她,她非扑过去咬龙昭一口不可!   龙昭妖娆一笑,眼里却又涌上担忧来,轻声道:“你不用转移我的注意力,我知道皇姐为什么会这样。这次来永元之前,我就想过皇姐不会全身而退的。”   初见收了爪子,挠挠头,眨眨眼睛看着身后的人。   赫连君尧摇头,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不算食言。   “雪国的好男人多的是,她偏就傻了。”龙昭低声说着,看着龙晴,叹了口气。   以后不会让她再来永元了。   “你就在这里照顾你皇姐也无妨,朕和初见先去朝乾宫一趟。”赫连君尧突然开口道。   龙昭点头,还是回头看了初见一眼,道:“今日没有心情,若是改日,我还要从公主身上讨些利息回来呢。”   眼梢微挑,妖娆万分。   初见无辜地看着他,什么利息?刚想问,手上一紧,看起来很忙很着急的皇兄大人已经拖着她出去了。   龙昭低低地笑了。   “啊呀呀,别走那么快,欺负我腿短啊!”初见被半拖着走,忍不住哀嚎:“皇兄,你这是虐待亲妹!”   赫连君尧背影一顿,侧过头来,眼里带了几分讥诮:“你不是我亲妹。”   初见一愣,随即抿唇。他还知道这样的事实啊,还以为,他早就已经把她当成嫡亲嫡亲的妹妹了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失足落水   赫连君尧一连几天都在想一件事,一直没有想通,所以也就没有睡好过。   从遇见到现在,这是第四个月了吧,夏日都换作了秋霜,面前这人却还是像最开始遇见的那个样子,古里古怪,活泼又温暖。头发好像长了一些,也不枉红锦那么照顾她。   至今为止,她对自己表白过,毫无顾忌地说她喜欢他。也傻,看不懂他的心思,也不知道引诱他,只会在她自己的天地里,吃着点心,偶尔遇点麻烦。   他给她的身份是永元长公主,他的皇妹,说好了要照顾一辈子的人。   但是,倘若三个月之后她当真出嫁,他又如何履行承诺,照顾她一辈子?虽然沈初见又呆又笨、只知道吃、常常惹恼他、也没什么规矩。但是赫连君尧觉得,已经养习惯了。   要让他交出去,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舍不得的。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是对她有了那么一点不一样,皇帝陛下就每天夜里开始爬屋顶反省自己。   他还清晰地记得顾凉月的脸,记得她的一颦一笑,记得她的果断狠绝。那也是他想要守护的人,只是现在不需要他了而已。但是他没办法骗人,他依旧深爱着顾凉月。   而沈初见,应该只是一个意外吧,跟她出现在他的人生里一样,是个意外。   最后,皇帝陛下告诉自己,不是他移情别恋,是养久了的关系。天天在自己身边晃悠,时不时出点状况让人担惊受怕。这样四个月下来,养只猪也是会有感情的,对吧?   也没什么特别的。   说不定放养出去几个月,他对她的感情就淡了呢?   “皇兄,这会儿了去朝乾宫干什么?”初见也没多跟他纠结到底是不是亲妹妹这个问题,换了个话题问他。   赫连君尧道:“南卿在那里,他说要见你,我才出去找你的。”   初见眉毛一抬,丫的,敢情那什么南卿不说,他今儿就不出去找她了?她可是被龙晴绑走的啊啊啊!没人性!   “南卿是那个小孩子?”   “去了就知道了。”   “提前告诉我一声能死么?”初见磨牙,忿忿地跟在赫连君尧后面,走到了朝乾宫。   南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看见人进来,小小的身影“咻“地一下就冲到了初见面前。   初见一呆,低头看着这粉粉嫩嫩的小孩子,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捏。   “别碰我。”南卿一脸深沉地看着她,嘴里的话却是冰冰凉凉的。初见不乐意了,多大一小破孩儿啊,就这么傲娇,长大了还得了?   伸手就在他脸蛋上掐了一把,嗯,水灵极了。初见笑眯眯地看着南卿黑了的脸,问:“小朋友,你找我有事?”   南卿愤愤地拿起衣袖在脸上擦了好几下,立刻退得离初见远远的,眉头皱得死紧:“有事也没事了,我最讨厌女人碰我。”   “南卿。”赫连君尧淡淡地笑了一声:“有事要说事,别闹。”   初见点头:“吊胃口什么的最不可爱了,讨厌女人你将来还能娶老婆嘛?”   他又不用娶女人!南卿哼了一声,坐回位子上去,睨着初见道:“你打哪儿来?”   初见沉默,看了南卿半晌,道:“你下一句是不是要问我往哪儿去?一次告诉你好了,我打娘胎来,要往黄泉去,路才走一半呢。”   南卿嘴角一抽,小脸气得红扑扑的,忍不住吼道:“我问你从哪儿来的永元!”   咦,问她的来路,这是要干嘛?初见无辜地眨眨眼,想了想,道:“从我家乡啊,很远的地方。”   南卿平静了气息,上上下下打量了初见一圈儿,道:“要留多久?”   赫连君尧微微皱眉。   “留多久啊,不知道。”初见认真地想着:“办完事就走吧。怎么?我妨碍什么了?”   南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罗盘来,算了半天,抿唇道:“没妨碍什么。你找得到回你家乡的路么?”   初见苦着脸:“找的到我还用在这里么?早就回去了啊。”   身子猛然落入钳制,初见一惊,侧头就看着自家皇兄似笑非笑的脸:“沈初见,你可给我留点良心,找到路就想回去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他的神色尚算温和,掐在她腰上以及咬着牙吐出来的字可一点也不温和。初见撇撇嘴,她留在这里干嘛?反正也不一定有结果,能走的话就走好了。比起历史资料来说,她的青春应该更宝贵吧?   “你在这里,有凤凰的命格。”南卿盯着初见道:“而且特别古怪的是…”   语气微顿,南卿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说。初见忍不住又要去掐他了:“神棍,你说话不能一次性说完么?”   凤凰命格?什么东西?当皇后?啊呸,当皇后这里也是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空调的古代啊,当皇后也划不来。   而且,明显不知道是哪国的皇后。   “我…”南卿扫了一眼赫连君尧,哼道:“后面的我还没有算出来。”   “神棍就是神棍。”初见嘟囔了一句,正想把赫连君尧的手掰开,突然就听见萧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皇上,方才宁婕妤与佟容华在西宁湖相遇,宁婕妤落水了。”   得,后院起火了。   赫连君尧放开初见,慢悠悠地走到门边,看着萧云问:“谁是谁非?”   萧云半跪在地上,道:“两人屏退了左右,无人知晓缘故。佟容华只道宁婕妤故意陷害,宁婕妤现在昏迷不醒。”   帝王挑眉,微微沉思了一会儿,便道:“交给白昭仪处理请收藏、推荐。她现在是掌管后宫的人。”   “是。”萧云没有迟疑,吩咐人去转告陛下的话。   初见忍不住笑道:“都落水昏迷了也不去看一眼,皇兄你这皇上当得好不称职。”   赫连君尧撇她一眼,道:“当皇上朕很称职,只是当这些女人的皇上朕不太适应。”   南卿哼了一声,眼神略带嘲讽。   初见道:“宁双儿醒了也定然要找我哭诉的,不如过去看看吧?”   “你跟宁双儿关系很好?”   “不怎样,但是也算认识。”   帝王无奈,点头道:“那你去吧。”   初见愉快地蹦走了。   过了一会儿,赫连君尧才转头看着南卿,淡淡地道:“刚刚有什么话没说完?现在说吧。”   …   后宫里的女人,一旦寂寞了,就会开始没事找事,不然就像沉了湖底的石头,半分波澜不再起的感觉太可怕了。   初见踏进临华宫的时候,宁双儿还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旁边的贴身宫女哭得不成样子,活生生像被淹得半死的人是她自己。   “参见公主。”不大的宫殿里挤满了人,外面几个美人看见初见,低头行了礼,接着里面的人便都层层让开。   白芷端庄地坐在床边,抬头看着走进来的初见,微微一笑,问:“公主怎么会来了这里?”   初见没有看她,只走过去瞧了瞧宁双儿的模样,然后道:“不是听说有人‘失足’落水嘛,本宫就看看这人是死了还是活着。”   旁边地上跪着佟容华,一脸的泪痕还没干透,看着初见来了,心里也暗暗叫几声不好。   宁婕妤是长公主护着的,大家都有这个认知。先前不是初见殿上出声,宁双儿就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再加上听闻公主还去临华宫吃过点心,各位小主的心里便都有数。   这不,人一出事,还不是急忙过来了。   佟容华擦了擦鼻涕,只留下脸上凄美的眼泪,跪着过去给初见磕头:“公主明鉴,嫔妾真的没有要害婕妤,尊卑有别,嫔妾怎么敢。”   初见“嗯”了一声,点头,不表态,只是对白芷道:“昭仪娘娘不是掌管后宫么?本宫过来不过是凑个热闹,当人肉屏风的,你们不用理我,继续就是了。”   白芷微微一笑,继续转头看着佟容华,道:“你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一遍来听听。”   佟容华磕头,抽泣着道:“嫔妾在湖边与婕妤娘娘偶然相遇,娘娘说有话与嫔妾说,便让宫女都退下了。嫔妾以为婕妤娘娘有什么要紧事,她却是叫嫔妾不要妄想勾引圣上,嫔妾入宫以来只见过陛下寥寥数面,何来勾引?况且嫔妾本来就是陛下的嫔妃啊。嫔妾气不过,便想走,结果婕妤娘娘就拖住了嫔妾往水里拉,嫔妾一挣扎,婕妤娘娘就放开手,自己掉下去了。”   两个人的宫女都跪在地上,初见听着,虽然觉得有点不对,但是以宁双儿的性子,抽风的话干出这些来是有可能的。   “你们两个,说说,佟容华娘娘说的可是实话?”白芷看着地上的两个丫头问。   佟容华的丫头自然马上点头称是,宁双儿的贴身宫女则是求救地看向初见。她的确是被支开了没错,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绝不像佟容华说的那么简单,主子没有那么笨!   白芷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初见,盈盈一笑,很是得体地道:“公主以为佟容华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初见正打算听听白芷要做什么,结果丫的一脚又将球给踢了回来。真是聪明。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天一夜   虽然不知道佟容华是哪边的人,但是她们都将宁双儿归作了她的人。白芷因着白兰的事情,定是还记恨着的,此时她权力在握,宁双儿昏迷不醒,鬼知道她们要干什么。   初见无奈地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在现场的四个人,两个人被支开不知情,知情的两个人一个还昏迷不醒。佟容华现在说什么都是片面之词,何不等宁婕妤醒了再说?”   白芷早料到她会这样说一样,嗤笑一声看向佟容华。佟容华顿了顿,凄凄凉凉地看着初见道:“公主这是不相信嫔妾?”   “没有不相信,也没有相信。”初见笑道:“以前有人教我的,做出判断急不得,各方面的言辞都要听一听,各个角度都要站着去想一想,才不至于盲目和犯错。”   初见停了一下,又看着白芷道:“权力在昭仪娘娘手里,娘娘要怎样,本宫的意见应该不重要。”   她背的是林教授当初说的帝王之策中的几句话,也没想去讽刺什么,只是想让她们等宁双儿醒来而已。哪知白芷的脸瞬间就难看了,刚刚那得体的微笑也消失殆尽,一双水眸微眯地看着她。   “公主是说,臣妾要是现在下了决断,就是盲目和错误的?”   “你扩展思维和联想能力太强悍了。”初见咂舌,我没想到的都被你想到了,这不是去自己气自己嘛。   白芷抿唇,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挥手道:“将两个宫女先带下去关着,至于佟容华,就跪到宁婕妤醒来吧。”   佟容华颤颤巍巍地应了,位分不如人,跪着就跪着吧。   “公主聪慧机智,臣妾倒还有一事相求。”白芷站起来,脸上又恢复了笑意,睨着初见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初见也站了起来,点头。   两人走到外面去,白芷没有带人,初见是压根就将红锦绿绮给丢在宫里了。   “这几天,皇上似乎心情不佳。”白芷跟个贤惠的妻子一样,皱着那忧伤的眉,说起赫连君尧就是满脸柔情外加两分担心:“臣妾上次还听陛下说要在臣妾宫里过夜,可是后来发生了事情,皇上便走了。这一来二去,入宫这么多天了,皇上似乎连一位嫔妃都没有宠幸呢。”   初见挑眉,那日朝乾宫里的情景又重新浮现在脑海里。赫连君尧要宠幸的话,果然还是白芷吧,要不是后来她出了事情,估计现在白芷已经是一脸少妇样了。   “跟本宫说这些,有用么?”初见低笑一声,看着远处开始有些青黄的树叶。   “公主与皇上十分亲厚,自然可以提醒皇上多入后宫。”白芷淡淡地道:“久不入后宫,对陛下没有半分好处,流言也会四起。公主既然也想皇上好,这件事上就应该帮忙不是么?”   初见冷笑:“你干嘛不自己去说?”   白芷一愣,脸红地低头:“怎么好意思自己…”   “xx就是矫情。”初见嘟囔了一句,睨着这娇羞无比的人直接道:“娘娘比本宫更有立场去和皇上说那些话,您要是让皇兄去宠幸哪宫的妃嫔,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除非你是想借我之口,让皇兄去你宫里。”   白芷脸色一僵,微眯了眼看着初见,却又很快转开头,道:“哪有人不希望得到皇上的恩宠的。”   “是啊,无可厚非,所以你直接去跟皇上求欢,也比让本宫去说效果来得好。”初见扯着嘴角看着她,“皇兄宠我,但是我也没那么重要,不可能控制得了他的心思。白昭仪你找错人了。”   赫连君尧是什么样的人,他想做和不想做的事情,分得清楚得很。谁能改变他的决定?他不入后宫,没人能强推,他要入…也没人能拦着。   说起来,这么大一堆美人儿面前,他还能守身如玉,会不会被人传成不举啊?   初见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没有注意旁边的白芷已经停下了步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皇恩一日不降,后宫一日凄凉。本想为着家族荣耀争得一席之地,但若皇上根本不入后宫,那还争什么抢什么?白芷咬唇,眼里划过一丝决然。   初见走回永乐宫,龙昭还在,龙晴却已经被人送回落花庭了。龙昭好像在等她一样,一身红衣站在院里的梨树下,静静地不说话。   “龙昭皇子。”初见站在后院门口喊了一声,那人便回过头来。妖孽的脸上带了笑意,瞬间移动到她身前,低头看着她道:“你终于回来了。”   初见一愣,这话说得,跟他一直在等她回家一样。   “有事么?”初见歪着头问他。   龙昭捏住她的手腕,道:“本殿下不是说了,你要还我的利息么?因着你,本殿下可是有了出生以来的第一道伤疤。”   初见眨眨眼,再眨眨眼,伤疤?烧烤那天她早就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红锦绿绮也什么都没说,难不成是后来龙昭救了她,被伤着了?   “伤哪儿了?”初见问他。   龙昭挑眉:“你要看?”   既然没露出来,那就肯定是在不好看的地方,初见慌忙摇头。   “你要什么利息?”太难的事情她可做不到。   龙昭微微一笑,丹凤眼里含了点点的情意,低头在初见的耳畔道:“今日已晚,现在公主可以做出选择。我要你的一天,还是一夜。”   初见一个机灵,鸡皮疙瘩以多米诺骨牌的形式从脚后跟到了后颈。   “你…要干嘛!”退后三步,初见警惕地看着龙昭。   “都说了是要回利息而已。”龙昭站直了身子,越过初见往外走:“本殿下能看上你,公主,你应该觉得是前辈子做了什么好事。”   初见脸僵了。   “你若是不答,我就当你选了一夜,今夜必然来访。”身后龙昭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了。   “一天!”初见立刻转身咆哮了一句,见鬼的一夜啊,她又不玩一夜情,在古代的夜晚出去的不是采花贼就是强盗,当然还是一天比较正常。   晚风吹过,似乎夹杂了谁的笑声。那一抹红色的影子走得远了,初见才回了主殿,软绵绵地跟红锦要吃的。   她饿了。   绿绮好像是听见了什么,一直怯怯地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初见。等初见吃完两碗饭两碗汤的时候,她才开口问:“公主喜欢龙昭殿下么?”   喜欢?初见一噎,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睁大眼睛,一脸迷茫地看着绿绮。   绿绮一顿,低声道:“公主的夫婿不是要在这三人里产生么?现在三人都见过了,公主最属意谁?”   啊,选驸马,这种事情她都已经忘记好久了。初见一拍脑门,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轩辕冲雨不告而别已经很久了,信都没来一封,减分。南宫城…不予评价,龙昭这才刚刚认识呢,谈什么感情,压根没感觉啊,不过要是非要嫁一个的话。   “要嫁还是南宫城比较好。”初见嘀咕道:“至少还在永元。”   红锦微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微微叹息。   留恋一座城,也是因为有一个人。   “早睡晚起身体好,我睡了,明天等我自然醒吧。”初见笑嘻嘻地说了一句,洗漱完了就钻进了被窝。   红锦给她守夜,看着公主带着笑意入睡,半夜,却是皱紧了眉头低声梦呓。忍不住轻叹一声。   初见梦见了很多人,先是赫连君尧一身白衣,站在皇后陵寝的石屋顶上吹着很凄美的曲子,她想爬上去,但是等找来梯子,他已经不见了。初见慌忙四处去找,却遇见了轩辕冲雨,轩辕王爷还是拿着蛊盅,睨着她道:“公主,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怎么办?”   关她什么事啊,初见后退几步,却撞到了一个人,回头一看,南宫城正拿着勺子,袍子的下摆扎在腰里,手上端了一盘美味的菜。   “我要吃!”初见两眼放光,正要扑过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龙昭的妖孽脸凑了过来,笑眯眯地问她:“要给我你的一天,还是一夜?”   “啊啊啊!”初见惊叫着一挥拳头,听见了一声闷哼,梦境也就散去了。   睁开眼睛,龙昭正揉着自己的脸,脸色不太好看地盯着她。   初见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呆呆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要潜进来,轻而易举。”龙昭重重地哼了一声,将初见给拉了起来:“说好还我利息,你却还揍我,初见公主,做人不能这样。”   嘎?还真打到了?初见抱歉地干笑两声,起来自己穿了衣裳,梳洗一下。看着外室昏迷在榻上的红锦,嘴角直抽:“你不能光明正大地进来么?”   “光明正大地进来,今天就出不去了。”龙昭眯着眼睛,看了看初见的模样,嫌弃极了:“就算是要出宫,你也收拾得有个女人的样子好不好?”   初见低头,自己穿的是裙子啊,哪里没有女人的样子了?发髻她不会?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与子携游   初见心里直犯嘀咕,会古武的轻功就是好啊,走哪儿都跟坐直升飞机似的。她那可怜的小发髻被风这么一吹,散也散得差不多了。龙昭好像很熟悉永元皇宫的地形,七拐八拐地,掐准了各个地方侍卫换班的时间,一路平安地落在了宫墙外面。   “要去哪里?”初见问。   龙昭笑了笑,走过来拿了她手里捏着的发簪,替她重新挽好了发髻。   “去玩好了,国都繁华,有很多幽深有趣的巷子,说不定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初见看了看这蒙蒙亮的天色,沉默了。这个时间点就是现代街上也不会有什么好玩的吧?大爷你要玩,人家也还没开店呢,就不能考虑一下民生问题?   “你这是什么眼神?”龙昭睨着初见,挑眉一笑:“不乐意陪本殿下?”   “乐意乐意。”初见干笑两声,都出来了,能不乐意么?   “那走吧。”龙昭甩了甩袖子,刚刚抱着初见跑这一路,手都酸了。这丫头看起来小小的,没想到也挺重。   街上人烟稀少,偶有卖菜的小贩挑着担子寻找合适的摊位,道路两边的店子都是半开着门,还没有开始招客。   两人胡乱走了一阵子,看见了一家卖馄饨的摊子。一位妇人正在摆桌子椅子,见着有人,忙招呼他们:“两位要来碗馄饨么?”   初见眼睛一亮,她的早饭。   龙昭疑惑地看了布帆上的字半晌,走过去挑了张桌子坐下,“两碗。”   “好的,客官稍等。”天亮的第一笔开门生意,妇人很开心,添着柴火就等水开。   初见四处打量着,她也没在这个时候出过宫,眼里满满的都是新奇。   “你为何突然想出来玩了?”初见问龙昭。   龙昭正皱着好看的眉头,嫌弃地看着竹筒里的筷子。听着初见的话,撇嘴道:“因为没出来过,过两天该回去了,所以在走之前,出来看看。我不认识路,所以你今天要带着我走一天,这是利息。”   没出来过?初见咂舌,从竹筒里拿出两双筷子,去妇人烧开了的水里烫了烫又回来,递给龙昭一双。   “可是有没有人告诉你,我也没怎么出来过?”初见笑得人畜无害地道:“你就确定我认识路?”   龙昭:“……”   “得了,反正国都就这么大,人是江湖嘴是路嘛,问不就行了。”初见很看得开,看着妇人端上来的馄饨,笑得开心得很,外面的民间小吃,还一次都没有吃过啊。   龙昭轻哼了一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筷子,再看看面前的馄饨,顿了一会儿,问初见:“为什么筷子要放在水里烫?”   初见被馄饨烫了一下,直吐舌头,翻了个白眼道:“消毒。”   “这样就不会有毒了?”龙昭一脸“你是白痴吧”的表情睨着初见。   开水可以解毒的话,还要那么多医仙圣手来干什么。   初见觉得,这事儿没法解释。她不能告诉他说这是杀掉筷子上可能存在的细菌,然后再给他解释什么是细菌的话,馄饨就不用吃了。   “皇子殿下,馄饨好吃么?”初见笑眯眯地问。   “好吃。”龙昭点头。   “那就乖乖吃饭不要多问,不然消化不良容易得胃病。”   “……”   龙昭又咬了一颗馄饨,香浓的汤汁从馅儿里流上舌尖,薄薄的皮儿一吸就碎了,包着的肉馅儿应该是猪肉白菜,很低贱的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好吃。   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龙昭殿下觉得,馄饨应该可以算得上美味佳肴。   初见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嘀咕:“你还是第一次吃不成?”   龙昭点头。   在雪国的时候一出宫不是被女人围堵了,就是被刺客围堵了,哪有这么悠闲还能坐下来吃街边的小吃?只是这一次来永元,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所以想多走一些地方,留下点记忆也好。   初见吐吐舌头,问妇人再要了两碗,两人估计都没有吃够。   等吃完了,街上也就开始渐渐热闹起来了,今天应该恰好是赶集的日子,龙昭还真会挑。初见看见他从荷包里拿出金子来要付给卖馄饨的妇人,惊了一跳连忙按住他,从自己包里摸出铜板来付了。   “哪有吃小吃给金子的?”初见瞪他,“你是想告诉其他人‘老子很有钱快来偷吧哈哈哈’么?”   龙昭一笑,长臂一伸就搂住初见的脖子,心情愉悦地呵着气道:“那就麻烦公主养我了。”   “滚开。”初见一拍他的爪子,想了想,带着他去旁边的摊子买了根红缎带,一头绑在他手上,一头牵在自己手里。   龙昭:“……”遛狗么?   初见一脸正经地道:“赶集的时候人很多,为了防止你同我走散了,还是这样比较好。我不会武功,皇兄又说外面不太平,你把我带出来了,就要负责保护我。”   龙昭眉毛一抬,勾着唇问:“我搂着你不行么?”   “不行。”初见露牙一笑,牵着他就往前走:“估计你身上银子也没少带,等会我要什么就你付账好了。还有,小心小偷。”   真是霸道,龙昭撇嘴,心里想,有哪个小偷不要命了敢偷他的东西?   太阳初升,热闹的街上就出现了很古怪的一幅场景。一个浅黄衣裙的姑娘大胆地牵着一个红衣美男,游走在人群之中。红衣男子高贵大方,看起来妖娆极了,任由前面的姑娘拉着他从一个摊位到另一个摊位,只一脸宠溺地跟周围的人道歉:   “舍妹脑子不好,怕我离开她,各位见谅。”   哦,原来是脑子有问题。百姓们纷纷表示理解,脸红的姑娘甚至上来问龙昭家里可有妻室。这样疼宠妹妹的男子,一定是个好丈夫。   “妻子没有,宠妾倒是有三十个。”龙昭笑得一脸无害地回答。   一群姑娘纷纷色变,匆匆提着裙子走了。周围这才恢复正常。   初见一边挑着摊位上的小玩意儿,一边心里鄙视后面这个人,孔雀就是孔雀,走哪儿都开屏。   “你挑这个,还不如这个。”龙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旁边,看着她手里捏着的孔雀形状的发簪,嫌弃地指了一根白玉簪子给她。   初见看了看,好像是要好看一些。但是忍不住想,男人比女人还了解女人,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行了,难得你有想打扮的心思,我帮你。”龙昭拉过初见的手,将她往对门的织云楼带。   “小摊上能有什么好东西,还是这里看起来比较正常吧?”   织云楼。   初见一愣,免不了地想起了白兰。怎么又到这个地方来了,再遇上一次,可不是那么好玩的事情。   “两位…”迎出来的还是十娘,看见初见,眼睛闪了闪,笑得更灿烂了:“里面请。”   这位公主还会再来,还真是没有想到。十娘笑着打量了她旁边的龙昭一圈儿,身份不明,但是那一条银狐衣襟可不是开玩笑的,织云楼那么高的手段,都没能得到半张银狐皮毛,这人却用来做了衣襟滚圈。   有意思。   “十娘,上面可有什么不好相处的人么?”以防万一,初见还是先问了问。   十娘笑道:“小姐放心,今日织云楼刚刚才开张,上面还没有人。”   初见点头,龙昭好像很不耐烦,拉着她就往楼上走。   “赶紧把你自个儿收拾了吧,我看着都头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眼睛坏掉了。”龙昭小声说着,拉着初见到了第二层放绸缎布匹的地方。   初见嘴角直抽,气哼哼地道:“没长成绝世美女真是不好意思。可是跟你有关系么?有么有么?”   龙昭回头,不要脸地一笑,道:“你跟我走在一起,就跟我有关系。”   初见磨牙,正考虑着是不是咬他一口比较解气,这厮已经挑好了一匹布,丢给了她:“这个。”   白色的雪纱,手感极好,初见摸着也觉得不错。可是…   “为什么是白色的?”   龙昭将红绸从她手里抢出来,哼道:“天天看你穿一个颜色,我眼睛疼。白色不错,跟雪国冬天下的大雪一样,很好看。”   十娘在旁边也点头,顺便拿了一匹白色的雪锦过来:“这两样配在一起,雪锦做里裙,雪纱缝外袍,定然好看的。”   初见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自己穿白色好像有点奇怪。不过,算了,试试也可以。   “小姐的身段上次量过了,织云楼有记录。样式还是小姐自己来么?”十娘温和地问。   “嗯,给我笔墨就行。”初见道。   十娘应了,抱着两匹布下去,让人呈了笔墨给初见。初见想着平时永元女子穿的衣服,只稍微加了点花样,便让十娘去做。   织云楼有天下最好的绣娘,自然也有天下最好的裁缝。应着客人的需求,可以做各种各样的衣裳,速度也是极为快的。   “不用绣花,要做多久?”龙昭问。   十娘微微屈膝,道:“三个时辰就够了,两位若是不忙,可以再上楼看看,织云楼的三楼也都是极好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四层楼   上次来因为发生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三楼初见还没有去看过。龙昭也不怕等,反正今天一天还长着呢,拖着初见就往楼上走。   这织云楼的幕后老板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听说在天启永元都有店子,但是都只开在国都。店里的珠宝布匹,全是外面千金难求的稀罕东西,普通人好多连见也没见过。   三楼是一排排的琉璃柜子,里面的项链手镯、珠钗玉屏都精致无比,华贵非常。初见趴在旁边看着,口水直流。   “好看么?”龙昭挑眉问她。   初见点头,眼里一片亮晶晶的:“好多好多金子。”   “……”正常人不是应该说这些东西多精致多华丽么?为什么这丫头眼里就看见金子了?龙昭嫌弃不已,丹凤眼四处一扫,便扫见了第三排琉璃柜里呈放的白玉雕芙蓉的簪子。   那簪子白得很纯净,周围有淡淡的光晕,芙蓉花瓣也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名家之作。   “将这个拿出来看看。”龙昭修长的手一指,十娘眼里划过赞赏,恭敬地将那簪子捧了出来,递给龙昭。   初见乐颠颠地蹭过来,看着龙昭手里的簪子,指着自己问:“给我挑的?”   龙昭一笑,忍不住抬手捂住初见的眼睛,低声道:“好姑娘,别露出这样傻的表情,会让本殿下觉得侮辱了这簪子。”   初见:“……”毒舌的人都是人生不幸福的,她忍!   “老板娘,可有法子给她弄一个正常的发髻?”龙昭笑吟吟地道:“要配这簪子的。”   十娘接过发簪,颔首笑道:“这里巧手的丫鬟可是不少,小姐请跟我来。”   初见看了龙昭一眼,跟着十娘往旁边的隔间走,心里想,这织云楼可真是一条龙服务,从衣服到发型首饰,活脱脱的一个古代造型室啊,真高端。   龙昭没闲着,继续挑首饰。他对女人向来是一等一地挑剔,后宫里个个都是天姿绝色且不会闹事的女子,头一遭对初见这类型的产生兴趣,没办法,扭曲不过来自己的审美观,还是把初见的外形给扭曲回来吧。   挑挑拣拣了一阵子,又选了一个暖玉镂空的镯子,雕刻技艺很高超,玉色也是极好。项链就不要了,反正戴了也看不见。耳洞…对了,那丫头没有耳洞。   龙昭眉头微皱,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初见公主,分明是戴过耳坠的吧?永元的女子,哪有不穿耳洞的?   她平时的发髻梳得很好,两边留了鬓发下来,稍微不注意就不会看见她的耳垂。今天她是自己胡乱将头发全扎起来了,他回想了一下,的确是没有耳洞。   心里疑惑,龙昭在琉璃柜子面前站了一会儿,便往隔间里面走。   巧手的丫鬟已经给初见梳好了发髻,偏在一旁的坠月髻,配上一根白色的玉芙蓉,初见整个人瞬间就高贵大气上档次了。   “这么短的头发也能梳成这样?”初见看着镜子,惊讶不已。完全就看不出来她的头发很短。   “小姐满意就好。”梳头的丫鬟甜甜一笑,道:“小姐的头发虽然短,但是多且发质不错,用点技巧便可以有这样的发髻。若是小姐有兴趣,可以将您的丫鬟送来这里,奴婢教她。”   初见点头,喜滋滋地站起来,刚好看见门口的龙昭,于是笑着问他:“好看么?”   龙昭微微晃神,随即一笑,风情万种地道:“再好看也没有我好看。”   梳头丫鬟:“……”   初见:“……”   孔雀开屏真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初见拍拍自己的脸,反正她很满意就是了。十娘说衣裳正由八个裁缝在赶工,今天的动作意外地快,说不定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换发型换衣裳什么的,真是让人心情愉快。   龙昭走进来,将玉镯给初见戴上,然后凑近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公主打扮起来还是有那么回事儿的。”   温热的呼吸刺激得初见一蹦离了龙昭三尺远,这人一贯没个正经,普通姑娘被这么调戏该羞愤而死或者是找他负责才对。还好她抗打击能力比较强。   “本姑娘天生丽质,你不用那么含蓄地夸奖我。”初见龇牙说着,抬起手腕观察那镯子,也就没有看见龙昭眼里一闪而过的讶异。   “十娘,四楼是什么东西,能去看看么?”初见估摸着还要等,于是顺口问了一句。   十娘一笑,依旧是风韵犹存,但是声音却听起来有些奇怪。她说:“四楼放着的东西是不会卖的,也没有什么稀奇,小姐还是不必去看了。”   明明有第四层楼,却不让人上去看,这不是存心吊胃口么?初见盯了十娘半晌,大有“你不让我去我就一直盯”的意味。   龙昭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不过这被唤作十娘的人看起来很不好惹,虽然一直笑着,身上的气场却是不弱。   “小姐若真是闲了,不如奴婢给您说说刚刚从茶馆里听来的故事,也可以打发时间。”十娘转了话题,看着初见,一双眼里都是无奈。   初见是好孩子,见人家这么为难,也不好强求了,顺水推舟地道:“你说吧。”   茶馆能有什么好故事?有讲一千零一夜的不成?   “奴婢听着也觉得挺有意思的,讲的居然是前朝的皇家杂事和永元的太祖皇帝。”十娘命人奉上茶来,龙昭也坐在了一旁,边等裁缝边听她说。   “前朝为永元太祖皇帝起兵推翻,永元王朝从最初至今也才七十六年。但是太祖皇帝励精图治,所以永元很快强大了起来。在这片大陆上,仅次于天启。前朝余党这些年来一直想起兵复国,却都没能成功。听闻他们留了一位前朝公主,又生下了前朝皇室新的血脉,发誓要毁灭永元,直到皇室所有血脉都断尽为止。”   “听来觉得荒谬吧?奴婢也觉得,永元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可能还推得翻。”十娘捏着帕子,捂嘴笑了笑,眼角有微微的纹路:“那说书人也有意思,说了这些还不算,还说那太祖皇帝当年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一名女子推翻了前朝,回过头来却发现,那女子是自己的亲妹妹。”   初见张大了嘴,这可太劲爆了!   “亲妹妹?那后来呢?”龙昭饶有兴致地问。   十娘抿一口茶,接着道:“那女子不但是太祖的亲妹妹,更是前朝的皇妃,前朝亡了之后,太祖将她收进自己宫中,不顾血缘,不顾伦常,行了**之事。前朝余党因此发誓必将赫连皇室的男儿斩尽杀绝。前些年动静闹得很大,这些年已经平息了。”   **啊…还真有这样有勇气的君王,初见呆呆地思考了一会儿,心想赫连君尧有没有这个勇气啊?   呸,有勇气他也不会做的,他又不喜欢自个儿。   龙昭靠在椅子上,笑得春光明媚地道:“那说书人不要命了。”   十娘点头:“的确是不要命了,他还没有说完,只说到这里,就有官兵来将他带走了。听说,他也是前朝余孽的后人。”   “前朝余孽,噗。”初见突然想起《鹿鼎记》,猛地笑了出来。十娘一杯茶没端稳,差点砸地上了。   “怎么?前朝余孽有什么好笑的,你不该害怕么?”龙昭侧头看着初见,问。   初见笑道:“我读过一本书,写得特别有意思。里面就有个清朝和明朝,清朝灭了明朝,一群人喊着反清复明。什么还我山河啦,还我民族尊严啦,说得好热血好伟大的。当中有个叫陈进南的,说话最中肯。”   “他对韦小宝说,‘其实反清复明就是要去抢回属于我们的银子和女人,外面那群卫道士,只用以空洞的理想忽悠之。’这话说得太狠了,所以我现在听见什么前朝余孽推翻王朝什么的,都想笑。”   龙昭勾唇,忍不住也笑了。的确啊,推翻王朝什么的,不就是想要回自己的权势地位么?现在已经这样和平,百姓安居乐业。非要再起争端,那必然只是小家之利。   十娘看了初见许久,站起来笑道:“小姐看的书很有意思,也是这个理儿呢。”   初见嘿嘿一笑,只对太祖皇帝的奸情比较感兴趣,回去问问赫连君尧或者翻翻史册也不错。   “十娘,衣裳做好了。”有丫鬟捧了托盘上来,白色的衣裙和纱裙工工整整地叠放在上面。   好快!初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呃,是他们说得入神了,从进这织云楼到现在,已经花了两个时辰了。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话题被十娘扯开,已经全然忘记了第四层楼的事情。   十娘接过衣裳,仔细检查了一遍针脚,确定没什么错误,才递给初见道:“小姐看看,是不是您要的样子。”   初见拎过雪纱的外裙,是永元女子惯常穿的款式,有点近汉代的模样,宽袖窄襟。她设计了一个腰扣,也给做出来了,比腰带简单,直接扣上,不用每次打结,又难解开。   龙昭拿过里面的雪锦裙子看了看,还算满意地道:“你去试试。”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皇兄抱抱   其实初见同学很适合白色的,本来皮肤就不黑,在古代养这么一段日子,洗澡全用的牛奶花瓣,就变得更白了。红锦最会照顾人了,合理安排膳食,能把路人甲都给喂成超s形光鲜美少女。   当然,离超级美女还是差了一点,不过初见现在也挺有看头的。   换了衣裳出来,龙昭一回头,狭长的丹凤眼就划过了一丝光亮。   这套衣裙剪裁和缝纫都极好,很合身。初见虽然能吃,但是身上也没有多余的肉,线条尚算优美。换了一身装束,她整个人都好像不一样了,美丽而出尘。   “好看咩?”初见问。   龙昭一笑,点头:“终于像个女人了。”   初见转了个圈圈,觉得这衣裳真像婚纱礼服。不过要简单一些,就是白色,没有其他的点缀。   “老板娘,结账吧,我们要继续去玩了。”看得赏心悦目,龙昭殿下的心情就好了五十个百分点,跟着十娘下去付钱,顺便将初见一把拖走。   初见被拖得一个踉跄,头一侧就看见了一旁通往四楼的楼梯。说不好奇是假的,不过那楼梯口上居然站着人,像是护卫的样子,气息沉稳。   好奇心害死猫,初见缩缩脖子,老实跟龙昭下去了。   出了织云楼,也差不多该用午膳了。初见闻着空气里的香味将龙昭带到了城南的小饭馆。   “好好的八宝楼不去,来这偏僻的地方干什么?”龙昭挑眉。   “这里的菜也不差。”初见远远就看见裴大叔正挽着袖子在炒菜。南宫城不在,虽然没有人山人海,饭馆里坐着的人也是不少。   龙昭嫌弃地看了一下小饭馆的周围环境,无奈地跟着初见进去。   “两荤一素一汤。”初见笑眯眯地对着裴大叔道:“随意做什么。”   裴天佑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初见,过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笑道:“您怎么又出来了,南宫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啊。”初见摸摸肚子,可怜兮兮地道:“我是来填肚子的,上次的菜谱他们给你送来了吧?”   裴天佑点头,眼里都是柔软的笑意,擦了桌子让两人坐下,道:“稍后就好。”   龙昭古里古怪地看着初见,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不是没怎么出过宫么,怎么还和平民交了朋友?   “上次出来追南宫城的时候认识的,据说裴大叔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初见抽出桌上的筷子,又跑到锅子里去煮了煮,回来递给龙昭,继续道:“这里的菜不精致,但是都是家常菜,很好吃。”   龙昭将信将疑,支着下巴看着裴大叔炒菜,脑子里却渐渐开始思考其他的事情。   菜上来了,初见吃得津津有味,龙昭却有些心不在焉。等吃得差不多了,龙昭突然笑着问初见:“你还记得去年我来永元,你在宫宴上把汤给倒衣裳上面了的事情么?”   初见一愣,她当然不记得啊。抬头看龙昭的脸,满脸桃花似笑非笑的,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上次离宫出走,回来的时候记忆缺失了一部分,所以不记得了。”初见眨眨眼,万分无辜地道。   记忆缺失?龙昭嘴角微抽。这借口找得也太好了。   “唔,不记得就算了。不过你的耳洞哪儿去了,今天本来还想为你选一对耳坠子的。”龙昭喝了一口茶,嫌弃地皱紧了眉。   初见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愈合了吧,我不喜欢戴耳坠,久了不戴,自己长拢了。   龙昭微微眯眼,看着对面的女子,皱眉想,他想错了么?   “吃饱了就继续走吧,裴大叔,银子放在桌上了。”初见喊了一句,连忙拉起龙昭继续往外走。他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么?没有道理啊,她没有哪里暴露了吧?   虽然隆嘉帝已经去世,但是她的身份要是暴露,还是会给赫连君尧惹麻烦的。   “接下来去哪里?”初见打了个呵欠,问龙昭。   她其实是标准的吃了就想睡,睡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吃的一类人。刚用完午饭,秋日杲杲的也不算太冷,有点想睡觉。   龙昭望了望四周,目光落在一座小山坡上,道:“去休息一会儿吧。”   初见懒洋洋的,都要走不动了。龙昭干脆将她抱起来,几个跳跃,往城南再南的小山坡飞去。   山坡上的草皮很厚实,秋天了,虽然有点枯黄,但是躺下来也是软绵绵的。龙昭大方地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来给初见铺在地上,喃喃道:“不保护一下,你睡一觉起来仙女就变野鸡了。”   初见很感动,看着龙昭里面穿着的红袍子,确认了比较厚不会被风吹得感冒之后,便安心地往人家的袍子上一滚,裹起来盖着,睡觉。   “有点困,我睡一会儿你再叫我。”   “好。”龙昭坐在她旁边,看着初见当真睡了过去,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还真是信任他,这样都可以睡着。也不怕自己起什么歹心,杀了她或者害了她都有可能。   今天的一天才过一半,不过龙昭觉得已经很开心了。这样的日子平凡又幸福,吃的东西不算华贵精致,但都十分美味。旁边这人活泼乱跳,鬼主意又多,颇有意思。   雪国没有这样的人,他也不可能过这样的生活。   总有一天他要坐上雪国的王位,帮皇姐实现她的理想,也为自己做一点事情。但是到那个时候,已经是很身不由己了吧。寂寂深宫,身边的人再多也是清冷。   能把赫连初见娶回去就好了,有她陪着,他一点也不觉得寂寞。   皇子殿下认真地开始思考娶了初见的可能性。   一人沉睡一人沉思,小山坡上一片和谐。然而皇宫里,却是已经翻了天了。   白芷本来是一脸笑意地捧着参茶来给赫连君尧请安,哪知刚站在朝乾宫门口,还没进去,就看见一杯茶被座上的人摔了下来,在大殿的地上碎裂横飞。   “朕让你们照顾,你们就把人给照顾得不见了?”赫连君尧冷笑一声,眼里戾气大重,盯着大殿里跪着的人就道:“什么叫一点痕迹也没有,追不到?朕只给你们一个时辰,去将初见给朕找回来!”   萧云头皮发麻,看着地上跪着的红锦绿绮,摸摸鼻子。他救不了她们了,陛下这次是真的火了。听语气陛下好像知道公主是被谁带走的,但是那人手段极高,一点线索都没留,还是不知不觉打昏了红锦,躲过所有暗卫的眼睛将人带走的。等发现的时候,都过了半个时辰了。   白芷识趣地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小声问一旁的卢公公:“初见公主不见了么?”   卢公公叹了口气,点头。   皇上一上午都没有好脸色,上朝的时候那样子难看得,所有大臣都战战兢兢的。处理一上午的奏折,御书房也冻得没人敢靠近,现在更是大发雷霆。   我的公主殿下呦,怎么就这么能折腾人呢。   红锦绿绮应声退下了,要她们去找,自然不太能找到。但是为了平息圣怒,还是出去找吧。   “陛下,龙昭皇子也不在落花庭。”萧云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赫连君尧起身,进了内室去更衣,嗤笑道:“朕当然知道他不在,轻功一等一地好,带人出去当然跑得快,哪里还会在。”   别让他逮住了,龙昭,逮住了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飞!   还有沈初见那个笨蛋,屋子里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丫甚至是换好衣服去的,根本就没有反抗啊!知道那是谁么就敢跟着乱走,要是雪国有什么歹心,他…他又岂能再见到一个完整的沈初见!   简直是,好久未动这样大的肝火了。前几次她离宫,身边都有暗卫会来禀报她的行踪,他也就不急。可是这一次…   说什么他都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了。   暗卫全部出动,赫连君尧换了常服,也大步走出了朝乾宫,往宫外而去。   白芷站在殿门口的一旁,看着赫连君尧离去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龙昭那妖孽,衣裳特征太明显,出去打听一下就能有线索。赫连君尧沉着脸将他们上午走过玩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然后终于找到了那死丫头。   安静的山坡上,下午的阳光不热不冷,温柔地洒在她的身上。她躺在龙昭旁边睡得纯熟,身上还裹着龙昭的外袍。龙昭一直低头看着她,眼里盈满了温柔。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刺眼。   “龙昭殿下下次要借朕的皇妹,一定要提前告诉朕。”赫连君尧开口,慢慢走过去俯视着龙昭,脸上带了冷冽的笑意:“不然朕怕一生气一冲动,会废了你。”   龙昭挑眉,咯咯一笑,看着满身煞气的赫连君尧,道:“皇上看起来紧张极了。”   “她是朕的皇妹。”赫连君尧看着龙昭,低下身子来碰了碰初见的脸颊。有些凉。   初见睡了半个时辰,耳边好像就迷迷糊糊地传来自己很熟悉的声音。想了两秒钟之后,初见“嚯”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赫连君尧,开心地伸出双手:“皇兄抱抱。”   ☆、第一百三十章 唇齿交缠   她的嗓音里还带着午睡刚醒的慵懒和沙哑,眼眸迷离地看着他,伸出双手,跟个孩子似的冲他笑着,像在撒娇一样。   赫连君尧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刚刚盈满的怒意,好像在顷刻之间消失了一样。不自觉地就伸出手去,想抱她。   他是疯了吧啊?沈初见不正常,他也跟着不正常了。只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因着秋阳,暖暖的,软软的,就有些情不自禁了。   然而,他心里有犹豫,手也伸得慢了。旁边有人轻笑一声,长臂一伸在他之前抱住了初见,顺势往旁边一滚,语笑盈盈地道:“啧啧,初见,你这一身都是本殿下的东西,还敢去抱别人?”   初见眨眨眼,看着龙昭笑得没有温度的表情,下意识地抖了抖。   “我抱我皇兄天经地义,你抱我干啥!”怀里的人挣扎起来,龙昭强压住她,轻笑着躲避赫连君尧突然而来的袭击。不满意地道:“我抱你,早晚才是更天经地义的事情…啧,不准咬我,小心丢你下去。没看你皇兄正跟我打架嘛?”   赫连君尧双眸如冰刀,有些嗜血的味道。袖里的游丝灵活地攻向龙昭的手臂和腿。   本来龙昭抱着个人,背后和头部都是漏洞,但是皇帝陛下现在一看就是怒极,活生生想把龙昭的手脚都给砍下来。游丝哪儿都不攻,专攻脚踝和手腕,一道一道跟闪电似的,要不是龙昭闪得快,绝对被废了手脚。   老子的抱抱,凭什么让你抢了!赫连君尧脸上带着笑意,嘴角弧度越大,杀气越重。心里怒得跟一百只猫在抓一样。龙昭这是在找死!   龙昭轻功极好,要是一个人的话早就轻松溜掉了。奈何怀里抱着个沈初见,今天皇帝陛下出招又是分外地不留情面。龙昭心里叹息一声,忍不住瞥了初见一眼。   不是红颜也能成祸水,老天瞎了眼。   侧身躲过赫连君尧的游丝,又要弯腰避开他一拳。龙昭哀悼了一下自己的小蛮腰,迅速对当前形势作出了判断。   打,没法儿打,他的体力肯定比赫连君尧消耗得快。跑嘛,抱着沈初见就不一定跑得过赫连君尧了。啧,所以果断还是…先将人家的皇妹还回去好了。   “停战,要死人了。”龙昭笑吟吟地喊了一声,将初见抛给赫连君尧,一个华丽丽的跳跃就到了一丈之外。   赫连君尧收回游丝,接住初见,轻笑着看着龙昭道:“朕以为皇子不怕死。”   “谁不怕死,我当然也怕。”龙昭丹凤眼一挑,朝赫连君尧怀里的初见甩了一个勾魂眼:“来日方长嘛,今儿公主陪了我一天,本殿下也算满足了,那就后会有期啊后会有期。”   说完,咻——地一下就不见了。   初见眨眨眼,看着龙昭华丽丽的闪人姿势,不禁感叹:“这男人要是放现代去做牛郎,一定很有市场。”   冰冰爽爽透心凉的目光从上面扫了下来,初见缩缩脖子,干笑两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得意地问赫连君尧:“皇兄皇兄,我这一身好看咩?”   身上还裹着龙昭的袍子,赫连君尧冷艳地哼了一声,扯了那红袍甩了老远,然后怔了怔。   初见穿了一套白色的衣裙,发髻也才注意到,很简约大方的坠月髻,挽了一根白玉芙蓉簪。跟她平日里的活泼俏皮不同,这一身白衣让她看起来很端庄清冷,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白色的…   赫连君尧目光闪烁,没有初见想象中的惊讶和赞美,只有淡淡的情绪在流淌,顷刻便消失不见。   “不好看咩?”初见眼神暗了暗,撇嘴道:“不好看就不好看,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跟我像什么似的。”   还期盼他说两句好话呢,想多了吧。   “你不适合白色。”赫连君尧抱着她往皇宫的方向走,静静地丢下了这样一句。   初见张了张嘴,低笑一声,终究没有去问为什么了。她只觉得他穿白色就很好看,很飘逸,跟谪仙似的。她还以为他喜欢白色呢。   “你说不适合,龙昭说很好看啊。”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初见傲娇地一扭头,赌气道:“今天这一身都是他买的,织云楼的老板娘都说好看,就你说不适合,凭什么啊?”   抱着她的手收紧了一些,皇帝陛下低下头来,微笑道:“沈初见,你不要逼我把你衣服扒光。”   初见惊恐了,瞪着赫连君尧,好像他是查克拉怪兽。   靠,这冰美人什么时候也这么黄这么暴力了?不适合就不适合,老子回去还是天天穿,气死你,哼!   赫连君尧怒气很旺,本来都快平复了,初见这一路上赌气一句话也不跟他说,这火苗子就越蹿越高了。   “今天和他都干什么了?”他问。   “逛街、吃东西、给我买衣服。”   “还有呢?”   “没了。”   赫连君尧微微眯眼,低声问:“我有没有告诉你他不太安全,让你不要和他单独相处?”   “忘记了!”   “你喜欢他?”   “老子全世界美男都喜欢。”   “沈初见,你想干什么?”赫连君尧捏紧了她。   “我想回去吃饭!”初见瞪他一眼,又没出息地埋进人家怀里,气得直磨牙。   女人是很小心眼的生物好吧?好不容易换个样子想让他称赞两句,正常的有点风度的人不都应该顺着夸一下嘛?哪怕不夸她夸裙子也行啊。可是这厮一来就没个好脸色,还说她不适合白色,那谁适合?白芷?还是…   好吧,她想起来了,大概是她穿这颜色,又触他禁区了吧。初见自暴自弃地想,老子改天把永乐宫全挂上白布,膈应死你!   从小山坡回皇宫很远,赫连君尧楞就这样抱着她一路走回来。他的步子很快,即便是走了很久,心跳也没怎么变化过。不过就耳边的风声推断,她回去是要挨揍的。   赫连君尧在生气,虽然不知道他生的是什么气。   她也很生气,回去打一架好了,是男人就用拳头说话!   宫门处的禁卫好像很吃惊,也没阻拦就让他们过去了。然后初见还听见了卢公公和萧云的声音,走了一会儿,再听见的是红锦绿绮的惊呼,最后好像赫连君尧进了殿门,啪地一声将门给关上了,然后她就被按在了门板上。   初见睁开眼睛,捏紧了拳头正打算宣战,面前的人就突然低下身来,恶狠狠地吻住了她。那双清泉似的眸子里满是未消的怒意,还有那么一点儿她看不懂的东西。   不,现在就算是把人民币放在初见面前,她也认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了。突然而来的冲击让她脑子整个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唇齿间温热的触感渐渐拉回了她的一点理智,初见眨眨眼,再眨眨眼,困惑不解地看着赫连君尧。   他疯了么?   呼吸都洒在她的鼻息间,他的手还捏着她的手腕。虽然早就知道了回来会被教训,但是…   咳咳,这是教训的话,她明天继续约龙昭出去玩吧。   唇上一疼,赫连君尧的眸子里泛着点点寒光:“你再走神试试。”   初见一个激灵,猛地摇头。赫连君尧弯得脖子疼,干脆将她举起来按在门上,继续亲吻。   他脑子也不清醒了对吧?肯定是被她气着了。初见继续魂游太虚,牙齿磕磕碰碰的,经常咬到他的舌头。赫连君尧一恼,以牙还牙,分外血腥。   虽然她觉得挺高兴的,但是…这样被举着按在门上,真的不是一个好姿势,太累了。这是嫌弃她矮了咩!   皇帝陛下以行动告诉她,老子很嫌弃!   这是赫连君尧难得的失常,估计是离初见太近了太久了,终于被传染上了不正常因子,潜伏在体内,随时蠢蠢欲动。   全世界的美男她都喜欢,那么那些人,也都是长得人模人样的。她都喜欢,那自己呢?跟他说喜欢,也同样跟别人说?以后遇见比他更好看的人,是不是就同样会一脸开心地冲那人伸出手,要他抱?   皇帝陛下冷艳地再哼了一声,顺着向下,狠狠咬了一口初见的脖子。   “啊啊啊!”初见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忍不住就一脚踢过去,怒道:“你当我是五花肉啊这么咬?!”   赫连君尧伸腿挡下她不安分的脚,睨着她道:“五花肉看起来比你好看多了。”   初见怒,她这么水灵灵的姑娘,还不如一片一片的肉咩!魂淡!   不过怒是怒,心里还是小鹿乱撞雀跃不已的。赫连君尧亲她了,还是主动的?虽然怎么看都像一个灵异事件,但是…掐了掐自己,挺疼的。   为什么呢?   “去看龙晴吧,她醒了。”赫连君尧回过了神,微微有些狼狈地放开了初见,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地道:“她好像有话要和你说。”   初见一听,立马道:“我去看看。”   转身就往落花庭跑,一瞬间将赫连君尧为什么会亲她这个问题给抛到了脑后。皇帝陛下各种冷艳地想,龙晴果然比较重要啊,这么好转移话题。   ☆、第一百三十一章 梁上君子   龙晴其实昨天晚上就醒了,唇色有点儿白,但是太医说没有大碍。她就靠在床边,从深夜到黎明的时间慢慢发呆,试图慢慢将一个人的痕迹从心里抹去。   “你没事了么?”初见提着裙子冲进来,担忧地将龙晴翻来翻去看了一遍,问:“头痛不痛?想不想吐?”   龙晴只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一时没有认出来是初见。她的印象里初见一直是嫩黄嫩黄的小鸡仔儿,什么时候变这样了。   “鬼上身了?”打量她好久之后,晴女王古怪地开口。   初见嘟嘴,恶狠狠地道:“我好端端的哪里鬼上身了?你要是嫌弃我这一身,嫌弃你皇弟去,他挑的。”   龙晴眼睛一亮,昭儿动作这么快么?她才睡一觉起来,人就追到手了?怪不得随从都一脸暧昧地说殿下出去了,啧啧,她还正在想要怎么将初见从兄妹恋里扯出来呢,他倒是及时。   “昭儿人呢?”   这一问初见才想起来,龙昭从小山坡上跑得不知所踪,现在好像还没回宫。回来了估计赫连君尧又要找他麻烦。   想起赫连君尧,自然刚刚忽略的一串儿事情都重新想起来了,耳朵立马粉红粉红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弥托佛,可是他那么明目的色摆在眼前,谁会觉得是等于空的啊,老娘做不到啊!   “可以问你个事儿么?”初见吞吞吐吐的,忘记回答龙晴的问题,倒红着脸想倾诉了。龙晴眉毛一挑,自然是以为这家伙对自家皇弟有那什么的意思了。毕竟那小子也不差,而且她不过是问他的行踪,初见就脸红了。   有奸情!   “问吧。”龙晴大方地让人去准备茶水,让初见坐在床边慢慢问。   “如果哈,你喜欢一个人,跟他表白过了,他拒绝。然后过一段时间,却突然吻你,这说明什么?”初见眼睛飘啊飘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龙晴那么多男宠,虽然自己是没亲自上啦,但是好歹也看过各种各样的男人,至少能对这些古代的男人了解一点吧,比她强!初见是这么想的。   表白?拒绝了?又还吻?龙晴心想,这难不成是昭儿的新花招?可是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傲娇啊,至于么?喜欢就娶回去好了。   “表白拒绝的话,按理说是不喜欢才会拒绝。”晴女王抛开偏见,认真地分析起这种心态:“但是按你所说后来又吻你的话,那就是有意思。有意思先前又拒绝你,这人要么是欲擒故纵,要么是性子扭曲了,不折腾过不好。”   初见各种纠结地想,赫连君尧会是哪一种啊?欲擒故纵是不太现实的,他最怕麻烦了。性子扭曲喜欢折腾…他也没闲得蛋疼啊。   嘴唇火辣辣的,好像这时候才回味起刚才的热吻。初见叹息道:“有没有第三种可能,是逗我玩儿呢?”   龙晴认真地想了想,虽然她也很想初见去雪国陪她,但是龙昭若真的只是逗人家玩,万一伤了初见的心,她也不愿意看到。那花心的人,心思跟风一样,谁又抓得住了。   于是她道:“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比较大,你慎重考虑。”   初见忧郁了,赫连君尧是逗她好玩儿才亲她咩?应该是吧,以前不是明明白白地拒绝过她了,说好了一辈子是他的皇妹,他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刚刚还扑腾的小心脏慢慢就安静了。初见这才想起自己来是听龙晴说事情的,怎么反倒跟人家说起事情了,囧。   “皇兄说你找我有事,怎么了?”   龙晴顿了顿,道:“本来有事的,现在没了。”   她本来是想说,自己想回雪国了。上贡也上了,该做的事情也做了,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但是初见又偏偏和昭儿有一腿,啧啧,她是好人,再留一段时间好了。   “噗,敢情我白跑一趟了。”初见倒在龙晴的床上,懒洋洋地滚了一会儿,然后闷在被子里问:“龙晴,没有了纳兰绝,你以后要怎么过?”   龙晴本来都觉得自己快忘记他了,她慢慢地回忆过了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他的每一次决绝,也回忆了那人眉目间抹不去的心疼与温柔。她觉得天亮之后变坦荡一些,才是自己的骄傲允许做的事情。   然而,初见这么一问,也不是多么尖锐的一句话,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却跟一根牛毛针一样刺进她的肌肤,直扎她的心上。   没有了纳兰绝,以后要怎么过?   她身边一直没有他,他只在她的心里,挂念着,想念着。以后连这份陪伴都不能有了,她要怎么过?   龙晴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没有了纳兰绝,以后…也总会有别人吧。人的一生那么长,不可能她龙晴一辈子就遇见这么一个人了。   “乖乖,别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继续你的女王范儿好了。”初见睁着一只眼睛瞅她,低笑道:“当我没问,肚子饿了,我要回去吃晚饭了。”   龙晴道:“在这里吃吧。”   初见摇头,她还是想去和赫连君尧一起吃。不管今天的吻是他一时冲动闹着玩也好,还是其他也好,她不想和他疏远了,还是要回去看看的。   龙晴没有多做挽留,看着她又飞一般地出去,眼里有淡淡的羡慕。   初见一路跑回朝乾宫,萧云却告诉她,赫连君尧去雪松宫用晚膳了。   本来还算雀跃的心情,这会儿是透心凉了。初见撇嘴想,果然是逗她的,她一个转身他就去美人那里了,完全没有把自个儿当回事儿嘛。   气哼哼地回了永乐宫,红锦绿绮一脸苦相地过来看她是否完好。红锦就差抱着她的腿求她了,姑奶奶,不要每次走都不打招呼啊,真的要被陛下整死了。   初见举着双手保证了半天,两人才暂时放过她。晚膳挺丰盛的,今天在外面吃的东西早就消化掉了,初见不客气地大扫荡,直吃得小肚子都出来了才罢休。   绿绮说:“宫外回来一趟,主子好好泡个澡吧,侧殿里可以放一个很大的木桶,奴婢再用些收藏着的花瓣,也解乏。”   “嗯,好。”初见张开双臂,两人伺候她更衣,然后就命人去抬水准备。   日子过得舒坦的时候,心里也就不那么纠结其他的事情了。   水雾氤氲,初见趴在桶边任红锦替她洗头发,只是默默看着湿漉漉的地上发呆。红锦用香膏替她洗好头发,擦背什么的她习惯自己来。看着她们要出去了,初见还是没忍住,问了红锦一句:“晚上皇兄为什么去雪松宫了?”   这些日子她已经发现了,红锦是最好的情报收容所。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基本上她都知道。   “白昭仪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请皇上过去的。皇上大概是不好拂了她的面子。”红锦看了初见一眼,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因着最近宁婕妤落水的事情,皇上要去问问情况也是正常。”   初见点点头,她们就出去了。宁双儿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落水的事情白芷的态度好像是偏着佟容华的。可是以她认识的宁双儿,没那么傻这样去对付一个地位比她低的人。都没什么恩宠,她要对付也必然选白芷才对。   热气腾腾,想多了事情头晕。初见干脆就老老实实地泡澡,一边泡还一边唱:“洗呀洗呀洗澡澡,xx金水少不了,滴一滴呀泡一泡,没有蚊子没虫咬,噢耶。”   房梁上的龙昭嘴角一抽,没忍住,笑喷了。   初见惊恐地抬头,这才发现上面蹲了个人,这一吓可是不轻,直接高分贝地尖叫了。   龙昭脸色一变,没想到这丫头这么直接啊,飞身下来就要堵住她的嘴巴。初见偏生机灵,叫一声就往水里钻,外面守着的两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普通的小毛贼,那是要被抓的。可是龙昭是谁啊,专注风流二十年,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了,不慌不忙地重新飞上房梁,隐了自己的气息。   这真的不是他色迷心窍。赫连君尧派了人在皇宫门口以及落花庭堵他,看样子也是想整他的。他来找初见,谁知道一进永乐宫好像就被人发现了气息,无奈之下只能躲进侧殿了。   谁知道她就来侧殿洗澡了!能怪他么?龙昭无辜地想,他也是受害者。   “公主,怎么了?”红锦看窗户都关得好好的,四处也没人,不禁问了一声。   初见从水里探出个头,往房梁上看了看,呃,没看见了。她眼花咩?   “有人在屋子里,红锦你们不要走,拿块床单给我。”初见道。   床单?绿绮想了一会儿,当真去拿了一块白色的锦缎床单。初见裹着出了浴桶,也不敢在这儿换衣服了,直接道:“回主殿去,你们留一个人守这儿,抓贼。”   龙昭听得直磨牙,死丫头,今天的恩德全都忘记了是吧,这会儿就把他当贼了!   “是。”红锦应了一声,疑惑地看向房梁。绿绮会意,站在侧殿里一动不动地向上看着。   我看你怎么逃!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有人来了   龙昭默默地泪了,这些丫头怎么也一个赛一个的彪悍,总盯着上面,他怎么下去啊?   远远地听见主殿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龙昭想,反正这些丫头不会武功,他干脆冲出去试试?   “咔”下面传来奇怪的声音,龙昭一愣,偷偷地看了一眼。这一看,整张脸就黑了。   绿绮不知道从哪儿拿了几把大锁,一一将窗户给扣了。门口守着很多人,都面无表情地往房梁上看。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龙昭干笑两声。难不成偷香这么久了,今天要栽在这里?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好嘛,而且刚刚都没怎么看呢!   “皇上驾到——”卢公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龙昭浑身一抖,更加隐了自己的气息,心里默默问候了赫连家的祖辈。大半夜的不去和你的嫔妃滚床单,跑这里来干什么!   “皇上,要怎么办?”绿绮怯生生地道:“人好像藏在房梁上不肯下来。”   赫连君尧冷冷一哼,双眸盯着房梁上的某一处,眯眼道:“他会自己下来的。”   自己下去?他又不蠢。龙昭嘀咕两声,想着要不然今晚就在这里睡了也好。   “照朕的吩咐去做,朕去看初见。”   “是。”绿绮低身应了。   龙昭正在奇怪他的吩咐是什么,就听见下面悉悉索索的,没一会儿,绿绮就准备好了火盆,开始点火熏烟。   “……”赫连君尧,算你狠。   推开主殿的门,初见已经换好了衣裳坐在床边生闷气。见他进来,也只抬了抬眼皮,然后就软绵绵地滚进自己的床里去了。   赫连君尧微微叹息,坐在她的床边,扯着她的被子道:“起来。”   “不起来!”初见闷闷地回道。   红锦见状,连忙带着一群宫人退下。皇帝陛下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将床上的人一把捞起来。   “谁惹你不高兴了?”他淡淡地问。   初见趴在人家大腿上,哼哼唧唧了半天。倒不是在意自己被看光什么的,而是赫连君尧身上真的是一股子香粉味儿啊,好难闻。   “皇兄你要化身为女人了么?没往这衣裳上少蹭香粉吧?”初见嫌弃地撑起身子,喷了喷鼻息。   赫连君尧一愣,看了看自己的袍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先前听见消息过来的时候,他大爷的心里就一万个怒。可是在下令截了雪国一批商票、向雪国皇帝发信指责龙昭破坏邦交,索要巨额赔偿、以及让绿绮用烟把房梁上那人给熏成香肠之后,赫连君尧觉得怒火消了那么一点儿,看着怀里这活宝,心情就好了不少。   当然,等会的香肠还是要他亲自来切的,切成一片一片的好了。   “这些味道不是朕的,她们爱擦,又爱往朕身上蹭,不怪朕。”皇帝陛下一万个无辜。   初见黑着脸往床内一滚,背对着赫连君尧,哼哼道:“我不喜欢闻,别靠近我。”   赫连君尧挑眉,伸手戳了戳初见红着的耳朵。初见一个激灵,缩进被窝里去了。   “时候差不多了,朕要去挖人的眼睛,你要来么?”赫连君尧阴恻恻地道。   初见一愣,想了想龙昭应该也没看见自己多少,今天一天也对自己挺好的,教训一下就行了,不用挖眼睛吧?   “算了,皇兄,没关系的,不用这么大的动作。”初见想了想,道:“龙昭对我挺好的。”   刚刚还放晴的一张脸,现在全阴沉了。赫连君尧盯着初见,冷笑一声,道:“没关系?”   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她居然说没关系?不介意龙昭毁她名节,还说他对她好?   “不用太计较啊,他根本没有看见多少。”初见正说着,突然感觉室内温度同比下降五个百分点。抬头一看,呃,面前的人脸色真差。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生气,初见也挺开心的。啧啧,果然是跟变态在一起久了,自己也有点心理变态了。   赫连君尧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往外走,没再看初见一眼。   初见抱着被子继续没心没肺地在床上打滚,心想皇兄肯定会处理好事情的,那么可靠那么稳重的皇兄,她不用担忧,睡觉好了。玩了一天也累了。   于是她就当真睡了,在外面的一片惨叫声里,睡得和谐又安宁。   龙昭脸黑黑的,不知是被赫连君尧给气的还是被烟给熏的。等到他终于寻着机会冲出侧殿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快窒息了。   赫连君尧,算你狠算你狠!居然用烟熏,当他是香肠不成!   刚冲出来呢,迎面就对上了一脸杀气的皇帝陛下。龙昭反应极快,一个闪身躲到一旁,险险擦过人家锋利的游丝。   “哎呀哎呀,不要这样,真的只是一场误会。”龙昭翻身上了屋檐,蹲下来很正经很委屈地道:“本殿下什么也没看见,真的。”   他那一双丹凤眼,配上一袭红衣,怎么看怎么妖孽,蹲房顶上也还是妖娆倾城,妩媚万分。   赫连君尧飞身上去,才不管你是看见还是没看见,眼睛他是挖定了的。双手如爪,直攻龙昭的丹凤眼。   “皇上,这样是不对的,我刚被烟熏了,你再来攻击我,不公平。”   “皇帝陛下,你看,我老老实实没逃跑已经让您攻击了这么久了,消气了么?”   “啧啧,你肯定是嫉妒老子的眼睛,老子的眼睛比你好看!”   边打龙昭还一边叽叽嘎嘎的,听得赫连君尧烦不胜烦,一掌把他从屋顶上拍到地下,然后飞身下去就冲人家的脸挥拳。   “啊啊啊,打哪儿都不能打脸啊!你懂不懂尊重啊!明天还要见人的,这可是永元!老子是使臣!”龙昭一阵嘶吼,赫连君尧的拳头当真停在了离他脸一寸的地方。   龙昭默默松了口气。他说得有道理吧?这都是实话啊实话!   岂料,赫连君尧不打脸了,转个方向一拳头砸在他的腹部。   “……”龙昭顿觉得腹部都要被他打穿了一样,当下也不敢玩了,连忙使着轻功闪开,扶着旁边的树吐了一口血。   真暴力,还真打啊,好歹顾忌一下彼此的身份吧!   皇帝陛下余怒未消,睨着龙昭,随时有扑过来再给一拳的感觉。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龙昭狠狠地朝赫连君尧丢去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好痛,幸好他不用生孩子,不然这一拳下来绝对不孕。   永乐宫又恢复了安宁,赫连君尧站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再走进主殿,初见的床边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赫连君尧稀奇地看着南卿,问。   南卿正对着初见使用罗盘,闻言也不回头,只道:“我后天就走了。”   他们天山的人任务多,经常满世界跑,赫连君尧点头表示理解。但是,他后天要走了跟现在在这里坐着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临走之前想来提醒你一句。”南卿回头,看着赫连君尧面无表情的脸,淡淡地道:“后天你会开始渡劫。渡不过去的话,必失一生挚爱。”   嗯?渡劫?赫连君尧皱眉看着南卿,“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南卿将罗盘收起来,看了床上的初见一眼,道:“好好对她,别太狠了。”   赫连君尧莫名其妙地摸摸鼻子,他对她还不够好么?哪儿就舍得狠心了?   “我算你的命数,当初算的是,你不会孤独一生。”南卿小小的脸仰头看着皇帝陛下,一字一句地道:“但是,命数还是在你自己手里,你若是强行违背自己的心意,走错了路。我也不敢保证你将来不会孤独终老。”   赫连君尧一脸茫然地看了他很久,然后低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道:“不用担心我。”   南卿怒,“谁担心你了!我走了。”   “不送。”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赫连君尧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支着下巴开始想,他有什么劫好渡的?   转眼过去两天,南卿收拾包袱消失得一点声息都没有。赫连君尧看看天色,无比单纯地想着,难不成他渡劫就是天上霹雷下来,看他接不接得住?   某种程度上来说,皇帝陛下的思维现在也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了。   不过,很快,赫连君尧脸色微变,知道了自己要渡什么劫。   向来他最为难的,不过一个情字。他生命里的劫数,左右就是一个人。   顾凉月。   她来了,和轩辕子离一起。   当轩辕冲雨兴奋地跑进他的御书房,他还在吃惊为何他突然过来了的时候,轩辕冲雨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他:“皇兄和皇嫂来永元了,他们在周游列国,现在终于到永元了!封寻啊,你心里什么滋味?”   封寻,已经很久不曾有人叫他这个名字了。   顾凉月,轩辕子离,封寻。想起来了,这就是他生命里最大的劫数了。无往不能的赫连君尧,只有在是封寻的时候,有着无法挽回的遗憾。   “嗯,我知道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平静地回答轩辕冲雨。   她来了,他去迎就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中明月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一生的挚爱,只是后来,有的在一起,有的分开了。   赫连君尧没有穿龙袍,一身白衣翩翩如仙,站在国都的城门楼上看着远处的一辆马车由远及近。   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几乎觉得自己快从封寻完全蜕变成了赫连君尧。如今却发现,等那人来到的时候,时间就像没有走一样,他轻轻一笑,依旧还是当年冠绝天下的男子。   萧云和荆良站在他的身后,听着消息赶来的良辰、沐卿、楚云起和纳兰绝,都站在他身后。他们心里的情绪很复杂,像水与火在相互冲撞。主子待顾凉月有多好,他们心里都有数。若是以前,顾凉月来了永元,他们是很开心的,因为那意味着主子也会开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主子的身边,有一个沈初见了。   虽然初见很不靠谱,没有顾凉月的绝世容颜,也没有她的犀利身手,更比不上人家的果断冷静。可是…可是他们都很喜欢初见。她是主子的第二道阳光,眼看着就要将冰山融化了,顾凉月和轩辕子离却在这时候来了。   老天真是一个爱捉弄人的家伙。   马车渐渐近了,驾车的男子一身玄衣,眉目如霜,轻轻一抬头,便看见了城门楼上的人。   前些时候才因为凉月的药在天启见过他,轩辕子离倒是没什么情绪,小心地停了马车,掀开车帘,刚刚冰冷的神色就化为了温柔:“到永元国都了,有故人相候。”   马车里的女子好似睡梦刚醒,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轩辕子离,歪了歪头问:“可是封寻?”   除了他还能有谁!轩辕子离微恼,哼了一声伸手将凉月抱下来,轻声在她耳边咬牙道:“注意一些,你可是有夫之妇!”   这么多年了,对于封寻的威胁之感,轩辕子离还是没有放下过。啧啧,谁让自个儿太笨,对手太强大。   凉月低笑一声,皎皎如月的容颜没留下岁月一丝一毫的痕迹。以往眸子里属于第一杀手的冷冽也都褪去了。剩下的是慈母般的温柔和满足。她斜了一眼自己的夫君,轻声道:“这么幼稚的表情赶紧收回去吧,别让人看笑话。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轩辕子离瞪她,意思是,老子就小心眼,这么多年老子就对你一个人小心眼。孽缘啊孽缘。   赫连君尧站在上面静静地看着他们,目光流转之间,全是怀念与温柔。   萧云等人几乎快忘记了,主子以前是怎样一个兼具了残暴和温柔的男人。恣意妄为,不顾一切。一个不高兴,可以穿透天启乾元宫四十余禁军的头颅。即使失明了,也能在逍遥宫上退去五大派的围攻。   那些记忆就这么随着顾凉月的到来,统统回到了他们的脑子里。   良辰侧着头,低笑着想,那样的赫连君尧,不是沈初见能够接近的吧。站在冰山尖儿上的男人,她那缕阳光,能融得下来么?恐怕过十年、二十年,也不是她能接触得到的高度。   有点心疼那丫头呢。   赫连君尧飞身下了城楼,站在离凉月和子离不远的地方,微笑着道:“轩辕陛下,这是要来报当年的攻国之恨么?”   永元当年与天启一战,造成帝王赫连君尧与皇后顾凉月双双坠崖,天启山河破败,这些事情,他都没有给他们两人解释过的。   轩辕子离扫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好报的,我现在与月儿逍遥天下,比那皇位之上舒坦多了。”   呦,这是开窍了啊。赫连君尧甚感欣慰,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凉月。她眼带笑意地看着他,有愧疚,有怀念,但是目光分外地坦然,“我与子离,反倒要谢你。”   她是玲珑剔透的女子,事后一想,自然知道这是赫连君尧为了成全她,拿了江山开玩笑,替轩辕子离斩断对皇位的责任,与她厮守。   封寻啊,当真是天下最痴情也最理智的人了。   “远道而来,不用如此客气。先进宫再说吧。”赫连君尧低低一笑,命人抬了轿子过来给凉月。   轩辕子离怒:“我呢?”   “你走路,没看见我们都是走路么?”赫连君尧甩了袖子就走。   “封寻,你找打?”   “你打得过?”   “……”   城楼上的人纷纷下来,荆良走在最后面,还没敢跟凉月相见。沐卿良辰是各有所思,楚云起和纳兰绝总归是永远不在状态。只有萧云在默默担心宫里的那位,这时辰了,该睡醒了吧?   初见的确是醒了,懒洋洋地在床上滚了几圈,便让红锦绿绮替她梳洗更衣。   红锦几次欲言又止,看着初见又准备去穿那套白色的衣裙,连忙阻止道:“公主,换一套吧,还有好多宫装,穿这个在宫里行走不太好。”   绿绮也连忙劝道:“奴婢觉得公主穿平时的衣裳好看一些。发髻也是,今日奴婢替您梳朝凤髻可好?”   初见眨巴眨巴眼,奇怪地看着这紧张兮兮的两个人,道:“不用这么严肃吧,不就一件衣裳么?这还是新的啊,穿一天就拿去洗会坏的。天气又转凉了,洗衣服的宫女也很不容易的。”   红锦一哽,又道:“皇上不是说了不喜欢公主穿这一套么?公主何必与皇上过不去?”   绿绮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附和着红锦点头。   “他说不喜欢我就不穿?”初见本来也不是太坚持,听见这一句却炸毛了,气哼哼地道:“偏要穿!顺便你们给我在永乐宫挂白布,我要难受死他,让他不喜欢!哼。”   “……”公主,挂白布是您薨逝了的意思您知道么?   绿绮与红锦对视了一眼,又不好直接给公主讲原因,只能希望公主出去不要撞上他们就好了。   绿绮给初见梳了堕马髻,红锦替她换上龙昭买的那套白裙。今儿天气不错,风吹得凉,但是太阳晒着暖和。吃了早饭,初见就蹦跶着要去找龙晴。   可是,恰好在半路,初见就撞上了赫连君尧一群人。   看着宫道上的轿子,初见惊讶得很。什么人这么威武霸气,赫连君尧、轩辕冲雨,还有那四位公子哥儿,以及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玄衣男子,都走在轿子的旁边。赫连君尧的脸色看起来还分外愉悦。这阵仗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皇兄?”初见唤了一声。   赫连君尧步子一顿,抬头看见初见,脸上的笑意便褪去了。   初见看着他这表情,心里顿了顿,有那么一点儿难过。至于么?刚刚还笑容满面的,看见她就沉了脸,这么不待见的话,她走好了。   其他人自然也看见她了,轩辕冲雨二话不说,冲过来就抓住初见,笑眯眯地道:“好久不见了,想本王没有?”   轩辕子离挑眉,看着自家皇弟这模样,万分惊奇。那是谁?永元的公主?   初见撇撇嘴,看看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赫连君尧,委委屈屈地想,他一定是不想看见她了,被嫌弃了嘤,还是撤退好了。   “王爷我想死你了,然后等你有空咱们再说吧,我要回永乐宫了。”初见笑呵呵地拍了拍轩辕冲雨的肩膀,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   凉月掀开轿帘的时候,就只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以寻常女子不曾有的姿势,蹦蹦跳跳地不见了。   “本王话还没说完呢。”轩辕冲雨对着初见的背影就是一阵吼。   轩辕子离忍不住侧头看了看赫连君尧,问:“永元的长公主?”   赫连君尧沉着脸点头。   “没个规矩的模样,不过冲雨好像很喜欢。”轩辕子离淡淡地道:“要联姻么?”   “不要。”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赫连君尧各种冷艳地看着轩辕子离。抢一个就算了,还想抢两个?没门。   轩辕子离比他更冷艳,幽黑的眸子轻轻扫一圈赫连君尧的脸,突然笑道:“头一次看你有微笑之外的表情,封寻,这些年你变了不少。”   凉月连连点头,应和自己夫君的话。是变了,以前太不食人间烟火,现在有人情味多了。   “宫殿已经安排好了,落花庭有雪国使臣在,所以只能委屈轩辕陛下和凉月住后宫了。晚上我会安排宴席,替你们接风洗尘。”赫连君尧柔了脸色,转移话题。   “我们其实只是打算在民间游玩的。”凉月叹息一声,“到皇宫里我就浑身不舒服。”   赫连君尧顿了顿,看着凉月笑道:“这里的皇宫和你以前呆的不一样,没关系。就当是驿站好了。”   身后的人集体沉默。皇帝陛下,能把皇宫当驿站,也就您说得出口了。   轩辕子离黑着脸,瞪了赫连君尧一眼。他这是挤兑他吧?他以前的皇宫又怎么了,没他的允许,也没一个能伤害月儿的好不好?   “前面便是挽月宫,出门左转是朝乾宫,右转走一段就是初见的永乐宫。”赫连君尧停下了步子,说了这么一句,便道:“我还有事,凉月你同轩辕陛下先安顿好吧。”   凉月点头,下了轿子同轩辕子离一起走。赫连君尧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进宫殿里,才转身看着后面的一群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所思为何   良辰脸上略带嘲讽,沐卿则是一脸沉思。楚云起不用看了,万年没表情的。纳兰绝心不在此,也没什么情绪。萧云和荆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就剩下这诡异的四个人。   “凉月来永元,你们看起来似乎不太愉悦。”赫连君尧微眯了眼睛,轻轻地道。   沐卿扫了一眼那头往永乐宫跑的轩辕冲雨,唇边盈上了笑意,扇子一展,温文尔雅地道:“怎么会不愉悦,公子盼星星盼月亮,顾姑娘终于来了,我们自然替公子高兴。”   良辰和沐卿向来是穿一条裤子的,狼狈为奸惯了。沐卿这样说,他自然也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的心情很愉悦。至于那边那两个人,一个是向来不愉悦,一个是最近一直不愉悦,公子就不用计较了。”   赫连君尧目光沉寂,跟刀子刮似的从良辰和沐卿的脸上扫过,淡淡地道:“我不计较,但是你们不要做出任何惹凉月不开心的事情。我当年的命令,从来没有变过,到现在也是有效。”   四人都是一怔。   当年公子说过,跟随他,便要明他之意。顾凉月是他此生挚爱,无论任何情况,都要护着她。虽然以顾凉月的身手,根本不用他们来护。   沐卿微微低眉,纳兰绝也叹息了一声。四人都拱手作礼,应了一声“是”。   此生挚爱啊…   轩辕冲雨进来的时候,初见正在吃红锦给她做的双皮奶。边吃还边嘟囔着,该做什么布丁试试。   “赫连初见,你就这点出息。”轩辕冲雨长腿一伸,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嫌弃地看着她的吃相道:“我皇兄皇嫂都在你面前了,你都不敢多留一会儿么?好歹也让我介绍一下啊。”   皇兄皇嫂?初见眨眨眼:“你皇兄皇嫂是谁?”   “天启明轩帝轩辕子离,皇后顾凉月。”轩辕冲雨挑眉:“这你都不知道?”   顾凉月?!初见惊恐了,嘴里一口双皮奶没含稳,啪叽一声掉在了桌上。   轩辕冲雨飞速退后三尺,眼里清清楚楚地写满了加量不加价的嫌弃。这是个公主么?这真的是个公主么?   “这么说起来,那轿子…”初见终于明白过来了,就说什么样的人才能在一群身份贵重的人走路的情况下还坐着轿子,原来是顾凉月!虽然知道是赫连君尧喜欢的人,但是这样的人,真的很霸气撒!   红锦麻利地过来将初见面前的惨状给收拾了,然后拉着绿绮识趣地退了出去。   “有这么惊讶么?”轩辕冲雨看着人出去了,放松了一些,走过去掏出自己的手帕,给初见擦了擦嘴,“那轿子里自然是我皇嫂。她最近好像身子不好,我皇兄和你皇兄都心疼她,不然以她的脾气,轿子什么的是不会乘的。”   初见起了兴致,狗腿兮兮地扯着轩辕冲雨的袖子,眼睛亮闪闪地问:“顾凉月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呐?”   轩辕冲雨沉默了一会儿,道:“冷血、变态、死脑筋。”   初见:“……”这些词怎么也不像形容个女子的吧?轩辕冲雨又抽了?   “奉劝你一句,皇嫂以前脾气很不好的,冷冰冰的拒人千里。所以你没事儿还是不要去惹她。”轩辕冲雨收了神色,正经地道:“特别是你皇兄和我皇兄两个变态,都宠她得要死,她没动手你就先被那俩变态给废了。”   初见愣了愣。   她要是惹了顾凉月,皇兄会废了她么?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嗯…应该好歹会留她一条命吧。不过她也是个好孩子,没事去惹别人干什么。   “既然你皇兄皇嫂来了,赫连君尧必然会请晚宴的吧?”初见吧砸吧砸嘴:“好久没吃大餐了。”   轩辕冲雨恨不得一蛊盅拍死她,出息!   不过许久也没看见这小丫头片子了,他还是挺想她的。这次刚好皇兄皇嫂都在,若是能订下亲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听说最近,你和雪国的皇子走得挺近的啊?”   初见正在默默地想顾凉月会长的是什么样子,耳边就突然传来轩辕冲雨这样一句话。她抬头,就看见他眼里闪亮闪亮的小火焰,很漂亮。   “你说龙昭?他前天才偷看了我洗澡呢。”初见笑嘻嘻地道:“好像被皇兄打得吐血了,最近在落花庭呆着呢。”   轩辕冲雨身子一僵,眼里迸发出灼人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初见道:“你说什么?”   偷看…她洗澡?   初见一点也不介意那事儿了,因为后来龙晴大笑着告诉她,龙昭当真是什么都没看见,他绝对不干那种只看不吃的事情。虽然这种习性让人不齿,但是没看就好嘛,没看就是好孩子。   “皇兄已经教训过他了,所以没关系了。”初见没心没肺地道:“估计现在还在休养呢,搞不好就是内出血,说起来也是冤枉。   一点也不冤枉!轩辕王爷站起来,阴恻恻地笑了一下。龙昭是吧?   “我先走一步了,晚上的宴会记得来就是。”丢下一句话,轩辕冲雨很帅气地一甩袖子走出了永乐宫。初见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觉得王爷最近也帅气了不少啊,都会甩袖子了。   然后初见同学就细心琢磨起晚上要穿什么衣裳了,第一印象要留好,虽然不是她在意的人,但是好歹是赫连君尧在意的人。他是饲主,她不能给他丢人的。   吃过下午茶,却突然有临华宫的宫女哭哭啼啼地来给她说,宁双儿终于能说话了,要求见她。   宁双儿是前两天醒的,但是好像受刺激了,一直呆愣愣的,今儿终于能说话了?初见换了一套裙子,跟着那小宫女去看。   刚踏进临华宫,宁双儿就飞扑过来抱住了初见的大腿,根据力道和速度推断,这丫头身子已经没问题了。   “公主,你要为嫔妾做主啊。”宁双儿哭得眼泪鼻涕流了满脸,一点形象也没有地就抱着初见哭。   “宫里做主的是皇兄,先起来,别丢人。”初见笑眯眯地将她拉起来,拯救了自己的裙摆。然后让人给她扶回床上去,问:“什么情况?”   “嫔妾是被人所害的,是被人所害的!”宁双儿哑着嗓子,一双大眼睛拼命睁大,看得初见好生惶恐。   “白芷那个贱人,佟容华是她的人,无缘无故敢来推我,一定就是白芷指使的!公主,双儿不得皇上宠爱,也只有您会管我的死活了,求您做主啊!”   初见默默地想,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宁双儿给赖上的?果然人家的珍珠不是白拿的么?如果可以的话,她退给她好了,管这些事真的好麻烦。   “皇兄最近没空理这些事情的,我也不想理。白芷想干嘛你就去和她斗嘛,总归都是没有被临幸过的,谁怕谁,惹急了就咬她嘛。”初见听她哭了半天,实在没法,就说了这么一句。   宁双儿不哭了,怔怔地看着她。   初见干笑一声,道:“晚上还有事儿,我就不和你说了。你看着办吧。”   这个时候初见忘记了,世界上有种人是胸大无脑的,宁双儿胸就大,她不该给她说这些话。   赫连君尧正在御书房里发呆,手边的折子堆了很高,但是没有动过。漂亮的眸子盯着窗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云看着自家主子这神色,就知道完蛋了,公主没戏了,人家一出场,只露了个面儿什么都没做呢,主子心里的天秤这是已经歪得不成样子了吧。即便顾凉月心里有人了,即便人家已经成双成对了,但是喜欢了顾凉月那么多年的主子,现在恐怕还是喜欢着的吧。   “萧云。”赫连君尧唤了一声。   “主子。”萧云连忙回神,应了。   “晚上就在朝乾宫设宴,后宫之人不用参加。”皇帝陛下吩咐道。   萧云一愣,下意识地问:“公主也不用参加么?”   赫连君尧点头。   萧云沉默了,为何?主子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是一般这样的晚宴,嫔妃不来也就算了,长公主为什么不能来呢?好歹轩辕王爷也在,是必定会问公主去处的。   “是。”想不通归想不通,命令还是要听的。萧云叹息一声,命人去准备,顺便派人通知红锦。   红锦还在永乐宫帮初见选衣裳,上次公主带回来的黄云锦正在司锦坊做宫装,来不及了。剩下的衣裳都是千篇一律的黄色,红锦有些头疼。   初见一回来就在倒腾那盒子珍珠,想合着绳子编个什么珠花出来玩玩。晚上去宴会的话也可以戴戴。但是珠子没拿稳,一用力过度,就啪啦啪啦地四处滚开了。   有一颗珠子滚到了门边,初见心疼地去捡。却刚好有人要进门来,差点踩着她的手。   “公主。”来报信的人惶恐极了,连忙跪在门口。初见也不生气,捡了珠子就站起来,看着来人问:“怎么了?”   那人瞅了里间正在头疼的红锦一眼,喃喃道:“奴才是来报信的,皇上吩咐,今晚在朝乾宫设宴,但是后宫之人不必前去,公主的晚膳,要御膳房准备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宴席之上   后宫之人不用前去?初见眨了眨眼睛,包括她了?   红锦听着动静,匆匆跑出来,应了一声知道了,便将初见往内室里拖。   “正好省了选衣裳的麻烦,公主,晚上咱们来吃你原来说的火锅吧。”红锦的声音又急又快,像是想将初见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免得她去深想陛下为何不要她去。   绿绮听着动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也走过来站在初见身边。公主脸上呆呆的,一片迷茫,不见多少伤心之色,但是让人看着心疼。   “公主,今晚的宴会必然只有皇上和以前的旧识。公主去了也插不上话,不去也就算了。”绿绮小声地道。   “是啊,去的都是几位大人和天启的王爷。”红锦附和道。   初见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可怜兮兮地抱着绿绮的腰,扭头问红锦:“有好吃的皇兄都不带我去了,他是不要我了咩?”   红锦一愣,随即道:“没有没有,皇上很宠公主的。宴会的东西不一定很好吃,奴婢让小厨房准备火锅好么?”   初见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要红锅,多放香料和辣椒,汤底用高汤呦。”   “好。”红锦看着初见没什么异常,心里松了口气,提着裙子就出去准备。   绿绮一动不动地由初见抱着,初见也就一直抱着不放手了。细小的颤抖透过肌肤传过来,绿绮低头才感觉到,公主头顶上好像飘着一朵乌云。   “都喂养我这么久了,人家一回来他就不要我了。”闷闷的声音从腰间传来,绿绮身子一僵,想伸手去安慰一下公主,但是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嘉德帝曾深爱过一个女子,全永元都知道吧。只是众人不知道,嘉德帝现在的心里,那个人的地位有多重。   初见倒不是太伤心,只是有一种被主人遗弃的感觉,这感觉特别难受特别憋屈。估计是当真将自己当成他的宠物了嘤嘤嘤。   现在她才觉得,这么久了,她还是在赫连君尧的世界之外的。   罢了罢了,谁都有过去是不是?他的过去她没法儿参与了啊,他的未来…也不知道自己能参与多久。那日的亲吻感觉还有余温,但是现实告诉她,赫连君尧摆明了就是一时兴起啊一时兴起,半分不能当真。   他不要她去吃好吃的,那她自己蹲这儿吃火锅好了。   天色渐晚,朝乾宫里宫灯点起来的时候,永乐宫的火锅也架起来了。   轩辕冲雨从落花庭附近的方向拐出来,脸上带着很痛快的神色。看着时候不早了,也就自觉地往朝乾宫去。赫连初见一向爱吃,应该去得很早吧。   朝乾宫里摆了一张很大很大的桌子,上面美食佳肴具备。不同于外交时候的分桌筵席,这样的桌子看起来就像是朋友随意聚餐吃饭一样。   赫连君尧也没有穿龙袍,还是一身白衣,只是头发用玉冠束了,白色的锦带绑在了左手手腕,不动就不会让人看见。   凉月和轩辕子离来得最早,围着桌子坐下来便开始聊天。当然,你要这三个人和平共处谈笑风生,那是不可能的。基本上的聊天内容就是赫连君尧与轩辕子离唇枪舌战。   “你整个人都变无趣了。”轩辕子离睨着赫连君尧,淡淡地道:“以前那份潇洒少了。”   “多谢轩辕陛下夸奖,总比你从来没有潇洒过来得好。”赫连君尧眉毛都不抬。   轩辕子离怒:“我哪里不潇洒?”   “回陛下,你哪里都不潇洒。”   “……”   凉月被轩辕子离推到一边坐着,他坐在她和赫连君尧中间。两人从一坐下来就开始以这种无聊的话题争吵,凉月姑娘表示,她真的好嫌弃这俩幼稚的。   好不容易人陆陆续续来了,沐卿和良辰一来就开始扫视桌上的菜,讨论哪一道最好吃的问题。轩辕冲雨一进来就是明显的心不在焉,好像是在等谁。纳兰绝和楚云起姗姗来迟,有礼貌地跟她问了安,然后就坐在一旁当木头。   凉月觉得,这些人好像都有些奇怪。像是哪儿不对劲,但是她又说不上来。   萧云站在赫连君尧身后,桌上还空了一个位置。轩辕冲雨纳闷地问了旁边的纳兰绝一声:“长公主呢?”   纳兰绝摇头,他刚进宫,哪里知道初见在哪里,应该是没来吧。   “我来晚了。”荆良是最后一个踏进大殿的,看着桌上的人惊愕和喜悦的目光,干笑了两声,坐在了最后一个空位上。   惊愕是众人的,喜悦是凉月一个人的。   “二师兄。”凉月喊了一声。荆良应了,哈哈一笑,道:“还认我啊,看来是不记恨我当年那一箭了。”   荆良与凉月同为明月山虚无老人的弟子,只是荆良跟了赫连君尧,当年朝轩辕子离和她射过箭。   凉月微微一笑,道:“怎么会记恨,封寻心思如何,你的心思就该是如何。你们从来不会想害我。”   荆良心里的担子放下了,笑眯眯地拿起了筷子。   轩辕冲雨盯着荆良,像是要把他烧一个洞。他坐这儿,初见呢?赫连初见哪儿去了?   良辰沐卿也颇为奇怪,这种宴会向来是初见最喜欢的了,因为有很多大菜,是平时的膳食里不容易吃到的。   “人到齐了,就开始用膳吧。都是旧人了,不用拘礼。”赫连君尧微微一笑,绝色的容颜在宫灯下看起来柔和极了。   纳兰绝扫了一眼桌上的人,心里有数。初见来这里应该不太合适,所以公子没让她来了吧。   沐卿则是想,初见来不了,心里肯定很难受。女人一难受就爱哭,她一哭是不是也要把绿绮带哭了?   良辰默默地夹菜吃,公子的心思你不要猜啊不要猜。   “赫连初见呢?”轩辕冲雨没忍住,开口问了。   轩辕子离一个冷眼扫过来,直直地看着自家皇弟。能这么惦记一个女人,真是出息了啊。他在天启早催晚催让他娶亲,他死活不肯。现在跟来永元,又对人家的公主这么上心,啧,有问题。   “她自然是在自己的宫里。”赫连君尧抿了一口酒,轻声回答。   “为什么不让她来?”轩辕冲雨皱眉。   “旧人宴席,她可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轩辕冲雨闷闷地嘟囔,她不在的话,他怎么和皇兄皇嫂提婚事啊。这儿不提,私下跟赫连君尧提,成功率就低了很多了好么?   赫连君尧不应他了,低头吃饭。凉月倒是挺有兴致,问轩辕冲雨:“赫连初见是永元长公主吧?六弟可是有意思了?”   “我有意思有什么用。”轩辕冲雨委屈地看着自家皇嫂,人家姑娘呆萌呆萌的压根不知道他喜欢的是她,估计也就是对自己没意思了。   凉月挑眉,轩辕冲雨横看竖看都是一个极好的丈夫人选吧。怎么样的姑娘才会对他没意思啊?   赫连君尧脸色沉了沉,想了一下,干脆开口直接道:“初见是父皇托付给朕的,选驸马的事情,父皇说了会遵照初见的意愿,自己选择。六王爷不必着急,来日方长。”   她自己的意愿…轩辕冲雨望天,默默地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争取一下?   “六弟,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凉月笑着给他支招:“你多与初见公主相处看看,若是有情,总能成眷属。若是实在没有缘分,你也对得起自己了。”   轩辕冲雨感动地点头,世上只有皇嫂好啊,他想立刻撤席去永乐宫了。   “女子一般喜欢什么东西?”轩辕王爷开始很脑残地问凉月。   凉月想了想,道:“普通女孩子就是首饰、衣裳吧。当然,我这样的就喜欢暗器和刀剑。”   众人默默腹诽,皇后娘娘,您这样的女子世上找不出几个来。   腹诽完了,良辰等人就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轩辕冲雨了。这厮绝对是脑子昏了,沈初见喜欢什么东西,还需要问么?全皇宫都知道好不好?   他们敢打赌,轩辕冲雨要是将这一桌子菜现在搬去永乐宫,初见说不定一感动还真的能答应嫁给他。   赫连君尧平静地用膳,很平静很平静。   “啧啧,我觉得今晚上初见一个人吃饭,肯定很可怜,要不然我现在去陪她吃好了。”轩辕王爷很英明地说了一句。   凉月表示赞同,轩辕子离也表示赞同。赫连君尧凉凉地看他一眼,道:“重色乎?轻友乎?”   轩辕冲雨一甩头发,洋气地道:“朋友天天有,夫人还没到手,现在当然是色比较重要。”   众人:“……”   嘉德帝笑得很诡异,放下筷子淡淡地道:“喜欢我皇妹的不止你一位,估计现在龙昭应该去永乐宫了,王爷去了也是白去,不如老实呆着。”   一听这话,众人心里暗呼,王爷要被挖墙脚了!   哪知轩辕冲雨笑得比他还诡异,摸着手里的蛊盅,挑眉道:“陛下说的可是落花庭里住着的那位?真是不好意思,刚才路过那里,本王不小心将引蛇蛊给丢进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吃火锅吧   引蛇蛊,顾名思义,能散发出奇特的类似雌蛇的气味,引诱附近的雄蛇成群结队地来交配。雄蛇一来,未发现能交配的雌蛇,便会在四处游走,寻找可以当晚餐来补充体力的食物。   这里是皇宫,即便有蛇,应该也是没有毒的菜蛇能从后山爬进来,轩辕冲雨念着龙昭的偷窥之仇,所以奸笑着往落花庭的宫殿里丢了两只蛊。   赫连君尧微微色变,问:“你丢在主殿还是侧殿了?”   “当然是主殿了。”轩辕冲雨道:“皇子会住侧殿么?”   当然会。赫连君尧扶额,龙晴正在养身子,所以住了主殿,龙昭是在侧殿住着的。   不过,以那两人的武功,应该不用担心什么。要是有消息,会有人来通知他的。皇帝陛下很心安理得地继续吃饭。   跟沈初见呆久了,这些人都喜欢上了吃,并且养成了不浪费粮食的好习惯。   轩辕冲雨觉得龙昭要摆脱那些蛇,起码要花时间,他这会儿去初见那里,应该来得及。于是果断丢下一桌子人往外跑了。   轩辕子离叹息:“皇弟长大了,管不住了。”   凉月斜他:“你有管过?”   “…没有,但是还是很关心他的感情问题的。”轩辕子离皱皱眉头,扭头看着赫连君尧问:“你家皇妹是怎样个人?”   皇帝陛下眼睛都不抬,咬了一口脆皮鸭:“好吃懒做混吃等死一类的,没有任何特点,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吃。”   轩辕子离挑眉,看了看凉月。凉月脸上没表情,明亮的眸子里却是清清楚楚地写着:“我要去会会她。”   “怪不得听宫里的人来报信,都说皇弟最近不正常,没事喜欢下厨跟御厨请教东西。”轩辕子离小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继续动筷子了。   少了一个人,宴会还是要继续的。   良辰坐得离赫连君尧最近,他一边吃一边打量自家公子,总觉得他好像捏筷子的力气太大了,这样下去银筷子都会弯的。   轩辕冲雨走后不久,果然有人来禀告了,说是落花庭不知为何进了好多的蛇。   “两位殿下如何了?”赫连君尧平静地问。   “回皇上,两位殿下将蛇全杀了,然后拿去了永乐宫,说是要和长公主一起吃火锅。”宫人老实回答。   众人沉默。   蛇肉火锅么?谁吃得下去?还好轩辕冲雨已经走了,不然还不得气死在这里。   凉月放下筷子,已经吃不下了。抿唇看了外面一会儿,道:“我想去公主那儿看看。”   赫连君尧脸色一僵,垂了眸子道:“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觉得很有趣么?”凉月挑眉,已经站了起来。一袭月白的长裙在空中翻了层浪,人便飞快地消失在了门外。   轻功不减当年。   沐卿良辰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自家公子。一旁的轩辕子离已经追了出去,这饭是肯定不用继续吃了。   看吧,让你不请沈初见,最后还不是都要过去。良辰幸灾乐祸地想,小家伙看见顾凉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纳兰绝从刚刚听见某个人的消息开始就有点不对劲。知道龙晴在永乐宫,他就自然不可能过去了,等会抽个空隙,直接回府算了。   楚云起则是一贯地云淡风轻,吃饱了就打算回太医院继续研究医书的。最近除了提高自己的医术,他对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兴趣。   荆良是暗卫,只跟着主子行动就是了。   几个人坐了一会儿,心思百转,赫连君尧许久才慢慢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的步子很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沐卿和良辰跟在后面,总觉得公子身上像笼了一层雾一样,他们都看不清晰了。   他不想让初见看见凉月?还是不想让凉月看见初见呢?   一路走过去,秋夜凉凉。   …   初见正在跟龙昭抢肉吃,满脸的愤恨啊,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坏人。提着蛇来吓她就算了,还要抢她吃的!抢什么都可以啊谁都不能在她手下抢吃的!   于是龙晴和红锦绿绮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初见与龙昭进行筷子大战。初见不愧是天生吃货,筷子使用水平那是一等一的好,龙昭都抢到了那一片牛肉,初见还能给抢回半片去,看得围观的宫人拍手叫好。   火锅是红锦准备了好久的,锅底很辣很纯正,配了一串儿初见喜欢吃的五花肉、牛肉、鸭肠、毛肚、鸭肉、血旺、排骨、还有酥肉。素菜就简单地配了点白菜蘑菇啥的,一锅煮着香极了。直把初见引得口水长流,忘记了被抛弃的不愉快。   但是,龙昭就是来和她作对的。眨着那一双丹凤眼,妩媚地趴在她的肩膀上,她夹一块,他抢一块,简直就是作死啊!她的肉!她的吃的!她的灵魂!   龙昭是逗得有趣了,凭着自己手长脚长就夹了菜逗她。多好玩一姑娘啊,居然还真的张口来咬他筷子上的肉。看起来挺好养活的,要不然拐回去养?   龙晴淡定地坐在一边,吩咐人将那一堆蛇拿下去煮成蛇羹。她不抢他们的,她吃蛇羹就可以了。   红锦和绿绮看着那一堆蛇都打颤,丝毫不敢想象龙晴是怎么平静地用鞭子抽断蛇脑袋的。   本来还有点儿冷清地在吃火锅,这下子是热闹了。   而且过了没多久,轩辕王爷还来了,看着龙昭的表情像是恨不得把他按在火锅里。龙昭自然认得那是天启的掌权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上来就对自己敌意很重。啧啧,嫉妒他长得漂亮?   轩辕冲雨一坐下,就开始给初见煮肉吃。他手上的肉,龙昭不敢冒昧去抢,只能郁闷地失去了逗玩的乐趣,老实地坐着捞锅里的吃的。   初见被轩辕王爷喂得很哈皮,小尾巴直摇,咬着碗里的牛肉感觉整个世界都美好了啊。轩辕冲雨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不对啊,王爷,你晚上不是应该在宴会么?”初见吃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侧头看着轩辕冲雨道:“怎么到这儿来了?”   轩辕冲雨一笑,烫了鸭肠给她,道:“见你没去,我留着也没意思,所以就过来了。”   初见心里忍不住一暖,轩辕王爷真温柔,知道她心情不好,过来陪她的么?心里轩辕冲雨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起来了啊!   龙昭在旁边听着,也听出些不对劲来。轩辕冲雨也看上这傻丫头了?不会吧?他还以为只有他的眼睛出问题了,想不到还有出问题比他还严重的。天启势力自然比雪国强了不少,与他抢人,可抢得过?龙昭殿下开始沉思了。   晴女王在一旁云淡风轻地吃蛇羹,红锦绿绮面面相觑,看着轩辕王爷一点一点地给初见喂食,完全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公主和王爷也很配的啊,看王爷多温柔,比自家陛下还要宠爱公主吧?   耳边一阵风吹过,今天的第四位访客到达了。   只是……众人看着来人,都怔住了。时间一时静止,初见连嘴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吞,眼睛微微睁大。   顾凉月颜色倾国倾城,是早有耳闻的事情。即便她已经生过一位皇子,但是身体的曲线依旧完美纤瘦。月白的裙子衬得她皎皎如仙,踏风而来衣袂翻飞,姿容绝美。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整个人周围都让人觉得是冷冷的。   她怎么来了?   初见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谁,只觉得白色在她身上当真是合适极了,清冷如雪,高贵如月。白芷当初那一身白衣也曾让她觉得别致,但是跟眼前的人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地底下才够。   “皇嫂,你怎么也来了?”轩辕冲雨喊了一声,众人才回过神来。   这就是顾凉月。初见眼睛一亮,不禁觉得,赫连君尧的眼光就是好啊,这样的女子,能找得出几个来。气质满分容貌满分,啧啧,仙女似的。   “听说有极有趣的东西,我便来看看。”凉月走进来,看了看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火锅,再看看对面那个还咬着一片毛肚双眼发直看着她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   这一笑,初见瞬间就觉得眼前春暖花开啊阳光明媚啊。   “这位就是长公主?”凉月问轩辕冲雨。   轩辕冲雨点了点头,推了初见一下示意她该回神了。   初见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我是…赫连初见。”   凉月疑惑地看着她伸出来的手。这是干什么?要跟她牵手么?初见的手看起来白白嫩嫩的,不像她一样布满伤口,真的是很可爱。   忍不住就要伸出手去,哪知有人突然从门外进来,将她抱在怀里拉回了她的手,声音不悦地道:“什么人你就乱接触?她手上有毒怎么办?”   轩辕子离也来了,被眼前这诡异的情景吓了一跳,连忙将凉月带得离初见远远的,皱眉看了火锅一眼。   “你怎么说话的?”龙晴不开心了,抬头冷冷地看着轩辕子离,“她有什么动机就要手上抹毒?”   轩辕子离冷哼,扫了龙晴和初见一眼,道:“我说便说了,你当如何?”   龙晴咬牙,这个人,好生讨厌!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这不安全   大殿里气氛顿时紧张。龙晴怒起来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看的,轩辕子离则是霸道惯了的人,两人一对上,龙晴差点直接抽出鞭子来揍他。   嘴巴这么毒,小心生活不幸福!   凉月也有些恼了,拧了一下轩辕子离的手臂。初见则是呆萌呆萌地看着自己的爪子,虽然没用舒肤佳,但是也不至于有毒吧?   "皇兄,是我们冒昧来打扰了初见,您语气就不能客气一点么?"轩辕冲雨挡在初见面前,脸上有薄薄的怒意。   一屋子人的刺都立起来了,轩辕子离各种冷艳地哼了一声,拉着凉月就要走。她最近身子弱得很,哪里经得起什么闪失。   初见尴尬地笑了笑,朝着凉月挥爪子道:"刚刚那只是一个问候的礼节罢了,我没有恶意的。"   凉月点头,拧着轩辕子离的手,一个旋身就脱离了他的钳制,顺手朝他胸口拍了一掌,力道不大,但是也让轩辕子离眉头皱得死紧。   她要跟他动手?   "那好歹是封寻的皇妹,你把人家当什么了?"凉月皱眉,退后几步走到初见旁边坐下,一双眸子冷冷地看着轩辕子离,表达她的不满。初见公主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跟轩辕凌兰一样可爱啊。她还想交个朋友的,这人存心给她添乱!   轩辕陛下很受伤,捂着心口看着凉月。凉月扭头,低声对初见道:"不好意思,那人说话向来如此的,你不要太在意。"   初见摇头,她当然不在意啊。只是近距离看顾凉月,唔,更漂亮了!   "初见,鼻血。"龙昭抬头看了初见一眼,眼角一抽,忍不住扶额。看见男人流鼻血还正常,居然看见女人也流,这人真是   轩辕冲雨哭笑不得地递过手帕去,初见抹了抹鼻子下面,呃,她还以为自己只会对着赫连君尧流鼻血呢。原来是个神仙姿色的人都可以。   "那什么,里面的肥牛要煮好了,要不要一起吃?"初见眨眨眼,看着凉月问。   凉月点头,选了个位置坐下来。轩辕子离浑身低气压地站在一旁,她当没有看见。正好晚宴没有吃好,现在还可以再吃一点。   "公子也请就座吧。"红锦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轩辕子离身份贵重,不能轻易得罪。   "别啊红锦。"初见严肃着表情,一脸认真地看着旁边杵着的那人,很正直很无辜地道:"他怕我下毒,你让他坐下不是为难人么?绿绮去搬张椅子,这位大哥你坐门口就可以了。"   轩辕子离本来打算顺着红锦的话坐下来的,哪知道赫连初见会这样说,当下脸就黑了,盯着初见的小脸,眼梢微挑,杀气蔓延。   让他去坐门口?   凉月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还以为这是个软弱的小姑娘呢,看起来也还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那一类啊。她好久没见过子离吃瘪的样子了,真是心情大好。   龙晴也愉快了,开始慢慢吃她的蛇羹。龙昭和轩辕冲雨脸上有些担忧。毕竟那人是轩辕子离,哪有那样好惹。除了顾凉月,谁都在他手里占不了便宜的。   轩辕陛下恼了,恨不得立刻伸手去掐断初见的喉咙,然而他刚打算动手,背后已经有人来了,清清冷冷地道:"好好的饭不吃,你们都跑这里干什么?"   初见抬头,看着门口的人,怔了怔,随即笑道:"肯定是御膳房做的东西没有我这里的好吃,所以把他们都引来了。"   赫连君尧面沉如水,慢慢踏进永乐宫。看着初见身边坐着的龙昭和轩辕冲雨,脸色一暗,转头看向凉月道:"你最近最好不要乱吃东西。我皇妹比较调皮任性,你可以不来这里的,别仗着功夫好就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初见的脸白了白,盯着赫连君尧,眼里的光芒熄了一半。   凉月笑道:"公主很有意思,这里看起来挺好玩的。"   "没什么好玩的,时候不早了,要玩也明天吧,都散了比较好。"赫连君尧看了轩辕子离一眼,后者冷哼,过去拉着凉月往外走。两人看起来有点争端,轩辕冲雨也就不再多留,临走之前,朝初见低声说了一句:"不要想太多,明天我再来找你。"   赫连君尧的话不轻不重,但是比起轩辕子离来说,他给初见的打击更大。不在乎的人说什么,初见顶多会回嘴让他一起不痛快。可是她很在乎她皇兄,而封寻太在乎凉月了,这样的关系链,最后难过的一定只有这个小笨蛋。   "王爷慢走。"初见还是笑着跟人挥手,看着火锅里翻腾起来的泡泡,好像没了继续吃下去的胃口。   天启的三人走了,初见站起来走到赫连君尧面前,仰头问他:"在皇兄眼里,我这里也是不安全的地方么?"   不准凉月乱吃东西,急忙地让人家走,他这是把她这儿当什么了?   赫连君尧抿唇,"你这儿中毒的事情都发生两次了,朕该放心么?"   初见低笑,点头道:"是挺让人不放心的,那麻烦皇兄明日在永乐宫门口挂个牌子,说是危险区域,闲人免进。"   皇帝陛下不悦地眯起眼睛。   "时候明明还很早,还有满天的星星可以看呢。皇兄要是觉得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那就先回去吧。龙晴,我们去看星星去。"   龙晴瞥了这对兄妹一眼,想了想,道:"我等会回落花庭有事,让昭儿陪你吧,风月之事他向来最在行。"   初见回头一笑,"好。"   龙昭起身懒洋洋地走过去将手腕搭在初见肩上,低声道:"公主这儿是挺危险的,老子都中毒伤过一次了。可是是你嘛,本殿下便索性陪着好了。"   赫连君尧冷哼一声,出手如电,快速地往龙昭胸口拍去。龙昭抱起初见后退,笑吟吟地道:"哟,恼羞成怒?陛下你急什么啊,你皇妹迟早要嫁给我的。"   "你做梦!"嘉德帝欺身而上,游丝出袖,正要朝龙昭的喉咙而去,却被半路出来的红鞭给缠住了。   微微侧头,看见的就是龙晴傲慢的脸。她站在一旁扯着鞭子,哼笑道:"陛下当在意的是刚刚的姑娘,你皇妹的事情,我们会管着。这里既然不安全,陛下就不要再久留。"   "朕不是那个意思。"赫连君尧抿唇,回头看过去,初见已经将头埋在龙昭的怀里,没有看他了。   心里突然就跟被蛇咬了一口一样。   "龙昭,走吧。"初见闷声道。   "遵命。"龙昭挑眉一笑,妖娆无双的脸朝赫连君尧丢过去一个讽刺的笑容,然后抱着初见飞身往外面而去。   龙晴松了鞭子,大殿里一片安静。红锦绿绮回过神来,才开始默默地收拾桌上的火锅。绿绮伸手要去端铁锅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一声暴喝。   "你是傻的么?那么烫的东西可以直接拿手去端?"   沐卿站在门口,本来没打算出声,看着自家公子的好戏就可以了。哪知道这蠢丫头神游天外地居然要去端火锅,他不出声,她准要烫着!   这一声吼将赫连君尧也给吼回神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皇帝陛下脸色很不好地离开了。   红锦松了口气。倒不担心公主跟着龙昭出去有什么事,她心里反而觉得很解气。龙昭殿下好样的。凭什么公主为陛下事事考虑,陛下一来就是出口伤人?跟初见相处久了,她们自然都是偏心公主的,哪里来的人她们都不管,让公主难过的就都不是好人。   包括陛下!   初见身上有一种气质,能让人忍不住亲近她,保护她。她没有心机,不会算计周围的人,有好吃的大家一起吃,有什么烦恼蹭进绿绮怀里就说了。在皇宫这种地方,这样的姑娘太难得。所以即使一开始红锦绿绮都是赫连君尧的人,现在她们也不打算帮着自家主子了。   绿绮脸微红,连忙用帕子包着将火锅端走,门口的良辰看了两个人的好戏,乐呵呵地趴在门扇上笑。   初见被龙昭带到了一处房顶,星穹低垂,万颗璀璨。这样的夜空很容易让人忘记烦恼,初见傻傻地看着,喃喃道:"没污染的地方就是好,我们那儿已经一颗星星都看不见了。"   "你们那儿?"龙昭挑眉。   "嗯,我旅行经过的一个地方,那儿空气很差,物价很贵,男人很贱。"   龙昭:""   "这儿挺好的,空气很好,物价也不高,没有房贷的压力,男人也贱得天经地义。"初见傻笑,问龙昭:"你懂什么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龙昭望天,这丫头没喝酒吧?怎么感觉不正常了。作为一个有三十妾室的人,他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初见叹息,支着下巴道:"果然是不现实的,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龙昭沉默了,好像是想了很久很久,然后犹豫地开口道:"我若是将后院所有女人遣散,赫连初见,你愿意嫁给我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老虎哎   啥?!   初见惊愕地看了龙昭一眼,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儿吧?说什么胡话呢,好端端三十个姑娘就跟了你,现在生活安稳幸福美满的,你又要将她们遣散?龙昭殿下怎么也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龙昭脸色一僵,刚刚还有些许深情的脸,立马全黑了。   这人,重点错了吧?重点不是应该是他在跟她告白咩?为什么扯到三十个姑娘的幸福生活上去了?   "赫连初见,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蠢?"长长地叹了口气,龙昭丹凤眼一挑,把自己挂在初见的肩膀上,凉凉地道:"天上掉的馅饼也不会接住。"   初见撇嘴,掉的馅饼如果是他的话,对不起她怕被噎死。   "龙昭殿下,你猜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她问。   龙昭抬头,星幕低垂,无数星辰悬挂四周。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吧。"龙昭侧头瞪初见一眼,漫天繁星,还去数不成?   "嗯,我也不知道。你要是能告诉我答案我就允了嫁你好了。"初见侧头,朝他露齿一笑。   龙昭:""   "我总要嫁人的,不管是你、轩辕冲雨还是南宫城。"初见喃喃道,"反正要选一个,那就有意思一点好了。   她的容颜没有倾城,但是现在看过去,初见的侧脸却是安静美好,长长的睫毛轻轻眨着,眼里映着满天星光,有些动人。   龙昭收了不正经的神色,伸手去碰了碰初见的脸颊,问她:"我、轩辕冲雨、南宫城,你最喜欢谁?"   初见瞥他一眼,道:"你们都一样。"   都很好,都是美男,原则上来说她都喜欢。只是一想到赫连君尧,她就觉得对他们,又不是那么那么喜欢。   唉,情路曲折啊。   "你有给他们出过难题么?"龙昭问。   "还没有。"初见一笑,"他们又没让我嫁,等他们求婚了再说呗。"   "不许比我这个简单。"龙昭沉着脸道:"要是比我的简单,我就杀了你。"   好暴力好血腥。初见吐吐舌头,躺在房顶上继续慢悠悠地看她的星星。   赫连君尧刚才的话,她试图不放在心上。但是好像没办法,一安静下来,她就会想,为什么他不允她去晚宴,又为什么,不允凉月在她那儿吃东西?   跟那个玄衣男子一样,他也觉得她这儿有毒,不安全?   啧啧,不安全的话,为什么不把她一起拎走呢?就让凉月走,她就没关系,是这种意思么?   有点伤心呢。   秋风徐徐,初见慢慢地睡着了。龙昭看着她的脸,突然眼神一凌。   她左边的眼角,有晶莹的水滴滑落下来。   为什么会哭呢?他还以为赫连初见只会笑,不会哭   宫中盛传,雪国皇子龙昭最近疯了,让很多人成宿成宿地不睡,去房顶上数星星。有数清楚的,赏金十万。   初见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抱着一团被子睁大了眼睛道:"丫的当真了?"   红锦绿绮看她的眼神都挺古怪的,还是绿绮开口先问:"公主知道龙昭殿下这是为何?"   初见干笑两声,将昨晚的事情告诉她俩,然后这两丫头的神情就更古怪了。   "公主,龙昭殿下要是数清了,您真的嫁?"红锦问。   "真的啊。"初见点头,抱着被子爬回床上去,打算再睡一个回笼觉。   宫里的八卦更新很快,没一会儿众人就知道了。龙昭殿下一往情深为红颜,甘心数清天上星辰,以表对长公主的诚心。长公主许诺,龙昭若数清星辰,那便嫁他为妻。   "皇上,最近进贡的毛笔都不太好,老奴给您换一支可好?"卢公公垂手站在书桌边,看着赫连君尧手里断成两截的毛笔,担忧地开口道。   赫连君尧回过神来,抿紧了唇。将毛笔丢在一边,淡淡地道:"换吧。"   笔杆子质量越来越差了。   萧云看着明显走神了的主子,心里舒坦了。龙昭殿下够魄力,公主也是够鬼机灵的,星辰如何数得完?能去数的人也没几个。   "轩辕冲雨和南宫城那边呢?公主有出什么难题么?"皇帝陛下问。   "南宫城属下不知,不过轩辕王爷现在已经去永乐宫了。"   轩辕冲雨不太高兴,直接走进永乐宫,便将正在吃早饭的初见给扛起来往外走。初见一口粥没吞下去,差点把自个儿给呛死。   "干干什么?"初见惊恐地看着这人,死死抓着人家衣裳问。   轩辕冲雨凉凉地看着她,道:"为什么不给我出题?"   "你不是有心上人咩?我给你出题干什么?"初见努力维持平衡,艰难地道。   轩辕王爷的表情很难看,大有想把她一口咬死的冲动,磨着牙道:"本王到现在为止只有过一个心上人,这次是来提亲的。"   初见不傻了,指着自己道:"我?"   "嗯。"轩辕冲雨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挺聪明,本王想娶你,要出题么?"   "要啊。"初见笑嘻嘻地道:"你要是数清楚国都书院的蜻蜓湖里有多少滴水,我就嫁你。"   轩辕冲雨想把她给摔在地上!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片湖,哪里能数清?   "龙昭说你们的题目要是比他的简单,他就杀了我。所以吧,这个题目难度相当。"初见认真地道。   轩辕王爷静静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慢慢将她给放了下来,喃喃道:"赫连初见,我们都当你没心没肺,但是我现在突然觉得,你懂的事情应该很多,只是不能面对的,就直接混过去了吧?"   初见干笑。   将人放下来,轩辕冲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一个湖,其实比一片天要简单吧。   初见继续坐下来吃早饭,软软糯糯的米粥,很好吃。   "公主!"还剩最后一口的时候,红锦急急忙忙地进来了,还吩咐人将宫门关好,院墙什么的都看好。   "怎么了?"初见抬头,奇怪地问。这么戒备,有老虎要来了不成?   "公主,雪国进贡的那只雪白的老虎,好像被人放出来了。笼子停在挽月宫的门口,老虎四处逃窜,咬伤了轩辕陛下,顾姑娘轻伤。"红锦满头是汗,估计是被吓的。   初见当真被呛着了,趴在桌子边咳个不停。老虎?当真有老虎?   "怎么会这样?"绿绮惊讶地低呼,"那老虎应该放在奇兽园的,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抬到挽月宫?"   初见心里一紧,提着裙子就想往外走。红锦连忙拉住她,跺脚道:"我的公主,您这会儿还要出去不成?那老虎被轩辕陛下打伤,正发了狂四处跑呢,要是撞上了,您还不够塞牙缝的!"   "顾姑娘不是受伤了么?"初见回头道:"她受伤了,那皇兄就必然在外面。虽然我知道他的武功很高,但是撞上猛兽也不一定啊,我要出去看看。"   "您疯了!"红锦拽着她,"陛下遇见猛兽一定能逃走,但是您不一样啊,还是等人将虎击毙了再说。"   初见望天,道:"红锦,你看,天上在飞的那个是不是老虎?"   红锦讶异地往天上看,初见抓着机会一甩袖子挣脱了她的钳制,飞快地开了门往外跑。   那玩意儿应该是白虎吧,国家保护动物啊,打什么打,拿肉逗着不就好了。不是人人都是武松啊,赫连君尧他们都是武功超群,但是那什么轩辕不是也受伤了咩?这种时候要靠的是智慧啊智慧。   宫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初见先往御膳房跑,拎了一大块生肉出来,然后慢悠悠地在路上走。她跑得很快,所以绿绮追出来的时候,已经跟不上她了。皇宫四处戒严,只有偶尔宫墙另一头传来侍卫的铠甲声。   往挽月宫的方向走就对了。   初见同学天生运气好,一路蹦达过去,老虎毛都没看见一根,白白拎了一路的肉,干脆丢在了挽月宫门口的花坛里。推门进去看情况。   赫连君尧已经在这里了,他脸色很难看,盯着太医在给凉月和轩辕子离包扎伤口。凉月只伤了手背,轩辕子离是一拳打进老虎嘴里了,手鲜血淋漓。凉月正冷着脸看着他。   "初见公主。"最早看见她的还是凉月,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道:"你一路走过来的?"   初见点头,刚想挥爪子给他们打个招呼,眼前一晃,赫连君尧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眼里的怒火已经不加掩饰,他的手捏得死紧,好像下一秒就要落在她身上了。   "谁让你过来的?!"   皇帝陛下声音很大,饱含了戾气,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初见也跟个受惊的兔子似地看着他,喃喃道:"我过来看看,顾姑娘不是受伤了咩?那个"   "她受伤关你什么事?"赫连君尧瞪着她,难得用这样严厉的口气,狠狠地,恨不得咬她一块肉下来:"你老实呆着不行么?一不是太医二不会武功,来这里有什么用?"   ☆、第一百四十章 关心则乱   "我"初见被他骂得没喘过气儿,刚想说点什么,赫连君尧忍不住又开始咆哮:"你最近就呆在永乐宫里不要出来就对了,出来也是添乱。红锦绿绮再看不好你,统统罚去浣衣局!"   张了张嘴,初见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赫连君尧毕竟是帝王,发起火来很吓人。这是头一回他这样冲她吼,她本来想笑笑缓解一下气氛的,但是心里疼得难受,一撇嘴,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是麻烦是累赘,不会武功不能自保,跑出来也是给人添乱的。可是就是想来看看而已,用得着这么凶么?   旁边凉月都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将初见拉到自己身边,小声道:"你皇兄是关心你,他在担心罢了。"   初见红着小眼睛看着她,喃喃道:"真的?"   "假的!"赫连君尧没好气地接嘴。   凉月眸子含笑地看他一眼,皇帝陛下便气哼哼地不说话了。初见好崇拜地看着凉月道:"你好厉害。"   "我?"凉月挑眉,绝色的容颜上划过一丝诧异。   初见笑笑不说话。赫连君尧没跟谁服过软吧,她只看一眼他就让步了,果然是很厉害嘤嘤。   "对了,老虎怎么会跑出来的?"初见问。   凉月摇头:"很奇怪啊,那么大的笼子,要两个人才抬得起来吧,早上一起来就在外面放着了,我开门的时候它便扑了出来。一个没注意就抓伤了我的手背。"   提起这个,赫连君尧看着凉月,脸色也不太好:"你要是允我在周围加守卫,便不会不知道有人放了笼子过来了吧?开门的时候也不小心,你再慢闪一步,手就废了!"   "现在手废的是我。"轩辕子离冷冷地接嘴。   "谁让你去揍它了!"凉月怒瞪他:"分明躲得开,你偏迎上去干什么!"   轩辕子离黑着脸嘟囔:"谁让它敢抓你?"   凉月:""   初见听得好惊恐,这人,连老虎都敢揍?老虎哎!有耳朵有尾巴的老虎哎!她还没有见过活的。   "那虎是雪国送来的贡品之一,本来是打算拿来取虎皮虎牙然后煮了吃的。"赫连君尧面无表情地道:"奇兽园的人在管,刚才我让萧云问过了,看笼子的人半夜偷懒睡着了,醒来笼子就不见了。是有人故意放这边的,周围没有人经过,所以到天亮了才发现。"   "为什么要故意放这里?"初见喃喃道:"害顾姑娘和轩辕那什么,有好处么?"   凉月低笑:"公主唤我凉月请收藏、推荐,我已经育有一子,不能唤姑娘了。至于旁边那个,他叫轩辕子离。把笼子放在这里,无论虎是咬伤了我们谁,都会给天启之中不安份的人以攻打永元的借口。我想大概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初见想了想,道:"估计要是还有什么原因,便是后宫之中有嫉妒你的人,想害你。"   "后宫?"凉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赫连君尧,"你的后宫?"   皇帝陛下有些不自在地点头。   凉月讶异地道:"我还以为封寻你总算开窍了么?"   "不是那样。"赫连君尧抿唇道:"后宫中的人我不会碰。"   他的语气微微慌张,像是怕凉月误会,想解释,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僵硬。   初见觉得,若是以前她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他很爱她,也没有多震撼。但是现在亲眼见着,站着这里,是真真切切可以感受到赫连君尧对顾凉月的照顾和偏宠。就像是全世界对他来说都一样,只有凉月不同。   真的是很喜欢啊,那她怎么办?争不赢,也抢不过吧。他心里始终会有凉月的影子,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初见低头去看地上的毯子,挽月宫不是很华丽,细节却照顾得很好。挽月挽月,皇兄,你还是想挽留住这轮月亮吧。   "我,那什么,既然帮不上忙,我就先回去了。"初见小声说了一句就往外走。赫连君尧正看着凉月,没有注意到她。凉月眉头轻皱,低声在和他说什么,赫连君尧的表情很温柔。   等初见打开挽月宫的宫门的时候,赫连君尧脸色一白,这才发现那蠢丫头竟然想走。笨蛋!外面   "嗷!"雪白的老虎正趴在花坛里撕咬初见带来的肉,门一开,它好像受到什么东西吸引一样,立马就扑了上来。初见怔怔的,呆呆地看着这老虎张大的嘴,它应该是半成年的虎,异常凶猛,牙齿上还挂着刚刚的肉,像是想把她咬碎。   腰上一紧,初见被很大一股力道拉回了门里,那人浑身怒气,返身一脚踢在老虎的头上,虎爪划过,白色的袍子撕裂了,从腰侧到后背都留下几道深痕。   "皇兄!"初见看着衣裳上渗出来的血,全然忘记了老虎的可怕,拉着他的手倒吸一口冷气。   赫连君尧甩开她,眉头都没皱一下,游丝出袖,缠住站起来了的老虎的爪子,外面的侍卫姗姗来迟,铠甲护身,将虎围在中间,顾不得其他,举刀刺死。   "封寻,你的伤。"凉月飞身过去,不管他的反应,反手将他的双手钳住,带进了主殿去。太医还在,替轩辕子离处理好伤口,就开始给赫连君尧包扎。   初见坐在地上,一旁的老虎已经奄奄一息了,黄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她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她好像是害赫连君尧受伤了,果然是累赘。花坛里的肉也是她带来的,不然老虎也不会再来这里。门是她开的,不然白虎也不会扑上来。赫连君尧要是不保护她,就不会受伤了。   萧云匆匆走出来,要去找楚云起。初见慢慢站起来,走到主殿门口去看。   赫连君尧捂着腰侧,正好抬头。看见她,眼里是浓浓的怒意。想骂又疼得满头是汗,只能狠狠地闭上眼睛。   该死的,就是不会让人省心!   初见抿唇,转身提着裙子往回走。她一不是太医二不会武功,所以还是回去好好呆着,不要再给他惹麻烦了比较好。   赫连君尧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门口的人就不见了。   手捏得死紧,皇帝陛下按照太医的吩咐去内室包扎,凉月留在外间,轩辕子离倒是包着手进去看热闹。   除开上次封寻失明,这是他第二次看见他受这么重的伤。轩辕陛下眼里都是古怪,一边看着太医包扎,一边道:"你什么时候也这样在乎自己的皇妹了?"   赫连君尧头也不抬,冷哼一声道:"陛下,与其关心我,你倒不如反省一下,为什么在你眼皮子底下凉月也会受伤。"   轩辕子离怒:"谁知道你皇宫里有老虎的!"   "我也不知道会有。"赫连君尧朝他一笑,气死人不偿命地道:"只是我若是在,白虎伤不了凉月,你还是该好生反省。"   "下次不会了。"轩辕子离黑着脸道。   混蛋,凉月是他的妻子,为什么在封寻面前就忍不住会用这种姿态?真是大战的后遗症,潜意识会让人觉得封寻照顾凉月,照顾得最好。   "白虎的事情,我会让人查清楚的,幕后黑手朕不会放过。"赫连君尧沉了眼神。   能在后宫里动手脚的,怕是只有那么几个人吧,总不会是宫外来的人,来去无声息无痕迹的话,也太过厉害。   下午的时候,龙晴被传到了朝乾宫。晴女王心情不太好,正陪着初见说话呢就被传过来了。看见座上的帝王,更加不舒坦。   自家皇弟哪儿就输他了?初见偏偏还跟她说喜欢这人,要不是那丫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她就抽她了!   "白虎是你们进贡的,早上发生的事情,公主也有耳闻了吧?"赫连君尧脸色有些苍白,吃了楚云起的药,勉强还能撑着来问话。   "是,不过这事儿跟我无关。"龙晴道:"献给贵国,白虎便是贵国驯养,我们没有再动手脚。"   "朕知道。"赫连君尧盯着她,淡淡地道:"朕想问,白虎可会被什么东西吸引?"   笼子放在离挽月宫有一段路的花丛里,没那么巧偏偏就往挽月宫冲了。   "雪国驯养虎的人,制作过一种白虎特别喜欢的香料。"龙晴想了想,道:"那种香料这次也进贡过,陛下可以去查一查。"   都是贡品出的问题么?赫连君尧沉吟了一会儿,放龙晴走了。   贡品是内务府仓库在管,内务府的人皇帝陛下眸光一闪,唤了一声:"荆良。"   "皇上也伤着了?"白芷脸色一沉,听着宫人的汇报,着急地起身往朝乾宫走。顾凉月果然是个祸害,没死成就算了,还害得皇上受伤了么?   "娘娘别急,皇上现在心情不好,应该不会见您。"身边的嬷嬷连忙上来劝。白芷睨她一眼,道:"你还想说什么?"   那嬷嬷往四周看了一眼,凑在白芷耳边轻声说了两句。白芷嗤笑:"要查也是宁双儿的罪过,关本宫什么事?宁双儿不顶事,她上面还有长公主。赫连初见左右也不让人顺眼,两人一起翻了最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谁是主谋   嬷嬷低头一笑,道:"娘娘莫急,该落的始终会落,要翻的迟早会翻。这时候您与其去关心皇上的伤势,倒不如去将幕后黑手给揪出来,替皇上分忧。"   白芷挑眉,眼珠儿一转,道:"你的意思是,本宫现在"   "娘娘是聪明人,奴婢不过就提点两句罢了。"那嬷嬷一笑,退到白芷身后去。一张老脸平淡无奇,一点也不打眼。   白芷想了想,手绢儿一扬,果断往临华宫去了   初见蹲在永乐宫门口看蚂蚁搬家,手里的宫绦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路面,打断了两只蚂蚁的路,又重新拿树枝给它们拨弄回去。   从挽月宫出来,她就一直维持这个状态。红锦上去询问过,初见却说,她在思考人生,探索人类心底的隐藏情感,不要打扰她。   绿绮静静地守在一旁,看了初见许久,然后低声问红锦:"你觉不觉得公主好像很难过?"   红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公主的脸上平静无波,身子卷着,爪子还在继续逗弄可怜的蚂蚁。   哪儿难过了?   "兴许是早上的菜不好吃,等会午膳我让小厨房弄公主喜欢的菜色好了。"红锦道。   绿绮看着初见,叹了口气。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受伤了的小猫,分明就是很难过,为什么她们看不出来?   轩辕王爷也向公主求婚了,现在正让人想办法数清蜻蜓湖里的水滴。龙昭殿下那边还在数星星。宫里的人都说,长公主是最幸福的公主了,能让两个那样美好的男子为她痴迷,做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现在瞧着,那小小的背影,真的有些可怜的味道。   午膳的时候,红锦和绿绮都费尽了心思,给初见做的都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菜。但是初见同学在神游天外,没有察觉吃的是什么,只照例吃了两碗饭便滚去睡午觉了。   红锦这才着急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公主怎么了,只能让人去请龙晴。   龙晴的心情恢复得差不多了,听见初见胃口不好,拎着鞭子就过来了。一鞭子甩地上,朝着床上吓醒了的人,温柔地道:"告诉我谁让你不开心了,我抽死他为止。"   初见嘴角抽搐,心里还是有些暖意的,拖着龙晴上了自己的床,抱着她的胳膊道:"睡不安稳,你陪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最近总是做梦,梦见周围都是翻飞的红叶,有人吹着玉箫在枫叶林的尽头等着她,她却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去。箫声太过悲伤了,以至于每次睁开眼都湿了脸。她都不太敢入睡了。   "嗯。"龙晴将鞭子收起来,靠在床头,任由初见抱着自己的手臂睡午觉。她最近好像瘦了,不知不觉地脸尖了不少,明明吃得最多了,肉都长哪儿去了?   红锦绿绮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站在门外,两个丫头小声交流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陛下最近一直陪着轩辕陛下和轩辕夫人,公主是不是吃醋了?   说起来,陛下也很久没来过永乐宫了吧,有空就是往挽月宫去的。而公主自从那天白虎事件之后,就半步也没再踏出过永乐宫。看起来平静无事,但是细心一点都会察觉公主与平时不一样,收敛了许多似的。   绿绮开始想,后宫里已经开始打赌下注看轩辕王爷与龙昭皇子谁能赢得美人归了,她要不要去押个王爷什么的?公主嫁给他们当中的一个,将来的日子应该也会幸福的。   三位候选人,除了南宫城之外,都在公主的考验之中了。说起来也奇怪,南宫将军居然没有动静,是不喜欢公主么?   "红锦姑姑。"   有小丫头唤了旁边的红锦一声,绿绮也就回过神来,看着那丫头在红锦耳边低语,没说两句,红锦的脸色就沉了。   "当真?"   "当真。"小丫头匆匆行了一礼,退下去了。红锦柳眉紧锁,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冲着一脸好奇的绿绮道:"宁婕妤出事了,白昭仪拿到了她将白虎从奇兽园偷出来的证据,在朝乾宫里,陛下正大发雷霆。"   绿绮呆了呆,道:"宁婕妤与白昭仪本就有过节。上次她落水,白昭仪只罚了佟容华一月例银,她心里记恨着的。这次却怎么又犯到了白昭仪手里?"   "技不如人。"红锦皱眉叹了口气,道:"她这一翻船,别连累了公主才好。宁婕妤的脑子向来不好使,能活这么久,也是因为皇上不入后宫罢了。现在我只怕,白昭仪没那么好相与,非得扯上公主了。上次她妹妹的事情,保不齐她也记恨了公主。"   绿绮皱眉,低头沉默   朝乾宫大殿,宁双儿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惜座上君王铁石心肠,半分不为所动,一双清眸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已经将她的全部看穿。   "人证物证俱在,宁婕妤,你还有什么好说?"赫连君尧开口,揉了揉眉心。   宁双儿跪着往前爬了两步,抓着皇帝的衣角,抽泣道:"皇上明鉴,我嫔妾绝对不会傻到去动天启的人,这点分寸嫔妾是有的。白虎那不关嫔妾的事情啊。"   白昭仪在后面冷笑一声,道:"搬笼子的是奇兽园的看管人,他都已经招了是你贿赂加要挟,才帮你将笼子搬了出去,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宁双儿睁大了眼睛看着白芷,恨不得上去抓烂她的脸:"你污蔑我!我没有丝毫理由要去害天启的人,倒是你,这样快将罪名扣在我头上,不是做贼心虚么?!"   "本宫为皇上分忧,半分没有心虚的道理。"白芷俯视着她,眼里全是怜悯加嘲讽:"宁婕妤对圣上也是一片痴心,可惜陛下不临幸,你便因爱生恨,想去害皇上在意的人,来引起皇上的注意。这便是你这样做的理由吧。"   "你胡说!"宁双儿咬牙,急忙抬头看着皇上,真切地道:"陛下,双儿若有一丝一毫想害挽月宫中之人的心思,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赫连君尧揉眉心的手停了,睁开眼睛看着宁双儿,淡淡地道:"奇兽园的看守太监常顺,与你宫里的粗使宫女小佩是对食的关系吧。"   宁双儿一愣,脸色难看起来。皇上怎么会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那是"   "你只用回答朕是还是不是。"   "是。"   "很好,那么白虎的笼子是常顺搬出来的,对吧?"   "对。"   "常顺身为看管,若是白虎被人偷走,他是重罪,平白无故的,为何要去冒这个险?你的丫头小佩呢?还安好么?你没动她?"赫连君尧问得很平静,就像已经全部知道,只是在给她推理一遍而已。   "皇上,嫔妾"宁双儿知道瞒不住了,一双眼睛通红,咬唇道:"嫔妾说实话就是。"   白芷有些怔愣地看着赫连君尧问宁双儿的话,心里也有些慌。他平日里应该是很忙的,怎么会连对食的关系都知道得这样清楚?   "嫔妾只是气恼白昭仪包庇佟容华,上次佟容华推嫔妾落水,却只罚了一月的例银。嫔妾请公主做主,公主就说就说没空,白昭仪若是欺负嫔妾,嫔妾咬她就是。嫔妾听着觉得,总归公道是要不回来了,正好有进贡的白虎,拿来吓一吓白昭仪也好出口气。"   宁双儿哑着嗓子道:"皇上明鉴,笼子嫔妾是让人搬去雪松宫的,并且没有打开。至于笼子如何去了挽月宫,白虎还被放了出来,皇上恐怕要问雪松宫的人才行!嫔妾就不相信,晚上有巡逻的人,会看不见雪松宫外面的笼子!"   白芷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快速地想起对策来。宁双儿不傻啊,还懂得拉长公主做挡箭牌,又反咬她一口,真是   "宁婕妤,你再怎么编故事也是不可能瞒住皇上的。"白芷微微一笑,道:"正因为雪松宫外面都是巡卫,你放了笼子不可能别人发现不了,所以你压根就是将笼子放去了挽月宫,现在又来嫁祸给我。别以为扯上公主,皇上就会偏心于你!"   初见也牵扯在里面?   赫连君尧怔了怔,看着宁双儿哭红的眼睛,心里又开始恼了。什么人都帮,这宁双儿一看就是个不顶事的,那傻丫头帮她干什么?还咬白昭仪,是玩笑话吧,这蠢货也能当真!这么说来放出白虎的罪魁祸首,还是沈初见么?开什么玩笑!   "白昭仪,你口口声声想置我于死地,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污蔑我还不算,还想扯了长公主进来不成?!"宁双儿恨恨地看着白芷,咬牙道:"蛇蝎心肠,长公主不会害人,嫔妾亦是不会。这后宫到底谁在兴风作浪,皇上心里一定有数!"   "够了。"赫连君尧低声开口,脸上满满的都是不耐烦,挥手道:"都不要再吵了,萧云,去把长公主带来。"   "是。"萧云挑眉应了,退下去的时候默默地想,这种场面,是需要长公主过来的程度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泼水还水   初见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赫连君尧了,平时一直就呆在永乐宫里,再也没往朝乾宫跑过。偶尔萧云会过来问候她一声,但是因着上次白虎留下的阴影,初见已经决定了以后不再在帝王面前乱晃。   这还没几天呢,宁双儿就又出事了。萧云似笑非笑地站在她面前要她过去的时候,初见嘟着嘴想,后宫女人的争斗啊,关她什么事?以赫连君尧的智商,怎么也能简单处理了吧,干什么还要找她去?   红锦麻利地帮她收拾了一下,招了轿子就往朝乾宫赶。初见咬着手绢缩在轿子里嘀咕,有什么事儿就快处理了好了,现在她都不敢看见皇帝陛下了。   宁双儿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唇瓣都没有血色了。旁边的白芷脸色也不太好看,想着皇上这个时候传长公主来,是何意?要当面对峙么?她现在还没有把握赢得过赫连初见,那么…要给自己找一个更好的靠山才行。   “给皇兄请安。”初见进门来,匆匆朝嘉德帝行了一礼,然后低头看着跪着的宁双儿,满头的问号。   这人怎么又哭成这样了?真是一掉水里就成水做的了?   “免礼。”赫连君尧抬头看着初见,却发现这人压根不看他,当即挑眉,敲着一旁的桌子道:“初见,你可知朕唤你来是为何?”   初见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毯,道:“不知。”   “是么,那让宁婕妤告诉你好了。”赫连君尧眉头微皱,靠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人,眼底慢慢地就有了恼意。   “公主,嫔妾不想连累您的,但是…”宁双儿咬唇,扫了白芷一眼道:“白昭仪欺人太甚,嫔妾不过是一时心思不对,误解了您的话,将白虎拿去吓吓她罢了,她不但将白虎搬去了挽月宫咬人,还非要说是嫔妾所为,更要将公主您也扯进来。嫔妾真是看不过去…”   “等等啊。”初见满头雾水地看着宁双儿,很不淑女地蹲下来疑惑地看着她道:“关我什么事情?”   宁双儿一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白芷打断了。   白芷睨着初见,嘴边挂着一点儿笑意,道:“公主这是要舍了宁婕妤不成?宁婕妤方才已经说了,是公主您说的话,才让她动了拿白虎出来的心思。宁婕妤若是有罪,公主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神逻辑啊!初见瞪着白芷,只觉得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她说的话?她说什么了?绝对没有让白芷去放白虎出来吧?这样都能给她来个连带责任,白芷是想整她想疯了不成?   赫连君尧本来想开口,但是看着初见脸上一点不安和惶恐都没有,到嘴边的话便又吞回去了。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吧?   “敢问白昭仪,本宫是哪句话说得让宁婕妤有了讲白虎放出来的心思的了?”初见站起来,拍拍裙子,脾气很好地问。   白芷看了嘉德帝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便道:“宁婕妤说,您让她咬我,所以她才想到了白虎的。公主说话高深莫测,似真非真之间,心思可藏得不少。”   丫的有被害妄想症吧?初见嘴角一抽,玩笑话也能当真,真不知道该夸她们什么好。   “本宫不介意原景重现一次。”初见露牙一笑,挑了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扫了大殿里的人一眼,道:“那天宁婕妤落水,佟容华以下犯上,白昭仪轻描淡写地罚了佟容华一月例银就过去了,这是事情的起因吧?”   白芷皱眉,这言语之间,完全偏袒宁双儿,说得像是错在她一样。   “要解释的等会儿来,总之这就是事情的起因了。”初见笑眯眯地在白芷开口之前截住话头,继续道:“宁双儿以前便与本宫相识,所以认定了本宫会帮她,故而受了委屈便来找本宫了。”   “但是,那时候天启贵客来访,皇兄没有心思理会后宫。本宫也知道,六宫大权在白昭仪手里,想讨回公道,区区小事,皇兄是不可能出面的。”   赫连君尧凉凉地看了初见一眼,见她还是不看自己,清眸眯了眯,支着下巴开始发呆。   “所以本宫开玩笑对宁婕妤说,‘白昭仪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咬她好了’。这句玩笑话,三岁孩子都不会当真。那时候本宫也不知道雪国的贡品里面有白虎,宁婕妤联想能力强大,智商超群,能想到用白虎去吓白昭仪,那是她自己的问题。”初见看着白芷,眼神无辜极了:“这也算本宫的过错么?”   白芷顿了顿,看着嘉德帝还是没有反应,不禁咬了咬牙,有些犹豫地道:“宁婕妤胆子小,一般来说是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的。宫中之人皆知,公主与婕妤走得近,交情好,要说这件事与公主全然无关,臣妾恐怕六宫之人不会服气。”   初见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道:“说得就像你以前处理的事情,宫人们都服气了一样。白昭仪,你记恨本宫本宫也不怪你,但是脏水别乱往我身上泼。你泼多少,我全烧开了给你泼回去,你信不信?”   赫连君尧没忍住,唇边染上了笑意。旁边站着的萧云也是一脸赞叹,看着坐得懒洋洋的公主,心里觉得,这莫不是扮猪吃老虎?平日里看起来挺好欺负的一人,怎么这会儿看起来大有要欺负别人的意思呢?   白芷被呛声得脸都红了,一双眼眸里迸发出强烈的怒气。刚想说话,身后的嬷嬷却拉了拉她的衣袖。   低估赫连初见了,想把她扯下来,还需要更周密的计划。这时候急不得。白芷冷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公主误会了,臣妾也只不过是想让众人都心服口服罢了。这次皇上受了伤,天启的贵客也伤着了,兹事体大…”   初见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赫连君尧的方向,白芷后面的大篇洗白论可以忽略不计。他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虽然是救她伤着的,不过她一直没有去看过。反正听他的话老实呆在永乐宫了,应该不算失礼。   想起自己的伤,皇帝陛下脸黑了。这么多天,沈初见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每天萧云给他换药的时候,都会顺便给他禀告一声,说长公主又在永乐宫里做什么做什么了。他刚开始以为她在忙什么,所以没空来看他。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是,这丫头宁可在永乐宫发霉,也没有想过来问他一句伤怎么样了。   真是救了一匹白眼狼!   皇帝陛下的心拨凉拨凉的,很不痛快。他不痛快,别人也别想痛快。   “这件事的确很严重,听你们说了这半天,朕也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赫连君尧不动声色,语气平静得没有起伏,看着地上跪着的宁双儿道:“宁婕妤是以下犯上,起了吓唬昭仪的心思。以下犯上之罪,按照白昭仪上次的处理办法,罚一月例银吧。”   白芷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赫连君尧:“皇上!”   怎么可能就罚一月的例银!宁双儿放虎伤了龙体就已经是死罪了!   “白昭仪有意见?”嘉德帝凉凉地问。   “不…可是,皇上,白虎伤了您啊,还…还伤了天启的贵客们不是么?这样的惩罚太轻了,不足以服众啊。”白芷绞着帕子道。   “白虎是宁婕妤弄出的奇兽园朕知道,可是朕有说是她放去挽月宫的么?”赫连君尧微微一笑,容色倾国:“白昭仪,你处事太过毛躁,似乎是朕看走了眼,你不太合适掌管六宫呢。”   白芷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在赫连君尧的脚边,颤声道:“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太过关心龙体安危,才会失了分寸,请皇上恕罪。”   初见看皇帝陛下终于开口了,也知道自己和宁双儿是都没事了。多大点事儿啊,他大爷早开口,她也就不必费这么多口水了嘛真是的。后宫的女人真恐怖,躺着也能让她中枪。   “这件事朕会令人继续去查。”赫连君尧板着脸道:“白昭仪不用操心了,回自己宫里去吧。宁婕妤也回去,罚的月例朕会通知内务府的。”   “多谢皇上。”宁双儿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皇上这是偏帮着自个儿了?她还以为这次在劫难逃了,想不到皇上居然这样轻松就放过她了。   白芷的脸色好难看,她看着心里也就舒坦了。   “臣妾告退。”白芷行了一礼,目光从初见的脸上扫过,一甩袖子离开了。宁婕妤也跟着告退,松了一口气,笑吟吟地跟上了白昭仪的步子。估摸着,要去嘲讽两句才过瘾了。   初见耸耸肩,看着没事儿了,也就站起来,盯着地板道:“我也先回去了,皇兄保重。”   帝王面沉如水,咬牙看着初见半晌。从进门到离开,她都不打算看他一眼了是么?   闷哼一声,赫连君尧眉头一皱,好像有些痛苦。却手捂着腰间,别开头道:“你回去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还有他   萧云嘴角一抽,看着自家主子这幼稚的动作,哭笑不得。初见同学多好骗啊,一听着动静就停下了步子,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赫连君尧,有些迟疑地道:“皇兄,你怎么了?”   “没事。”赫连君尧神色淡定,指缝间却分明有些泛红了。他腰背上的伤口很深,稍微一动就会裂开。楚云起一直在小心调理,但是今儿很不幸,又裂了。   初见慌了,连忙蹦过来,盯着帝王的手,紧张地道:“伤口裂了吧?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么深的口子,楚云起没给你缝几针么?”   “缝了,只是还是会渗血。”皇帝陛下很镇定,对着自个儿的伤口下手一点儿也不手软。看着面前的人着急的模样,心情终于美丽了那么一点儿。   他还以为她不关心了呢,结果还是会紧张担心。啧,某人很愉悦地觉得,伤口再裂几次什么的,逗逗她也不错。   “不行的,这样裂多了搞不好会感染细菌,然后破伤风什么的。”初见皱着小眉头道:“老虎也是动物吧?这爪子抓这么深,说不定有狂犬病!可是这儿没有狂犬疫苗,怎么办?”   赫连君尧面无表情,心里默默琢磨,狂犬疫苗是什么?   萧云感受着自家主子周身温和了不少的气场,浑身的寒毛终于下去了。唉,在挽月宫对人家大吼大叫的不知道是谁。这几天在朝乾宫等不到人来一直沉着脸的,不知道是谁。这会儿幼稚得跟个小孩子,偏要让人心疼的,又不知道是谁。   他的主子啊,好像也挺有人情味儿的。像极了撒娇的小孩子。   “要不然,让楚云起把伤口拆了吧,拿酒洗一遍什么的,可能要安全放心一些。”初见想了一会儿,认真地道。   赫连君尧眉梢一动,抬头凉凉地看着她道:“过去几天你做什么去了?现在才让我洗伤口,不觉得晚了么?”   初见没察觉他语气里浓浓的不满,只是盯着赫连君尧的腰道:“前些时候,你不是让我好好在宫里呆着么?我就好好呆着没有来看你了。总归我不是太医,来看也没用。”   赫连君尧:“……”   她是故意的吧,他也知道那话有点儿过分,但是她现在说回给他,还真是听着难受。   “重新包扎吧,我去让人叫楚云起。”初见提着裙子跑到门口吩咐了人,想了想,又回到赫连君尧身边,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皇帝陛下抿唇:“你做?”   “嗯,我会做一些。伤口痛的时候没胃口的话,我给你下碗面吧?”初见眨眨眼,小声地道。   赫连君尧点头,看着初见蹦跶向御膳房,身子微微往后靠,低头看着自己的腰,忍不住低笑。   他这是在做什么啊…   …   身为一个合格的吃货,初见同学的厨艺是顶级棒的。只是她很懒,一般不会自己动手,哪怕是给自己做吃的。所以孤儿院的婆婆才会说,做菜是要给她的丈夫吃的,因为除了爱情之外,其他也没有什么能成为让懒人勤快起来的原因了。   初见捞袖子下厨,惊坏了一厨房的御厨们。本以为公主是来耍耍花枪的,却哪知道这金枝玉叶麻利地去挑了菠菜、面粉、鲜肉等物,架起锅子就开始煮水了。   “公主…不如让奴才们来,您看着?”御厨长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看着初见的手在刀和锅之间穿梭,吓得脸都是白的。万一在这儿出个什么错漏,他们岂不都是人头不保?哎呦,为什么公主想起了要来下厨啊!   初见摇头,拒绝了他们的帮忙,仔细地将肉切成丝,勾了芡。再将菠菜揉碎了榨出汁水来。然后趁着水没开,开始和着菠菜汁揉面团。   她要做鲜肉打卤面,毕竟赫连君尧是护着她才受伤的。虽然她治不了他的伤,不过能做点东西给他吃也算恕罪了吧?她现在不想其他的了。等着轩辕冲雨和龙昭,看谁能娶了她也就是了。总归赫连君尧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做没有结果的纠缠。   面揉了很久,终于光滑而有弹性。初见不会拉面,直接给做了刀削面。面下了锅,她便开始在另一个油锅里抄肉丝,混点儿酒和酱油,将肉丝炒得颜色极好,且嫩。   捞了面放在一个大碗里,再将肉丝给捞起来放在面上,顺带烫两三根菜叶,一碗卖相极好的打卤面就出来了。初见还算满意,端着去献宝。   皇帝陛下在大殿里等了很久,眉眼低垂,似睡非睡。他最近一直没好好休息,这时候安静下来,容颜在宫灯之下格外地美丽,龙袍与王冠没能再压住那艳色,清眸未睁的时候,神仙便姿色半点不漏地展现了出来。   初见看着,忍不住都放慢了步子。轻手轻脚地将面放在矮桌上,眯着眼打量起他的脸来。   已经看了这样久了,还是觉得很惊艳。真是祸害啊祸害。初见叹息了一声,面前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吓了她一大跳。   “好了?”赫连君尧睡着了一会儿,嗓子有些哑,闻着空气里的香气,清眸瞬间亮了亮。   “嗯。”初见指着旁边的碗道:“不要太嫌弃,没有大鱼大肉,只有肉丝。”   赫连君尧一笑,眸子里的神色很清楚地显示了主人很高兴。伸手端起那面来,慢慢尝着。   “如何?”初见盯着他问。   皇帝陛下难得地点头,轻声道:“不错。”   肯为他做吃的了,真不错。   初见将心吞回了肚子里,坐在旁边看着他将一碗刀削面都吃完,然后道:“算我赔礼了,皇兄原谅我了么?”   要是知道去看他他也不会生气的话,她就去了呗。谁让他那天态度那么差,让她觉得他不想看见她了,啧。   吃饱了,心情就跟着好了不少,赫连君尧放下碗,点头道:“饶你一次好了。”   初见一笑,站起来转了个圈圈,道:“那我就先走了。再晚一会儿天色暗了,龙昭又该去屋顶数星星了。龙晴跟我说,让我把他弄回去好好睡觉。”   赫连君尧挑眉:“天上的星星哪里能数的清,初见,你是根本不想嫁,才出的这种难题吧?”   天上星辰,湖里水滴,皆是不可能数清之物。出这样的题,她到底怎么想的?   初见撇撇嘴,摇头道:“皇兄,我是认真的。你放心吧,我没有不想嫁,等到时候合适了,选对了人,我自然就嫁了。到时候,你可不要舍不得我。”   手指微紧,赫连君尧抿唇没有说话。面前的丫头已经跟阵风似的奔了出去。   舍不得么…   …   龙昭负手而立,屋顶上风很大,吹得那红色的袍子烈烈如暗火。周围都是人,正躺在房顶上,不知疲倦地数着星辰。   丹凤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龙昭眼神游离,像是在回忆什么东西,唇边有安然自在的弧度。   龙晴站在下面,看着龙昭那样子,微微叹息地对旁边的初见道:“都是你的好主意,你看吧,这都第几天了,还不停歇。”   初见吐吐舌头,她很无辜啊,谁知道龙昭当真要去数了。   “龙昭殿下,下来打麻将呗,三缺一呦。”初见张着双手冲屋顶上喊了一句。   龙昭回神,看着下面那活泼乱跳的姑娘,笑着飞身下来,不正经地挂上她的肩膀,笑吟吟地问:“什么是麻将?”   初见拍怕他的肩膀,得意地道:“我发明的游戏,现在已经风靡全皇宫,还流到民间去了,相信不久之后也会传去雪国的。现在时候还早,不如我去教你打?”   龙昭摇头,看看她,再看看自家皇姐,轻笑道:“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想法子让我休息。我要数清星星,这是确定的事情。”   龙晴耸耸肩,看向初见。初见撇嘴道:“天上的星星是数不完的。”   “不,一定有办法数的完。”龙昭一笑,从容而自信地道:“你既然说了数清就会嫁我,那我一定有办法可以数清,你等着瞧。”   初见沉默,忍不住默默嘀咕。现代科技都没数清楚的东西,区区古人,怎么可能数的清?   “他是魔障了,初见,你还不如直接应了这亲事,跟我回雪国好了。”龙晴挑眉道:“在雪国,有我和这小子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昭儿都已经开始计划废了他的三十后宫了,这人这次是动了真心。虽然以前不觉得自家皇弟是什么好丈夫的人选,但是现在看来,他明显也是能给初见幸福的。   初见咧嘴一笑,甩开龙昭就挂在了龙晴的身上,讨好地道:“晴晴,我也想去啊,可是人家轩辕王爷还在数湖水呢,我不能偏心。不然你一鞭子将我劈成两段,带回去半段好了。   龙晴嫌弃地看她一眼,轻啐一口,道:“少贫嘴,我就不信湖里的水滴比天上的星星好数。赫连初见,你就折腾吧。我看到时候要是这两个人都成功了,你要怎么办!”   初见笑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眯着眼道:“要是他们都成功了,我还有南宫城嘛。”   ☆、第一百四十四章 魔术预约   南宫城背后一寒,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身后是寂静的山林,耳边的敲打声还在继续。   “将军,怎么了?”裴大叔露着胸膛,正抡着锤子,一锤子一锤子地打铁。火花四溅,铿锵有力的打铁声跟奏乐一样,回响在这偏远的郊外。   “没事。”南宫城回头,继续抡起铁锤砸向快成形了的铁剑。   刚刚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赫连初见,一定是想多了。已经这么久不见,又听闻雪国皇子和天启的王爷都来了永元,公主应该已经忘记他了吧。   罢了罢了,继续打铁。好男儿应该生于战场死于战场,荣华富贵如花美眷,都是过于安逸的事物,不适合他。长公主随意嫁给谁,应该都会幸福。   唔,大概吧…   …   凉月用她那双勾魂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初见。明明是清冷如月的人,这会儿也跟坠落了凡尘似的,拉着初见非要跟她一起玩玩。   这几天在宫里,她算是琢磨出来了。除了长公主之外,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怪不得荆良要说这位公主很特别,的确很特别。凉月想起还在那什么蜻蜓湖边绞尽脑汁的六王爷,心里就是一阵乐。   初见坐在凳子上,满脸无辜地看着凉月。她要怎么玩啊,这皇宫大内,除了女人还是女人,难不成要她把那些后宫嫔妃叫来一起玩捉迷藏么?   “凉月姑娘…”   “姑娘俩字去掉。”凉月微笑。   “…凉月。”初见干笑两声,道:“你这样跑到永乐宫来,轩辕陛下不会担心么?”   凉月撇嘴:“刚刚跟他动了手,他还在生气呢。我玩一会儿再回去也好。”   动手?打架咩?初见睁大眼睛看着凉月,她身上却没有一点儿伤痕。明明看着她与那什么轩辕感情很好啊,居然也会打架。   “这样吧,我来给你变魔术。”初见眼睛一亮,终于想到了。   以前有过魔术师来孤儿院表演,她好奇,就缠着人家学了一些小魔术。拿来玩玩还是可以的。   “魔术?”凉月颇有兴趣地在旁边坐下,看着初见道:“什么是魔术?”   初见吩咐红锦去准备一些东西,然后道:“魔术就是戏法啦,变戏法。”   “你还会变戏法?”凉月笑了,容颜同样地绝色倾城。初见有一瞬间的晃神,觉得就像看见了赫连君尧一样。这两个人真的好像,都是神仙姿色,拒人千里的气质。怪不得赫连君尧会喜欢上顾凉月,同类人啊。   “雕虫小技,看着乐呵呗。”初见露牙一笑,看着红锦将她要的东西给找了来。   先是一副扑克牌。这玩意儿最近在宫里已经随处可见了,且靠大家的智慧,已经越来越和纸牌接近。   “来,这个东西,你随意抽一张,记住上面的数字和花色,不要告诉我。”初见笑眯眯地道。   凉月反应能力很好,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还是照做了。   “这一叠牌里,每种花色和数字的组合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重复的喔。”初见头往一边扭着,感觉凉月抽完了牌,便回头过来开始洗牌。   凉月静静地看着那叠纸牌,一动不动的,生怕错过了什么。初见笑着洗完了牌,递给凉月确认:“你觉得我能一眼将你刚才抽的牌找出来咩?”   凉月一愣,果断摇头:“刚刚我抽什么你都不知道,如何能找得出来?”   初见嘿嘿笑着,小尾巴瞬间翘了起来。看吧看吧,还是有她会他们不会的东西啊有木有。   “看我的。”初见随手一抽,一张方块柒便被抽了出来。   凉月惊愕了。她刚刚抽的,的确是这张牌。可是初见刚刚别开头去的,压根没有看。况且牌已经混乱了,她怎么还能一下子就找到?   “神奇吧?”初见得意洋洋地笑着,挥了挥手里的牌,道:“这就是基础魔术,更大型的还有将人切成两半不会死的,还有从铁笼逃生的。只是我会的不多,唯一一个会的大型魔术是插剑。”   “怎么玩?”凉月眼眸亮晶晶的,分明就写着“我很想看”。   美人的力量是巨大的,可是…初见干笑两声,道:“大型魔术要的道具很麻烦的,得先画图让人去做。最快也要后天了。”   凉月含笑点头:“后天就后天,这些东西比江湖上看见的戏法还有趣些。我们在这儿停留的时间也不多了,走之前,怎么也要再看一看才行。”   “要走了么?”初见一惊,忍不住站起来看着凉月。   他们来这里才五六天吧,怎么就要走了?赫连君尧怎么办呢?他好不容易等来了顾凉月,却没见几天就要走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凉月看着初见,笑容难得地温暖:“能来永元结识公主你,也算是凉月的幸运。有机会的话,欢迎你来明月谷。”   初见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着主殿里守着的宫人,大家立马识趣地退下,只留了她们两人。   “公主有话要说?”凉月疑惑地看着初见。   “嗯。”初见笑得特傻,嘴角的弧度往下撇着,怎么看都是很别扭的,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不能久留了么?”她问。   顾凉月在的话,感觉赫连君尧的心情会好很多,况且好不容易他们才来一次,以赫连君尧的脾性,是绝对不会开口要凉月多留些日子的,但是他大爷的还是会在心里默默难受吧?   深爱的女子不能与自己厮守已经够痛苦了,现在还要目送她与别人远去,都没有看够,相处够啊。   “留久了不好。”凉月笑道:“看完你的魔术再走,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在这里停留了这样久,轩辕子离已经不舒服了。今儿两人动手就是为着何时动身的事情。当然,轩辕陛下没能舍得伤着凉月,所以伤都在他自个儿身上,气得不想出门了。   “好吧,我会做好魔术给你看的。”初见一笑,蹦蹦跳跳地跑去画大柜子的图纸。凉月还有事情,也就没有久留,往朝乾宫去了。   赫连君尧最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萧云已经不想再提醒他桌上还有加急奏折这种事情了。   本来觉得主子最近可能是在想凉月姑娘,因为再不久他们就应该要走了。但是萧云记得,想凉月姑娘的时候主子的表情是很温柔的,带着一点点愉悦的笑意,目光缱绻。然而最近一直是时而温柔,时而皱眉,压根就不是单纯在想顾凉月。   萧云觉得,有必要和荆良商量一下,他要猜不透圣心了。   “永元陛下。”凉月站在朝乾宫喊了一声,赫连君尧回神,眼神古怪地盯着门口那人,哭笑不得地道:“这是什么称呼?凉月,你要同我如此见外么?”   凉月笑着走进来,低声道:“总不能还叫你封寻,现在的你啊,已经是赫连君尧了。封寻的影子剩的不多了。”   赫连君尧一愣,脸色微微沉了沉:“你是在说我变了么?”   “谁不会变呢?”凉月抿唇,站在他的书桌前,盯着他的眼睛道:“这些年,我变柔和了,子离变幼稚了,你变沉稳了,我们都在变啊。”   “只是,感觉你变得辛苦了好多。”   皇帝陛下心里微微一动,看着面前这自己深爱过的女子,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你这会儿来,想来劝我什么?”   凉月挑眉:“你需要人劝么?懂得比谁都透彻,知道得比谁都清楚。你想做的事情,谁拦得住?你想逃避的话,谁拉得回来?”   “过奖。”赫连君尧起身,靠近了凉月。看着这令人怀念的容颜,微微叹息道:“不用担心我什么,南卿说了我不是孤独终身的命数。也许哪天我会遇见其他人,慢慢忘记你也说不定。”   凉月拍拍他的肩膀,道:“封宫主,遇上了自己喜欢的,就不要因为其他什么的而放过了。”   “我知道。”赫连君尧低声应了。   曾经的刻骨铭心,不那么光明正大的爱情、隐瞒的身份、纠缠的恩怨,现在都过去了,就只剩下他心里铭记的这个人。午夜梦回的时候,有人在他耳边低声道,爱过之人,生不可忘。这一生,他该拿什么去忘记顾凉月?根本不可能吧。   “对了,我刚从初见公主那里过来,后天她有节目,你到时候来看看也可以。看完之后我便要与子离继续往下一个地方走了。”凉月道。   赫连君尧抬头看她,有些意外:“你喜欢初见?”   凉月笑:“当然喜欢,那样活泼的性子,与我们这样的人恰恰相反。她是阳光,谁不喜欢?”   他们比较像雪山,而长公主就是太阳。追求温暖是每个人的天性吧。   赫连君尧挑眉不语,心里默默地在想,沈初见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些其实都不是很好相处的人,都跟她打成一片呢?   他也好久没去永乐宫了,先把奏折看完,然后去找找那丫头吧,最近好像很冷落她。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样一生   初见很欢快地在画图纸,表演要用的柜子很麻烦,光图就要画几大张,还要费心给工匠讲解该怎么做怎么做。不过想着能给这群古人开开眼界,她还是很期待的。   红锦和绿绮在一旁绣花,永乐宫里安静得很。初见刚画好,让人送去赶工,赫连君尧就过来了。一身白衣养眼得很,最近的小宫女血压都很高啊,天天面对这样的帝王,压力很大。   “你怎么来了?”看见他,初见微微睁大眼睛,有点不习惯了。啧啧,这都多久没见他主动踏进永乐宫了。   “怎么?我来很奇怪?”赫连君尧挑眉,在桌子边坐下,看着初见那满手的墨水,嫌弃地道:“洗了手再来说话。”   初见嘿嘿一笑,红锦连忙端了水过来,洗了爪子。   “刚刚凉月来,说她快走了,时间剩得不多,你为何不多去看看她?”初见在帝王身边坐下来,小声问他。   赫连君尧“唔”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一口,淡淡地道:“她来同我说过话了,一直去看她会给她造成困扰,这次走了,以后总能再看见的。”   这话说得平平淡淡,初见却有些感动。听得出来,赫连君尧还是深深眷恋着凉月啊,只是因着爱她,所以为她考虑得最周全,不伤害她,也不打扰她。活脱脱就是情圣嘛!   “我真搞不懂你当初为什么会输给轩辕子离。”初见嘟着嘴道:“那人没有你好看,没有你爱得这样伟大。皇兄你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为什么还是会与美人失之交臂呢?”   简直太不科学了!   赫连君尧沉默,然后释然一笑,道:“因为她先爱上的是轩辕子离,我来晚了。所以不管怎么样,我取代不了轩辕子离在她心里的位置。哪怕发生那么多事情我一直在她身边,哪怕我倾尽天下只为她一笑,可是心不在我这里,赢的还是轩辕子离。”   初见一怔,看着赫连君尧的脸,下意识地就问:“来晚了,就一定没有赢的机会了么?”   话出口,又有些悔了。她本来就没啥机会啊,好歹赫连君尧还是郎艳独绝,都没能后来翻盘。她一没色二没才,一直处于被他嫌弃的状态,哪里又能逆袭了?   皇帝陛下的目光静静从她脸上扫过,看着这微微懊恼的人,想了想,道:“也不一定,有可能只是我的运气不好,凉月太固执了。”   你比凉月还固执呢。初见腹诽,捻着桌上的樱桃开始吃。旁边人的视线她自然没有看见,只是在想,要不要让木匠做慢一点儿东西,帮着他把美人多留一会儿?   好吧,她承认看见赫连君尧对顾凉月这样深爱,心里是很难受的。但是作为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初见同学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过去的事实改变不了了,她也无法让他变得不喜欢凉月。所以能帮就帮吧,就算不能在一起,这也是她的心上人。   “你在想什么?”赫连君尧抢了初见一颗樱桃,看着她还在发呆,不禁开口问了一声。   “没啥。”初见回神,笑眯眯地道:“我只是想到了一句歌词,很悲伤的歌词。”   赫连大爷斜睨着她,意思是说“唱来听听”。   初见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就唱了一句:“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也同样落得不可能。”   初见的嗓子还不错,五音尚全。这时候心境很符合,唱出来莫名地动人。   帝王愣住了,看着初见眼神复杂起来。这曲子怪怪的,但是歌词真的是…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么?   脑海里浮现出永乐宫里曾经出现过的一幕,赫连君尧才想起来,似乎…那个吻,自己还没有给过她交代。但是,能给什么交代呢?喜欢吗?他分明还爱着顾凉月,这是最清楚不过的事实。   沈初见笨是笨,但是也是个倔强的人。她忍不了不专心的情意吧?他若说喜欢她,却还爱着顾凉月,岂不是笑话了。   赫连君尧低头看着自己左手上的白锦,想着,会不会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放下呢?放下凉月,与旁边这人过一生?   心里还是会揪疼揪疼地难受,他现在还放不下。   “很好听。”他难得地夸奖了她,然后想了一会儿,抿唇道:“沈初见,你等得起么?”   初见一愣,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等啥?”   “等…”等我心里能慢慢放下顾凉月,等我能开始认真地喜欢你,等到我们最后能在一起。能这样说么?赫连君尧心里微微一动,捏紧了拳头,没有再说下去。   他都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又凭什么让她来等。赫连君尧,你越来越自私了,差点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等龙昭数清星星,等轩辕冲雨数清水滴。”皇帝陛下笑了笑:“你会不会就变成老姑娘,嫁不出去了?”   初见神色一暗,趴在桌上戳着洁白的茶杯,闷声道:“你希望我早点嫁?”   赫连君尧没有说话。   “那嫁谁好呢?”初见勉强笑了笑,“龙昭很好,龙晴我也喜欢,嫁过去肯定衣食无忧。南宫城近在国都,若他为驸马,我还能天天进宫烦你。但是对于永元来说,嫁给轩辕王爷会好很多吧?”   “初见…”   “所以还是看他们的表现了,南宫城好像已经弃权了,没有加入到科学探索的队伍里来。”初见打断赫连君尧的话,笑得没心没肺:“其他两个都是远嫁,皇兄的嫁妆一定要给我备足了,不然过去要受欺负的,很可怜的。”   赫连君尧捏紧了手,沉声道:“没人敢欺负你。”   “嗯,红锦总说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初见站起来,笑意温暖如东阳:“我去外面看看啊,皇兄定然很忙,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说完,提着裙子就奔了出去。   赫连君尧看着那丫头的背影,微微抿唇。这是她的宫殿,怎么成了她耽误他了。没勇气面对他了么?   红锦绿绮一直旁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公主明明那么喜欢皇上,却要跟他商量自己该嫁给谁,还笑成那样子,当真是…让人心疼极了。   绿绮忍不住好奇,若是公主当真要嫁,皇上会以什么样的心情,送她十里红妆,嫁为他人妻?   …   初见跑啊跑,不清楚前面是哪个方向,就一直跑就对了。跟高中的时候跑八百米一样,呼吸沉得心脏都压得透不过气,步子很机械,只会不停地跑。脑子也就空白地不会去想事情了。   她是该考虑一下,到底要允哪一桩婚事。给龙昭和轩辕冲雨的题目,其实要解开的话很简单的。只是她不愿意,所以也就不帮忙。但是就算她再不想嫁,最后也是会由赫连君尧亲手送她上花轿的。先帝遗旨在那里,作为明君,赫连君尧不会为她破例。   也没有破例的理由。   在古代的初见公主已经要满十七岁了,再不嫁,真的就成了老姑娘了。   面前一个人影走过来,初见没有看见,直接就撞了上去。身子软得没有力气,眼看着被弹开,就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拥抱。   那人却拉住了她,手臂格外地有力,透出一股子刚健的气息。   “长公主?”南宫城讶异地看着她,飞快地松开她的手,道:“您怎么会到前殿来了?”   初见大口大口地喘气,累得没缓过来。看着南宫城摆摆手,道:“我…我跑步呢,增强运动,强身健体。”   南宫城:“……”   看看四周,果然是到皇宫的前面了,看南宫将军这样子也是去面圣的,初见也不耽误他,就道:“将军好走,我继续运动。”   “…等等,公主。”南宫城一脸纠结,小麦色的皮肤好像都要泛起一点点的红了,这么多天呆家里思来想去,他还是想问…   “公主,若轩辕王爷与雪国皇子都不能解开谜题,或者是都解开了,您要怎么做?”   初见拿帕子扇着风,听着南宫城这问题,似笑非笑地道:“我昨儿才回答了呢,要是那样,我就嫁你好了。”   南宫城皱眉。   “不乐意咩?”初见看着他,笑嘻嘻地道:“开玩笑的。”   “没有。”南宫城认真地开口道:“若是公主有嫁给臣的心思,还请公主认真给臣也出一道题目。男儿当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争取,南宫家的人,没有白白承恩的道理。”   他说得一板一眼的,倒是把初见给惊着了。   来真的?她好像和他不太熟啊,就去过一次小饭馆砸过场子而已。初见眨眨眼,自己这是走桃花运了?   “臣长年征战沙场,可能不如其他两位那么适合做佳婿。”南宫城朝初见走了两步,星眸里都是真挚:“但是公主的国家,臣一定尽心尽力守护,不会让人损去一分一毫。”   这是铁血的承诺啊。初见敛了笑意,看着这张跟易莨一模一样的脸,说不感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可是…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临别之宴   可是她现在都已经够纠结的了,再来一个南宫城,三个人干脆直接去打斗地主决胜负算了!或者拉上她一起,打麻将!   “南宫将军,题目的话…”初见想了想,“不如你告诉我太阳离永乐宫的屋顶有多远好了。”   南宫城:“……”他终于明白另外两位的心情了。听见这种题目,内心真不是一般的折磨。太阳离永乐宫的屋顶多远,他又不会飞!这明显比数水滴和数星星更困难吧?长公主你是在逗我吧?一定是的。   初见看着南宫城的反应,干笑道:“不要在心里骂我,都说是开玩笑的了。将军你长得很帅气,也够男人,愿意嫁给你的女人一定从皇宫门口排去了东园街,所以你不用在我这儿纠结的。”   南宫城凉凉地道:“的确是的,随意娶一个人也不错。但是公主既然给了问题,臣总不能让您失望,公主等着便是。”   说完,朝她轻轻拱手,转头继续往宫里走了。   初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重重地出了口气。被南宫城这么一打岔,好像就忘记了要难受了。跑得太远,还要慢慢走回去。等走到永乐宫的时候,估计便可以完全恢复成原来的沈初见了。   日子过得很快,两天之后,表演魔术用的柜子就做好了。凉月和轩辕子离也要告辞继续出发,所以临走之前,赫连君尧还是在朝乾宫设宴,只不过这次正式一些,所有后宫女眷都要出席。   宁双儿最近心情不错,因为白芷的脸色一直没好看过。白芷不好过,她就很快乐。再加上听说今晚是为天启的贵客践行,宁双儿就更高兴了。   白芷是因为什么才得了昭仪的位分,明眼人一直心里有数。这次顾凉月来天启,嘉德帝将她护得很好,挽月宫三丈之内不准任何人靠近,路上若任何人遇见,也下令无条件回避。胆敢擅自招惹的,不问身份,一律处死。   这样明目张胆的在意,使得后宫众人没几个能看见顾凉月真颜的。晚上恰好有机会能看一眼,大家都想知道,能令皇上那么着迷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神仙姿色。   白芷今天没有穿白色,相反,穿了极艳的蓝色。顾凉月在的时候,她最好能隐藏自己,这才是聪明的做法。进宫之前她就调查过那尊贵的天启皇后,知道自己和她侧脸相似,必得圣上垂怜。所以她才敢踏进这皇宫,也才敢力压群芳,争取夺得圣上宠爱。   但是白芷也知道,在正主面前,赝品是没有多大用处的,说不定还会添嫌。顾凉月是嘉德帝的底线,她不会故意去碰,当然,能想办法让别人碰就是了。   眼睛扫过去,赫连初见正坐在嘉德帝右手边的位置,低着头好像在吃东西,晚宴的人来得差不多了,只有顾凉月和轩辕陛下的位置还空着,赫连君尧一直在主位上饮酒。   白芷笑了笑,捻起桌上的花生,慢慢放进嘴里。   初见吃着冷盘,看着朝乾宫大殿里起舞的歌姬,心里又默默将昨天与凉月排练的魔术想了一遍。   柜子昨天晚上就做好了,凉月到永乐宫,初见给她表演了一次。刀穿透柜子刺进红锦的心脏、腹部、腿部,吓得绿绮差点尖叫。凉月明显也惊着了,红锦却笑着,一点痛苦的意思都没有。初见将刀拔出来,红锦走出柜子,却是一点伤都没有。   凉月讶异极了,连忙让初见告诉她是怎么回事。泄密魔术不道德啊不道德,初见有些为难,凉月就干脆地道,明天的晚宴上,她来给她当关在柜子里的人,来吓一吓轩辕子离,省得他最近总是跟自己吵架。   吓得更惨的可能是赫连君尧吧?初见想。不过凉月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初见鼻血差点没忍住,于是就答应了。   就这点出息!   座上的赫连君尧还在喝酒,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初见弱弱地让卢公公去端点牛乳来。空腹喝酒,还是不太好的。   凉月和轩辕子离姗姗来迟,轩辕陛下的脸色不是太好看,不过想着能走了,好歹还是很给面子地过来了。凉月走在他身边,薄唇带笑,一袭白衣风姿天成,看得一众嫔妃鸦雀无声。   这样的姿色,这样的风华,只有让众女望洋兴叹的份儿,别说去比了,同坐一席,都觉得被衬得暗淡无光。先前还抱着些小心思的嫔妃们,一瞬间都沉默了。   幸好这已经是天启的皇后,幸好她要走了。不然这宫里,哪里还有她们的位置。   白芷脸色微白,抿着酒看向别处。凉月挽着轩辕子离的手坐在嘉德帝的左手边,抱歉地朝赫连君尧道:“来晚了一些。”   “不晚,时候刚好。”赫连君尧笑了笑,示意一旁的宫人可以上菜了。   丝竹声换了调子,欢快了起来,执扇的舞姬下去,换了水袖的上来。初见喝了一口端上来的鸽子汤,微微眯着眼睛,惬意地看着歌舞。   龙晴和龙昭坐在她的右手边。龙昭殿下捏着酒杯,喝得风情万种,似乎没有被连日来数星星的压力给困扰。对面跟他对席而坐的轩辕冲雨好像也是想到了什么解决的办法,唇边带笑,看着吃得欢快的初见,眼里都是宠溺。   啧,溺死个人了。龙昭老大不爽地嘀咕,看就能把人给看到家里去了不成?这轩辕王爷不懂情调,还是应该等会灌醉了赫连初见,直接扛回雪国才是好主意。   龙晴沉默地看着殿中起舞的女子,她对面坐的是纳兰绝,但是被歌姬给挡了,看不清楚。也好,能看清楚的话,她反而不能看了。   纳兰绝很安静,旁边的良辰一直在给他说话,他只点头,一个字都没回。气得良辰转头去和沐卿说话,吐槽纳兰最近跟失语了一样,越来越沉默了,这是要向楚云起看齐咩!   沐卿安慰良辰,男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   晚宴上除了嫔妃之间在争奇斗艳,尚算正常之外,主位附近的人,都气氛比较诡异。   初见喝了两碗汤,再吃了一个鸡腿后,就看见有人趁着歌姬下去的空隙,举着杯子上前来了。   是佟容华,一身的霓虹舞衣,盈盈拜倒在主位前面,娇声道:“嫔妾佟氏,愿为皇上一舞助兴,也送天启贵客,一路顺风。”   说完,喝尽了杯中酒,抬头看向帝王。   赫连君尧没有多大反应,只点了点头。佟容华一笑,朝琴师递了眼色就开始捏着空了的酒杯起舞。   初见看着,觉得这佟容华也算是后宫比较打眼的了。长得不错,身段也好。这会儿跳个醉舞婀娜多姿,直要将人的魂勾去一样。酒杯在红唇边游离,将饮未饮,诱人至深。   但是,座上的赫连君尧对她没多大兴趣似的,眼神都没变一下。   初见忍不住问:“皇兄,佟容华不好看么?”   赫连君尧捏着酒杯,朝初见轻轻一笑:“有我好看么?”   初见:“……”   你强!   佟容华一舞完毕,满堂喝彩。凉月笑着对轩辕子离道:“这位比你后宫那些还妖娆呢。”   轩辕陛下黑着脸道:“我的后宫只有你一个了。”   凉月拉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道:“肯理我了?我还道你打算一直这么不跟我说话呢。”   这些天一直跟她冷战是为哪般啊为哪般!   轩辕陛下看她一眼,冷哼一声,却握紧了她的手。凉月一笑,继续转头去看歌舞。   这些小动作初见都看着,只觉得轩辕子离也是真的很爱凉月,她很幸福啊。可惜了赫连君尧,啧啧,好想恶趣味地采访一下他看着这两人在旁边这么秀恩爱,有啥观后感。   “嫔妾舞技不佳,但求众人一笑罢了。”佟容华舞完,站在大殿中间,看着座上的君王,含笑道:“歌舞之类,皇上都该看腻了。嫔妾听闻公主今天也有节目,不如就让大家一睹为快吧。”   哎?她还没开口呢,这人就帮着她报幕了?初见嘟嘴,奇怪地嘀咕:“她怎么知道的?”   红锦站在初见身后,小声地道:“公主,昨晚动静不小,永乐宫的人不都可靠,传出去了也未可知。”   “这样啊。”初见点头,看向赫连君尧道:“既然佟容华都这么说了,那我便表演魔术…啊不是,表演戏法给你们看吧?”   对面的沐卿良辰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表演戏法?这丫头还兼职江湖卖艺?   “也好。”赫连君尧挑眉:“你要表演什么戏法?”   初见起身,让人将昨晚的柜子给抬了进来,站到大殿中间道:“这是民间的一种戏法,叫刀枪不入。我等会会让你们检查柜子,然后有人将配合我站进柜子里。我会用刀刺穿柜子,但是里面的人不会受伤。”   众人议论纷纷,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么?   赫连君尧想了想,点头:“你要谁进去?”   “我。”凉月站了起来,眼里尽是兴奋:“昨儿我看过了,很神奇的戏法,所以今天我进去试试。”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剑凉心   轩辕子离的脸瞬间沉了,赫连君尧的眼神也凌厉起来。这么危险的东西,她来?   初见吐吐舌头,看着凉月耸耸肩。看吧,就知道会是这个效果。   凉月不在意,笑着跑到初见身边来,对黑着脸的两个人道:“没关系的,只是变戏法,不会有什么危险,昨天红锦也试过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我只是看着十分有趣,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罢了。”   轩辕子离皱眉,下意识地想不让她去。但是看着凉月笑得这么开心,又不忍心了。变戏法什么的,她行走江湖见的不少,还能这样感兴趣,就说明这赫连初见的戏法是真的很好吧。   赫连君尧一直盯着初见看,像是在审视她到底靠不靠谱一样。初见嘴角抽搐,吞了吞口水道:“皇兄,你这是让我不要表演了的意思么?”   凉月看向赫连君尧。   帝王叹了口气,挥手道:“演吧,朕倒要看看,这是怎么个神奇法儿。”   刀枪不入?柜子只有那么大,旁边准备的剑又锋利又长,再怎么躲,在柜子里的人也不可能躲得过刺进去的刀剑。不过…那丫头心思向来古怪,说不定又是什么稀罕的本事呢。既然红锦已经成功过,那就让凉月玩玩也无妨。   佟容华听着初见说的,好像很诧异,忍不住凑近那柜子看了看。就是一个普通的衣柜,看不出什么奇怪的,除了衣柜上有一些小缝,是用来插剑的。   “随便检查,看看可有机关?”初见得了允许,也就放开手了,让佟容华仔细地看了柜子。宁双儿也跑过来凑热闹,摸摸敲敲,没发现任何异常。   凉月朝初见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柜子里,只从上面露出头来,红锦帮忙将柜子给关上。   众人禁不住都屏住了呼吸。   白芷坐在一旁,笑得凉凉的。身后的灰衣嬷嬷声音极小地在她的耳边道:“娘娘也该好奇一些,您可是没见过那神奇的柜子的。”   表情太淡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芷敛神,朝那灰衣嬷嬷看了一眼,勾唇道:“本宫明白。”然后转头,无比期待地看着赫连初见拿起长剑,往柜子的剑缝里插去。   “停!”轩辕子离看着凉月的脸,再看着那剑直直往她身体的位置插,下意识地就喊了一声。初见手一顿,侧头看向他。   轩辕陛下只是心里不安,不知怎么就喊出来了。这会儿在场的人都看着他,他也就不太好意思了,抿着唇坐着。   凉月一笑,朝着初见道:“不用害怕,他担心过头了,来吧。”   初见回神,小心翼翼地按着设计好的纹路,将剑一下子插了进去。   胆子小的嫔妃都捂住了脸,连纳兰绝都忍不住凝神看向那柜子。赫连君尧手捏得死紧,看着凉月脸上的表情。大概她要是皱一下眉头,他会立刻飞过去劈了那柜子!   但是,一阵沉默之后,凉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当真是没事的。”她眸子一转,落在轩辕子离冒了些微冷汗的脸上,微笑道:“看吧,很神奇对不对?”   众人回过神来,看着那剑从凉月腹部的木柜位置穿透,凉月却一点事都没有,忍不住都好奇地议论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里面有机关么?”   “没有的,我刚刚还去敲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柜子。”   “对啊,这么小的柜子,她要躲也躲不开,那剑插的方向,一定是穿着腹部过去的。”   “好神奇啊!”   “我也想去试试了…”   初见抹了一把汗,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皇兄,脸色有点泛白呢。啧啧,这要是出什么意外,他会不会把她给一剑穿了啊?   “皇兄你放心吧,我不会伤着凉月的。”初见安慰了一句,看着赫连君尧稍微好了一点儿的神色,咧嘴一笑。   他应该是在心疼啊,感觉都透过空气传给她了,她也心疼了起来。抽疼抽疼的,不知原因。   凉月眼睛亮亮地看着初见道:“继续吧。”   初见点头,拿起第二把剑,刺向凉月心脏的位置。   尽管知道不会有事,但是赫连君尧还是很紧张。他没见过这种东西,看起来就是往凉月的身上插着一把把的剑。他忍不住心悸,要是真这样穿透了她的身体,他会怎么办?浑身的煞气无法抑制,他心里很清楚地知道答案的。   沈初见不比顾凉月重要。   众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初见已经将五把剑都插了进去,分别是腹部、左肩膀、心口、腿部,还剩下右肩膀的一把。柜子已经被剑插满了,凉月看起来依旧是没有受伤的模样,还微笑着道:“要不是我自己在里面,我都不敢相信。分明剑都将这柜子插满了,我却一点都没受伤。”   初见心理压力小了一些,拿着最后一把剑道:“凉月,你玩得太开心了,我亚历山大!赶紧地表演完吧,皇兄那眼神,已经像要扑过来咬死我了。”   凉月挑眉,看着初见汗涔涔的模样,忍不住小声道:“我好像觉得,公主你很怕你皇兄?”   初见站在柜子边,闻言一笑,吐吐舌头道:“宫里谁不怕他啊,凶死了。”   凶咩?凉月看着初见的眼神,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眼神太温柔了。这么多天了,其实她感觉初见公主好像对封寻有意啊。可是,这两人是亲兄妹,可以么?   虽然江湖儿女不顾世俗,但是亲兄妹这个,还是有点让人惊讶。   “谢谢你今天的配合啦。”初见笑了笑,将最后一把剑对准柜子上的纹路,急着想结束,也就没有仔细感受剑尖的方向,一下子就插进了柜子。   凉月脸色瞬间变了,白得可怕。若不是一向习惯了疼痛,她现在已经尖叫了出来!   剑没有按照设计好的机关走,而是直接插进了她的右肩膀。剑尖受到阻挡的感觉也让初见瞬间明白过来,出事了。   “凉月!”初见喊了一声,连忙想将剑拔出来。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座上的两个人已经飞身过来。轩辕子离一拳砸了那柜子,接住了凉月。赫连君尧看着她肩膀上的一片血,双目通红,伸手捏着剑锋将剑拔了出来,然后看也没看,一掌将初见推开。   他的力气很大,着急了也没有保留,初见狠狠地被推到了地上,手腕和膝盖瞬间破了皮。赫连君尧是怒极了,沉声喊楚云起过来,想靠近凉月,却被轩辕子离冷冷地挡开。   “我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你的皇妹不是个好东西!”轩辕子离怒声吼了一句,抱着凉月就往朝乾宫的内室走。   那公主看赫连君尧的眼神,瞎子也知道是喜欢他的。乱不**不关他的事,可是为了赫连君尧来伤害他的月儿,这是找死!   “我…”凉月在轩辕子离怀里,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也不至于昏过去。右肩膀差点被贯穿,这疼痛也不是开玩笑的,看着初见呆呆地坐在地上,凉月只觉得有点心疼。想说话,却被轩辕子离快速带进了最近的床上。   “沈初见。”赫连君尧身子微微在颤抖,转过头来看着地上坐着的人,脸上冰冷得没有丝毫的情绪。初见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下一秒他也许会杀了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她小声地道。机关出问题了。   “不是故意的?”赫连君尧低笑一声,蹲下来捏起她刚刚拿剑的手,越捏越紧:“伤了她,一句不是故意的,你以为朕就会原谅你?”   初见一窒,再迟钝,也感觉得到赫连君尧周身围绕着的都是浓浓的杀气。   他对她动了杀心了。   本来应该觉得很伤心的,浑身都很疼,手也要被他捏断了的样子。但是初见发觉这次自己哭不出来,只是心里一阵一阵地凉。   凉到骨子里了。   “做这个之前,为什么不确认一下到底有没有问题?明知道会有危险,你为何还要凉月来帮你做?沈初见,你安了什么心?”面前的人声音越来越轻,手上却越来越重,初见已经听见自己骨头要碎裂的声音了。   冷汗淋漓,她抬头看他,就像是第一次遇见他那样,认真地解释:“我…不会想害她,皇兄,冷静。”   她是他的心上人,所以她不会害她。这件事背后另有蹊跷。可惜现在面前的人已经没有理智了。   “陛下。”龙昭和轩辕冲雨都飞身过来,一人拉住赫连君尧的手,一人想将初见扶起来。   “你们不用管。”初见朝这两人一笑,反正也起不来。手腕已经废掉了,干脆就坐着,低哑着声音看着赫连君尧道:“我还想知道,今日我伤了凉月,皇兄会如何对我。”   连听一句解释的时间都不打算留?   赫连君尧冷笑,怒火中烧之时听见初见这一句,直接捡起地上扔着的长剑,一剑指向她的心窝。   “你若是为了试验朕的真心,沈初见,那我告诉你。你伤她,我必杀你!半分不会留情!”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情至此结   剑尖很凉,一股锋利的剑气,震得她心口很疼。初见望着站起来了的赫连君尧,想笑,但是扯不开嘴角了。   “她伤,我就必须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还是忍不住这么幼稚地问了一句。   赫连君尧没有回答她,一双清眸已经被怒意和心疼填满。要花好大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不把剑往这人的心口送。顾凉月是他保护了那么久的人,也是他说过会一辈子守护的人。现在伤她的居然是沈初见,还是用这样的戏法,在他眼皮子底下,眼睁睁地穿了凉月的肩膀!平时也就罢了,可是凉月现在…   换作其他人,他早该一剑穿了脑袋!   “初见,少说一句。”轩辕冲雨看着她擦破了的宫装,手掌上也都是血。封寻是真的动怒了,才会这么一点也不保留地推她。十成的力气,估计她是站不起来了。   龙昭脸色很平静,收起了一贯妖艳的笑容,只低头看着初见一直不停颤抖着的右手。眼眸深沉。   “皇上与其在这儿与初见置气,不如去看看你的宝贝伤得重不重。”龙晴心里翻江倒海,看着初见那样子,忍不住就冷笑道:“再不济,也可以去查查这柜子是谁动了手脚。拿自己皇妹出气,您可真有本事!”   赫连君尧慢慢回头,冷冽的眸子像是要刺穿龙晴一样,手一扬,游丝出袖,毫不迟疑地射向龙晴的喉咙!   沐卿和良辰都吓了一跳,龙晴当真是不要命了么!公子生气的时候,不躲已经是极大的勇气,她居然还敢去惹!   龙晴狼狈躲开,侧脸被划伤一道口子,流下血来。游丝太快了,跟平时赫连君尧使用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她又岂是那么好服软的,红鞭一甩,吓得周围的嫔妃四散开去。迎上赫连君尧的第二根游丝,死死缠住。   帝王冷笑,五根游丝同时飞出,射向龙晴的四肢和腹部。他的怒意,总是要鲜血才能平息的。既然她敢凑上来,他就送她一程也无妨!   “龙晴…”初见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那样的角度,她避无可避,会死的!   心一狠,初见用左手捏住赫连君尧的剑尖,往自己的心口狠狠送去。赫连君尧的右手握着剑,这样一扯,他游丝的方向也就偏了一点。加上他惊恐地回过头来,龙晴很轻松地就躲开了游丝。   “赫连初见。”龙昭眼睛一红,伸手捏着剑锋,咬牙切齿。   今天都疯了是不是?   剑尖刺进了一点,初见看着龙晴没事,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才感觉到…呃,还是有点儿疼的。她只是刺了点皮肉就这么疼,凉月刚刚没尖叫,真是厉害。   朝龙昭一笑,初见将剑拔出来,脸上又开始恢复了没心没肺的神色,抓着轩辕冲雨的手慢慢站起来,她说:“今天的晚宴太血腥了,凉月受伤,我也疼过了。皇兄若还是不满意,明天再说吧。我想回家。”   想回家了,不是回宫。想回现代去,回去看她的高数书,准备她的历史考试,不想再看见这些人了。有点累。   右手手腕是钻心地疼,能笑已经是极限了。初见再也没有抬头看赫连君尧,龙昭扶着她的右手,轩辕冲雨沉默地护着她,龙晴收了鞭子,也跟了过来。几个人默默地陪着她往永乐宫的方向走。   赫连君尧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嫔妃们都识趣地散开了,只有沐卿良辰和纳兰绝还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他。   “小丫头好像伤得狠了。”良辰淡淡地道:“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看她那么难过的表情。”   沐卿嗤笑,低声道:“还能笑啊,她也不是太难过。咱们公子看起来比她还难过呢。”   良辰沉默,纳兰绝看着赫连君尧的背影,知道他现在不需要他们,便转身往宫外走。   还能笑,才是最难过的呢。   公子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凉月很偏执。本来以为沈初见的到来,让公子改变了,或许有朝一日两人能修成正果也说不定。   但是今天以后,估计是不可能了。初见很单纯,一张脸让人一看就透。刚刚她对公子,是失望了。平时一贯很开朗活泼的人,伤心了之后,会比谁都难受吧。   龙晴刚刚也受伤了,伤到了脸。纳兰绝低笑这看着自己手里的暗器。   差一点,他就要朝公子扔暗器了,真的不是好事呢。   热闹的宫宴散场,瞬间就只剩下了空荡的宫殿。楚云起在给凉月看伤口,赫连君尧走进去的时候,轩辕子离一掌就劈了过来。   “赫连初见呢?”轩辕子离沉着脸问。   “伤了,回去了。”赫连君尧挡开他,慢慢走到床边去,“你放心吧,我不会包庇她。”   轩辕子离冷哼,真不包庇,他就该让那人留下来,他同样打废她一条胳膊!   凉月听得慌了,拧眉道:“你们两个这是要做什么?机关出问题,又不是初见故意要害我,这么多年我什么伤没受过?又不会死,你们至于么?”   轩辕子离眯眼道:“顾凉月,你习惯了拿自己身子开玩笑是不是?幸而伤的是肩膀,要是腹部,你拿什么赔我女儿?”   赫连君尧面沉如水,心里也有后怕。凉月怀孕一月,夏清风是在他们来之前就飞鸽传书告诉了他的。若是现在沈初见害了凉月没了这个孩子,就真的不是一点小伤可以掩盖过去的事情了。   凉月脸一红,呃,她已经忘记自己怀着孕这回事了。一路过来,轩辕子离路都不让她多走,还坐轿子什么的,就是为着肚子里这位。虽然才一个月,但是夏清风说,她这一胎极为不稳,很容易保不住。   赫连君尧转头问楚云起:“她没事么?”   楚云起留下几瓶金创药,淡淡地道:“没事,身子底子差,但是一直用珍贵的药吊着,所以没关系。肩上的伤口用药就可以了。”   轩辕子离站起来,抱着凉月就走,冷声道:“多谢永元的款待了,我们不用等明天,今天夜里就可以走了。封寻,你最好管住你的皇妹,不要让我再看见她。”   赫连君尧沉默。   只要没有意外,他是不会再看见沈初见的。   …   初见可怜兮兮地看着龙晴,指着自己的右手腕道:“要断了。”   龙晴冷哼,侧脸的伤口凝了血,也没去管。接过她的手看了看,一拧,给拧了回去。   “脱臼了。”她道。   初见疼得眼泪汪汪,抱着自己的爪子膝盖使劲儿在床上卖萌,“痛死了嘤嘤嘤,你们不要这么一脸沉重地看着我了,再看我会觉得我要死了嘤嘤嘤。”   众人:“……”   他们其实都是在心疼她,看着刚刚那样子,觉得初见应该很伤心。但是一进屋子,这货就恢复成平时的样子了,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龙昭冷笑着问她:“你还要喜欢你皇兄么?”   轩辕冲雨同问+1   初见伸着爪子老实让红锦帮忙擦药,果断而坚决地摇头道:“不喜欢了,太痛了!”   绿绮红着眼睛拿针来,替初见将膝盖上伤口沾着的碎石给挑了。听见自家公主这样说,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掉了下来。   不喜欢了,太痛了。   “你有这觉悟就好。”龙晴哼道:“只是怕你说得容易。不喜欢一个人,哪里有这么简单,能放下就放下?”   初见感受着药侵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地朝龙晴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呗,有个年轻人去山上找禅师,说他放不下一些人和事,禅师就让他拿一个杯子,然后往里面倒开水。水满了烫着了年轻人的手,年轻人就把杯子给摔了。”   “禅师总结说,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痛了,自然就放下了。”   屋子里的人一起沉默。   初见眨眨眼:“你们不觉得很有道理咩?”   轩辕冲雨点头:“的确很有道理。”   龙昭瞥他一眼,冷笑:“话说回来,轩辕王爷为何会在这里,你的皇嫂受伤了,你却在罪魁祸首这里呆着?”   轩辕冲雨平静地道:“皇嫂有皇兄,也有封寻。初见只有我。”   初见刚想感动一下,龙昭却一脚踹了过去,怒道:“只有你?你当老子是死的?”   “你活着也没太大用处。”轩辕冲雨一闪,情敌对阵分外激烈,两人一人用蛊一人用软剑,差点就要直接开打。   结果龙晴一鞭子甩过去,两人都老实了。   “都出去,她心口还有伤,我要帮她包扎。”晴女王冷声道。   轩辕冲雨摸摸鼻子,龙昭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两人都老实出去了。   初见手上和膝盖上都擦了药,跟小时候被推下楼梯的时候似的,一身的药味。   龙晴解开她的衣裳,让红锦和绿绮来帮忙。初见老实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嫁给昭儿吧。”将睡未睡的时候,初见听见龙晴说了这样一句。她睁开眼,看见的是龙晴分外严肃的神色。   “嫁给昭儿,你便可以离开天启和永元这两个伤心的地方。”龙晴道:“并且,昭儿是真的喜欢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嫁给谁好?   初见眨眨眼,认真地思考起来。嫁给龙昭是挺好的,雪国虽然没有永元大,却也繁荣安定。龙昭虽然没有赫连君尧让她心动,但是也是个不错的人。按照龙晴的说法来看,去雪国目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轩辕冲雨在天启,南宫城在永元。   “而且。”龙晴面无表情地诱惑她:“雪国的奇珍野兽很多,近海,珍贵的食材特别多,你若嫁去,可以吃到很多你在这里吃不到的东西。”   晴女王你行的,这招都用出来了!   初见的眼睛明显亮了,近海,有海鲜,还有不少的山珍。嫁过去就是山珍海味的意思?擦擦口水啊,好像听起来很诱人啊。   “若是你不喜欢昭儿的后宫,我帮你废了他的。那些姑娘都没有什么攻击性,我随意帮她们找个好人家就是了。”龙晴继续道。   扫除了一切可能让初见不满意的因素,就一个意思:嫁给昭儿吧,这是个好男人啊,嫁过来你就可以锦衣玉食天天好吃的,还有我陪你玩啊。   初见明显动摇鸟!   “可是,我给了他们三人题目,都是许诺谁先解出来我就嫁给谁的。食言不太好啊。”初见幽幽地道。   龙晴一笑,摸了摸初见的头:“乖,把答案先告诉昭儿就行了。”   初见:“……”   这是**裸地走后门,作弊!   “不过昨天昭儿还和我说,他好像有答案了。”龙晴突然想起来,摸摸自己的脸道:“从昨晚开始到今天,雪国来的人好像都在准备什么东西,以我对昭儿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输的。”   嘎?数清星星了咩?初见打了个呵欠,有些困地想,真数清了,龙昭绝对是史上第一人。   身心俱疲,卖不了萌了。初见招呼都没来得及跟龙晴打,就直接睡了过去。龙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儿,轻轻叹了口气,替她盖好了被子。   她还是希望以后能保护初见,这丫头笨死了,去了别人的后宫,指不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   赫连君尧坐在朝乾宫里,静静地坐了一晚上。   轩辕子离没听劝,硬是带着凉月走了。他知道明月谷有珍贵的药材,回去对凉月来说要好一些,所以也没有阻拦。皇宫里一下子就空起来了。   晚宴的闹剧成了宫里的禁忌,谁提谁掉脑袋。萧云站在自家主子身后,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右手,心里默默地为主子心疼,也为长公主心疼。   昨晚是主子有史以来对初见最凶的一次吧,吼了她,伤了她。再加上要是剑没拿稳,差点就要刺进初见的心口,主子是惊多于怒的。他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了,自然知道主子有多在乎顾凉月,但是昨晚,主子那么怒,也不全是为顾凉月。   公主在他心里是有位置的,所以他选择亲自拧了她的手腕。不然轩辕陛下追究起来,就不是手腕脱臼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他怒她伤了顾凉月,更怒的是伤顾凉月的居然是她。   一个是他此生挚爱,一个是他承诺了要一辈子好好照顾的人。主子也很为难吧。萧云默默地想,公主一直很坚强,虽然看起来活泼乱跳的,但是内心一定是个柔韧的姑娘。所以睡一觉,也许就好了。   但愿她不要怪主子。   “查到了么?”赫连君尧轻声开口,问萧云。   萧云回神,应道:“查到了,只是被人金蝉脱壳,只剩下一个白昭仪了。”   柜子被人动了手脚,做柜子的木匠师傅失踪,永元宫半夜有人偷偷进去过,加上前面的白虎香料失踪一包,白虎的伤人事件,已经初步可以判定,这是一连串的计谋。只是奇怪的是,目标似乎是长公主,而不是陛下。   长公主为何会树敌,这是萧云不明白的地方。赫连君尧也很奇怪,那丫头在这里,应该与任何人都没有利益冲突才对。除了先前与白芷有点过节,其他人都与她相处得不错。而白芷,虽然也是个聪明人,但是深闺女子,还没有这么大的手段和力量。   要么不是她,要么她背后有人帮忙。   后者的可能性明显大了很多,他最近因着凉月来,忽略了很多事情。现在静下来才想起,白芷身边多了个灰衣的嬷嬷,那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   “继续监视白芷吧。”嘉德帝慢慢站起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该上早朝了。”   “是。”   秋阳初升,赫连君尧换了龙袍上朝,看着下面跪得规规矩矩的官员们,突然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因为轩辕冲雨也在下面,龙昭也在下面,两人都单膝跪着,行了国与国之间的礼。南宫城素来不爱上朝,今日也来了,一身铠甲,英姿飒爽。   说实话,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他们。   他知道昨天必然伤了初见的心,那丫头应该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但是,总不能一委屈了,就告诉他她要嫁人了吧?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众人一愣,惊愕地抬头看向龙座上。这八个字向来是卢公公唱出来的,今天的陛下好像很不耐烦,直接自己说了。   大臣们心里都亮的跟明镜似的,皇上今天心情很差,要银子的折子绝对不要上,哪儿哪儿有灾的折子也最好自己解决,挑好的说两件吧。   “陛下,本王有事。”轩辕冲雨捏着蛊盅,脸色不太好看地看着赫连君尧道。   “我也有。”龙昭冷笑。   “……”南宫城就这么看着座上的帝王。   赫连君尧扫了他们一眼,沉默。清眸安安静静的,朝堂里的压力却突然上升五个百分点。   龙昭向来是不怕压力的,笑得跟只孔雀一样,朝赫连君尧道:“在下愿以雪国之名向长公主提亲,长公主给的题目,我已经做出来了,还请陛下成全。”   赫连君尧没有看他,只淡淡地道:“是么?”   龙昭要数清这天上的星星,哪有这么简单?   “是的,今晚的时候,我便在天空之下,告诉公主天上有多少星星。若是数得不对,我便甘愿将美人拱手让人。”龙昭胸有成竹,瞥了旁边的轩辕冲雨一眼。   轩辕冲雨笑道:“皇子要晚上才能给出答案,但是本王在刚刚,就已经有答案了。比之先后,应该是本王先提亲才对。”   群臣哗然,两个国家的重要人物,这是要抢公主?   南宫城很想无奈地叹气,可是不经意对上座上帝王凌厉的眼神,他便又正经了神色,想了一会儿,开口道:“臣不比其他两位有身份,但是答案是昨晚就想出来了的。若论之先后,臣觉得臣也可以向公主提亲。”   武将们震惊了,南宫将军要提亲?要跟公主提亲?今儿太阳一定是从西边出来的,南宫将军向来是心中只有家国,不曾沾染女色啊!为嘛,为嘛突然就提亲了?   座上的帝王神色稍微柔和了一点儿,扫了下面三人一眼,道:“按照长公主与三位打的赌来看,先解出问题的,应该就能先提亲吧?南宫将军既然略胜一筹,朕觉得两位是不是也该愿赌服输?”   龙昭和轩辕冲雨齐刷刷地看过来,打量了南宫城一圈。这谁啊?突然冒出来插队的?还比他们先解答出问题?   “你的问题是什么?”龙昭问。   南宫城镇定地回答:“太阳离永乐宫屋顶的距离是多少。”   龙昭:“……”真是一个比一个狠啊。   “本王觉得,这件事最后拿主意的还是公主。”轩辕冲雨一看形势不利,立马调转方向,一脸严肃地道:“皇上疼爱公主,想必也想公主自己寻得如意郎君。既然我们三人都有了答案,那么不如晚上一起告诉公主,然后让公主来选。”   龙昭立马点头同意。   南宫城一头黑线,这两位这是明摆着耍赖啊,不过…他也耍赖了,没关系。   嘉德帝冷笑了几声,道:“先帝遗旨,朕要替长公主寻得如意郎君,既然如此,晚上朕便与公主一起来决定,如何?”   轩辕冲雨赞同,龙昭不反对,南宫城反对也无效,就这么定了。   继续早朝。   陛下的脸色更难看了,十个启奏的人九个都被骂得狗血淋头。本来想藏着灾情不报的,哪知陛下却主动问起了,顺便将受灾城池的城主府给抄了,拿来赈灾,赈灾的银两就省了。   群臣:“……”   有这样的帝王,真的伤不起啊伤不起!   下了朝,龙昭笑眯眯地勾搭住南宫城,在他耳边轻声道:“南宫将军留个步,咱们换个地儿说话可好?”   南宫城微微一抖,看着趴在自己肩上的男子,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何事?”   龙昭笑得凉凉的,拍拍他肩上不存在的灰尘,道:“关于您突然出来跟公主提亲的事。南宫将军,平时没见着您,我要提亲的时候您就冒出来了,看起来也没有爱初见爱到多么海枯石烂啊,谁给你的勇气跟着抢亲来的?”   南宫城是沙场里打滚的人,岂会被他给吓唬了。铠甲一抖,震开龙昭便道:“本将军比皇子先认识公主,不是突然冒出来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如意算盘   龙昭挑眉,抱着胳膊哼道:“不是先认识不先认识的问题,南宫将军,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情都没见你出来,前一次永乐宫被人下毒也没见你出来,倒是这提亲的关口你冒出来了,不是很可疑么?你对赫连初见,有几分真心?”   南宫城冷眼看着他,道:“与你何干?”   丹凤眼微眯,龙昭走近他一步,似笑非笑地道:“本殿下可不傻,你若是有人派来捣乱的,别怪我不客气。”   南宫城转头就走,懒得同他多说。咳,虽然不像他们那么真心切切,但是他也挺喜欢长公主的,即便没有到提亲的程度,但是若在家里放那么一个人儿,也不错。   这雪国皇子看起来不太正经,眼神还是挺毒的。   轩辕冲雨跟着走出来,越过龙昭就往永乐宫走。龙昭一伸手就拉住了他,笑道:“王爷别去打扰公主了,她在养伤呢。要求结果还是晚上再说吧。”   “你怎知我去是打扰?”轩辕冲雨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停下步子,“她若在睡觉,我便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龙昭笑:“你确定她睁开眼睛看见你,不会想起你皇兄皇嫂?不会再去回忆昨天晚上的事?”   哪怕是南宫城都好,龙昭也不希望初见嫁给轩辕冲雨。本来觉得这王爷还不错,但是经过昨晚的事情,他不希望初见再与轩辕家有什么牵扯。那轩辕子离,与初见是八字不合,不对盘。初见嫁过去,即便轩辕子离不在位,也不会好过的。   啧,怎么看都是他比较适合那傻丫头。   “她不可能一辈子不见我。”轩辕冲雨淡淡地道:“我皇兄向来是那脾气,昨晚的事谁也不想的,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便让它过去最好。”   “你说过去就过去,你玉皇大帝他亲戚?”龙昭忍不住冷哼:“伤心的不是你,你当然好过。”   “我…”轩辕冲雨想说,我没有好过。但是想想,跟龙昭说有什么用啊,他还是去蜻蜓湖确定一下答案比较好吧?   说到底,最后做决定的还是赫连初见。   他想过的,若是为了永元和封寻好,初见会选择嫁给自己。若是为了能离国都近一些,她会嫁给南宫城。至于龙昭…他暂时没有想到初见必须嫁给他的理由。   轩辕王爷觉得自己获胜的机会还是比较大的,毕竟初见那丫头,喜欢她皇兄不是么?   …   初见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睡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床边坐了一个人。   龙晴是红衣,这人是一身明黄色的袍子,看来守着她的已经换人了。初见重新闭上眼睛,往床里一滚,继续睡。   赫连君尧刚伸出去想碰碰她的手僵在了半空,又收回来放在膝盖上,清眸幽深地看着她。   不想理他?   初见同学只是没有去想明黄色是属于谁的而已。她手腕青紫,心口也还疼着,膝盖手掌没一处好的。刚被红锦喂食了,现在只想继续睡觉。   皇帝陛下沉默了,拉过初见的爪子,看着她掌心的红肿,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药膏来给她擦。   清清凉凉的感觉盖住了肿痛,初见瞬间清醒了不少,睁开眼睛往床边看,就看见昨天还对她凶巴巴的人,这会儿正温柔地给她擦着药。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初见扯了扯嘴角,看着他涂完药,然后收回自己的爪子,说了一声:“多谢。”   这俩字不重,但是就像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一样,让皇帝陛下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沈初见。”   “嗯。”初见应了,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靠着床头坐着,平静地看向赫连君尧:“你有话要来跟我说?”   赫连君尧抿唇,有些微的狼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宫里有人心思不干净,让人进来给你的柜子动了手脚,朕已经命人在查了。”   “哦。”初见点头。   “…还有宁双儿,不要再管她了。”   “嗯。”初见再点头。   皇帝陛下没话说了。   他不可能过来跟她一点一点掰开了解释,再说沈初见本来就有错,粗心大意,也确实伤了凉月。他这会能过来,已经是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然而,这人压根不打算领情。   赫连君尧沉默地坐在床边,初见眨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暗处的荆良看不下去了,打了手势让红锦她们进去救场。   初见公主其实很好哄的,谁惹了她没一会儿就好了。主子若是能再温柔一点儿,拿出当年对凉月那模样,公主就一定不会再生气了。   可惜,现在赫连君尧面对的人是沈初见,不是顾凉月。二者不同,态度也就自然不一样。   红锦端了豆沙包进去,想哄初见笑一笑。初见却只点了点头,然后拿着吃。绿绮倒了茶进去,戏说外面好像发生了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初见好像没兴趣。   “你们不用救场,我有话要给他说。”初见吃了豆沙包,也喝了茶,平静地看着两个丫头,道。   红锦绿绮相互看了一眼,没办法,只得默默地退下去。整个过程皇帝陛下没看她们一眼,也没说话。她们好像反而进来错了一样。   “皇兄…不,皇上。”初见理了理被子,坐得端端正正的,看着床边的人道:“皇兄喊久了,我都要真的以为自己是公主,你是我哥哥了。”   这样的开场白让人心里很不舒服。赫连君尧侧头看着她。   “昨儿的事是我不对,没检查好机关,宫里的人也没查清楚,让人给暗算了,所以伤了凉月。”初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道:“我不是你亲妹妹,就是路人甲而已,放在宫廷大戏里就是一个路过打酱油的。而凉月是你的掌中宝心头爱,你没马上杀了我,已经让我觉得在你身边这么久没白呆了。”   她的语气不委屈,也没有嬉皮笑脸,就像突然认真起来做题的学生,小心地、仔细地剖白。然而最后一句话的尾音,却听得赫连君尧心里微疼。   这丫头混了这么久的日子,他还以为她打算一直混下去了呢。   “我的任务最开始是帮你哄先帝,为了你的皇位也好、孝心也好,隆嘉帝死了之后,我的任务就差不多该结束了对吧?”   “可惜也许还有什么我不了解的政治原因,抑或是因为先帝的遗旨,皇上你要继续照顾我这假公主,帮我选夫,还承诺照顾我一辈子。”初见笑了笑:“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我这是拿到了异时空的长期饭票,林教授都该夸我有本事。”   赫连君尧眉头微皱。   “问题是,我这不是不小心喜欢上你了么?”初见直白地说着,想了想又加上:“以前那段时间喜欢上你了。”   皇帝陛下看着她,清眸怔怔的,然后划过一丝戾气,别开了头。   “皇上你不讨厌我的吧?”初见问。   “不讨厌。”赫连君尧低声应她。   “嗯。”初见笑了:“这样下去说不定我磨啊磨的,你就慢慢喜欢上我了。可惜,这种程度的喜欢,再遇上顾凉月,还是会不堪一击,你还是会拿剑指着我,还是会将我推开。”   这些都是她思考过后得出的事实。   赫连君尧手指收紧,沉声道:“你想太多了。”   初见摇头,她绝对没有想多,“你还喜欢她对吧?”   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了,赫连君尧这样的脾气,又怎么能轻易给放下了。现代有调查显示,当单恋一个人超过四年,就会产生一种习惯性的感情,一辈子都不会抹掉不会遗忘了。   “对。”赫连君尧轻声回答。   “嗯,那就得了,一直喜欢下去也挺好的。”初见道:“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你曾经说过希望我嫁给轩辕冲雨,若是可以,我便允了与他的婚事,大概还能给永元做点贡献。”   “我不需要你这点贡献。”赫连君尧冷了声音,道:“你嫁谁都可以,轩辕家还是不要去了,轩辕子离很记仇。”   初见挑眉。   “今天早朝他们三个来跟朕提亲了,说了晚上会把你出的题目的答案给你,然后任由你选谁。”赫连君尧站起来,没有看初见,也还是没有给她什么回应,慢慢地往外面走:“我给你的建议只是不要去轩辕家,并且,南宫城很可靠。”   最重要的是南宫城离永元最近,并且若他当真能做得到他的要求,娶了初见,那么赫连君尧也会按照约定,予他足够的兵力去抗击永元边境屡屡挑衅的异族。沈初见还是会留在国都,过她的安稳日子,南宫城十年八载不回来都没关系,他依旧可以照顾沈初见一辈子。   这是嘉德帝的如意算盘,私心很重。几天之前跟南宫城勾兑好了的。   南宫城很可靠?初见听着这句话,沉思了。三个人里,南宫城是对她最无意的。嫁给他?   而且,他们三人,难道真的将题目解出来了么?她私心里,其实是偏的龙昭。   ☆、第一百五十章 选夫大会   宫里上上下下正在为公主的选夫大会忙活着,今晚就会在永乐宫决出三位候选人之中谁才会成为长公主的夫婿,抱得美人归。   能送赫连初见出嫁,白芷是最高兴的。长公主一走,宁双儿那碍眼的东西就可以很轻松地除掉了,皇上的心思说不定也能多在后宫一些,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晚上去旁观,白芷很精心地打扮着。不能失了后宫最高嫔妃的身份,亦不能太过张扬抢了长公主的风头。分寸要拿捏得极好。   瓶儿帮她梳着发髻,有些疑惑地道:“娘娘,那嬷嬷今儿怎么没看见了?”   几天前一个灰衣的嬷嬷主动来了雪松宫,也不知道给主子说了什么,主子就将她留在了身边,内务府那边也登记了,说是以前太妃身边的嬷嬷,在主子身边挺得力的。瓶儿虽然有些不满,但是看着那嬷嬷挺能做事,也就没有多怨言了。   但是从晚宴之后,那嬷嬷就跟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找也找不到人。   她帮着白芷将赫连初见整成了那样,白芷是很开心的。本想着晚宴之后赏她一赏,可是人却不见了。   白芷疑心很重,立马命人去查,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她有一种被人利用了的感觉,却不太明白那人有什么目的。只能命令雪松宫上下再也不要提及那嬷嬷的事情,若是发现了踪迹,立刻来告诉她就是。   “找不到人,本宫也没办法。”白芷贴了额花,看着镜子道:“她主意多,心思又密,本来还想着能培养成心腹,但是看样子,别反过来坑了我就好。”   瓶儿点头,小声道:“奴婢觉得那人总是冲长公主去的,主子前两次大可以不听她的,万一落下什么痕迹被皇上发现…”   “你懂什么。”白芷冷了神色,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瓶儿,沉着脸道:“她把白兰害成那个样子,到现在都没再踏出白府,你当本宫就会轻饶了她?皇上要查出来早就查出来了,何苦容我这样久?”   瓶儿不说话了。   白芷抚摸着自己的脸,想着晚宴上皇上对顾凉月和赫连初见的态度,心里就冷笑连连。   这后宫,终究会是她的天下。   …   夜幕降临的时候,众人都围去了永乐宫。   有人好奇三道题的答案,有人好奇初见公主究竟会选谁,还有人是去看热闹的。   沐卿和良辰就是纯粹的看热闹,公子打的主意他们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初见会不会依赫连君尧所说选南宫城。   龙晴是和龙昭一起来的,依旧是艳丽夺目的双生子阵型,龙晴明显给龙昭拉了不少的分数,初见很喜欢她。   轩辕冲雨情绪不太好,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整个人沉郁得很,到了永乐宫就坐在庭院里的椅子上,垂眸把玩手里的蛊盅。   南宫城是随赫连君尧一起来的,初见看着,但笑不语。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初见看着人都来齐了,后宫还来了几个混脸熟的,于是就站在庭院里开口道:“承蒙三位不嫌弃,愿意将你们的下半辈子拿来毁在我手里,本宫真的是很感激。现在就让我们来揭晓一下最终的答案和驸马头衔的归属问题。”   龙晴嘴角一抽,听着这话,真想一鞭子抽过去。   这丫头半分不带感情,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一般选夫什么的,公主不是应该含蓄一点,让旁边的人帮着说话么?这可好,自己直接就上了,她当嫁自己是卖白菜哪?   赫连君尧在一旁坐着,眼神很沉重地落在南宫城身上。南宫将军表示压力有点大,干咳两声看向长公主。   要是今晚不成功,皇帝陛下会不会让他成仁啊?   “首先按顺序来,龙昭殿下,请回答:天上一共有多少颗星星?”初见脸上带了笑意,握着一根棍子充当话筒,递到了龙昭面前。   龙昭很嫌弃地看着这棍子,抬手一指天,道:“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   初见:“……”   抬头,今天晚上云层很厚,的确是一颗星星都没有。众人愣了一会儿,鼓掌叫好!   赫连君尧黑了脸道:“这算是耍赖?看不见的话,天上就没有星星了么?”   龙昭一脸“我耍赖你来打我啊”的表情,笑得妖娆:“公主只问我天上有多少星星,我这不是告诉了答案了么?又没有错。”   他可是千辛万苦才找到看天象的人,算出今晚不会有星辰,才故意拖到今天才提亲的。初见的问题太刁钻,他只能投机取巧了。   “算不算答对了?”龙晴挑眉问。   初见点头,“算吧,这也是一种答案。”   龙昭乐了,揽过初见来吧唧就亲了一口。然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游丝给勒了脖子。   赫连君尧沉了神色,看了初见一眼,将龙昭拉到一旁坐着,沉声道:“皇子自重,她还不是你的妻。”   “早晚的事情。”龙昭嘟囔了一声,看着皇帝陛下阴沉的神色,觉得今天晚上天气真不错啊真不错。   “好了,龙昭皇子聪慧,算过了。轩辕王爷您呢?”初见转头看向轩辕冲雨。   轩辕冲雨眸色很深,静静地看着初见。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场合却不太对。   “蜻蜓湖里,已经一滴水都没有了。”他开口,声音很温柔:“湖水已经被我引出了书院,那地方现在应该只剩一个土坑罢了。”   初见:“……”   这么短的时间,将那么大一个湖给弄干了?她记得她掉下来的时候,蜻蜓湖很大很宽阔,轩辕冲雨怎么办到的?   “王爷,这也是投机取巧。”初见眨眨眼,道:“你肯定劳民伤财了。”   轩辕冲雨低笑,看着初见的桃花眼,眼里的情绪翻涌。   “我送你的玉佩,你可还留着?”他问。   初见怔了怔,想起自己床底下箱子里的黄龙佩,点头:“还在我房里。”   “嗯。”轩辕冲雨走近几步,众目睽睽之下,含笑看着初见道:“那是我给你的庇护,不管最后你要嫁的是否是我,拿着它,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   众人哗然。   轩辕冲雨的承诺,那就是天启的承诺。他给初见庇护,也就是说,无论什么时候初见有麻烦,他都会帮?   赫连君尧微微抿唇,冲雨很聪明,但是这么痴情的一面,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好。”初见笑,伸手拍了拍轩辕冲雨的肩膀。   “若有机会来天启,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轩辕王爷很潇洒地说。   初见感动了,使劲儿点头。   良辰看得直笑,转头对沐卿道:“表面看着潇洒,我猜那小子内心肯定是无数只猫在抓。”   沐卿展扇,捂嘴道:“良辰,留条活路,不要这样拆穿。轩辕王爷已经够苦的了。下午被拎去御书房和咱们公子谈了好久的话呢。”   “公子这算不算背后搞小动作?”良辰摸摸下巴。   “不算。就算是算你也拿他没办法。”沐卿哼哼。   轩辕冲雨说这话已经是打算放手了,天启国大人多,明枪暗箭全是冲着他这位掌权不继位的王爷去的。加上轩辕子离不待见初见,初见去天启的话,未知因素太多了。轩辕王爷能放手,也说明是当真对沈初见动过心了。   “南宫将军。”初见看向南宫城,后者好像在走神,被她一喊才回过神来,问:“到我了?”   “嗯。”初见定定地看了他很久,想不太明白赫连君尧要她嫁这个人的原因是什么。难不成是为了防止南宫城以后功高震主?   “太阳离永乐宫屋顶的距离,臣量过了。”南宫城努力忽略皇帝陛下看过来的目光,认真地道“每个时辰太阳离屋顶的距离都不同,平均一天下来的话,大概是14959角。”   “角?”初见挑眉:“这是个什么单位?一角等于多少丈?”   南宫城很正经地摇头:“角是古代一种神兽的长角,很长,没人知道是多少丈,但是太阳离屋顶,大概就是这么多角吧。”   初见反应了半天,看着南宫城有点躲闪的目光,才终于回过味来:“你用一个不确定的长度单位来量距离,不是等于没说么!”   南宫城干咳,一脸正气:“公主要是找到神兽,就能知道臣测的距离是正确的。”   初见:“……”找你妹的神兽!她现在心里就一万匹草泥马神兽呼啸而过了好么!   “今天都流行耍赖的?”初见坐回座位上去,嘴角抽搐地道:“南宫将军的答案最不靠谱啊。”   赫连君尧凉凉地看过来,道:“怎么不靠谱了?同样是耍小聪明,三人都过了不就好了?”   南宫城的答案是他帮忙想的,因为那问题实在太难,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最好。   初见侧头朝着赫连君尧笑:“皇兄觉得谁答的最好?”   “南宫城。”皇帝陛下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初见一笑,抬头看了看天,道:“可是我觉得,今天应该是龙昭赢了。”   “为何?”赫连君尧沉了神色:“三人都答出来了不是么?”   “没有。”初见伸手接了一滴雨滴,笑道:“只有龙昭答对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他比较好   云层本就很厚的夜空,落下了雨来。   轩辕冲雨一愣,随即苦笑。这是注定他与她无缘了,好不容易将蜻蜓湖的水全部清空,却又下了雨。这下子说湖里一滴水都没有,他便是答错了。   围观的人纷纷往屋檐下躲,初见没动,轩辕冲雨也没动。   龙昭一抹脸,哼哼道:“这王爷看起来,比老子还会煽情。”   龙晴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道:“你就得意吧,小心煮熟的鸭子也从眼前飞走。下雨了,还不快去躲雨。”   秋雨很凉,晚上的雨和着风,就更是凉。龙昭往初见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走过去,脱了自己的银狐毛红袍,丢在了她的头上。   “上次那件被你丢了,这件可别再丢,银狐毛不是野草!”龙昭嘟囔了一句,看着宫人送伞过来,便挑了一把撑起来,走回龙晴身边去。   初见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裹紧身上的袍子,觉得挺温暖的。   轩辕冲雨笑了,看着旁边同样没有走的嘉德帝,突然恶作剧的心一上来,便靠近了初见,低声道:“有缘无分了,不过本王还是喜欢你的,赫连初见。所以给你一个建议吧,龙昭那小子,是真心对你的。”   初见转头,讶异地看了轩辕冲雨一眼。   龙昭怎么突然这么得人心了?难得轩辕王爷帮别人讲话啊。   赫连君尧冷哼了一声,一把将初见拖到自己撑着的伞下面,看着轩辕冲雨道:“王爷费心了,既然有缘无分,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需要王爷操心。”   轩辕冲雨看着他,身上的袍子已经被雨水打湿,却还是温润如玉,没有多少狼狈地道:“赫连君尧,你有点自私了。”   自私地想留住初见,却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赫连君尧皱眉。   初见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道:“天气变化无常,咱们也快些结束了比较好。我刚才说过了,答对了的只有龙昭。下雨了,轩辕王爷的答案一定就是不对的了。至于南宫将军的…”   她转头看着一旁那张同易莨一模一样的脸,笑道:“将军有一张我很喜欢的脸,可惜心不够诚。太阳离地球的距离每天每个时辰都不一样,人类根本是无法准确计算的。那是一道我都不知道答案的题,你的答案太过敷衍了。”   南宫城好无辜,想辩解一句那不是他想出来的答案,却被赫连君尧打断了。   “明知道没有答案,你又要出这样一道题给南宫?”皇帝陛下沉了脸色。   初见抿唇:“因为他不是真心要娶我,我便不真心地给他出题,有什么不对?”   赫连君尧语塞。   南宫城默默地想,陛下,这当真不是臣的错了,一定不要迁怒他啊!好男儿应该战死沙场,才不要死在皇城里面呢!   不过,长公主说的也不太对。若是能娶她,他还是会用真心娶的。   “所以,你的答案是选本殿下么?”龙昭笑吟吟地朝初见喊了一声。   初见看着他,点头。   “我嫁你。”   不轻不重的三个字,初见是认真说的。不是敷衍,也不是赌气。她思考了很久的结果就是,嫁龙昭是最好的选择。他比较好。   手上一紧,初见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才好些了的右手腕,低声道:“皇兄,你要再拧脱臼一次么?”   赫连君尧眉目如霜,盯着初见一字一句地问:“你当真要嫁龙昭?”   “当真。”初见点头。   “为何?”赫连君尧垂了眸子:“嫁谁都一样的话,为何不嫁南宫?”   初见古怪地看着他,轻笑:“如果嫁谁都一样,我为何不嫁龙昭?他对我很好,先成亲再培养感情,说不定我就能喜欢上他。毕竟他也是个不错的人。”   赫连君尧冷哼:“三十佳丽相伴,也是个不错的人?”   龙昭走过来,大雨倾盆,他却笑得春暖花开:“永元陛下,不要诋毁我。公主若要嫁,三十姬妾我会处理好。她们是自愿留在我的后院的,离开我,也一样可以寻得好人家。”   皇帝陛下冷艳地笑:“寻得新欢就可以把旧爱抛弃,龙昭殿下,恕我无法认为你会是适合初见的好夫婿。”   龙昭:“……”   “能抛得下旧爱,也是果断之人。”轩辕冲雨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却是看着赫连君尧说的:“总比遇见了心动之人,却还将自己囚禁在过去的感情里的人来得好。”   赫连君尧低笑,不带感情地看着轩辕冲雨。轩辕王爷也不回避,就这样看着他。   “陛下要公主嫁南宫,安的是什么心呢?”   “与你无关。”   “当真要初见幸福,不是该选龙昭么?难不成陛下心里其实…”   “龙昭殿下很好。”赫连君尧打断了轩辕冲雨的话,天边响起一声惊雷。   雨下得更大了。   “初见自己选的人,朕会尊重她。”赫连君尧低声说着,看向初见:“只要她真的觉得嫁给龙昭会幸福的话。”   纸伞很脆弱,一把伞下面,初见湿了左肩,赫连君尧湿了背。   她很想笑着问问他,在场的人,她嫁给谁才会觉得幸福?分明是一场感情的屠杀,他却站在这雨里说些话。   她喜欢他,他未曾给过回应。现在更是在讨论她该嫁给谁。初见想,果然自己在他心里,是半分地位也没有的。   屋檐下的人都有些吃惊地看着雨里站着的那几人。雨越来越大,还伴着雷声,他们却好像一点想躲的意思都没有。   长公主和帝王撑了一把伞,帝王神情平静,公主似笑非笑。周围站着三个人,神色各异。这场选夫大会,怎么看怎么奇怪。   “伞要破了。”初见抬头,看着头顶上赫连君尧撑着的伞,笑道:“就这样了吧,散了吧,皇兄选日子即可。”   选好日子,她便老老实实地离开,直到赫连君尧迎娶了自己的皇后,直到永贞皇后的古墓修建完成,她便再次回来,寻了空间缝隙,回去她该去的地方。   关于赫连君尧的一切,她可以当自己是做了一场很偶像剧很美丽的梦。最后女主不是她,曲终人散。   龙昭看着初见的表情,再看看嘉德帝沉默的样子,笑道:“不日我们也该回雪国了,正好迎了公主一起回去,陛下觉得如何?”   赫连君尧将伞放到初见的手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往外走。   卢公公惊了一跳,连忙撑着伞过去替帝王遮着。沐卿和良辰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初见裹了裹袍子,朝轩辕冲雨行了一礼,也朝南宫城和龙昭鞠躬,然后撑着伞往永乐宫里走了。   “她不开心。”南宫城低声道。   轩辕冲雨看向龙昭,后者笑得妖娆,眼神里却写着明了:“会好起来的,在雪国替她慢慢疗伤也不错,那人给不了她一辈子,不如就隔得远远的。”   “你知道?”轩辕冲雨讶异地挑眉。   “我当然知道。”龙昭低笑,唤了龙晴,两人一起离开。   从夜闯永乐宫遇见嘉德帝的时候,他便什么都知道。只是,若是他们不可能的话,他便没理由不去将人抢过来。   赫连初见是个很可爱的姑娘,也是他第一个真正动心的姑娘。风流如自己,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想让他收心了的人,不能放手呢。   大雨下了一整夜,据说国都外的护城河涨水了,书院的蜻蜓湖也重新盈满了湖水。   永元长公主赫连初见与雪国皇子龙昭订下婚约。   朝乾宫的宫灯亮了一整夜,嘉德帝不眠不休,将堆积如山的折子都批改完了。然后第二天下了圣旨,雪国使臣归国之日,便是长公主出嫁之时。   一场选夫大会,围观的人因着大雨隔得很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天亮了之后,轩辕王爷便回天启去了。初见公主去了城楼相送,然后一个人回宫睡觉。   大红的喜服做了起来,华贵非常。红锦和绿绮默默地帮公主选着衣裳头饰,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公主,昨夜淋雨,皇上好像病了。”红锦小声地道:“听萧云说皇上回去就一句话也没说过,公主是不是同皇上吵架了?”   初见听着,无辜地指着自己道:“你们觉得我吵得过他么?”   两人沉默。   “皇兄的身子没那么差,我都没有病,他怎么会病。”初见喃喃道:“龙晴不是说再过六天便启程么?算算日子,刚好差不多去到雪国的时候,就是三个月了。”   “什么三个月?”绿绮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初见笑了笑,心想那南卿还当真是靠谱的。那么当初他说她有凤凰之格的话,难不成雪国以后登基为帝的就是龙昭么?但是他后面有话没说完,她有点好奇。   “公主,各宫的贺礼都放进仓库了,还有些娘娘的礼品正在送来。”红锦看看清单,道:“皇上给的嫁妆,让公主自己去朝乾宫挑选。”   嗯?嫁妆要她自己去挑?初见皱眉:“公主的嫁妆不是一般都有规制的么?还能我去选?”   红锦笑道:“皇上素来疼爱公主,说不定有奇特的东西想给公主。”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远嫁他国   初见觉得,再奇特的东西,也没有银子实在。她咚咚咚跑去将自己的百宝箱从床底下拉了出来,里面是以前斗地主和打麻将赢来的钱,以及先帝和赫连君尧偶尔给她的赏赐,还有公主的例银。七七八八的加上各类首饰,她现在也算是个小富婆。   这些都是嫁妆,然后赫连君尧再给她些银子的话,她便差不多是一座城的身价了。   啧啧,挺贵重的不是?   如果没有记错,当初在书院的时候,她还帮赫连君尧赢了一支金笔和一方盘龙墨,现在他怎么也该赏自己点珍奇的东西,然后她转手卖成钱,才有底气去异国他乡混。   红锦将轿子唤来了,初见也不耽误,揣了一枚香囊就去朝乾宫了。   当然,那香囊还是绿绮教她做的,蓝底的锦缎,绣了一座雪山。绿绮说永元送别的时候,女子送男子香囊,是“留君一寸香,万里思妾肠”的意思,上面的图案表达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形象。   初见本来是要绣被雪覆盖的树枝的,可是…大家都懂的,女红什么的,十字绣还过得去,刺绣就不要难为她了,能绣出一个山的形状,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本来不想送这个的,也不想承认自己走了之后可能会很想很想他,但是翻滚了那么一会儿,初见同学还是纠结地绣了一个。   就当跟饲主告别好了。   朝乾宫里只有赫连君尧一个人,萧云和卢公公都守在了外面,主殿的地上堆着很多很多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一踏进去就差点闪瞎了初见的眼睛。   “好大方!”初见忍不住赞叹:“全是给我的咩?”   赫连君尧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道:“嗯。”   初见的眼睛很明显地变成了:¥o¥   “皇兄,给我这么多东西,你不会觉得亏本?”初见擦擦口水蹲下来,看着地上放着的缠枝青花瓶,以及宝石镶嵌的盒子,还有很多金簪银链、翡翠玛瑙,不由地道:“送给我了,就等于是送给雪国了,不肉疼?”   赫连君尧脸色沉了沉,语气不太好地道:“是挺不划算的,要不然你只选几样好了。”   初见连忙摇头:“别别,嫁妆少了显不出永元泱泱大国的雄厚资本,你还是给我吧,我会好好保护它们的。”   赫连君尧又沉默了,一动不动地看着蹲在那儿兴致勃勃的沈初见,表情很晦涩很晦涩。   轩辕冲雨说得对,他是自私了。那么现在放初见去雪国,嫁给龙昭,就是不自私的表现了是么?   拳头微微紧握,皇帝陛下试图劝服自己,总归他是不可能娶自己的皇妹的,那么就为她寻一个归宿也好。雪国离永元国都有一个月的路程,若是他想见她…也是可以去的吧。   就这样说定了,赫连君尧,不可以反悔,要送人走也送得潇洒一点。沈初见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更不可能伴他终身。   所以,以兄长该有的姿态,送她走就好了。   初见蹲在原地,看着那些东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抬头道:“皇兄,我给你唱歌吧。”   赫连君尧回神,看着她,轻声道:“什么歌?”   “很好听的一首,唱完了我就走了。”初见笑眯眯的,蹲在原地不动,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就这么看着座上的人,然后开始唱。   “空荡的街景想找个人放感情   做这种决定是寂寞与我为邻   我们的爱情像你路过的风景   一直在进行脚步却从来不会为我而停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我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   以为自己要的是曾经   却发现爱一定要有回音   我们的爱情像你路过的风景   一直在进行脚步却从来不会为我而停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除了泪在我的脸上任性   原来缘份是用来说明   你突然不爱我这件事情   赫连君尧静静地看着初见,想说什么,那人却站起来,揉了揉有些麻的腿,朝他露出一个很灿烂很灿烂的笑容,道:“虽然不像你们喜欢的古筝旋律,但是这首歌也还能听吧?赫连君尧,我这一走就是很远很远,不过大概两三年后我就会回来的,所以对你来说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但是,我应该会想你的。很少有男子美成你这样,也狠成你这样,生不可忘啊。”   她说着,走到他面前,将手里一直捏着的香囊递了过去,含笑道:“送你。”   赫连君尧愣愣地伸出手,锦囊便落在了他的手心。   “我走了,这几天当新嫁娘,不会再过来烦你了。”   初见笑着说完,便转身让红锦绿绮来搬嫁妆,自己提着裙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他的视线。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用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   赫连君尧看着那香囊上别别扭扭的雪山,抿紧了唇,情不自禁地捂着胸口,低低一笑。   沈初见啊沈初见,走得不潇洒的是你,对他的眷恋都不带走,又怎么能让他心里好受。   …   六天时间,初见将东西收拾妥当,请了沐卿良辰和纳兰绝吃饭,然后跟宫里认识的人一一道别,最后走到永乐宫后院的梨树下面,对着那埋着的冷香丸道:“两年之后回来挖你,应该刚好。”   宁双儿哭哭啼啼地不希望她走,初见想起赫连君尧的话,知道他对宁双儿起了戒心,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笑着让人给了她一些首饰,让她好自为之。   白芷这两天被禁足了,原因好像是送参茶去朝乾宫的时候,惹恼了嘉德帝。初见不想去问具体的原因,反正白芷怎么样,和她没关系了。   龙晴倒是天天来看她,怕她离开永元不舍得,还想了许多法子多带些她宫里的东西回雪国。龙昭一直没有露面,据龙晴说,丫的婚前恐惧症了。   初见真想吐槽,娶过三十个人了,还婚前恐惧,恐你个大头鬼!   送嫁的将军好死不死的定了南宫城,众人的心情都很复杂。陛下这安了什么心,要让失意人亲自送公主出嫁?啧,够狠的。   南宫城生受了,苦着脸接了令。陛下还是殃及池鱼了不是么?   永元七十六年十一月,初见长公主出嫁。   这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护嫁军们排着长龙一样的队伍,送公主出嫁。   雪国的车队走在后面,红色的送嫁队伍在前面。初见一身大红的凤袍,头顶琳琅凤冠,很正经地跟赫连君尧拜别。   红锦和绿绮是陪嫁丫头,扶着初见对赫连君尧叩了三个头。皇帝陛下面无表情,连话也没说一句,便挥手让初见启程。   初见上凤车之前最后看了他一眼,他没有看她,只是盯着地面,表情很平静,眸子低垂。   她笑了笑,坐进凤车里去。   沐卿和纳兰绝站在帝王身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随着一声鞭响,车队启程了。   “你说,这会是怎样的结局?”沐卿问纳兰绝。   纳兰绝静静看着后面一匹马上,那一身红衣的女子,抿唇道:“谁都料不到结局,除非真正大局已定。”   “你不追她?”沐卿挑眉。   “不追。”   “陛下也不追公主?”沐卿看向帝王。   一身龙袍的帝王似笑非笑。   长公主赫连初见就这样单纯地出嫁了。什么波澜也没有,皇帝陛下也一句话都没有说,送完人就回了皇宫,开始处理政事。   “要走一个月啊。”沐卿很担忧地道:“可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从永元到雪国,要经过十二座城池。为了尽快回到雪国,众人几乎都是过城不入,抄近路走。因着担心公主身子娇贵,南宫城还让放慢一点速度,多休息一会儿,初见却道:“没关系,我坐车累了可以骑马,实在不行我还可以骑自行车,我的嫁妆里有。”   这个建议被驳回了,龙昭笑眯眯地看着初见从第一天的神采奕奕,到第二天的有气无力,再到现在的半死不活,很好心地问:“要不要到本殿下的怀里来?很软很舒服喔,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初见趴在凤车里,整个人都吐得不行了。倒不是她晕车,而是古代的路太烂了啊,一直在马车里抖来抖去的,不晕也被抖吐了。   “还有多久才到?”初见脸色惨白地问。   “离永元边界还有两天。”旁边一个小兵面无表情地回答她。   初见眼泪汪汪地想,她还是应该写一封信告诉赫连君尧,要想富先修路啊!不然她以后回来,还得遭一趟罪!   紧赶慢赶,等感觉周围空气陡然下降十几度的时候,雪国终于到了。   初见裹着毡子一拉开车帘,便看见漫天的飞雪。风裹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吹到她的脸上来。   她哆哆嗦嗦地想,现在应该还是秋天吧?为什么这里就这么大的雪?   “公主,龙昭殿下给的披风。”一个小兵将一件银狐披风递给初见:“雪国的皇宫就在前面了,还请公主准备下车。”   ☆、第一百五十三章 漫天飞雪   赫连君尧看着旁边的银树,淡淡地问身后的萧云:“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查到公主是从哪里来的对不对?”   “属下无能。”萧云裹着厚厚的棉衣,呵着寒气道:“实在是没有一点痕迹,所以公主的来历,始终不清楚。”   赫连君尧沉默,伸手触碰了一下旁边那被雪覆盖的树,喃喃道:“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一天也就跟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萧云看着自家主子的神色,轻轻叹息。   千里雪国,万里冰封。没错,现在嘉德帝和贴身侍卫萧云都在雪国境内了。   长公主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帝王彻夜未眠,半夜出去见了一趟南卿,回来的时候便传召了沐卿良辰和纳兰绝,交代让良辰易容成他的模样,沐卿和纳兰绝帮忙打掩护,直到他回去为止。   萧云不知道主子出去和南卿说了什么,但是回来的时候,他眉目间的冷意总算少了一点,别别扭扭地吩咐说,要送公主出嫁,直到看着她与龙昭拜堂成亲。   这是南卿说的。南卿说:“那姑娘到现在为止也帮过你不少吧?那么您是不是好歹该看着人家拜堂成亲了,才算功德圆满?封宫主,我不劝您什么,就是给个建议,您随她去雪国比较好。”   赫连君尧不知道南卿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南卿说的话,从来就没有错过。于是他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要陪她来雪国。   说到底,看着她走,还是有些舍不得。   那天初见蹲在朝乾宫大殿里唱的歌,他后来每次入睡都好像能听见。明明是很古怪的调子,却悲伤得紧。她那双桃花眼静静地看着他,有不舍,有难过,更多的是故作潇洒。   她唱,原来缘分是用来证明,你突然不爱我这件事情。   赫连君尧低笑,扪心自问,当真不爱?   是不够爱吧,不舍得为她违抗了先帝的遗旨,也不舍得为她破裂了永元与雪国的盟约。说到底在他心里,沈初见还不够重要罢了。   他是这样认为的。   “主子,公主下来了。”萧云低声道。   赫连君尧一身士卒的衣裳,易了容,就站在离初见的马车不远的地方。刚刚的披风是他递的,路上初见被马车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时候,都是他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告诉她还有多远的路。   现在初见裹着披风下了马车,一张小脸冻得红通通的,却看着漫天的雪,很是兴奋地道:“红锦绿绮,你们快来看啊,这么大朵大朵的雪花!”   红锦两人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冷得直呵气,看着公主这开心的模样,不由地道:“总算是到了,公主,您当心,雪地很滑。”   初见回头一笑,银狐毛将她的脑袋包住,只露了一张脸,雪白的披风裹住了她的嫁衣,看起来就跟雪精灵一样,洁白又可爱。   赫连君尧看了她一会儿,又转开眼去。   龙晴走了过来,递给初见一个暖手炉,然后道:“父皇母后都在等你,不过其实你可以先和昭儿回他的东宫去,换身衣裳再出来。大婚的日子订在后天,我国的子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好。”初见乖巧地点头,转身看向朝她一步一步走来的龙昭。   他笑得很开心,一双丹凤眼盈盈的都是情意。红色的袍子在这冰天雪地里分外打眼,妖孽的容颜寸寸都在说着主人很开心,很开心呦。   “后天便在正宫举行封妃仪式。”龙昭道:“那之后,你便是我的正妃,将来我若继位,你便是这雪国的皇后。赫连初见,准备好没有?”   初见顿了顿,随即一笑:“应该是准备好了。”   龙昭眉梢一挑,笑吟吟地拉过她来,亲昵地抱住。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畔,轻声道:“我但愿不会出什么意外,却也希望出什么意外。初见,若有人放得下了一些东西,我们的结局好像就会大大不同了。”   初见一愣,疑惑地道:“什么意思?”   谁要放下什么?   “你这木脑袋瓜,别想了。”龙昭笑得花枝乱颤,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再按在初见的唇上:“等着做我的妃子吧。”   白色的披风,红色的袍子,两人拥抱在一起,看起来特别美好。   萧云看着自家主子泛白的指节,小心翼翼地提醒:“主子,隐藏一下气息,不然会被旁边的人发现的。”   赫连君尧唇色有些泛白,看着初见和龙昭相携走进皇宫,沉声道:“我知道,只是尚未成亲便这样亲昵,成何体统?”   萧云望天,主子您有资格说别人么?   “公主早晚会是龙昭殿下的妃子,会与他有肌肤之亲,会为他生儿育女。”萧云想了想,道:“这些都是必然的事情。”   皇帝陛下冷冷地扫向他:“你不用这么提醒我!”   “属下知错。”   生儿育女?嗤,沈初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生儿育女?虽然她已经到了当娘亲的年龄,但是…   他没有办法想象,她要怎么为别人怀孕生子。   “龙昭殿下说了在东宫等您,主子,走吧,人都往前走了。”萧云道。   赫连君尧回神,跟着马车进了皇宫,去了东宫的方向。   龙昭坐在暖阁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踏门而入的两个人,道:“一路奔波,真是辛苦陛下了。”   他当初以为他说的要送亲是开玩笑的,毕竟永元离雪国有这么远,赫连君尧身为帝王,不可能离开这么久。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不算太辛苦,见识了不少雪国的风土人情。”赫连君尧将兵帽丢开,走到暖阁里随意坐下,看着龙昭道:“皇子殿下似乎每次看见朕,都会有些紧张?”   一紧张就会露出这种防备的笑容。   龙昭摸摸自己的脸,低笑道:“哪能不紧张呢,您一个念头转过来,就可能会毁了我的下半辈子的幸福呢。”   他觉得嘉德帝跟来雪国动机不良,可是赫连君尧说了,他只是尽最后一分皇兄的责任,看着初见成亲了便回去。   也大有威胁的意思,如果初见临时反悔,他还可以带她走。   龙昭不怕初见反悔,因为她不会。那傻丫头即便是做了自己不想做的决定,但是为了不辜负别人,还是会做到底的。所以他知道,除非是赫连君尧突然想通了,放弃抵抗自己的心意,也放弃与雪国的盟约,才会带得走初见。   英明如嘉德帝,会做那样的事情的话,龙昭想,也不枉那傻丫头喜欢他了。   “朕不会做什么,你放心吧。”赫连君尧淡淡地笑着,睫毛上还沾了雪,一化便成了水,晶莹剔透的。   “朕只是来送嫁的而已。”   龙昭笑,笑得如外面傲雪而立的梅:“但愿如此。”   …   初见趴在窗户上看雪,心里一片平静。现代因为温室效应,很少看见雪了,这样大的雪还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看见。   永元还是秋天,这里就已经是冬天了啊。那么赫连君尧一定还在书房里改折子,后宫妃嫔给他送上参茶,他就淡淡地喝一口,然后继续做他的事情。   没有了她的话,他会安静很多吧?少了人吵吵闹闹,也不知道他会觉得清净,还是觉得寂寞。   “公主…”绿绮坐在她旁边,给她拿来了一个暖手套,清丽的眉目之间带了些犹豫,看着初见没有焦距的眼眸,低声道:“您真的决定了会嫁给龙昭殿下?”   初见回头,看她一眼道:“都在这里了,你当我还在开玩笑么?”   绿绮沉默,然后看了看外面,道:“您在想皇上。”   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初见嘟囔道:“知道就知道,不用说出来揭穿我,我可是要嫁给其他人的人了。”   再想他,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临别的时候,甚至连一句关心都没有给她的人,还能做什么幻想?   雪簌簌地下着,外面一片洁白。红锦热了暖身子的酒来,初见同学很威武雄壮地全喝了。   “公主?”几杯过后,红锦和绿绮摇了摇趴在榻上的初见,见她迷迷糊糊的已经醉了,便双双退出了房间。   皇帝陛下从暗处走出来,看着榻上的人,叹了口气,坐在旁边戳了戳她红透了的脸。   “我真该给红锦绿绮加俸银,她们对你是真心的好。”赫连君尧低笑道:“连灌醉你都是备了醒酒汤在旁边的。”   初见迷糊地嘀咕了两声,往温暖的地方下意识地靠过去。头昏昏沉沉的,但是还能听见有人在说话。蹭进那人怀里,初见同学翻滚了很久才抬头,对上那张容色倾国的脸。   “长得好像赫连君尧。”初见眨眨眼,身子晃晃悠悠的,还伸手去戳人家的额头:“你是哪儿来的?龙昭送给我的人么?”   “龙昭没那个本事将我送给你。”他道。   初见不满意了,嘟嘴道:“龙昭可好了,他说我要什么他都会送给我…呃,可能就是除了男人。”   赫连君尧冷笑:“他骗你的,男人的话信不得。”   要什么都送?要星星也送咩?胡扯!   “男人的话…有的也可以信的。”初见撑着身子,很认真地道:“我皇兄的话就可以信,他说一不二的,可诚实了。说喜欢谁就是喜欢谁,说不喜欢谁就是不喜欢谁。”   赫连君尧抿唇:“你这是在夸我?”   “夸你?”初见眯着眼睛凑近了他的脸,伸手又捏了捏,傻兮兮地笑了:“你当真是我皇兄?”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不信你   赫连君尧伸手,修长的手指捏住初见的下巴,凑近了她道:“你喝醉了,在做梦,我在你的梦里。”   初见愣愣地看着他,当真信了,伸出爪子就抱住人家,蹭着道:“梦里的人,真好,梦里就可以抱你对吧?”   赫连君尧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了下来,“嗯”了一声。   暗处的萧云忍不住腹诽,主子您是来干嘛的,不是说看看公主而已咩!怎么就看成这样了!   初见笑嘻嘻地抱着赫连君尧的脖子蹭啊蹭,浑身的酒气混着暖香,染了他一身。   “我给你说啊,我要过好久好久才能看见你了呢。”初见嘟嘟囔囔地在他耳边道:“要等你立了皇后,要等到你的皇后薨逝,还要等好久好久呢…”   赫连君尧皱眉,拍着她的背道:“为什么要等我的皇后薨逝?”   他现在还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可以立为皇后的人选。   “因为啊…嗝,林教授太不靠谱了。”初见眯着眼睛,想起林教授那张严肃的脸,忍不住就一口咬在了赫连君尧的脖子上,呜呜地道:“简直就是混蛋!”   赫连君尧:“……”   这丫头没省力气,咬得很痛。路上饿着她了么?   初见咬了一会儿,又松了力道,看着自己的牙印道:“痛么?”   赫连君尧点头,差点没出血。   初见歪着头看了看,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帮他舔了舔,嘴里喃喃地道:“放心吧,不会得狂犬病的,我很健康。”   萧云看着自家主子僵硬得不能再僵硬的身子,憋着笑转头去抠门板。长公主威武,长公主霸气!主子那表情实在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赫连君尧将她拉开,脸上有些可疑的浅红,干咳道:“我只是来看看你,以后在雪国若是遇上什么麻烦,你解决不了可以告诉红锦绿绮,她们能帮助你的。”   初见肩膀被他抓着,生生离他有一条手臂的距离。酒劲一上来,眼前就更模糊了。但是…   “红锦和绿绮能保护好我咩?红锦很聪明,但是万一遇上刺客,聪明没用啊。”   两个丫头都没有武功的,不是咩?   赫连君尧的表情高深莫测,看着她道:“不要小看我放在你身边的人,沈初见,我答应过你,会好好照顾你的。”   初见本来要睡过去了,听见这句话,嘴巴一扁,委委屈屈地睁开眼睛看着他道:“你说了好好照顾我,现在也照顾不了了,还拿剑对着我,还摔我,言而无信,非君子!”   她很记仇的,很记仇很记仇的。   皇帝陛下很想说,他本来就不怎么君子。但是,言而无信那事,换个词,当叫做情非得已。   “时候差不多了,我要走了。后日一早…”后日一早她出嫁,他便回去了。赫连君尧顿了顿,感觉喉咙里有点晦涩,说不出来话。   初见抬头,傻傻地看了他一会儿,问:“明天的梦里还来么?”   “你若想我,自然会来。”赫连君尧有些狼狈地避开她的目光,松开她的手,一闪身便消失在了门外。   萧云摸摸鼻子,跟上自家主子。   初见模糊地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然后头一晕,倒在榻上就睡过去了。梦里的人要走,是留不住的。   雪国的天气太冷,很适合懒床、也很适合做温暖的梦。   赫连君尧走出初见住的屋子的时候,龙昭正靠在走廊的石柱上等他。见他走过来,他便站直了身子,唇角带笑地道:“陛下,既然来了,我请你赏一赏我雪国的奇景可好?”   奇景?赫连君尧停下步子,脸上恢复了淡漠,看着龙昭道:“殿下这是何意?”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这是诚心的邀请。”龙昭挑眉一笑,“不会害了您的,若是害怕,陛下也不必非要来。只是那景色,你永元是绝对没有的。”   语气含了三分挑衅,他静静地看着嘉德帝,心知高傲如他,一定会允。   不枉他这一个月来的调查,到达雪国的时候,龙昭便已经将以前赫连君尧与顾凉月的纠葛给弄清楚了。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他那么看重顾凉月,甚至不惜伤了初见。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面前这人对初见并非无意,只是不明白亲兄妹如何会有这样的纠葛。   这世上洒脱的人不多,伦理道德束缚得太紧,龙昭殿下便脑补出了一个兄妹相恋不能相守,最后兄长含恨嫁了妹妹的凄美爱情故事。   但是,面前这位兄长,很明显心思很动摇,嫁了妹妹又千里送行,说了只是送嫁却又眼巴巴地跑过来看人,啧,他是不是该好好保护一下自己即将过门的妃?   “走吧。”赫连君尧果然允了,一双清眸古怪地扫了龙昭一圈,“你若是有什么话讲,就在去的路上梳理好,我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   龙昭一笑,带着嘉德帝往宫外走,边走边道:“您放心吧,我要说的话,没有多少。您身后的侍卫,不必躲,一起走吧。”   赫连君尧看了萧云一眼,后者从一旁出来,跟着两人一起走。   天色渐渐晚了,龙昭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就带着赫连君尧往皇宫后面的一座山上爬。那山被层层大雪覆盖,晚上寒风刺骨,夹杂着冰雪,一般人走到一半就会被冻死。   但是这三人都是练家子,一路轻功上去,反倒热得出了些薄汗。龙昭轻功极好,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地上山,看着身后不落他多少的赫连君尧,抿了抿唇。   “陛下真是个神秘的人,以前我和皇姐去永元的时候,从来没见过您,也没听说隆嘉帝有个这样了不得的皇子。如今您突然登基,曾经的大皇子被您毙于香山,那样大的势力顷刻倒台,没有半点涟漪。后宫的乱子也听闻您轻松给压下去了。”龙昭站在山峰上的一块雪石上,看着慢慢走过来的赫连君尧,低笑道:   “您这样的人,太让人好奇。”   赫连君尧微微眯眼,看着龙昭那妖艳的容颜,轻笑道:“将我永元的事情查的这样清楚,皇子费心了。”   龙昭就着石头坐下来,也不怕冰雪,笑嘻嘻地道:“哪里能说是费心,两国盟交,我不过是想多知道一些事情。本来以为永元新帝会是大皇子,却哪知变成了您。”   赫连君尧转头,一旁的悬崖之下是整个雪国国都的面貌,天色暗了,夜空无星,覆着雪的国都显出一种深邃的蓝色,十分壮观美丽。   “任何事情不到最后,就不能确定它的结局。”赫连君尧低声说了一句,睨着龙昭道:“朕希望,皇子是用真心在对朕的皇妹,那么雪国与永元,将永元是同盟国。但是…”   “若你在她身上动半分心思,企图用她来牵制朕。那便不要怪朕千万铁骑,踏平你的江山。”   风雪很大,赫连君尧的话却字字清晰。龙昭风流之名名满天下,但是同时,他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他不确定他是否对初见是百分之百的真心,但是这种人,能为初见做那么多事情,也算是认真的。   “既然这样担心,为何还允了我娶她呢?”龙昭面色不改,抱着胳膊看着赫连君尧道:“今年我初到永元,想去见公主的时候,你便夜夜阻扰。永乐宫的守卫是全皇宫最严密的,你却还是不放心,要亲自来堵我。嘉德陛下,你对你的皇妹很用心。”   赫连君尧轻笑一声,站在雪中不动,眼神却有些不耐烦:“朕说过,没有太多的时间,你若说的就是这些废话,朕便不久留了。”   “我是真心喜欢初见的。”龙昭没拦着他,只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落下的雪花,轻声道:“没有人像她那样活的真实,也没有人有她那么温暖。雪国天气太冷,有她在的话,我觉得余生应该非常幸福。”   皇帝陛下停下了步子。   “我也看的出来,陛下您也喜欢她,即便她是您的皇妹。皇姐给我说,若不是有血缘,她真的以为你们是一对眷侣,我赢只不过是赢在,你们不可能的情况下。”   “再过十二个时辰,便是我迎娶她的时候。陛下说过,不会有其他动作的,对吧?”   赫连君尧闭了闭眼,沉声道:“是。”   龙昭笑了:“陛下还是这样,以前对那位顾姑娘就是,认为她和轩辕子离在一起会幸福,所以你就放手成全了,丝毫也不去听自己心里的声音。现在面对的是初见,你依旧是如此。觉得嫁给我会好,你便不阻拦。”   “真是伟大啊…”   “但是陛下,恕我小心眼了,这一回我不信任您。”龙昭站起来,抖落了一身的雪花,红色的袍子在雪风中飞舞得煞是好看。   “什么意思?”赫连君尧皱眉,回头看着龙昭。   龙昭环视了一圈四周,不答反问:“陛下,这里很美对不对?”   夜色微蓝,雪也都是蓝色的,很安静美好。   “你想做什么?”赫连君尧嗤笑:“龙昭,不要自不量力。”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不后悔   龙昭笑了笑,捡起几颗石头,往上抛着,道:“陛下如何知道,我是自不量力?”   呼啸的雪风阻碍了视线,赫连君尧抬头挡了挡风,平静地道:“你若查清楚我的底细,便知道,想在我手上想讨得便宜去,是不可能的。”   龙昭略胜他一筹的是轻功,但是即便是在雪山上,他也不担心他会加害于他,因为他做不到。   “逍遥宫宫主,魔头封寻,我知道不可能对你怎样,也没有那么傻。”龙昭笑得开怀,倏然飞身而起,往一旁的雪树林而去,手中石头飞速往雪地上敲了几个位置,人也快速地落在了树林之外。   那树林是下山的必经之路。   雪风暴起,赫连君尧变了脸色。   “我不想破坏两国盟约,也不想陛下破坏它。口说无凭,既然陛下不打算有什么动作,那便在这里呆上一天吧。”龙昭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好像很近,但是人却看不见了。   “这是天然的阵法,没有人能破得了,强行破出恐怕会引起山上雪崩。陛下总是在给自己找回避初见的理由,既然如此,我便帮你找好了。你出不去这里,自然就不用再有犹豫。”   也就无需眼睁睁看着初见出嫁了。   萧云眉头一皱,长剑出鞘,快速地朝龙昭的方向追去。然而刚追到树林边上,便前行不了了。   “别往前走,有障眼法,会迷路的。”赫连君尧淡淡地开口,手里捏着的游丝也都放松了,嘲讽似地看着龙昭离开的方向,低笑道:“多此一举。”   就算不困他在这里,他也不会做什么,何必呢?   “主子,山上极冷,呆上一天的话,即便是您也会受不住。”萧云皱眉道。   赫连君尧颔首,往四处走着看了看。不远处一块岩石后面,放着一包东西。   龙昭不是要他死,只是不想他临时变意做出什么来,所以也就给他留下了在这冰天雪地里可以呆上一天的东西。   大毡、折叠着的帐篷布、火折子。   “天快亮了吧?”赫连君尧轻笑一声,就在岩石后面寻思着搭一个帐篷出来。岩石挡风,刚好。   “主子!”萧云有点着急,不解地看着一点也不动怒的赫连君尧。换作平时,有人敢这样困住他,他早就发火了不是么?怕是不等龙昭飞身离开,他的游丝便已经穿透他的脚踝。   可是为什么现在,主子不但没有什么反应,还真就打算在这里呆上一天了?被这风雪吹坏了脑子么!   “他说的也许对。”赫连君尧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渐渐泛白的天边,脸上的表情格外地平静。   “在这里等上一天,直到礼成,没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也不做什么。”   他其实,自己也不敢保证,若是沈初见一身红嫁衣,当着他的面走向另一个男人,他会不会突然想要拉住她。   不如不见得好。   萧云捏紧了长剑,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生生地咽下了想说的话。   …   天亮了,初见裹着被子睡得很好。屋子里燃了炭,暖烘烘的,红锦和绿绮也没有叫她早起,想着最后一日的逍遥日子,随公主做什么都好。   雪国的皇宫里从天微亮的时候便开始布置,皇上下令,以太子妃之礼迎娶永元长公主,半分不得懈怠。宫殿都被打扫一新,红绸挽的花也悬挂了不少。天依旧在下雪,太阳只出来了一会儿,便又隐了。   中午的时候,初见饿醒了,一睁眼看着的就是龙昭的笑脸。空气里的香味引得人口水长流,初见心情还不错地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已经中午了,懒丫头。”龙昭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红锦拧好的热帕子递到她手上,随即起身坐到桌子边,道:“收拾完了过来吃东西,皇姐今天特地让御膳房给你准备的。”   “好。”初见下床,红锦和绿绮连忙过来替她更衣梳妆。收拾完了走出屏风,就看见满满一桌子的菜。   龙晴没有骗她,特地让人做了山珍和海味,各式各样她没见过的东西,香气四溢。   “好好吃的样子。”初见眼睛亮闪闪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就动手了。   龙昭支着下巴看着她,眼里的光芒忽暗忽明。扫到她嘴角的饭粒时,又突然笑了。   “赫连初见,明日你便要嫁我,紧张么?”他问。   初见眨眨眼,想了想,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对于她来说,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吃饭睡觉,以及不能见到赫连君尧了而已。   龙昭沉默,苦笑了一声。这没心没肺的人啊,他从离开永元就一直紧张不已的心情,对她来说却是没反应的。当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   “初见,你喜欢我么?”他又问。   初见吃着一种很好吃的鱼,听着这话,眼珠子转了转,道:“你长得很好看。”   龙昭嘴角一抽:“我知道我很好看,现在问的是你喜不喜欢。”   自恋!初见咕噜了一声,吞下嘴里的东西,慢慢地道:“喜欢吧,天下的美男我都喜欢,颜控没办法。”   龙昭眼眸一亮,笑吟吟地靠近初见,扯着她鬓边落下来的一缕头发道:“那么嫁给我,你不会觉得勉强吧?”   初见愣了愣。   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想了一会儿,初见同学放下了筷子,瞅着龙昭道:“我选了嫁你,自然就没有什么好勉强的。来这里有你,也有龙晴,我的日子不会太难过。你会喂我吃东西对不对?所以我还是很喜欢你的。龙昭殿下,明日便是成亲之日,你实在不必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果然是婚前恐惧症么?啧啧。   龙昭懒洋洋地靠着她,看着初见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忍不住道:“若是你我成亲之时,你皇兄突然不要你嫁了。初见,你会有什么选择?”   若是大婚之时赫连君尧反悔,你会跟他走么?   初见古里古怪地看龙昭一眼,筷子一转,挑了一块山兔肉塞进龙昭的嘴里。   “我说过你不必想这些有的没的。”初见一笑,桃花眼里第一次出现无比认真的神色,看着龙昭道:“我已经在雪国了,嫁你是必然的。且不说这里离永元有多远,皇兄根本无法阻止。即便是他在,也不可能阻止得了了。”   “从他同意我嫁你的那一刻起,这种结果就已经定下了。我不会有丝毫的反悔,因为我还没那么自私。”   平时的她总是笑眯眯的,跟一只软绵绵的羊一样。但是说这些话的时候,龙昭晃了晃神,好像看见了初见身上的另一个人一样。没有那么迷糊,也不迟钝,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神色从容,动作冷静。   幻觉么?   “用完午膳,你便回去吧,我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便做你的妃了。”初见眼神一转,又是平时的模样,欢快地扫荡着桌上的菜。   龙昭笑了笑。   这丫头身上,似乎有秘密呢。   吃过饭,初见先去拜见了一下雪国的皇上皇后,那是一对很和谐的长辈,皇上龙凌年过四十,英气逼人。皇后雪氏柔媚万分,一看就是遗传基因良好,所以才生出了那么高质量的一对姐弟。   第一印象,初见很喜欢他们。他们不严肃,皇后还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家常,担心她明天会累着,还让人做点雪国独特的补汤给她当宵夜。   告辞的时候,皇后娘娘挤眉弄眼地跟她说:“我皇儿风流惯了,若是以后惹了公主伤心,公主大可以来找本宫,本宫帮你教训他!”   初见听得好笑,心里也免不了有点触动。这话就像是现代的开明婆婆说的一样,想让儿媳妇安心。   “龙昭是个很好的男人。”初见对皇后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在她讶异的目光中告辞回去了。   她要做这个人的妻,其实一点也不吃亏对不对?现代渣男那么多,古代这天然绿色无污染,肯为她这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的男人,哪里就不能让她嫁了?   说不定几年之后还能带着丈夫孩子一起反穿越呢。   初见笑了笑,看着天上仍旧不停在下的大雪,最后一次想了想赫连君尧。   大概,就这么有缘无分了吧。   …   “主子,天色晚了。”萧云站在帐篷外面,看着四周从明亮恢复到了幽蓝,轻声对帐篷里的人道。   赫连君尧拿着一枚香囊,躺在大毡上发呆。听着萧云的话,也只是应了一声。   “再过几个时辰,公主便会直接从后宫去雪国的朝堂进行封妃之礼,然后便是昭告天下,此生都是雪国之人了。”   “我知道。”手指慢慢收紧,赫连君尧坐了起来,一双眸子里朦朦胧胧的都是看不清的东西。   他想了一天,从书院的湖边遇见沈初见开始,到浴场里他帮她掩盖身份,再到他与她签下合同、成为公主,随他入宫、逗先帝开心、教会良辰沐卿和纳兰绝斗地主、和卢公公打麻将、没头没脑地得罪季贵妃、在后陵里陪他坐在屋顶上、喝醉了被他亲吻、出宫了被他带回去、在他身边给他表白、为他做了一碗面块…   赫连君尧没有想过,他与她的回忆会有这么多,以至于等他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夫妻对拜   从决定回永元登上皇位开始,赫连君尧便已经知道,再过以前那样肆意妄为的日子是不太可能的了。虽然这江山他不在意,但是也是老头子一辈子的心血。他会守好,也有足够的能力能保永元三十年无人敢犯。   但是,他也没有扩张疆土的心思,因为怕麻烦。   赫连君尧的人生,从他离开皇宫踏上江湖起,就注定与普通人不一样。   他习了一身绝顶的武功,有聪明的头脑,也有天下最美丽的容颜。老天能给的优待,统统都给他了。纳兰绝说过,他是上天的宠儿,天生便是要俯视众人的。   然而老天也留了个心眼,知道太过完美的人生毫无趣味,所以收走了赫连君尧的爱情。   他得不到自己心爱的人,能做的是成全,然后退守江山,孤寂一生。   本来是该这样的,他已经收起了心,恢复了从前的淡漠,俯视着脚下的人来来往往,这样度过几十年,然后化作黄土,也就是了。   然而,从天上掉下来一个沈初见。   赫连君尧现在开始认真的思考,为什么当初没有立刻杀了她呢?她看起来就很古怪,甚至被错认成了男子。讲不清来历,还敢喊他美人。他当时,游丝都捏在了手里,为什么不立刻穿了她的喉咙?   就是那莫名其妙的一点儿仁慈,后来身边才多了一个蹦蹦跳跳的人。他本来沉寂的日子,又一点一点开始被她融化了。   沈初见古灵精怪,会做很多奇怪的东西,他曾起过疑心,也考虑过是不是杀了她比较干脆。   然而那日在书院的厨房门口,他看着她眼睛红红的咬着食物的模样,心里突然就软得一塌糊涂。想着,这样爱吃东西的家伙,要控制也挺容易的。   这丫头很可爱,虽然只知道吃,呆蠢呆蠢的,但是偶尔正经起来,也还像那么回事。有她在的地方,感觉都是暖洋洋的,少了一份勾心斗角,多了一份简单直接。他不是不知道她也有聪明的时候,白芷几次想卷她进后宫的争斗,那丫头都糊弄了过去。他是看在眼里的。   但是沈初见的聪明,没有一点针对性,也不凌厉,就跟她脸上的肉一样,软绵绵的。   赫连君尧低笑两声,手里的锦囊握得微微湿润了。   “主子,您睡一会儿也可以。”萧云放弃劝说他了,在帐篷外升了火堆,趁着雪停了,烤烤手。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去了呢。   “什么时辰了?”赫连君尧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   萧云看了看天色,道:“子时刚过。”   迎礼是在卯时,还有两个时辰。   帐篷里沉默了一会儿,萧云站在外面,等到快觉得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帐篷却突然被人掀开了。   “主子?”   “下山。”   萧云一愣,看了看漆黑的四周,再看了看远处模糊的森林:“主子,这个时候比白天下去更为困难,怕是…”   “我说下山,你跟着便是。”赫连君尧声音难得地有点紧绷,右手捏得很紧,一身白衣在夜色之下尚算明显。萧云咬咬牙,拿起长剑跟上了。   他果然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沈初见若是嫁给别人,说不定以后会受欺负,说不定还会被饿饭,说不定会在这地方香消玉殒。他要隔很久才能看见她,那么那时候她的心里,可还有他的位置?   一想到她要蹭在别人的怀里撒娇,要对着别人痴迷又傻兮兮地笑,甚至还要成为别人的女人,为别人生儿育女,以后带着孩子回来叫他舅舅…   他忍不了。   龙昭是对的,男人看男人,果然才更透彻。他舍不下沈初见,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过来,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是抱着不想她嫁的心思的。   他喜欢沈初见,这次确定了,她值得自己撕毁与雪国的盟约。这冰冷的国家,哪里及得上她半分温暖?他想抱她了,软绵绵的,肯定能让他这时候冰冷的双手暖和起来。他想带她走,回永元去,想办法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她说了喜欢的是他的,他也不该这样残忍,让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对吧?   皇帝陛下心口闷闷的,身子却一点也不含糊,直直地往阵法里面闯去。   “主子!小心!”萧云变了脸色,看着赫连君尧强行用游丝缠在树上,逆着阵法走,心都漏跳了一拍。   刚刚龙昭说过,这阵要是强行破除,会引发山上的雪崩。   “萧云,砍树。”赫连君尧冷静地吩咐,扫了周围一眼,快速地查找这阵法的漏洞。   树比上来的时候多了很多,有一些是障眼法。赫连君尧一边指着几个地方的树,一边飞奔一边给萧云指示。上山来花的时间都不少,破阵下山,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消耗。   沈初见,他要带回永元去。   若是欠她一个交代,那么告诉她好了。他对她心动了,情起了,所以在永乐宫,他才会那样亲吻她。   如果她还记恨他伤了她,那么就让她伤回来好了。   唇边染了笑意,赫连君尧飞身一脚踢断一棵小树,趁着阵法的一点间隙,飞快地飞身想出去。   但是……   “主子!!”萧云突然睁大了眼睛,嘶吼了一声。   带着惊恐的声音顺着雪风传了很远很远。   …   初见睁开眼睛,盯着漆黑的房间发了好一会儿呆。伸手一摸,自己的额上竟然全是汗了。   好像做噩梦了,今天梦里的赫连君尧不如昨天温柔,而是站在一片枫树林下面,恶狠狠地看着她,冲她吼了一些什么。刚刚明明还记得,但是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忘了。   “公主?”榻上的绿绮被惊醒了,点了灯过来看着她。   “我没事。”初见笑了笑,看看天色道:“还有多久?”   绿绮拿出帕子擦了擦初见的脸,道:“还有一个多时辰,公主再睡一会儿吧。”   初见想了想,还是坐了起来,道:“没什么睡意了,估计是要嫁人,我也婚前恐惧症了。绿绮,据说这里的女子出嫁很麻烦的,不如现在便将我收拾了吧,省得到时辰了手忙脚乱。”   绿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应了,出门去唤醒了红锦,两人进来帮她梳洗打扮,穿上红红的嫁衣,抹了胭脂,涂了朱丹,头发挽成髻,戴上了凤冠。   看着镜子,初见想,怪不得都说出嫁的女人最漂亮,因为出嫁这一天,妆上得最厚,快画得她都要不认得她自己了。   真漂亮!   对着镜子笑了笑,绿绮又开始折腾她的衣摆,里里外外将她收拾得工工整整的了,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喜娘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新娘子坐在桌边,很斯文地吃着早膳。   “哎呦,我的公主殿下,新娘子是不可以吃东西的!”喜娘捏着帕子就叫开了,后面一串儿捧着托盘的宫女都惊讶地往里看。   初见温柔地一笑,将最后一口糕点放进嘴里,朝那喜娘道:“我不吃东西是不可能的,为了保证婚礼的顺利进行,喜娘还是不要嚷了。来吧,我都准备好了,还要做什么就赶紧的。”   喜娘瞪大了眼,刚想说什么,却听得龙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要吃就让她吃好了,别耽误了时辰。”   初见眼睛一亮,提着裙子就出了房间去找龙晴,一天没看见她了呢。   喜娘直叫唤,拦住初见让她跨了几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又在她身上挂了香囊和同心结,盖上了盖头,才让红锦和绿绮扶着她出去。   得,这时候要见龙晴是不可能了。   一路红绸,从她住的这位置,直接延伸到雪国的朝堂。可以看出,雪国对于永元公主的下嫁,当真是很重视的。   初见坐进轿子里,盖头挡了视线,什么都不能看。她也懒得看,就发起了呆来。   脑子一片空白,但是还是听见了轿子旁边龙晴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了龙昭的声音。龙昭好像很紧张,素来调笑的声音今天都正经了起来。本来就是穿红衣的人,初见还真的想知道这厮是不是直接就在衣服外面扎了一朵大红花。   “吉时到——”喜娘笑吟吟地喊了一声。   有些可悲的是,她这时候,还是想起了赫连君尧。那远在千里的人,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   封妃的仪式意外地跟民间拜堂很相似,红锦小声地道,因为公主是下嫁,所以按照平等的身份来完成册封礼,这是雪国的皇后建议的。   初见没有什么意见,与龙昭牵着同一条红绸,踏进了朝堂里。   “一拜天地——”尖细的声音在朝堂上响起,文武百官两立,龙昭带着初见,朝外面拜了下去。   天地为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二拜高堂——”两人转身,朝龙座上的皇上皇后拜了下去。   两位长辈都很开心,看着一对新人,连连点头。   “夫妻对拜——”   夫妻了,初见捏了捏手里的红绸,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着龙昭的方向,低头拜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的决定   等着礼成的声音响起,初见暗暗握拳,她就光荣从花季少女变成花季少妇了。   然而,头低下去的时候,好像撞到了东西,冰冷冰冷的,热闹的朝堂瞬间鸦雀无声。   嗯?是不小心撞到龙昭的头了么?她盖着盖头看不见,责任应该全在龙昭吧,不是她丢脸。   "你"龙昭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惊愕与沉重,却好像隔她挺远的。初见眨眨眼,抬起头来刚想小声问句怎么了,整个身子却突然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跟我走吧。"   赫连君尧的声音带着些轻喘,身上的冷气很厚重,直透过喜服侵蚀她的肌肤。初见震惊了。   "还是不想你嫁,跟我回去吧。"他呼吸有些沉,抱得初见骨头都痛了。   怎么会她掀开盖头,看见的就是一张戴着银面的脸,一双清眸里流淌着的是炙热的光芒,毫无顾忌地看着她。   朝堂里突然炸开了锅,禁军涌了进来,却被萧云一把长剑给挡住了。   萧云身上很狼狈,袍子有几处破损,也半湿了。初见愣愣地看了看他,又转头打量抱着她的人。   难得,看见他也这样狼狈的样子,一身白袍带着雪,混着草木和树的味道,身上还有几处印子,像是什么给撞的。他的呼吸有些不稳,像是在忍着什么。初见的印象里,这应该是赫连君尧第一次这样失态。   他应该在永元啊,那样远的路程,是如何现在过来了的?又怎么弄成了这样?   "啪!"红色的鞭子从他们中间打下来,在朝堂的地上溅起了一道火花。初见回神,赫连君尧已经放开了她,侧身避过龙晴的红鞭,一身冷冽地睨着旁边的人。   "今日,是本殿下的大婚之日。"龙昭低笑了一声,走过来将初见抱在怀里,抬眼,冷冷地看着赫连君尧:"阁下若是来祝贺,本殿下会为你摆一桌宴席。但若是为了其他,便不要怪本殿下手下不留情。"   还是来了,他一点也没有料错,赫连君尧,那样的阵法之下,你也还是来了。   抱着初见的手有那么一点颤抖。   初见感觉到了,抬头冲着龙昭笑了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赫连君尧微微眯眼,看着初见的动作,眼里划过一丝恼意,淡淡地道:"我今日便是来抢亲,殿下又会如何不留情?"   座上的皇上皇后站了起来,群臣也议论纷纷。赫连君尧戴了面具,除了龙昭龙晴,周围没人认得他。只当是哪个大胆的狂徒。   不,敢在人家的朝堂上抢亲,已经不是大胆狂徒了,是巨胆狂徒。   雪国与永元联姻,两国之间的国婚,岂是你说抢就抢的?   龙晴拿着鞭子,冷笑连连。   "走的时候没有留住,已经拜堂了才来阻挠。阁下当真以为天下都是你的,可以这样肆意妄为?"   禁军陈列,萧云脸上的神色很沉重。跟在主子身边,这样的情景见得多了,但是感觉棘手,这是第一次。下山的时候不仅树林巨木皆倒,还当真遇上了雪崩。   大自然的力量远远超过人类的能力范围,所以即便赫连君尧武功再好,护了自己也救了萧云,但是伤得很重。他腰背上的伤口才刚刚结痂,这次应该又全部裂开了。加上挡住巨木受了内伤,萧云不敢想象,若是这时候所有的禁军加上龙昭龙晴一起,他们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我要带她走。"赫连君尧一笑,没有说其他的话,整个人却张狂至极。一双眸子看着龙昭怀里的初见,手微动,游丝环绕周身,杀气四溢。   她握着龙昭的手,太刺眼了。   龙晴挡在初见和龙昭前面,对旁边的人吩咐了一句护驾,然后迎上赫连君尧的双眼,平静地道:"要抢亲,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就可以。"   "龙晴。"初见微微皱眉。   "我不会让他这样糟蹋人的。"龙晴回头看了初见一眼,低声笑道:"有别人的时候就可以肆意伤害你。等到你要嫁人了又来后悔。初见,你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子,你是我龙晴认定的弟妹。"   初见愣住了。   赫连君尧眸色深沉,冷哼一声,游丝突然飞出,迎上了龙晴的鞭子。   朝堂里的其他人纷纷退了出去,雪国皇帝吩咐将朝堂围起来,里面就留下那五人即可。今日之事,不可外泄半分。   龙昭抱着初见,笑吟吟地看着嘉德帝与龙晴过招,问她:"他果真来抢,你会跟他走么?"   初见瞥他一眼,无奈地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已经决定要嫁你,今天我便不会跟他走。"   赫连君尧眸色一冷,嗤笑一声,游丝缠着龙晴的鞭子,将她狠狠摔在了地上。   "龙晴!"初见惊了一跳,赫连君尧摔得太狠了,龙晴再如何,也还是女子!   "我没事。"龙晴翻身而起,擦了擦嘴边的血,笑道:"运气不错,他今日的状态也不怎么样。"   说罢,再度攻过去。   原本喜气盈盈的喜堂,现在只剩下了鞭子虎虎生风的声音。风从门口吹进来,周围都变得冰冷。   初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看见那人来,震惊也有,喜悦也有,但是更多的是遗憾。   赫连君尧,你若早这样勇敢,也就不用这样艰难。   现在她有对龙昭的责任,不可能抛下他。虽然她小时候不是怎么懂事的孩子,却也是从小学着责任心长大的。龙昭这样待她,她若负了,未免太过不识好。   "你还喜欢他么?"龙昭下巴搁在初见的肩膀上,看着赫连君尧的腰间慢慢渗出血,眼神幽深。   初见笑了笑,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啊。   "以后不会喜欢了。"她答。   赫连君尧一闪神,被龙晴的鞭子从下颔扫过去,留下了一道血痕。   萧云一惊,忍不住低喊了一声:"主子!"   龙晴也怔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一鞭他会躲不过去。   "我没事。"赫连君尧低笑了一声,朝初见这边望过来,眼神像是含了千年的冰,化为无数的冰刺,向她刺来。   "以后不会喜欢了?"   初见抿唇,点头。她要留给龙昭尊严,不会做他的妻还喜欢着其他人。即便一时半会忘不掉,过几年也许就好了。   赫连君尧突然大笑,动作猛烈起来,数十游丝飞出,直接将龙晴四肢缚住,悬上了半空。   他想通了,她却说不再喜欢他了。哈哈,真是好笑。   "皇姐!"龙昭大惊,生怕下一刻赫连君尧便要将龙晴撕碎。连忙掏出了随身备着的匕首,朝赫连君尧的心口刺去。   赫连君尧周身有极浓的杀气,然而主攻击,防守几乎没有。内力都用在了龙晴身上,已经防不过来了。   龙昭冷了眼,正要动手,身子却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萧云的剑停在初见背后一寸的地方,初见用身子护住了龙昭,龙昭的匕首离赫连君尧心口只有两寸,龙晴呼吸困难地被赫连君尧悬在半空。   他们这样子,像极了一条食物链,若是放在平时,说不定还会被人调侃两句。然而现在,赫连君尧望着沈初见的动作,心口一阵阵地发紧。   她在护着龙昭。   他饲养的小丫头,会护着别人了。   低笑一声,赫连君尧放下了龙晴。   龙昭回过头,看着初见惊恐的眼神,知道她是被自己吓着了。她还是怕他会杀了赫连君尧。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丹凤眼里有淡淡的难过,抱过她来轻声问:"诚实一点,初见,在他身边和在我身边,哪一个会让你觉得更幸福?"   初见迷茫地抬头看着龙昭,一双桃花眼里渐渐地盈上泪来。   她不想落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就跟堵了铁块一样,好难受好难受。龙昭是笑着的,却笑得她想哭。他知道她的心思,知道她现在还放不下赫连君尧,也知道她愿意嫁给他是为什么。但是他只问她一句,在谁身边比较幸福?   "哎,别哭啊。"龙昭伸手帮她抹泪,道:"不就是问一句么?怎的和我欺负你了一样。赫连初见,你哭我很心疼啊。"   赫连君尧拳头紧握。   初见撇嘴:"我要在你身边。"   她不傻,都这样了,她不可能丢龙昭一个人面对雪国的万民。   龙昭沉默,看了她许久,然后笑了,转头看向赫连君尧道:"你听见了么?"   白袍已经渐渐地透了越来越多的红色,赫连君尧看初见的眼神也越来越凉。   "听见又如何,我从来不会做无功而返的事情。"他轻声说了一句,游丝一扬,缠上了初见的腰,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无论后果如何,无论她是想留在这里还是不想。"赫连君尧伸手抱住初见暖暖的身子,低笑道:"今天我都会带她走。龙昭,你若不要命,就跟来!"   龙昭眸色一沉,赫连君尧已经带着初见飞身出了朝堂。萧云挡着禁军,两人很顺利地从宫殿屋檐一路出了皇宫。   然而,龙昭连犹豫一下都没有,立刻跟了上去。   "皇兄。"初见皱眉:"我不想跟你走。"   "跟不跟我走,是你的决定。"赫连君尧嘲讽一笑,环在她腰间的手猛地一紧:"我要不要带走你,是我的决定!" 小吃货的后宫生活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贵嫔娘娘   永元七十七年初,雪国传来了永元长公主薨逝的消息。嘉德帝大怒,命将军南宫城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雪国,两国盟约破裂。   雪国皇子龙昭亲自率军迎战,与永元大军交战于两国边界,战况激烈,双方僵持。边境百姓民不聊生,写下万民书,祈求两国重新归于和平。   嘉德帝丧妹心痛,雪国亦痛失皇妃,两国将领谈判,终究是重新订下了和平条约,结束了这一场战争。   以上是史书记载,初见同学表示,史书真的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之一。她如果记忆没有出差错的话,那天赫连君尧将自己带出了雪国的皇宫,然后就来了一堆武功很恐怖的人,接应着他们离开雪国,回到永元。   据萧云说,那群人是逍遥宫的,归属于赫连君尧。   赫连君尧伤重,却还是带着她一路赶回了永元。雪国为了皇室颜面问题,只能宣布长公主薨逝。怒的不是嘉德帝,是龙昭,先要挑起战争的也是龙昭,赫连君尧只不过给了他一个发起战争的理由。   然后初见同学就成了响当当的红颜祸水。   当然,那是良辰等人的内部称呼,知道她还活着的,没有几个人。   说实话,她不想回永元,也不想这么对不起龙昭,所以一路上一直闷闷不乐。赫连君尧看在眼里,脸色就更差,颇有想一把掐死她的感觉。   他一定是后悔了,为什么要吃力不讨好地把她抢回来。初见也没有想通,赫连君尧为什么会突然不想她嫁了。   现在她正在朝乾宫的侧殿里,回来得神不知鬼不觉。宫里还正因为长公主的薨逝而一片悲伤,红锦和绿绮都名正言顺地回来继续侍奉嘉德帝。良辰还夸张地在香山寺给长公主设了个灵位,一脸悲痛的说,他一定年年去拜祭。   灵位上写的是赫连初见,初见觉得,大概自己作为长公主的生活已经结束了。那么接下来,会以什么样的身份跟在赫连君尧身边呢?   新年了,永元的天气也冷了起来。初见每天都去小厨房做碗汤给赫连君尧,他那一身伤都是因她起的,楚云起说,能让他这样狼狈,也是一种本事了。   她不经常去见他,只是让萧云每天把汤送去。   落跑的新娘啊,还是觉得对不起龙昭,答应了要嫁给他,结果还是成了这样。初见想,自己要有骨气地抵制赫连君尧的诱惑。人家息夫人还几年不和楚王说话呢,她至少也要有节操地冷落赫连君尧几个月!   朝乾宫主殿。   赫连君尧一脸平静地改着奏折,萧云摸摸鼻子,轻轻将手上的汤放在了书桌上。   帝王瞥了一眼,朱笔在折子上打好了记号才放下,端起汤来慢慢喝完。   "主子,雪国有书信来,是龙晴公主写给公主的。"萧云轻声道:"要不要给公主?"   赫连君尧放下碗,扫了那封着蜡的信件一眼,道:"给她就是了。另外,萧云,她不再是公主了。"   萧云一窒,低头应是,拿着信往侧殿去了。   皇帝陛下撑着下巴看着汤碗发了会儿呆,他七天没去侧殿看她,那小丫头也就当真七天没出现在他面前。   长出息了啊!   他受的内伤很重,这么多天了都还没有好转。不过在皇宫里可以慢慢养,他不着急。但是有点让他上火的是,沈初见好像跟他杠上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天天在他身边转,甚至看见她的时候,连个笑脸都不舍得给了。   就那么舍不得龙昭么?   皇帝陛下阴恻恻地想,果然还是该果断一点送龙昭下地狱,对吧?   他不急,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陪沈初见耗。既然确定了自己想要她,那么以他的手段,应该是不会失手的。   啧啧,小丫头,走着瞧好了   初见看着龙晴写的信,嘟着嘴趴在窗边发呆。   龙晴说,龙昭很不高兴,一连一个月都将自己锁在宫里,出来的时候咬牙切齿地说,等他继位,必定扰得永元不得安宁。但是龙晴默默吐槽,说龙昭只是说说而已。赫连君尧肯冲破阵法从山上下来,她跟着他,龙昭也没有太过不甘心。   据不完全统计,雪国后山上的阵法是用来困敌自救所用,自始以来能强行破了的,只有赫连君尧一个人。   初见感叹了一下古人顽强的生命力,雪崩都可以逃生,一个字,强!   龙晴这封信是写来让她安一些心的,初见笑了笑,将信收好放进自己的箱子里。   "公姑娘。"红锦轻唤了初见一声,道:"皇上有旨意下来,您得搬地方了。"   初见一愣,看着红锦问:"搬哪儿?"   红锦和绿绮并列站在她面前,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起跪下,道:"恭喜娘娘,皇上有旨,封了您贵嫔,赐住长乐宫。"   初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娘娘?贵嫔?她上一秒还是公主,下一秒就被称呼成了娘娘,违和感不是一般地强啊!赫连君尧这是要干什么?娶她?为什么她总有一种**的错觉啊,喊他皇兄已经喊习惯了,突然这样,小心脏受不了。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干笑两声,初见问:"我可以抗旨么?"   "你试试看。"赫连君尧面无表情地踏门进来,冷声道。   初见一怂,立马低头。红锦和绿绮屈膝行礼,"皇上安好。"   皇帝陛下绷着脸走到初见跟前,俯视着她的头顶,轻声问:"想抗旨?"   初见:""   想抗旨您大爷的这么看着她,她胆怂也开不了口啊!   沉默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为什么要封我贵嫔?"   赫连君尧挑眉:"你觉得呢?"   除开公主的身份,沈初见是平民。一进宫就封了贵嫔的高位,必然比当初的白芷更打眼。加上她的脸,后宫必然将掀起风浪。   初见张张嘴,将"你脑子短路"这样的话给吞了回去,想了想,道:"总不会您现在要告诉我,您喜欢上我了?"   赫连君尧嘴角一抽,盯着初见的脑袋,很想给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这样的白痴问题也问,她当他是为什么拼着两国交战的代价也要抢她回来的?   "如果是的话,您也太矫情了。"初见嘟着嘴,将赫连君尧即将说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矫情?"帝王危险地眯起眼睛看着她。   "是啊,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我,现在却白费周折地带我回来,又喜欢我了,不是矫情是什么?"初见道:"时光不等人,感情也一样,错过了就是不适合。现在挽回什么的,还那么任性地置承诺于不顾,太过鲁莽。"   红锦眼睛一闭,心里暗暗直呼,姑奶奶,不这么直接不行么?皇上过来就是服软了啊!人家是服软过来的啊!您这样说了还有余地么!   赫连君尧看着初见,沉默了很久,突然一笑,开口道:"朕不会鲁莽,带你回来是南卿的建议,因为你是福星,似乎能帮永元挡灾,不然朕也不会给你这么高的位分。"   嘎?福星?初见眨眨眼,哭笑不得。这又是什么道理?   "你出嫁之前,南卿来见过朕,说了你是天空坠落之星,能为我永元带来福祉。所以我便去了雪国带你回来。不为你想,只是为了江山社稷罢了。"皇帝陛下淡淡地说着,身后的手紧握,努力忍住不要伸手去掐她。   "这样啊"初见歪了歪头,有些小小的失落。   她个不小心穿越的,还附带了挡灾添福的技能?够可以啊。   "就是这样,所以不要废话,马上给我搬宫。等你安顿好了,还要跟六宫之人重新见面。"赫连君尧说着,一甩袖子往外走。   哎?等等,初见想起来,朝赫连君尧的背影喊了一声:"我分明就是赫连初见的脸啊,她们看见,不会吓坏么?"   帝王的步子顿了顿,回头,朝她一笑,咬牙切齿地道:"吓吓她们也不错不是么?只是你现在是沈初见,可不要穿帮了,否则朕也救不了你。对外朕会宣布是纪念长公主,所以迎娶你,冠以初见之名。"   长公主薨逝同年,帝迎新妃,以初见之名冠之,以纪念公主之灵。   初见没话说了。   圣旨颁下,六宫哗然,初见刚刚在长乐宫坐下还没喝口茶呢,便有人按捺不住,上门来了。   这时候大多数妃嫔还在观望状态,能这么冲动这么不顾后果过来的,只有脑子不太好使的宁双儿。   但是初见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宁双儿啊!穿帮是多么痛的领悟!要是被丫的发现了,那还得了。   "我本宫病了,感冒发烧三十八度,不见任何人。"初见被子一裹,果断回避。   绿绮笑吟吟地道:"娘娘,今天躲了,明早也是会看见的,还不如大方见了。"   初见可怜兮兮地看着绿绮,"我缓一缓不行么?心情还没调节过来呢就让我面对这么大的挑战。"   红锦点头,下巴一抬,道:"娘娘现在是六宫身份最高的人,为什么要随便见人?晾着明天见好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所谓气势   眨眨眼,初见看着红锦,恍然大悟。对了,她现在是贵嫔,后宫之中目前最高的位分,相当于大boss啊,白芷都只是昭仪,差了她两个级别,怕她们干啥?   后宫就跟个游戏区一样,要打怪升级,打倒一个涨一点儿经验值,到最后总有人会称霸全服。很显然,自己这空降的已经算是系统给开了外挂了,她就应该小架子端起来,小日子过起来不是?   “明儿见就明儿见吧,我会好好伪装不被发现的。”初见握拳。   红锦点头微笑,温柔地提醒道:“皇上送公主出嫁,以至于后宫里有些人就晾着没有处罚了。现在有机会,大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端看个人的本事了。”   绿绮看着红锦的表情,扶额。她这是复活了啊…   “好的,晚安。”初见一笑,倒头就睡。   红锦和绿绮替她吹了灯,恭敬地出去守夜。   本以为今天应该能睡好了,却哪知,睡梦中还是梦见了那片枫林,赫连君尧满脸痛苦地看着她,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沈初见,为什么…”   嘎?为什么?她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她怎么知道为什么?初见困惑地看着他有些疯狂的表情,想上去摸摸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穿透了他的身体。   啊,是梦,摸不到。初见闷闷地看着漫天飞舞的红叶,以及看着赫连君尧慢慢地…慢慢地跪了下去。   “开玩笑!”初见猛地睁开眼睛,惊了一头的汗出来,盯着顶帐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人怎么可能下跪!初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妄想症了吧?   全世界给他跪下,赫连大爷也不会给人跪下的,除非他脚麻。初见打了个呵欠,正想倒回去重睡,红锦便已经捧着衣裳进来了。   “娘娘,既然醒了就不要睡了,皇上都去上早朝了,一会儿各宫娘娘会来拜见您。”红锦笑吟吟地将一套淡紫套蓝的鸾凤裙放在初见枕边,温柔地摇了摇初见的肩膀,让她清醒。   “嘤,不能睡懒觉?”初见睁着红红的兔子眼瞅着红锦。   红锦摇头:“起来收拾好就差不多时辰了,娘娘不要忘记,现在您是后宫嫔妃,不能再同以前那样任性。”   公主任性没人管,反正皇上宠着。可是后妃就不同,即便皇上宠着,那也是半分大意不得。而且是越宠越不能大意。   初见嘟囔了两声,掀被子下床。   “后宫十位主子,新年的时候恩泽齐下,有些提了位分的,奴婢等会儿一一告诉您。切记您是一个也不认识的。另外,等会儿手边不能放任何食物,您一吃就会露馅。”   初见:“……”不能吃东西了?   “还有,您身为贵嫔,身份贵重,六宫大权不日也会从白昭仪那儿转到你这儿。白昭仪记仇,少不得要给您下绊子,要当心。”   初见乖巧地听着,心里计算着应付十个人需要多少时间,她的早饭啊,有点饿了。   绿绮巧手地给她梳了凤仙髻,配上假髻和簪子,风格与以前大相径庭。再加上那一身鸾凤裙终于不是黄色了,初见看起来也就不是太像原来的公主。   然而,踏进主殿外厅的时候,初见的脸还是把候在那儿的人给吓了一跳。十个人齐刷刷地盯着她,嘴都快塞得下鸡蛋了。   厅里六把椅子分放两边,主位上一把是初见的。她收着面部肌肉,正正经经地走上前去坐下,一转身,温柔地笑着道:“各位,本宫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白芷最先回神,收回目光轻轻跪下,语气不怎么满意地道:“参见贵嫔娘娘。”   她这一声开了头,众人才纷纷跪下来,请安的声音四起。   “免礼。”初见抬了抬手,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呜呜,就算是喝茶她也还是饿啊。   六个位分高一些的落了座,其余四人站在靠门口的位置。白芷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初见的脸上,眼里有恨意一闪而过。   这张脸,分明和赫连初见有九成相似,就是动作和气韵不一样,不然她还要认为是赫连初见复活了呢!   但是,跟长公主长得相似,皇上为什么会封了贵嫔?她…她这张脸,都才是昭仪而已。这人一介平民,没有什么背景,何德何能来撑起这后宫第一把椅子?   “本宫初来乍到,以后还要请各位多多指教了。”初见颔首,双手搁在膝盖上,端庄地道。   红锦扫了一眼下面众人的神色,知道有的是人不服气的,于是小声道:“娘娘,气势。”   不管身世如何,后宫是位高一级压死人,拿出气势来,便没人敢欺负到她头上。   气势?初见想了想,收了点儿笑容。   “指教不敢当,有很多事情妹妹还是要提醒姐姐的。”白芷开了口,靠在椅子上玩着自己的护甲,淡淡地道:“后宫比不得民间,娘娘又为目前唯一一位贵嫔,行事对人,都还要重新学规矩才好。”   初见嘴角一抽,小身板一挺,盯着白芷便道:“让你指教,那是客套话,你还当真了?”   大殿里瞬间沉寂。   绿绮暗暗为自家主子叫好,顶得霸气啊!这时候若是被白芷压过了气势去,以后免不了就要处处被压制。   白芷脸色一僵,看了初见一眼,咬牙:“臣妾心思直,不会多客套。娘娘说指教臣妾就当真了,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言下之意,你虚伪!我多纯真啊!   初见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扭头问红锦:“她位分高还是我位分高?”   白芷一顿,红锦笑吟吟地回答:“娘娘,自然是您的位分高。”   “那她说话惹我不高兴了,也很无礼,我可以罚她么?”初见很天真很不懂事很无辜地问。   红锦笑得更开心了:“自然可以,您是贵嫔,昭仪娘娘只是昭仪,没有皇上特别的吩咐,您就算杖毙了她,也没有人会有二话。”   厅里一张张看好戏的脸瞬间都沉了下去。白芷更是脸色苍白,连忙跪到厅中央,朝初见行礼道:“臣妾说话不妥,若是惹贵嫔娘娘不满,还请娘娘高抬贵手,臣妾是无心之失。”   该死的,区区民女,怎么会这样刁钻?   初见四十五度俯视她,端起茶来又喝了一口,没让起身,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宁双儿身上。   “昨天本宫身子不适,听说宁婕妤来找本宫了,有事么?”   宁双儿一抖,连忙摇头道:“没事没事,臣妾只是想拜望一下娘娘,今天这会儿拜见了也是一样的。”   初见“哦”了一声,再看看旁边坐着的四个人,都是以前不曾见过的。看服饰,应该就是红锦说的被提升了位分的人。她们四个有个共同特征,就是安静,坐那儿眼睛都没乱瞟一下,安安静静地等着结束。   怪不得会晋升。   “哎?白昭仪怎么还跪着。”初见放下茶杯,低头的时候被白芷吓了一跳:“本宫不叫你就不会自己起来的?”   白芷指甲都快折断了,勉强笑道:“回娘娘,宫中规矩,没喊起身是不可以自己起来的。”   “哦,这样啊。”初见点头:“那你起身吧。”   “…谢娘娘。”   白芷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回到位子上坐着,脸上已经收拾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有一千把刀子,恨不得往初见的心窝里捅。今天第一天便让她丢尽了脸面,这沈贵嫔是专门来和她作对的吧?   宁双儿一直偷偷打量初见,看着她旁边的红锦绿绮,眼里满是疑惑。长得和初见公主太像了,声音也是一模一样,还让红锦和绿绮伺候。要说是巧合的话,也未免太巧了一点。   “娘娘,嫔妾斗胆问一句,您是哪儿的人?”宁双儿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道。   初见眨眨眼,温柔地笑道:“本宫是永元边境上的人,南宫将军送嫁归国的时候见本宫长得和公主太像,便用三斗珍珠换了本宫回来,献给了陛下。”   红锦诧异地看了初见一眼,行啊,临时编故事也这么有模有样的。   不过,三斗珍珠便宜了一点吧?   大殿里的众人沉思了一会儿,落在初见身上的目光有探究,有不屑。   “那娘娘的家人呢?娘娘封了贵嫔,家人也该沾光才对。”宁双儿道。   初见眼光一黯,垂了眸子道:“本宫的家人在战争中死了。”   换言之,无父无母,家乡未知。   宁双儿倒是有些同情她,没有再问了。众人再喝了一会儿茶,朝会就算散了。   白芷捏着瓶儿的手出去,力气之大,差点把瓶儿的手腕捏出血。一张脸气得都要扭曲了,一路走回雪松宫,关上门就开始摔东西。   “低贱的东西,也敢骑到本宫的头上来!”白芷狠狠地摔了一个瓶子,怒道:“长得和长公主相似,也能得这样大的恩宠?本宫才不信,一定是用了什么妖媚的手段蒙蔽了圣上!后宫从未听说一进来就是贵嫔的,还想让本宫将六宫大权交出去?不可能!”   ☆、第一百六十章 朕陪你打   “娘娘息怒。”瓶儿跪在地上,被飞溅的瓷片打了好几下,颤颤巍巍地道:“沈贵嫔才刚刚进宫,根基不稳。您是掌管了六宫大权这么久的,她不一定抢得过您。”   白芷坐在榻上,冷哼几声,道:“民间丫头没规没距的,早晚得罪死宫里的人。皇上现在对她尚好,若是哪天她失宠,你且看着,看她还剩多少骨头渣子!”   瓶儿低声应是。   白芷揉着自己的膝盖,缓了气息。这笔账记上了。   …   “是么?”皇帝陛下优哉游哉地走在下朝的路上,听着萧云禀告长乐宫的事情,眉梢微挑,问他:“你觉得她这是潜力展现,还是一直是扮猪吃老虎呢?”   萧云摇头:“属下不知,不过红锦说贵嫔娘娘适应新身份比较快,孺子可教。”   赫连君尧微微一笑,转了方向,朝长乐宫走:“去看看怎么个孺子可教法儿。”   “是。”   本以为今天的朝会她会被欺负呢,结果却是欺负了别人。赫连君尧想起那双透着机灵劲儿的桃花眼,不由地弯了弯唇,心情不错。   结果,刚踏进长乐宫,好心情就没了。   初见正坐在主殿中,跟良辰夸张地说着雪国的风景巴拉巴拉,一旁的沐卿很优雅地在喝茶,纳兰绝要死不活地趴在一旁,不知道是怎么的了。这些人来得早啊,比他还早?他今儿还奇怪为什么一下朝这几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敢情是跑这儿来了?   “皇上驾到了。”良辰收了夸张的笑声,看着门口那张明显不太良善的脸,干笑两声,立刻将拍在初见肩上的爪子给收了回来,起身行礼。   初见也跟着站起来,乖乖地屈膝:“皇兄…啊不是,皇上万安。”   赫连君尧走进来,坐在桌子边,看着桌上放着的木片儿,挑眉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沐卿蹭过来,温和地笑道:“今天天气太冷了,长乐宫里的暖意最足,臣等便过来找娘娘斗个地主。”   皇帝陛下嘴角一抽。   “主意是良辰起的。”纳兰绝淡淡地加了一句。   于是帝王“慈爱”的目光就落在了良辰身上。良辰一抖,连忙道:“臣也想等陛下一起的,只是白上卿不是拦住了圣驾有事启奏嘛,臣等就先告退了。”   赫连君尧心里默默地想,是不是自己对这些发小太纵容了,以至于没一个人认识到这是后宫,是只有皇帝可以来的地方咩?沈初见现在是贵嫔啊,他的妃啊,凭什么要和他们斗地主?   不过这种小心思皇帝陛下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扫了一眼桌上的扑克,转头看着初见问:“想斗地主?”   初见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嘿嘿道:“他们说输了的人随意听赢家的吩咐,我就同意了。纳兰绝刚刚做了二十个俯卧撑。”   纳兰一脸郁闷地看着自家公子,初见针对他啊,也不知道哪儿得罪她了,就打他一个人。   帝王眼眸里划过一丝光芒,轻轻敲着桌沿,含笑道:“朕来陪你们玩好了。”   其余三个人都惊恐了。   良辰:公子这是被今天朝上那几个老东西气坏了?   沐卿:不,我觉得公子身上的气息很古怪,有点不好的预感。   纳兰绝:让你们别来你们不听,唔,我让位置好了。   只有初见点点头,道:“好啊。”   难得他要与民同乐,没节操的初见同学就把昨天才说过的要“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给抛脑后了。   纳兰绝乖乖让了位置给皇帝陛下,良辰和沐卿相互看了一眼,坐在桌边开始等着初见洗牌。   有个疑惑的问题是,公子是什么时候会玩这东西了的?   萧云侍卫阴暗地笑了,他才不会说,主子当初见这玩意儿有趣,在内务府拿了一副琢磨了很久呢。   发牌,地主权落在了赫连君尧手里。他嘴角一弯,轻声道:“不要。”   下家是良辰,听着这话眼睛就亮了,连忙道:“我要。”随即抓了三张地主牌去。   初见用牌捂着嘴暗笑,看帝王这架势也是胸有成竹的,傻了才去跟他当对家呢。   “连对。”良辰抓的牌好像不错,笑眯眯地丢了伍、陆、柒三对。   沐卿不出,初见没牌出,赫连君尧也淡淡地喊了一声“过。”   “三个拾带对儿玖。”良辰又出。   沐卿还是摇头,初见跟着摇头,皇帝陛下冷艳一笑:“你再出。”   哎?他拿到绝世好牌了么?良辰看着自己手里剩的牌,眼睛亮亮的,“对儿拾壹!”   这样他手里就只剩下三张牌,一对贰和一张壹,都是除王之外最大的牌,即便谁有一对王,他赢的几率也是相当的大。   “对儿壹。”沐卿终于出牌了。初见继续摇头,赫连君尧也还是喊“过”。   良辰一笑,手一翻,得意洋洋地道:“对儿贰,我只剩一张了呦。”   沐卿挑眉,王不在他这里。他看向初见。   初见也摇头,她没有王。   那么…   “一对王。”皇帝陛下很淡定地丢了炸弹。   良辰笑容一僵,捂了最后一张牌,撇嘴道:“您继续。”   剩一张壹,不至于走不掉吧?   赫连君尧一脸平静:“连对,叁、肆、伍。”   良辰脸一抽,他的连对好像出早了。   初见旁观,幸灾乐祸地看着良辰。沐卿好像也发觉了自家公子这是深藏不露,干脆就收起牌看着公子单方面地虐良辰。   “三个拾贰带一对玖,没了。”   “……”刚才为什么不出!良辰死死地看着桌上的牌,满脸血啊,公子这是整他是吧?就等着他剩一张牌的时候来这么虐他!眼睁睁死在家门口啊这是!   赫连君尧微微一笑,抬眼看着良辰,温和地道:“爱卿,有惩罚。”   良辰干笑:“皇上要臣干什么?”   “首先,站起来。”赫连君尧慢悠悠地道。   良辰抖着腿站了起来。   “转身。”   良辰吞了吞口水,转身。公子不会狠心到让他去撞墙的,对吧?   “往外走三十步。”   良辰看了看前面,呃,三十步,一,二,三…好像走出长乐宫了?   “就是这样,爱卿不要再回来了。”皇帝陛下站在主殿门口,笑眯眯地说了一句,然后“啪”地一声关上了主殿的门。   “……”一阵寒风吹过,良辰大人在风中凌乱了。   初见趴在桌上要抽过去了,边桌子边笑:“往外走三十步哈哈哈,皇上你太腹黑了哈哈哈…”   沐卿和纳兰绝也想笑,但是看着公子又重新坐下,示意再来一盘的时候,两人笑不出来了。   “臣记起来了,户部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臣得先回府了。”沐卿一脸严肃。   “嗯,家父说要去给家母上香,臣也告退了。”纳兰绝立马起身,打开门。   皇帝陛下颔首:“爱卿们辛苦了。”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沐卿和纳兰绝干笑两声,迅速消失去陪良辰去了。   “哈哈哈哈哈…”长乐宫里就回荡着初见的笑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赫连君尧微笑着看着她,长臂一捞便将初见捞在了怀里,一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初见笑得正欢,乍一看见面前某人放大的脸,被吓了一跳,嘴巴被堵上,一口气没缓过来,脸憋得通红,差点窒息而死。   红锦绿绮齐齐转过身去,捂耳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赫连君尧捏紧了初见的肩,嘴下不留情,狠狠地吮吸着她的小舌头。初见使劲儿拍他的背,皇帝陛下木有反应,照吻不顾。   欠收拾的丫头,对谁都笑那么欢,偏偏这几天不给他好脸色看?嗯?   初见脑子里一片白,没挣扎多久,眼睛一翻,很不给面子地就晕过去了。   不怪她,完全是呼吸不畅加惊吓,身体频道一跳转,就黑屏了。   赫连君尧抬头,嘴角一抽,很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将她抱到床上去躺着。   “红锦,打水来。”   “是。”红锦红着脸,咚咚咚跑出去打水。绿绮默默地退到一边去拿清凉膏。主子啊主子,这也太没用了,还没听见什么实质发展呢,人就晕过去了。   真让宫女们替她操心啊,唉。   “晚上的时候,朕会再过来。”赫连君尧戳了戳初见的脑袋,淡淡地道:“你们好生伺候着吧。”   “是。”绿绮应了。   皇上果然还是打算宠着主子啊,绿绮默默地想,这么大的风头,真的好么?   …   “可打听清楚了,贵嫔娘娘喜欢什么?”姜容华执笔练着书法,轻声问旁边的宫女采乐。   采乐低声道:“长乐宫没什么消息,沈贵嫔身边只有两个大宫女可以接近,其余人什么都不知道。”   姜容华抬眼,想了想,问:“采乐,你觉得这位贵嫔娘娘怎么样?”   采乐想了想,道:“不像好斗之人,今日若非白昭仪主动,她也不会那么计较。依奴婢看,只要不招惹,小主您便可以继续过安生日子。”   后宫看着就要变天了,姜画扇颔首,继续写她的字。若是可以,她愿意不招惹任何人,只在这后宫中平淡过一生。   ☆、第一百六十一章 滚下床了   初见蹲在墙角深刻地反省自己。   虽然从小营养不太良,但是她有从来不挑食的优良品质,每天给自己做的饭菜也都算有荤有素营养均衡,身子没以前那么差了吧?怎么就这么没出息,被人吻着吻着就晕过去了?   想起那场景,初见直接拿头去磕墙,没出息啊没出息!   “娘娘,别磕破了头。”红锦担忧地看着她:“晚上还要侍寝的,别带了血。”   “呯——”初见一个力道过度,直接给自己撞了一个包。   “你再说一遍?”初见捂着额头回头道。   红锦很无辜地看着她,小声地道:“皇上今儿说的,晚上会过来,内务府已经登记了,娘娘今晚侍寝。”   侍…侍寝啊?初见懵了。   虽然…她有那么点儿觊觎赫连君尧,有那么点儿对着人家流口水,有那么点儿想和他在一起,but,but啊!真要上了她还是胆怂的啊!现在就要侍寝了咩?确定咩?皇帝陛下对她提得起兴趣咩!   “他是拿我当挡箭牌的吧?”思前想后,果然只有这一个可能。初见仰头,一脸认真地看着红锦道:“他立后宫也这么久了,好像一次也没临幸过谁。该不会是那什么…然后拿我当挡箭牌?”   红锦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娘娘真威武,这种话也敢说。这一脸小表情让人看着就想揍她!也是皇上没听见这话,要是当真听见了,指不定把她怎么个大卸八块呢!   “回娘娘,皇上是认真的,请您务必保证身子康健,晚上乖乖的…一定要乖乖的,侍寝。”红锦笑得背后大尾巴直摇,特地重复了两遍“乖乖的”,以免这小祖宗弄出什么些幺蛾子来。   初见耷拉了脸,继续转头在墙角画圈圈。   一入宫门深似海啊,她心理准备没做好,应付不了啊应付不了。   能用什么转移一下赫连大爷的注意力呢?她还等着想见龙昭一面,好歹把话说清楚先。糊里糊涂地从人家的雪国皇妃变成了永元的贵嫔,她要是还高高兴兴去侍寝,会天打雷劈。   想起离开雪国时龙昭的表情,初见知道,他一定会过来的,会再来见她一次。   啊!纠结死了,为什么人家穿越就是幸福生活甜甜蜜蜜,她就还要面对这种家庭伦理剧的感情问题啊,古代又没有妇联可以倾诉,太槽心了!   …   永元南北方贯穿了一条正在施工的大运河,为解决民生问题,平衡南北水资源。嘉德帝于年初投入建设,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力求减少以后北方的旱灾和南方的水灾问题。   这也是历史上嘉德帝一项卓越的贡献,开创了南水北调的先河。   坐在御书房里冷冷地看着下面的监造禀报了半天银两的花销问题,赫连君尧轻轻打了个呵欠,有些无聊。   “…所以,臣以为北方水渠的挖掘尚需大量银两,大运河建造非一朝一夕,国库虽然充裕,也不一定能撑多久…”监造越说声音越小,抹了抹头上的汗,看着一言不发的帝王,心里突然没底了。   “说完了?”帝王问。   监造弱弱地点头。   “那么,最终需要多加多少银两,你可算清楚了?”   “臣…臣以为,今次一月,尚需三十万…”监造看着帝王的目光,说不出来了。   赫连君尧勾起唇角,嗤笑道:“你说,我永元养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监造腿一软,跪下去了,连连磕头道:“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啊,这些账目都是沐丞相过目过的,臣等…臣等…”   “你不用等了,把账放下,下去吧。”赫连君尧淡淡地道。   沐丞相毕竟是老了。   “是…”监造连滚带爬地出了御书房,差点撞上刚进来的沐卿。   “啧,落水狗一样。”沐卿拿扇子掩着口鼻,很嫌弃地看了这人一眼。没风度的人他最讨厌了。而且,看着还眼熟得很。   不过,不关他的事,沐卿很风度翩翩地踏进了御书房。   监造睁大了眼睛,看着沐卿进去,匆匆忙忙地转身往丞相府走。沐家的小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把账看了,这件事交给你。”嘉德帝懒洋洋地靠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沐卿,轻声道。   沐卿挑眉,捡起地上的账本,略微翻了翻,便皱起了眉:“这不是家父管的事情?做什么要丢给我?大运河可是不小的事情,皇上三思。”   “朕就是三思了,才会交给你。”赫连君尧轻笑道:“做好这件事,你想要的东西,便可以完成了。沐卿,朕看人,从来不会走眼。”   等了这么久,养精蓄锐,现在的沐卿,已经足够取代沐丞相了。这是他从跟着他开始,就有的愿望。   沐卿手一顿,捏着账本低头笑了笑,道:“公子,您这是在给我走近路啊。”   “近路没本事的人也走不了。”帝王站起来,走到沐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给你三年,银两总共不会超过永元一年的税收,你自己要想办法。”   啥?一年的税收?沐卿嘴角微抽,看着皇帝陛下笑得温意的脸,心服口服了。   这果然是要有本事才能走的近路。   “臣,遵旨。”合了扇子,沐卿朝赫连君尧跪了下去,脸上有的,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他不会砸了公子看人眼光好的招牌的。   “等你完成归来之时,朕会将丞相的官帽亲手给你。”帝王定定地看着沐卿,一字一句地道:“那时候,你便有了足够的自由,朕也会还绿绮自由。”   绿绮…沐卿猛地抬头,看着赫连君尧,道:“臣还是好奇,她…”   “不用好奇,起身吧爱卿。”皇帝陛下笑着道:“等你回来,朕才会告诉你一切,没有成功,那么官帽和她,你一个也别要。”   沐卿:“……”   公子,您什么时候能不这么狠呢?   …   “绿绮,天黑了。”初见里里外外被红锦刷得干干净净的,还给泡了花瓣澡,此时正裹着个被子可怜兮兮地跟绿绮说话。   “回娘娘,奴婢自然看得见天黑了。”绿绮小声道:“娘娘这是紧张了么?”   初见果断点头,当然紧张啊,侍寝啊,换你你也紧张好么!   “陛下很温柔的。”绿绮安慰道:“娘娘不用太担心。”   “温柔?”初见忍不住吐槽:“他全身上下就跟温柔没半毛钱关系啊!”   绿绮一顿,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怯生生地道:“陛下…只是比较高高在上,还是很温柔很会关心人的。”   当年没有陛下,沐卿早就死了。   初见吸了吸鼻子,“但愿吧,不过大冬天的不给我穿衣服,只让我裹个被子什么的还是太丧心病狂了一点啊,这都什么破规矩!”   绿绮一笑,道:“过会儿皇上就来了。”   “……”初见吞了口口水。   长乐宫里炭火一直没熄过,暖洋洋的。赫连君尧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说了要过来,结果等到夜深人静了都还没见着人。   初见想,他肯定又是在忙什么了,然后果断以一个蚕蛹的外形,靠在床脚开始打瞌睡。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红锦和绿绮都退出去了,主殿的门也关上了,连带着宫灯都只剩下了一盏。   鼻子有点痒,初见脑袋一缩,果断缩进被子里。赫连君尧拿着她半缕头发,嘴角直抽。   这算是什么反应?   算了,今天心情还算不错,皇帝陛下也就不挑剔了,上了床,将旁边那一坨放在旁边,然后揉揉太阳穴,躺下睡觉。   冬天啊,还是有人暖被窝什么的最好了。   刚刚与良辰沐卿还有楚云起纳兰绝一起喝酒,几个人很久未曾这样自在地喝过一回了,沐卿明日就会动身,三年不会回来,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惜别的,所以喝着喝着,都忘记了时辰。   要不是良辰一脸古怪地提醒他,他都忘记今天说了要这丫头侍寝。   为什么要初见侍寝呢?初见同学猜对了一半,皇帝陛下久不临幸后宫,那是有流言的。流言猛于虎,赫连君尧为了日子清净,是会选宫殿睡觉的。   至于另一半原因么…他想看看初见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反应就是她额头上一个亮堂堂的包。   赫连君尧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想,难不成自己对这丫头的吸引力降低了?美色不足以诱惑她了?   初见翻了个滚,裹着一团被子直直地往旁边撞去,差点把正在发呆的皇帝陛下给撞下了床。   “……”赫连君尧撑住床沿,一脸黑线地将初见给连着被子拎起来,丢进床里面去。敢挤他下床?不要命了是不是?   “唔。”头磕到了墙,初见痛吟了一声,然后继续往外面一滚。   赫连君尧这次有防备了,身子一闪,自己闪到了床里面躺着,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初见自己滚到了床下面去。   “嗷!”摔醒了。   初见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看见了床上正打量她的帝王,什么话都没挑,第一句开口就是:“你干嘛踢我下床!”   ☆、第一百六十一章 肆意温柔   赫连君尧眯起眼,轻哼了一声,唇齿之间都是香醇的酒气。   恶人先告状是吧?谁先撞他的?   长手一伸,他想将她提起来,哪知道刚扯到床边,初见裹着的被子就散开了。   散!开!了!   初见一骨碌趴在赫连君尧的身上,傻了。   皇帝陛下醉眼含笑,睨着初见呆呆傻傻的模样,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低哑着声音道:“怎么看傻了,我好看么?”   啊啊啊啊,这声音,这眼神,简直是惹人犯罪!闻着酒味就知道丫的喝多了,一喝多就成这鬼样子了?啊?当然,好看是好看的…   不对,她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自个儿。红锦包个粽子都不会包!质量太差,怎么就散了!她现在整个一丝不挂地趴在人家的胸口上,完全都僵硬了。   林教授,来道雷劈死她吧!   “这么冷的天,爱妃真是舍得下本钱。”皇帝陛下懒洋洋地拿被子给初见盖上,就这么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然后闭上了眼。   酒醉了,嗯哼,咱们姑且相信千杯不醉的皇帝陛下这会儿是真醉了。   初见捏着被子俯视着赫连君尧的脸,小心脏一团乱跳。然而,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也过去了,身下这人一点也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   睡着了?初见眨眨眼,伸手摸了摸赫连君尧的脸,嗯,标准的小白脸,皮肤比她还好。只是龙晴当初那一鞭子留下一道浅疤在下颔上,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有些高兴。   良辰说,赫连君尧最讨厌自己这张太过漂亮的脸,一道疤能添点英气,他觉得不错。   初见却觉得,难得天生了一张这样的脸,伤了多可惜啊,她要去做瓶芦荟胶,天天给他抹。   脑袋缺根筋的初见同学就一直这么趴在人家身上摸人家的脸。摸了一炷香之后,皇帝陛下觉得不能忍啊不能忍,终于一巴掌把初见给按到床上,接着整个人就压了上去。   说实话,除了原来对顾凉月很有兴趣,认真过那么一段时间之外,赫连君尧是没有和女子怎么多接触的。所以…怎么说呢,无所不能的赫连君尧,在这方面,算是一张白纸,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以至于晚上喝酒的时候,他还难得地拉下了架子,问了良辰一句。   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一个人的心呢?   初见在雪国说过,以后都不会喜欢他了。他一想起来,就觉得嘴里的酒都苦了。   良辰趴在桌子上笑了足足半个时辰,在他动手把他丢进湖里之前,终于憋着笑道:“公子,追女人很简单的,特别是那人名义上已经是您的了,所以…身是您的,心自然是您的。”   换言之,goodmorning。   赫连君尧沉默了很久很久,觉得良辰很不靠谱。   但是这死丫头趴在他身上蹭这么久,当他是死的是不是?死人都给蹭活了!不长教训怎么行?   于是,皇帝陛下就一脸淡定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初见的唇瓣。软绵绵的,还带着奶香,晚上又偷吃双皮奶了么?   初见傻了,呆了,脑子短路了。   “你说,你这样的麻烦精,我干嘛要带你回来。”赫连君尧半睁着眼,唇边带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意,睨着初见,哑着声音道:“不如不随你走那么远,反正也是不知道感恩的家伙。”   初见双手环胸,脸色通红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个什么,皇上你醉了。”   “嗯,你可以唤我封寻。”他笑,笑得妩媚万分,比起孔雀龙昭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着这名字,初见脸色却黯了黯,道:“不要。”   才不要叫封寻,封寻是他们的,只有赫连君尧才让她觉得是属于她的世界里的。   赫连君尧挑眉,低笑一声,又含上她的唇,慢慢地辗转亲吻,深深缠绵。双手撑在她的身子两侧,身上的酒气混着暖香,熏得初见也有些微微的醉了。   “手,硌着我了。”吻了一会儿,赫连君尧抬头,看着初见横在胸前的手,微微皱眉。   “……”耍流氓么!   “你不用护着,总归…初次遇见的时候,他们也都未曾将你当女子。”赫连君尧轻笑。   初见悲愤了,这是**裸的人身攻击!她怎么了她!在这儿吃了几个月的饭后木瓜补汤,好歹也是有的好吧!干什么要歧视她!   咬牙,初见扯着唇笑了笑。温柔地问:“赫连君尧,你这是要酒后乱x?”   皇帝陛下迷茫地看了她一会儿,装傻。果断地低下头来,一口咬在初见白皙的脖颈上。   嗯…酒后什么的,不太正式。他想要她,必然会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普天同庆…   初见忍不住嗷了一声,听得外面守着的红锦绿绮一阵脸红。   “朕醉了,所以,爱妃陪着朕睡觉即可。”耳边传来温热的声音,初见只觉得身上一轻,旁边便是一暖。她的脖子下面多了一条手臂,赫连君尧安静的侧颜跟幅画似的在旁边诱惑着她。   哎?初见侧头,看着熟睡过去的这人,心里莫名地暖了暖。   侍寝=陪着睡觉,盖着棉被纯聊天什么的实在太有爱了。她记得以前看过一些脑残的非主流语录,其中有一条就是什么,愿意陪你睡觉的男人一定是因为爱。   好吧,姑且不论正确性,也不论人和事,现在旁边躺着个人,那也是很温暖的!   初见笑眯眯地伸手环住了旁边这人的腰,然后蹭着人家的手臂枕慢慢睡了。   夜深人静,月上梢头。一切和谐又美好。   只是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画面活生生让初见喷了一床单的鼻血。   赫连君尧半倚在床边,白袍微解,露出白皙而精壮的胸口,往下再看一点点,好像可以看见几块腹肌。墨发散了,凌乱而性感,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呃,早上好。”初见抹了抹鼻血,干笑两声。   “我很不好。”皇帝陛下皱眉。   “嘎?”初见无辜地看着他,被子一裹,露出两只眼睛问:“皇上怎的了?不是睡的好好的么?”   睡得好好的只有你吧!赫连君尧很无奈,指着自己胸口上的抓痕,一脸黑地道:“你睡相很差。”   嗯?初见睁大了眼。   “半夜突然发狂扯我的衣服。”   啥!   “这些抓痕都是你抓的。”   ……   “差点被你霸王硬上弓。”皇帝陛下很无奈地控诉。   他压根没有想到,半夜出去吹了一会儿凉风回来,这丫头就突然变狂野了。要不是他点了她的睡穴,昨天基本就不用睡了。   “不会吧…”初见瞪着那些抓痕,再看看自己的爪子,呃…好像是她抓的。可是没道理啊,自己还没这么饥渴呢。   “朕要上早朝了,今日沐卿要离开国都,一走就会是三年。”赫连君尧拢了拢袍子,冷冷淡淡地看着她道:“替朕更衣。”   初见怔了怔,沐卿要走三年?   卢公公捧了龙袍进来,初见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一旁站着等她的帝王,咬咬牙将被子披着走下床来,一双腿冷得有些打颤。   啧啧,更衣什么的,自己没手么?   帝王看着她露出来的腿,微微皱眉,一伸手就将人给重新丢回了床上,然后自己穿上龙袍,留了扣子,站到床边来示意她扣。   卢公公愣了,连忙低头,等着帝王更衣。   初见撇撇嘴,一颗一颗地帮他扣好扣子,然后系上腰带,习惯性地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赫连君尧没太注意,只摸了摸初见的头顶,然后就和卢公公一起出去上朝了。   可以预见看见皇帝陛下这副样子的文武百官今天会是什么表情。   初见打了个呵欠,默默地觉得今天赫连君尧好像挺温柔的。不过她也没多想,倒头回去就睡回笼觉了。   红锦站在门外,看着床上的主子,心里真是又怒又喜。   怒的是,半夜给她喂了春药都还没能拿下陛下,这也太没出息了!   喜的是,陛下好像越来越疼爱她了,刚刚那样温柔的动作,看得她们都心动。   “你说,这两人什么时候才能功德圆满啊?”红锦问了绿绮一句。   绿绮低着头,表情莫测。一双手绞着腰间锦囊的绳儿,都快绞断了。   沐卿…要走三年?   虽然已经说好不去骚扰他了,她离开永元去雪国的时候,也没看他有半点表示,但是听见他要离开,她还是有些不舍得。   沐大人啊…要不要去送送呢?绿绮想,躲在城门边看着他走就可以。   可是,他又不稀罕,说不定还会烦她又缠着他了。绿绮苦笑,压根就没有听见红锦在说什么。   “绿绮?绿绮?”   “啊,是。”绿绮猛地抬头,看着红锦的脸,笑道:“红锦姐姐…怎么了?”   红锦看着她这笑得勉强的脸色,很容易就想到了刚刚皇上在主殿里说的话。   他说的声音不小,刚好能让外面的她们听见。皇上他,是有意让绿绮知道的吧。可是那又如何,这一颗心,沐卿大人从来就没有收下过。   “没什么,见你心神不宁,不如去休息。”红锦道:“等会我伺候主子起身就可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十里相送   绿绮咬咬唇,朝红锦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红锦叹息着摇了摇头,推门进去伺候初见起身。   陛下终于临幸了妃嫔,虽然一来就临幸的是刚入宫的沈贵嫔,但是皇上肯入后宫了,那就是好事。   众位后妃坐在下面,盯着初见脖颈间的痕迹,暗暗咬牙。   今天天气依旧很冷,但是在长乐宫里初见没有戴兔毛围脖,露出了白白的脖子。红锦说,她脖子上的吻痕特别的好看。   初见翻了个白眼,凑近镜子看过了,她脖子上跟戴了个项链似的,一圈儿吻痕啊。虽然昨儿啥也没发生,但是让人看着,难免就想歪了。   想歪的同时,也把鼻子给气歪了。   白芷抓着椅子的扶手,一脸阴沉。大殿里没有人说话,初见就静静地端着茶来喝。   “恭喜贵嫔娘娘,这么久众位姐妹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您一来就给做到了。”宁双儿压不住嘴里的酸气,一张口就酸水直冒,盯着初见低声道。   初见颔首,表示谢谢夸奖。就知道今儿不会消停,不过她没啥心思理会,等会儿还想去送送沐卿呢。   “据嫔妾所知,自皇上立了后宫以来,还只去过雪松宫用膳,原本以为皇上第一个宠幸的会是白昭仪呢。哪里知道…贵嫔娘娘好福气。”佟容华轻声开口,唯恐天下不乱地瞥了白芷一眼。   白芷的脸色更加难看,也不顾佟容华与自己的关系了,狠狠瞪了过去,道:“佟容华这是在挑拨离间?”   佟容华吓了一跳,知道开错了玩笑,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嫔妾只是羡慕贵嫔娘娘罢了。这儿坐着的姐妹,哪一个不羡慕?   姜画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对面还坐着两位容华,一个是原来的美人方氏,一个是原来的贵人王氏。今儿佟容华来得早,先坐下了,还有一个从贵人升到容华的李氏就主动站到了后面去。   其他的人她不知道,这几个人她倒是了解,都是不怎么羡慕的。自己痴迷书画,方容华醉心于养花,王容华嗜好喝酒,李容华始终低眉顺眼,不争不抢。虽然贵嫔娘娘的运气的确好的让人眼红,但是幸好她不是个刻薄的主儿,后宫的日子,能过的相安无事最好。   初见打着瞌睡等这些人阴阳怪气的说着差不多了,才道:“时候不早了,早膳各位应该要好好吃,散会吧,没吃饭的快去吃饭。”   众人一愣,相互看了看。吃饭?她们都是用过了早膳才来的。   红锦微微摇头,没吃饭的只有她吧,也亏她能忍这么久,不容易啊不容易。   白芷一刻也不想多待,甩了袖子就扶着瓶儿的手走了。各宫主子也就跟着识趣地离开。初见嗷嗷叫唤着饿,等红锦将早膳拿上来,一阵胡吃海塞之后,这丫脸上才有了笑意。   红锦陪着她往外走,去前殿看看沐卿大人什么时候启程。绿绮没看见人了,估计是先去了也说不定。   后妃不能明目张胆去前朝,所以初见身上穿的是小太监的衣服,帽子一盖,由红锦带着,安全得很。   朝堂已经下朝了,赫连君尧正往外走,身后跟着的就是沐卿良辰和纳兰绝,看样子他没打算正式送别,只几个兄弟送一程就罢了。   初见弯着腰跟上。   到了宫门口,萧云给沐卿牵过马来,沐卿捏着缰绳,回头看了赫连君尧一眼,微微一笑。   “臣不会辜负陛下期望。”   “嗯。”赫连君尧淡淡地应了,“你从来就不会辜负的,好好干吧。”   “是。”   翻身上马,背后的包袱里带了上任书和盘缠衣服,沐卿笑意温软,不经意地抬头往后面扫了一圈儿。   不远处弯着身子的小太监很打眼,旁边跟着的还是红锦。沐卿的眼神亮了亮,随即又苦笑,不会是绿绮,若是她,没必要改装。这必定是沈初见。   “既然来了,就过来送我呗。”沐卿朗声道。   赫连君尧回头,看着初见穿的明显大了很多的太监服,微微挑眉。   “被发现了。”初见笑嘻嘻地取了帽子,走过去抬头看着马上的沐卿,啧啧道:“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沐卿一笑,眼神往周围继续飘了飘。   初见见状,头上立马冒出两个黑色的角,邪恶地道:“你不用看了,绿绮没有来的。她正和某家公子打得火热,说不定等你三年之后回来,她已经嫁人了。”   沐卿的脸黑了,盯着初见问:“哪家公子?”   “唔,等你回来再说呗。绿绮说她要善待自己,不做喜欢你的虐心事儿了,所以沐卿啊沐卿,回来晚了,老婆就没了。”初见笑眯眯地道。   沐卿一声冷哼,调转马头,朝身后的人扬了一下马鞭,然后飞快地策马往宫外而去。   不来就不来,他才不想看见她呢!哼!   郊外十里亭。   沐卿踏马而过,本不想作停留,然而一袭翠衣从亭内飘了出来,挡在了他的马前。   他连忙勒紧缰绳,在她三寸远的地方强行停下。马蹄高扬,似乎下一秒就会踏上她的脸一样。   “你疯了么!”沐卿的声音有点颤抖,看着前面的绿绮,心有余悸。   “沐…沐大人。”绿绮咬唇,每次跟他说话都会这样紧张,她故意在这里等他,等了他好久了,就怕错过。   “奴婢…有话要说。”   沐卿挑眉,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到绿绮面前,睨着她道:“你说。”   绿绮低着头,喃喃道:“您要去三年么?”   沐卿点头:“三年之内我会完成陛下给的任务。”   “那…那这三年在外面,您…您会娶妻么?”绿绮红着脸问。   沐卿顿了顿,道:“与你有关?就算我娶了又如何?”   他今年二十正好,三年之后,二十三岁的年纪,一般的男子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   “我…奴婢没别的意思,只是问问。”绿绮笑了笑,然后解下了腰间那一直挂着的香囊,弱弱地递过去,道:“想再送您一次,虽然您不喜欢,但是…但是这香囊里面有药,若是大人去的地方太过阴暗潮湿,这药草能帮上点儿忙,奴婢…”   “行了。”沐卿不耐烦地打断她。   绿绮一愣,捏着香囊的手紧了紧。   “没有见过你这么执着的人,这是第一百次给我递了。”沐卿撇嘴,伸手拿过绿绮手里绣了竹的香囊,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若是我回来,你已经嫁为他人妇,那也就不要怪我,娶上一百个小妾。”沐卿深吸了一口气,拉过绿绮的手,将她按在了自己怀里。   绿绮微微睁大眼睛,双手张着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换言之,若你等了我回来,等着我完成所求的那一天。那么,我就可以娶你了。”   沐卿低笑了几声,拥紧了怀里的人,随即又放开,翻身上马,重新启程。   绿绮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浮上了一层层的红霞。听得背后的马蹄声远了,她才慢慢地跌坐下来,失笑道:“少爷啊…”   …   初见看着嘉德帝书桌上关于大运河的各种图纸,不由地感叹,赫连君尧的智商就是高啊,南水北调都想得出来。虽然这工程很大很麻烦,但是他一旦做好,就是对人类的巨大贡献。   怪不得以后的历史书上会对他那么赞扬,卓越的贡献必不可少。   “公公,研墨,别停。”赫连君尧一抬眼,催促了一声。   初见回神,撇嘴,继续充当苦力。   赫连君尧说,擅自穿着太监衣服出来,是违背宫规的。不过她要是伺候他批阅奏折,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小太监初见就正式上任了。   赫连君尧正在为一处的河水支流头疼。引也不好引,改修河道又要废好大的功夫,果然大运河不是随便可以开凿的。   不过旁边这丫头帮着可怜兮兮地在研墨,皇帝陛下心里就平衡了一点,认真地想着办法。   初见偷偷打了个呵欠,扫了一眼赫连君尧的图纸,挑眉道:“皇上您这是要改河道?”   赫连君尧抬头,看了看她又指了指手里的图纸:“你又看得懂?”   当然看得懂,丫是工程专业的。   “这河是不是水流湍急,经常造成水灾神马的,您想将它汇入大运河,减轻河床的负担?”初见摸着下巴问。   “嗯,对。”赫连君尧挑眉,笑得温柔:“爱妃有办法?”   初见嘴角一抽,道:“皇上,别这么叫我,鸡皮疙瘩要落一地的。我有办法,可是您有赏咩?”   皇帝陛下心情愉悦了,这鬼点子特别多的丫头,居然有办法?   “想要什么赏?不如朕让御膳房给你做一个月的好吃的?”   死穴啊,一掐一个死。初见吞了吞口水,道:“再赐我些宝贝呗。”   “你要宝贝干什么?”赫连君尧挑眉。   初见笑眯眯地打着小算盘道:“宝贝可以换钱啊,等哪天我要离开皇宫走了的时候,也就不至于饿死。要不您直接给金子也可以,还省了我以后用宝贝换钱的程序。”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书房之中   赫连君尧笔一顿。   离开皇宫要走的时候?   她还会走么?这样一个弱弱的小丫头,走出去,不怕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她能走哪去?天下都是他的,她岂躲得过?而且…为什么要走?   手里的笔杆发出“咔”的一声响,赫连君尧冷了眼神看着初见,问她:“你打算去哪里?”   这不经脑子的话一出,初见同学就后悔了。她怎么这么单蠢地就告诉他她以后的计划?以后是打算反穿越的时候带着金银珠宝跑路,但是也不能告诉饲主啊!   眼珠子一转,初见笑嘻嘻地蹭到赫连君尧旁边,很狗腿地给他捏肩:“您听错了,我刚刚说的是,换成钱,以后有机会出宫可以救济一下贫困儿童,办个学堂支持国家教育,没说要走哪里啊嘿嘿…”   赫连君尧指节泛白,这种白痴的解释他当然不会信。心里陡然有些慌了,要是哪天一睁开眼睛,初见就不见了,该怎么办?   她来的就没有道理,要是突然消失,到他寻不到的地方去了,那又该怎么办?   心口紧了紧,赫连君尧抓过初见便给压在了桌子上,也没去想运河不运河的问题了,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答应朕,不准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听见没有?”   初见心里一跳,背硌着笔和折子,脸都要扭曲了。但是面前这人眉目间一片霸道,说出来的话又有点小心翼翼,听得她心里一热。   舍不得她咩?这是舍不得她吧?初见眼睛亮亮的,看了他好一会,点头道:“嗯!要走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该死的!   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了!赫连君尧张嘴,狠狠地咬了初见的唇一口,血立刻冒出了一滴。   “啊啊啊!你属狗的?”初见怒,抿了抿唇,一股血的铁锈味儿。嘤,血很宝贵的!   帝王冷哼一声,双手将她的爪子给按在了一边,接着咬。昨儿晚上就折腾得够呛了,今天这人也还是欠教训,真的是该好好收拾了啊。   暗处的荆良捂着眼睛默默地念,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主子啊,您还伤着呢,腰上的伤口要是再裂了,楚云起可是要发飙了啊。悠着点儿嘿!   于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英明的嘉德帝在御书房里与新晋的宠妃沈氏那叫一个缠绵啊,门外宫人一律转身向外三步走,以免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   萧云摸摸鼻子,暗暗地想,主子终于开窍了,开始饥渴了。咳咳,但是地点是不是不太好?这还是白天,等会会有大臣来的。   初见脸蛋儿红红的,外袍都不知什么时候松落了。整个御书房那叫一个香艳啊香艳,赫连君尧咬着咬着就开始温柔地吻了,一双眸子流光潋滟,还时不时舔舔唇,诱惑似的朝初见笑得春风淫荡…不是,是春风荡漾。   此等男色当前,初见这种没节操的女子一点反抗都没有的就被迷惑了!本来还是人家按着她呢,现在已经成了她扑在赫连君尧的身上,将他按在椅子上,眼里一片绿光。   “你怎么能长成这个样子。”初见喃喃说着,伸手戳了戳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   每一处每一处,都是浑然天成的风华,他一要诱惑谁,谁挡得了啊。偏偏平时板着个脸,禁欲的诱惑啊有木有?别说她是个女的,是个男的也想扑倒他了!   当然,这种话脑内一下就可以了,说出来的话估计今天她就会横着被抬出御书房。   “还喜欢我么?”赫连君尧微笑着,环着身上人的腰,清眸一眯,问。   还是对当初那句“以后不会喜欢了”介怀,非常地介怀!   初见认真地想了想,她本来就还喜欢这人啊,只是…唔,龙昭还没有来。   见她犹豫了,皇帝陛下脸色沉了沉,暗暗咬牙。自己当真是对她没吸引力了?换作以前,这丫头会立马说喜欢吧?   “我…”初见刚想说话,外面就传来了声音。   “皇上,臣有事求见。”   有些苍老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赫连君尧皱眉,将初见的外袍迅速给她裹好,让她重新戴上太监的帽子,乖乖站在一边。   “进来。”   沐丞相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十足的不满,扫了里面一眼,没有注意初见,只上前给赫连君尧行礼。   “参见皇上。”   早就预料到他会来,只是不想来得这样快。赫连君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让他立刻起身,只是很关切地问:“丞相早朝不是还称病了么?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不用在家将养?”   沐丞相沉着脸,道:“老臣在家再修养,不孝子远走了都不知道。皇上,犬子顽劣不堪,绝对不能受如此的重任。臣病体前来,就是希望皇上能收回成命!”   初见诧异地看了跪着的沐丞相一眼,这老头子太不可爱了啊,有这么扯自己儿子后腿的么?   赫连君尧冷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跟把铁锤似的砸在沐丞相的心口上。   帝王的情绪一贯隐藏得极好,这一声冷笑,已经表示了他是极度的不悦。   初见非常能理解,赫连君尧的胳膊肘绝对是往里拐的,沐卿是他看重的人,沐丞相说这话无疑是在质疑他的决定,也是在打压沐卿。赫连君尧会忍么?   丫绝对不会的。   “沐丞相年纪越来越大了,再过几年,也该告老还乡了吧?”帝王轻轻开口,玩笑似地说了一句,却让沐丞相白了脸。   新帝不信任他,沐丞相是知道的。所以他也早有准备,沐晚晴入宫不成,现在只寻思着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他会慢慢把权力给长子沐天成,能继承他的相位是最好。但是没有想到,沐卿会受了新帝的重视,几次的动作,大有取代他的架势。   本来想着喊沐卿回去说一顿话的,让他知难而退。却哪知道,人还没叫回去,就已经受了皇命,离开了国都。   沐丞相咬牙,道:“老臣年事已高,是应该告老还乡了。蒙皇上不弃,对我沐家恩重如山。老臣辞官之后,还望犬子沐天成能继续为皇上效命。”   赫连君尧又是一声冷笑。   如意算盘打得真好,他退了,让他那没用的大儿子继续来祸害万民?他听得好笑,却又有些为沐卿不值。沐丞相压根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吧。   “丞相要辞官的话,朕提前批准。”帝王起身,看着跪着的人,轻笑道:“至于新的丞相人选,朕心里有数。听闻丞相的大公子前几天才在国都第一楼为抢一个清倌大打出手。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吧?”   沐丞相脸色一变,抬头,定定地看着赫连君尧道:“皇上,坊间流言不可信。犬子虽然不是惊世之才,但是也定能为我永元出一份力啊!”   初见嘴角微抽,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没有惊世之才,但是能出力的人多了去了,干什么非要选你家的犬子。”   赫连君尧一顿,沐丞相也是一僵,转头看着那低头的小太监,恼怒地道:“大胆奴才,这里也有你插嘴的地方么?”   初见捂嘴,说得太大声了?   “他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丞相何必恼羞成怒?”帝王轻笑,目光在初见身上打了一个圈儿,然后又不带温度地落在沐丞相身上,道:“朕需要的丞相,必定是要有惊世之才的。沐丞相不用操心,朕自有论断。丞相不是一家之职,也没有继承之说。它属于谁,决定权在朕的手里。”   沐丞相握紧了拳头,双腿跪得发麻,却还是只能跪着。   新帝是和沐卿串通一气的,所以是想把相位给沐卿么?   哼,凭什么?沐卿…不过是个野种罢了。   沐丞相为官二十余载,要轻易下台也是不可能的,这些赫连君尧都知道。但是这老东西的态度实在让人讨厌,他的耐心也就不多了。   “丞相回去吧,运河的事,朕相信沐卿,他有那个本事完成朕想要的东西。丞相还是回去养病吧。”帝王挥手,示意萧云进来送客。   沐丞相咬牙,朝帝王行了礼,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甩袖子走掉了。   初见看着他的背影,摇头道:“有这种爹,沐卿也是挺辛苦。”   赫连君尧一手揽过她来,继续抱着,懒懒地道:“沐卿在相府的日子从来没有好过过,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那么想取代沐丞相?”   哎?有背后的故事咩?初见眼睛亮了亮,讨好地伸手搂着帝王的脖子,笑道:“给我讲讲呗?”   皇帝陛下看着桌上的图纸,道:“你帮我解决这个,我便告诉你沐卿和相府,以及和绿绮的故事,这是交换条件。”   绝对绝对以后不会再给初见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了,她私藏的,他也要想办法给她挪走!不然太没安全感了。   “好吧。”初见坐在他的腿上,拿起笔看了那河道一会儿,往旁边画了一条线,连接到一旁隔得不远的河道上。   “这是什么意思?”赫连君尧挑眉:“旁边那条河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水灾,这样引水,无济于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当年之事   初见捻了捻自己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总算有点优越感了。指着图上的河流曲线对赫连君尧道:“这条河看起来明显比你想引的那条要大,是吧?又离得近。你直接引过去会省很多的麻烦,还节约成本。”   “至于这条大河的水流问题,你可以修堤坝嘛。照你画的运河路线,大河会很顺利汇入运河的。而且,这一带一看就是平原,你有在这儿屯兵么?”   赫连君尧挑眉,点头。   “那就好了,永元的士兵总归也是要操练的,那就让他们去修堤坝。”初见很资本家地道:“一边练了兵,一边又节约了民力,等堤坝修好了皇上您还可以口头表扬一下这些士兵,保管一个个对你死心塌地的。”   说完,下巴一收,初见摇着尾巴看着帝王问:“怎么样?”   赫连君尧想了想可行性,不置可否地道:“是好办法,但是也要看具体的情况,我先让人去试试好了。”   初见撇嘴:“明明就是最经济实用的办法了,你还不舍得给我夸一下,真是闷骚。”   皇帝陛下疑惑地看着她:“闷骚是什么意思?”   “夸你长得帅。”   “……”呆萌呆萌的皇帝陛下默默将这个新词汇收进了脑子里。   “现在告诉我沐卿的事情吧。”初见一张脸上写满了八卦,期待地看着赫连君尧。   皇帝陛下温香软玉在怀,微微眯了眯眼,道:“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年,沐卿才八岁,总是笑得温柔。有一场宫宴,所有的王公贵族都出席了。相府大公子染病,二公子又忙着赌钱,于是沐丞相便带了沐卿去。   也就是那时候,赫连君尧认识了沐卿,他坐在自己的小桌边,小口小口优雅地吃着东西。然而,整个宴会下来,他嘴巴就没有停过。赫连君尧初步计算了一下,他大概是两个成人的饭量。   莫名地就很感兴趣,堂堂相府的公子,怎么跟很久没吃过饭了一样?   结果了解下来才知道,沐卿是相府里最不受宠的小公子。他有良好的教养与优雅的风度,比几个哥哥姐姐都要好。然而,因着母亲是勾栏出身,沐丞相不太重视他,几个哥哥姐姐看不惯,也就随意欺负着。   赫连君尧当时听着沐卿微笑着说完这些话,只淡淡颔首,对他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沐卿那时候很惊讶地抬头,看着跟自己同样大小的这孩子,笑了。   “你能给我什么呢?”他当年这样问。   “我会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情。”赫连君尧淡淡地回答。   沐卿一笑,不管相不相信,还是跟着赫连君尧了。因着他身上有很容易就让人臣服的气息。   后来有一天,赫连君尧打算出宫去玩,顺路就去了一趟丞相府。沐丞相听说他来找沐卿,脸色微变,急忙让人去后院。   他觉得不太对,就跟着去后院看。   结果那时候的沐卿,已经奄奄一息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在旁边,地上还丢着木棍和绳子。沐卿满身是伤,旁边一个小丫头哭得肝肠寸断。   那个丫头便是后来的绿绮。   绿绮是相府粗使下人的女儿,从小就帮着相府洗衣裳,做针线。然而因为看起来怯生生的,胆子又小,经常被几个公子小姐捉弄。沐卿是为了护着她,才被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赫连君尧当时也不过八岁,却走过去左手抱起了沐卿,右手将那小丫头给提着,笑吟吟地问丞相:“这两人,给我了,可好?”   当时赫连君尧的母后尚是隆嘉帝身边最得宠的人,所以沐丞相答应让他带走。只是,沐卿是相府的孩子,早晚要回去的。   于是赫连君尧就将沐卿和绿绮一起带回了宫,找太医给他们医治。绿绮回相府必然还是死路一条,小小的丫头无比坚定地跪在赫连君尧面前,要为他做事,报答他救沐卿的恩德。   那时候的绿绮,柔弱得不成样子,赫连君尧也没指望她能做多少事情,只是答应收了她在身边。也不曾想过,她后来会成长得这样好。   沐卿醒了,赫连君尧便把他丢去和自己一同习武,连带着,也让绿绮学一些。   “他是我的朋友。”送沐卿回相府的时候,赫连君尧只这样跟沐丞相说了一句。   沐丞相应了,答应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绿绮就一直跟在赫连君尧身边,与沐卿再也没有见过面。以至于后来女大十八变,沐卿已经不认得她了。   “原来是这样啊。”初见恍然大悟:“我是在想为什么绿绮那丫头要对沐卿执念那么深,当年是沐卿救了她的命,然后你再救了他俩?”   “可以这么说。”赫连君尧点头。   初见回忆起绿绮每次看沐卿的眼神,不由地道:“那她为什么不跟沐卿说清楚啊?白白让人误会了,以为她是有什么攀龙附凤的心思。”   赫连君尧一笑,伸手揉了揉初见的头发,道:“绿绮是知恩图报的人,沐卿救她一命,她还了人家一生一世的相许。朕救了他们两人,绿绮也就自然答应侍奉朕直到她二十五岁出宫。在那之前,她不会告诉沐卿真相的。”   初见脸一黑,看着赫连君尧道:“原来你才是阻碍人家成双成对的罪魁祸首。”   赫连君尧掐了掐她的脸,眯眼道:“若不是我,他们都没命了,还成个鬼的双。小丫头,说话不能这么偏!”   “哼。”初见掰开赫连君尧的手跳下地,撇嘴道:“故事听完了,我要回宫去和红锦绿绮玩,皇上拜拜!”   说完,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赫连君尧:“……”真是把过河拆桥什么的演绎得活灵活现的。   叹口气,遇上这种没心没肺的丫头可怎么是好?   “萧云。”皇帝陛下收了神色,唤了萧云进来办正事:“等会替朕送信给沐卿,这张图折起来一起送去。”   “是。”   …   初见小太监兴冲冲地往长乐宫跑,蹄子撒得太欢了,以至于没看见宫道那头走过来的宫妃仪驾。   “前面的,站住。”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开路的太监连忙喝住初见,将她拉到一边,道:“王容华的轿辇,快避着。”   初见愣了愣,忙低下头。轿辇抬过,上面的女子好像是躺靠在椅背上的,嘴里在哼哼唧唧唱着什么小调儿。寒风吹过,空气里酒香盈盈。   醉酒的宫妃?初见眨眨眼,很惊愕地看着那轿辇远去,刚刚拦着她的公公也就跟着走了。   这么豪放的姑娘,王容华?她以前怎么没印象啊?初见一边琢磨一边继续往前走。回到长乐宫就抓过红锦来问:“王容华爱喝酒?”   红锦正在绣手帕,被这小祖宗一拉,差点扯破,连忙收拾好东西,坐到桌边去仔细地说给她听:“王容华闺名音素,最喜欢的就是喝酒,这是宫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好么?我们不在的这个月,听说她几次醉倒在自己寝宫里。偶尔去别人宫里坐坐,也总是喝得烂醉回去。性子豪爽不计较,与姜容华交好。良辰大人看她实在有趣,帮着皇上…分担工作的时候,还命人往她宫里送了好些好酒。”   初见一听,乐了。赫连君尧的后宫够精彩的啊,居然连这样的奇女子都有。   “除了她之外,另外升上来的三位容华也很有特色。”红锦道:“奴婢这几天细细观察过,姜容华很聪明,但是与世无争。方容华最爱养花,她那宫里都要养成御花园了。还有一个李容华,人特别安静,一般不会开口说话。”   一闪一闪亮晶晶,初见眼里全是小星星。   原以为后宫里不是宁双儿那样的脑残,就是白芷那样的神经病。现在突然出现几个奇特的,感觉太新奇了。   “我能去拜望一下王容华么?她喜欢喝,我喜欢吃,简直是绝配啊。”初见一脸期待地看着红锦问。   红锦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端庄地笑道:“主子,别想了。您昨天侍寝了,一会儿会有太医来请平安脉。另外六宫大权的交接问题,白昭仪下午会过来。晚上的时间,奴婢会给您好好洗洗,皇上今晚也是会过来的。”   初见:“…这是比总统还要忙么?”   红锦眯眼:“您以为您现在是什么身份?六宫最尊贵的人,也是皇上唯一一个宠幸了的人。多少双眼睛都在您身上惦记着呢。能少往外跑,就少往外跑。好么?”   最后两个字是缓解语气用的,红锦压根就没有和她商量的意思呜呜呜。   初见委顿了,趴在榻上装死。   绿绮端了点心进来,是她上次提过要吃的绿茶酥。于是某人又原地满血复活,起来吃了再装死。   这样的气势,能挡得住下午的白昭仪么?红锦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榻上那一团,心里想着怎么样才能帮她一把。   初见侍寝之后的各项福利都下来了,比如长乐宫的宫人都加一级俸禄什么的。可奇怪的是,皇上没有赏赐任何的金银珠宝,只温柔地告诉她,初见想做什么奇怪的东西的时候,直接问内务府要材料就是,随意她要什么都有。   但是,要钱的话,绝对不给!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什么位置   但是,六宫大权也是要管钱的,还要分配六宫之人的吃穿用度,一般掌权的妃嫔,都是十分富裕的。眼看着要把六宫管理之权交给初见,皇帝陛下抑郁了,唤来红锦嘀嘀咕咕了一阵,脸上才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所以红锦觉得吧,自家主子是不是哪儿触了皇上的逆鳞了?不然防她怎么跟防贼似的?   “娘娘,白昭仪来了。”绿绮进来禀报了一声。   初见趴在榻上有气无力地哼唧一声,连坐起来的觉悟都没有。   红锦嘴角一抽,睨着初见道:“娘娘,今日六宫大权若不能顺利交接,晚上的膳食就没有肉了。”   肉!初见一个激灵,迅猛地从榻上爬起来,一脸冷艳地坐着,双手交叠,下巴微抬,小气势杠杠的。   红锦恨不得拍死她,白芷来了都没反应,一听见没肉这气势刷地就出来了。还有点出息么!   “臣妾给贵嫔娘娘请安。”白芷踏进主殿,走到初见面前行礼。   “起吧。”初见抬了抬手,看着白芷身后的丫头端着的凤印和账本,含笑道:“辛苦白昭仪了。”   白芷气定神闲地笑,手却捏得死紧。犹豫了一会儿,道:“臣妾今日只拿了一部分东西过来,娘娘刚入宫,后宫琐事又多,所以臣妾想着,娘娘先看着一部分,臣妾过两日再将剩下的送来。”   初见挑眉,这人又耍花招。   “白昭仪不用担心本宫,只管按皇上的吩咐做事。”初见微笑道:“将东西都一并拿来吧,本宫等着你。”   白芷脸上一僵,笑容撑不住了,沉了眉道:“臣妾这是为娘娘着想,免得弄得一团糟。后宫不比民间宅院,可是半分出错不得的!”   说来说去,还是挑剔她是个民女嘛。初见抿唇,旁边的红锦捏了把汗。   “将那账本给本宫看看。”初见伸手。   白芷脸色稍缓,拿了账本放在初见的手上。   初见翻了翻,古代的账本记法很复杂繁琐,不过好歹大学上过会计学基础,所以看得懂。翻了几页就看见了很多明显的缺漏和补账痕迹。   “白昭仪是不是心里在想,本宫一个民女,如何看得懂账本,估计还要求助于身边的宫女,是么?”初见边翻边问白芷。   白芷挑眉,她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哪能真承认了呢。   “臣妾不敢,娘娘得了圣宠,必然是聪明之人。皇上的眼光,臣妾不敢怀疑。”   初见点头,合上账本道:“这里面一扫就有很多动手脚的痕迹,做的人不太高明或者是习惯了没人查了,大胆得很。白昭仪若是想放这一本在本宫这里让本宫慢慢看,那么晚上皇上过来的时候,本宫便与皇上一起分析分析,看看这些账是怎么回事,可好?”   笑吟吟的没有半分攻击性的脸,却让白芷心里一跳。   沈贵嫔手上的账本是她管理六宫之后第一月的账,这些东西是内务府在写,然而内务府的分配支出,都是听她调度的,所以出了问题,就会全部是在她身上。   她没有怎么贪过,只是没有学过看账,每次看账都是装装样子,一来二去的,内务府的人也就暗暗摸清了她的本事,少不得动点手脚。但是那些人也有眼力劲,往雪松宫孝敬的也不少,所以白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这民间来的沈贵嫔,居然会看账么?   晚上皇上竟然还要来长乐宫,以皇上的本事,必然知道账目上漏洞重重,她还未得宠,不能这么快就犯错。从天启那几人来过永元之后,皇上连看她一眼也不曾了。六宫之权反正也要给沈贵嫔,保住自己才更重要。   “娘娘,过去的账查着很浪费精力,臣妾还是回去整理,将最近的账统统给您送来。还有内库的钥匙和印鉴,臣妾一并拿来。”白芷低头,很温顺地朝初见行礼。   初见撇了撇嘴,还是那句:“本宫等你。”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典型啊,初见扶额,白芷这人是怎么在赫连君尧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的呢?虽然她以前看起来是很聪明,那是因为她是这后宫第一人,自以为恩宠在手,便行事万分小心,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好挑剔的。然而现在,她的路好像越走越偏了。   看着白芷走出去,初见立刻又趴在榻上装死了。应付这无趣的女人,还不能去看王容华,嘤嘤嘤,好可怜。   红锦皱眉问:“娘娘,白昭仪将六宫之权完全交给您,您便不追究旧账了么?”   虽然能让白芷利落地交出大权是好事,但是这些错漏就这么放过了,恐怕日后会成为祸患。   初见懒洋洋地道:“宫里的日子闲得发慌,她把东西全拿来,你就帮着我都看一遍呗。晚上皇上来了也一起看,反正账那么多。”   绿绮扑哧一声笑了,屈膝道:“娘娘英明。”   初见抱着榻上的软垫打滚,嗷嗷直叫:“我不英明啊,我想出去,就去见个王容华嘛,你们就允了我吧!允了吧~”   红锦望天,绿绮干咳着转过头去。   初见哭了,这俩坏人!   …   御书房。   “爱卿,你已经盯着朕看了很久了。“赫连君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茶,看着对面的良辰,淡淡地道。   良辰脸上的表情特别扭曲,盯着赫连君尧的腰间道:“皇上,刚刚有人问微臣一个问题,微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特地来请教皇上。”   “说。”   “皇上今日从早朝开始,腰间就有一个很奇怪的结,看起来应该是女子系腰带的方式。臣等一致好奇,皇上何以让人将龙袍的腰带系成这个样子?”良辰问。   早上那一会儿也就算了,他觉得肯定是初见整的。可是…已经一天了啊,这会儿都要黄昏了,那蝴蝶结还是这么耀武扬威地系在帝王的腰上。   他是无所谓,可是公子您好歹注意一下别人的目光啊!没觉得今天偷偷往上瞄的人多了么?都好奇皇上这是抽风呢?还是抽风呢?还是抽风呢?龙袍很严肃的,不带这么玩的啊!   赫连君尧挑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   好吧,皇帝陛下也是很奇葩的,一般来说他不会低头,所以一天了,忙着做各种事情,居然一点也没注意到腰间的腰带问题。   沈初见这是胆子肥了啊,敢给他打蝴蝶结?!   看着自家公子脸上后知后觉的愤怒,良辰松了口气,还好公子是没发现,不是跟初见一起坏掉了。   “这结一打,今日下朝之后群臣没一个商量国事的,除开说了几句沐卿远行的事情,其余的全部在说您与沈贵嫔娘娘。”良辰无奈地道。   男人八卦起来,也是很可怕的,特别是那群久在官场的猥琐老男人,八卦起帝王的风流事那真的是不遗余力啊不遗余力。   帝王的脸黑了。   …   晚膳在长乐宫用,初见没等嘉德帝到,就已经开始吃起来了。每次他来,宫里的膳食都会上升三个档次,所以初见还是很欢迎赫连君尧来陪她用膳的。   红锦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把各个菜里的精华部分挑出来吃了,然后再用筷子把菜的形状弄成没吃过的样子,一双桃花眼贼溜溜的。   红锦绿绮:“……”   赫连君尧神色诡异地踏进长乐宫,坐在桌边就看着初见。   “皇上万安。”初见站起来,挥了挥爪子行礼。   赫连君尧看着她。   初见很自觉地自己站起来坐到一边,看了看帝王的脸色,疑惑地问:“皇上怎么了?”   皇帝陛下看她的眼神越发温柔,许久之后,淡淡说了一声:“没事,用膳吧。”   嘎?好古怪。初见上下扫了赫连君尧一圈,还壮着胆子摸了摸他的额头。   “陛下真的确定没事?”   “用膳,你最喜欢的菜都在这里。”帝王不看她,只是心里默默地想着事儿。   “好吧,我吃饱了。”初见摸摸自己的小肚子,道:“今天六宫的账白昭仪拿过来了,我看了看,很多问题。虽然皇上您对她有好感,但是也不能让这种人危害宫闱对不对?所以等会儿您去看看好了。”   白芷侧脸与凉月相似,先前在朝乾宫里的那一幕还给初见留下过很深的印象。潜意识里,初见是觉得赫连君尧与白芷有一腿的,咳,也说不定有两腿三腿。   “你为什么会吃饱了?还有,我对白芷有好感?”赫连君尧回神,莫名其妙地看着初见。筷子一伸,想去夹菜。   一夹才知道,肉差不多都没了,美丽的配菜还摆在盘子里。   赫连君尧:“……”   “白芷长得讨喜,您对她有好感不奇怪啊。”初见眨眨眼,很认真地道:“以前我不小心闯进朝乾宫,您那会儿不是就在与人家缠绵嘛,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你的妃子。”   赫连君尧一愣,刚想解释一下,但是念头一转,看着初见脸上轻松的表情,心里就沉了。   她这是一点也不介意是么?那他在她心里,算是个什么位置?   ☆、第一百六十六章 谁欠谁多   从出生开始就没有怀疑过自己,只会让别人统统靠拢的赫连君尧同学,第一次深深地感觉没啥安全感。   沈初见不会在乎么?不会吃醋么?他当时在朝乾宫里是刺探了白芷的虚实,考量该怎么将她物尽其用。初见会突然进去撞到,那是他没料到的。但是当时解释起来也没什么意思,毕竟白芷是他的妃,初见是长公主。   但是现在看起来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啊…皇帝陛下很槽心,沉默了。   初见默默地低头吃饭,想起白芷,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儿不痛快。白芷就像是一根细小的丝线,不重要,但是一扯,就会扯出顾凉月来,也扯出她原来那满身伤。   她挺喜欢凉月那样的女子的,大气果断,敢爱敢恨。但是要跟赫连君尧继续在一起的话,就不能提起她,不能触碰那一块,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否则,说不定又要重蹈覆辙。   初见笑了笑,起身过去将账本拿过来放在桌边,然后道:“您还是用膳吧,用完了就看看这个呗。后宫的事情麻烦得紧,红锦说她能帮我分担,那我就偷懒不管了。”   赫连君尧回神,拿过那账本随意翻了翻,道:“朕心里有数,你要偷懒也随你。这几天晚上朕都会过来,所以你有什么事,都留在晚上一并跟我说就好。”   几天都要过来?初见眨眨眼,有些诧异地问:“为什么?”   帝王挑眉,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初见道:“身为后妃,皇上天天宠幸,爱妃你该谢主隆恩,不是问朕为什么,懂么?嗯?”   初见打了个寒战,看着赫连君尧这表情,只觉得寒气从背脊爬了上来。连忙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一旁的红锦听着这话先是笑了笑,然后一想,不太对劲。   皇上是知道分寸的,天天留在长乐宫无疑就是让主子成了众矢之的。做什么要这样做?   上一次皇上偷偷留在永乐宫,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还是为了防龙昭半夜偷袭,这一次…   等等,龙昭?红锦头一抬,刚好看见赫连君尧的目光落在毫无知觉的初见的头顶。那眼神里含了些担心,也有些心疼。   龙昭…离开雪国时他说的话她都还记得,现在两国也休战了,龙昭应该是快到国都了,所以陛下才会这么紧张么?   红锦皱了眉头,她希望是她想多了。   …   深夜,长乐宫。   在后宫寂寞的箫声笛声古筝声中,圣恩优渥的沈贵嫔正在侍寝。   “嗯,左边一点。”   “…下面一点,不对,啊!对了对了,嗷…”   不和谐的声音从主殿里传出,红锦一脸黑线,绿绮红了耳朵。   赫连君尧正伸手帮初见揉着腰,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刚刚这丫头沐浴完毕要上床的时候,看见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走过来,一个激动就给摔下床了,还扭伤了自个儿的小蛮腰,可怜兮兮地扯着他的袖子抖啊抖的。   皇帝陛下想直接把她摔死算了,好好侍个寝有那么难么?有么?不是把自己这儿碰了,就是把自己那儿扭了,故意的是不是?   初见趴在床上,只觉得赫连君尧按得真舒服啊,不去当按摩师真的可惜了可惜了。   只是这么漂亮的按摩师,囧,还是不要了,会引起多少家庭的内部矛盾。刚刚他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自个儿差点就英年早逝了,还是不要去祸害其他人了。   赫连君尧的身体也长得极好,线条完美,肌肉不多,但是很匀称,皮肤是没怎么晒过的白皙,锁骨也很诱人。没抵挡住此等男色一点也不丢脸。   不过一想到还要和他这样一起躺一张床很多天,初见就很压力山大。她不担心自个儿了,反而担心赫连君尧,她怕自己哪天狼性没抑制好,把他霸王硬上弓了怎么办?   赫连君尧看起来很无欲无求啊,躺着就躺着,不会乱动,睡相极好。反而是她,每天早上起来都在人家的怀里,还扯着人家的衣襟流口水什么的,真是一言难尽。   “好了没?”看着这人趴得要睡着了,皇帝陛下很不爽地问了一声。   “嗯。”初见迷迷糊糊地答,往床里挪了挪,帝王就在她旁边躺下来了。   连续几天这样单纯地“被侍寝”,要说皇帝陛下不窝火,那是不可能的。别看丫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该怎么恼火红锦都可以脑补出来了。奈何初见不开窍,死活不能正常侍寝,帝王也就没有强求。   他也猜得到,这丫头在等什么。   她要等的人,也很快就来了。   “…我龙昭对天发誓,今生除赫连初见之外,终身不娶。”   “只要你还在世上,我就会去找你。你还差我一个夫妻对拜。”   “…赫连君尧,算你狠,等我处理好这里的事,也一样会去找她,你等着。”   那天大雪纷飞,龙昭一身红袍在雪里妖娆万分。初见被赫连君尧抱在怀里,一路乘马离开了雪国。   没有告诉赫连君尧的是,后来初见做梦,总是先梦见那时候龙昭说的话和他脸上的表情,然后才会开始做那无边无际关于枫叶的梦。   “你腰上的伤怎么样了?”初见突然睁开眼睛,看着赫连君尧问。   帝王刚好快入睡了,被她一唤,懒懒地侧过身子,将寝衣撩起来给她看。   被白虎爪子抓的印子很深,在他雪白的身子上显得特别狰狞可怖。初见看得一惊,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   “还痛么?”她傻傻地问。   “不痛。”帝王淡淡地回答:“已经过去很久了,只是疤痕没有去掉而已。”   初见伸手捂住他那一片凉凉的肌肤,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赫连君尧身子一紧,感觉到温度从她的掌心传过来,忍不住回头道:“老实睡觉。”   初见撇嘴,缩回了爪子,头抵在他的背上,闭上了眼睛。   她欠龙昭很多,又何尝不欠赫连君尧的呢?   …   又是一天冬阳明媚,看起来离春天不远了。初见伸了伸懒腰,看着床边站着的帝王,很习惯地过去给他系腰带和扣带。   老实地系了腰带,没再打蝴蝶结,初见笑眯眯地送驾:“皇上慢走。”   帝王瞥她一眼,将半落在床边的被子丢在了她的身上,然后便出去了。   “这日子过得,真是特别新婚夫妻的味道啊。”初见小声吐槽。   绿绮拿过衣裳来伺候她起身,低笑道:“这样不好么?娘娘?您可知六宫之人都羡慕您得要紧。还好您不是皇后,不用均衡六宫雨露,不然可揪心了。”   初见打了个呵欠,半睁着眼睛道:“这样很好,但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总觉得风雨欲来一样。是我想多了么?”   红锦面无表情地点头:“主子,您想多了。”   再大的风雨还有陛下替她扛着呢,这就是一混吃等死的,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奴婢查清了账本,已经把不妥的地方清出来给陛下了。娘娘今儿朝会上,还是得立个威,以免以后还有人想做小动作。”红锦道。   初见点头,呵欠连天地去主殿大厅里开朝会了。   白芷称病没来,宁双儿也是一脸病容地坐在下面。六把椅子空了一把,初见特意瞧了瞧,王容华也没来。   “娘娘万安。”众人见初见来了,都起身行礼。   初见颔首,坐下来扫了众人一眼,问:“王容华呢?”   姜画扇顿了顿,出声道:“王氏身子不适,所以…”   身子不适?初见想了想,她身子不适只有一种可能。   “该不会是又喝醉了吧?”   姜画扇有些慌张地看了初见一眼,连忙道:“音素她这是打小就有的习惯,还望娘娘不要介意。”   宁双儿淡淡地哼了一声,道:“是啊,王容华宫里的酒好些都是皇上御赐的呢,皇上都纵容她喝酒,娘娘又怎么会介意。”   厅里一阵沉默,初见一脸严肃地道:“喝酒伤身,王容华不来,你们也没人去看看,万一在自个儿宫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今天的朝会也没什么好说的,皇上最近业务繁忙…啊不,是政事繁忙,所以每晚都就近原则选了本宫这里。众位也不要太介意,本宫会适当提醒皇上雨露均沾。其余也就没事儿了,散了吧,本宫去看看王容华。”   一口气说完没换气,初见很严肃很端庄,旁边的红锦却忍不住鄙视起自家主子。说这么多,还不是想去王容华宫里看看,这是挡也挡不住的架势啊。话说,就这么就结束了朝会?说好的立威呢!   姜画扇不知道初见这是什么意思,手捏着帕子就没松过。再加上对面宁婕妤看好戏的神情,她就不禁在想,是不是贵嫔娘娘善妒,记恨起皇上赐音素好酒的事情了?不然怎么会突然要去她宫里看看?   她与音素是闺蜜,这样的事情不能不管。于是便站起来,微笑着对初见道:“嫔妾愿意陪娘娘一同去探望王容华。”   “好啊。”初见点头,扶着红锦的手站起来,大方地往外走。   宁双儿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厅里其余人都还呆坐着没反应过来。这贵嫔娘娘就已经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目标靠近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迋迋若有亡…”   还没进景福宫,就听见一阵女子慵懒的歌声,断断续续地唱着《长门赋》。初见挑眉,唱得不错啊,嗓子颇有莫文蔚的味道。   姜画扇脸色微微一白,《长门赋》是汉代陈皇后歌失宠寂寞之意的,音素怎么就这样唱了出来?不是明摆着说她想念皇上的恩宠了么?   侧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贵嫔的脸色,姜容华已经准备好说辞为音素开脱了,却哪知沈贵嫔脸上一点也没有怪罪的意思,相反,还有些…欣赏?   她疑惑了,这位贵嫔娘娘到底在想什么呢?   推开宫人推开面前的门,毫无意外的,一阵酒香扑面而来。大殿里凌乱地放着很多酒罐子,榻上有一人醉卧,还在往嘴里小口小口地倒着酒。   “音素,贵嫔娘娘来了。”姜画扇连忙上前,想将王容华给摇醒。却不想她已经喝得太多,醉眼朦胧地看着她道:“画扇啊…你怎么来了?”   初见吩咐人关上门,也让红锦在外面守着。然后跳过地上那一堆瓶瓶罐罐,站在榻边细细打量这王音素。   她的脸有几分英气,鼻梁高高的,有些细长的眼睛里秋波潋滟。乍一看不是特别好看,但是挺耐看的,感觉很舒服。   入宫的时候她是被封为贵人的,新年的时候与姜氏等人一起被提升为了容华。能让赫连君尧给涨位分的,又没什么贡献,就只能说明人是很好的了。初见想,她看起来有点难过的样子,是在思念谁么?   王音素看着姜画扇不太好的脸色,奇怪地“嗯?”了一声,然后侧头去看初见。   “这不是…贵嫔娘娘么?怎么到这儿来了?”王音素眼里划过一丝黯然,慢悠悠地撑起身子来,低着头道:“嫔妾给…给娘娘请安了。”   姜画扇一把扶住她,朝初见尴尬地笑了笑,道:“娘娘勿怪,音素她并没有不敬之意。”   “我知道。”初见笑咪咪地道:“就是想见她好久了,一直没能如愿,今儿才能来。安心吧,不是找麻烦来的,就是觉得应该志趣相投。”   王音素抬头看着初见,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会志趣相投呢?娘娘也喜欢喝酒么?”   “不啊。”初见摇头,“我…”   等等,说了喜欢吃东西的话,就暴露了吧?初见急忙刹车,拐了个弯儿道:“我喜欢看人喝酒。”   王音素:“……”   姜画扇:“……”   两人对视一眼,很古怪地看着面前的贵嫔娘娘。喜欢看人喝酒?这是什么嗜好?   “这里的酒…花雕,女儿红,怎么都是这些没点创意的。”初见扫了一眼地上酒罐子上贴着的红纸,摇头道。   王音素抿唇,淡淡地道:“这些啊,都是皇上钦赐的。他看我爱喝酒,能喝酒,还颇为高兴呢…说我这样的女子真少见…呵呵…”   姜画扇紧张地抓了抓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说这些。现在皇上宠着的可是沈贵嫔啊,她们位分又不高,得罪人了可怎么好?   初见挑眉,赐酒什么的,那时候她和赫连君尧都在雪国没有回来啊,谁干的?良辰?   啧,这是在勾引后妃么?良辰有几个脑袋给赫连君尧砍着玩儿啊?初见摸着下巴看着王容华,这姑娘脸上有自嘲之色,还有淡淡的伤心,该不会是…   “你这样的女子真的很少见啊,很豪爽。”初见认真地道:“你要是想喝酒,我以后让人做好了给你送。不喝这些了,喝五粮液吧,我试着给你酿一酿。”   王音素清醒了一些,惊讶地看着初见,姜画扇也是有些意外。面前的女子一身粉襟白底宫裙,落落大方又有些活泼,听着音素说酒的来历也半分不吃味,还说要送她酒?五粮液是什么?   “娘娘…”王容华想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这是在向她们示好么?可是她一个当宠的贵嫔,干什么要向她们这些无宠的容华示好?不怕分了恩宠么?   “别想多了,本宫只是觉得你们很有意思,跟其他的宫妃不同而已。”初见笑道:“宫里不太好玩,你们要是无聊了,也可以来长乐宫找我。不是拉帮结派啊,只是单纯地交个朋友。”   姜画扇愣愣地看着初见,抿唇沉思。   “没事我就先回去了,等酿好了酒,可以让你们来我宫里坐坐。”初见保持着不要泄露自己的**本质,还是很端庄地退了出去。出了长乐宫,总是格外小心。   “娘娘。”红锦不太高兴地唤了初见一声,扶着她的手往长乐宫走,免不得又要念叨两句:“您何必主动去示好?人家未必领情,还会以为您在打什么小算盘。”   初见一笑,呵着冷气道:“没关系,第一印象不好,以后相处久了也就了解了我不是坏人嘛。看着姜氏那么护着王容华,我想龙晴了。”   说到后面有点儿鼻酸,龙晴算是她在这里很好的朋友了,可惜离开雪国,不知道以后见面会是什么场景。她心里对她也还是有点儿愧疚的。   红锦手抖了抖,一声不响地继续扶着主子回宫。   …   雪是最漂亮的东西,可惜出了雪国,永元的天气虽然冷,却也没再下过雪了。   龙昭面无表情地策马狂奔,永元国都已经近在眼前。心里有点儿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短短几个月,她一身嫁衣地来,又一身嫁衣地回去了。听闻赫连君尧已经将初见封为了贵嫔,龙昭苦笑。喂,不带这么抢人的,动作快得他赶不上。   还有一天的路,他就可以看见她了吧。龙昭甩了甩马鞭,淡淡地想,不知道初见看见他,会是怎样一个心情。   本来龙晴说,既然初见已经回到了嘉德帝身边,看起来也挺受宠的,他便没有必要再去打扰,如果他是真的喜欢她的话。   可是,怎么可能,他那样不甘心地看着她被带走,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说,怎么就能不再见了呢?   他喜欢沈初见,或者说,他爱上她了。   任何女子再也入不得眼,龙昭觉得自己有点傻,就跟以前自己经常嘲笑的皇姐一样傻,做什么就要为这一个人,舍了那么多幸福的可能。   但是他们可能是一样的,风流至极的性子之中,总有那么固执的一根筋,喜欢一个人,贯穿一生。   龙昭告诉自己,他不是来给初见负担的,只要她过得好,那么他至少也能安心一些。顺便,他要找赫连君尧打一架才能出气,哼,不管打不打得赢的问题了。   “驾——”跑了将近一个月,终于,要到了。   …   嘉德帝今天很心神不宁,底下站着的良辰同样心神不宁。两人本来都在说沐卿修运河的事情,结果说着说着,两人同时走神了。   旁边站着的官员郁闷了,这俩人是干嘛?改成神交了不成?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帝王居然也没反应。   良辰看着地上的青砖发呆,鼻翼间好像闻见了若有若无的酒香,就像那喝醉了酒,笑得坦荡的女子一样。可惜,她对着自己笑,应该是为了自己当时脸上戴着的人皮面具。   她喜欢的应该是公子吧,啧啧。   “刚刚说到哪里了?”良辰回过神,抬头看向帝王。   哪知,赫连君尧撑着额头还在发呆,敢情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过。   “皇上?”良辰黑线了。   “嗯?”帝王抬头,迷茫地看了良辰一会儿,然后道:“你在说沐卿修运河。”   废话!   良辰觉得心口堵了一团火一样,干脆不讲了,怒转头,盯着旁边的人道:“你来说!”   旁边的小官颤颤巍巍的上前:“回皇上…”   “行了,朕差不多知道了。”赫连君尧抬手阻止他,道:“让地方上的人全力配合沐卿就好,不要有任何异议。当地的粮仓除了存粮和第二年的种子,其他随他使用。若有不服者,让他自己动手杀了,朕允。”   小官抖了抖,领命下去了。   “公子这是在想什么?”良辰看着人走完了,松了语气道:“想贵嫔娘娘么?”   “不是。”赫连君尧很严肃地摇头:“朕在想要怎么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下狠手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但是不下狠手又觉得总有一天他会趁人之危的。”   良辰挑眉:“公子这是在说龙昭?他到了么?”   “快到了,他轻功不错,皇宫连加强防备的必要都没有。朕只能每天去长乐宫等着。”赫连君尧说着,眼里有了一丝戾气。   因为有顾忌,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他和初见真是半点规矩都没越啊!   窝火,龙昭你快来吧,朕等着你盼着你呢。   良辰扫了一眼自家公子这一脸的欲求不满,偷笑了两声。但是随即又联想到了一个人,微微垂了眸子。   唉,冤孽。   “不如今晚,我也去陪公子吧。”良辰想了想道:“既然快到了,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前几个月,他已经把各宫走得比赫连君尧还熟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等候多时   “做不出太纯正的五粮液,不过差不多也就行了。”初见拿着一张纸认真地跟红锦道:“让酒娘取高粱、大米、糯米、小麦、玉米来酿,选窑龄最长的酒窑最好。酿酒的东西我知道的不是太多,专业人士肯定比我懂,让他们好好做吧,酿得好我发奖金。”   红锦接过初见手里的纸,看着上面的什么“分层蒸馏”之类的东西,一头雾水。不过还是领命出去了。皇上有吩咐,主子想做什么东西都要无条件提供最好的材料。   初见缩回暖榻上面去,捂着暖手炉开始装冬眠。今天有太阳外面也很冷,动也不想动一下的。   绿绮在她旁边,一边绣着手里的香囊,一边小声地道:“娘娘,今儿白昭仪称病没有来朝会,可是奴婢听说,她刚刚就捧了热汤热水的去御书房了。争宠的心思昭然若揭,您还是防备着点比较好。”   “防她干啥?”初见很深沉地叹了口气,一脸沧桑地道:“聪明的女人对付男人,愚蠢的女人才对付女人。白昭仪都聪明得去对付皇上了,我去防她干啥。”   绿绮抬头,眼里亮晶晶的:“您这意思是,您也要对付皇上么?”   初见想了想,问:“谁知道该怎么对付皇上么?”   他一无所求,二没有什么死穴。难伺候死了。   绿绮选择继续低头做针线,皇上好对付就不是皇上了。   初见叹息,转头看向窗外,满庭院的花都谢了,就角落里一树红梅开得极好,艳丽而妖娆。   “真跟龙昭那孔雀似的,该是冷冰冰的地方,却开得这么鲜艳。”初见喃喃说了一声。   寒风吹过,红梅摇曳。像那人的袍子一样,灿烂得很。   “果然,你是很惦记我的,唉,也不枉本殿下千里迢迢回来这么一趟。”龙昭的声音猛地在庭院里响起,把外面守着的好几个宫人都吓了一跳。初见张大了嘴,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龙昭,一身红袍烈烈而展,迅速地从窗口闪了进来,落在她身边。   冰冷的气息遇上这暖暖的榻,龙昭打了个寒战,拿过初见手里的暖炉,笑意盈盈地道:“想我了吧?”   绿绮下意识地就想将手里的剪刀甩过去,但是看着初见的表情,顿了顿,立刻起身出去了。   她们没人拦得住龙昭,索性去通知陛下比较好。   “你还真的来了。”初见将身上的兔绒被子给龙昭盖上,碰了碰他的肩,啧,寒气都透出来了。   “唉,谁让未过门的新娘子跑得这样远,不赶路过来也不行了。”龙昭丹凤眼一眯,上上下下打量了初见一圈儿,感觉她的眉目间分明还是少女的模样,心里竟还先松了一口气:“现在我把你抢走,还来得及吧?”   初见哭笑不得,睨着龙昭道:“抢来抢去的,我又不是跳楼大甩卖,用得着么?雪国永元之间的路我是真的不喜欢,所以就别折腾了。龙昭,你来得正好啊,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龙昭用白色的兔毛被将自己裹成雪白的,眨眨眼看着初见,天真无邪地问:“什么话?”   …卖萌可耻!   当初没个交代地就走了,初见总觉得心里别别扭扭的。但是现在见着龙昭了,心里还是不太好受。毕竟答应了要当人家的妃的,结果转头回来嫁给了他眼中她的亲哥哥,这关系复杂得完全可以搬上八点档家庭伦理剧。   整理了一下思路,初见问:“当初你说的话,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说,非她不娶,这个有点儿严重了,很大的愧疚感啊。   龙昭挑眉:“我什么时候喜欢开玩笑了?说过的话自然都是真的。”   能那么说自然就真的是那么想的,只是…龙昭看了看初见,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沉重,整张脸都垮了。   想了想,还是补一句:“只是偶尔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若是你在意那天我说的什么非你不娶之类的话,就免了吧,说不定以后本殿下还要碰见很多国色天香的美人呢。”   龙晴说了,不要给这丫头负担。能像她一样活得开开心心的多不容易啊。   初见眼睛又亮了,小心翼翼地瞅着龙昭道:“我走了,你也没关系的对不对?反正以后能碰见很多美人。”   “……”龙昭真想一口血喷出来。   这丫头是要多没心没肺啊,要是没关系,他跑这么远过来是干什么啊!看永元的风土人情咩?为了她两国都开战了,他刚处理好雪国的事情,就什么都丢给龙晴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来了,这叫没关系的话,什么样才是有关系啊?   安慰她真是太伤己了。   “赫连初见,你给我听好了。”龙昭深吸了一口气。   “停,我是沈初见,不是赫连初见。”初见打断他,很认真地道。   龙昭面色扭曲地看着她,挫败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沈初见。本大爷这次来不是跟你开玩笑来的。我是想来问你,我来接你的话,你是会愿意随我回雪国,还是留在这里做你的贵嫔娘娘?”   初见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回头找红锦绿绮。   这样的问题,她不想回答啊。心肝脾肺肾都纠结在一起的感觉,非常不好。鸵鸟心态一发作,她就想找个人往其身后躲一躲。   要是在雪国问她这个问题,她肯定会说还是愿意嫁给龙昭。但是…但是已经回来这样久了,她的决定也一点点很没节操地瓦解掉了,留在赫连君尧身边,其实也挺好的。   龙昭千里迢迢地来了,就像当初赫连君尧一样。其实做朋友的话龙昭应该是很好的朋友的,只是…啊,好纠结。   身后的绿绮已经出去了,初见身子往后面一靠,不小心就碰翻了竹盘,针线剪刀什么的掉了一地。   有小宫女忍不住打开门来看情况。龙昭神色一冷,飞快地过去将那宫女拉进来,然后将门关上,捂住她的嘴。   “这是干什么?”初见被吓了一跳,看着龙昭捂着那小姑娘,皱眉道:“别欺负我宫里的人,放开她吧。”   “你宫里的人?”龙昭嘴角一抽,看白痴似地看着初见道:“看眼神就知道是想刺探消息的。你两个大丫头不在,她还敢妄动,摆明是没安好心。沈初见,你就没点儿防备之心么?”   “哎?”初见惊讶了,走下榻来看着那小丫头,问:“你是来刺探消息的?”   龙昭:“……”人家是有多傻才会告诉你?   小宫女眼泪哗哗地掉,急忙摇头。   “那你是来干嘛的?”初见挑眉。   小宫女“呜呜”了两声,嘴巴被龙昭捂着,还说不了话。   “不说?不说就是奸细了。龙昭,打晕。”初见果断地道。   小宫女还以为初见仁慈,说不定还能有转机。哪知道开口居然是这么几句话,气得她直翻白眼。捂着嘴让人家怎么说啊!   龙昭果断抬手打晕她,然后去一旁放着的水盆边,咬着牙用冷水洗了好久的手,重新窝回初见的暖榻上去。   “你在宫里看起来过得很逍遥,但是周围危险也不少啊。”龙昭淡淡地道。   初见不甚在意地挥手道:“没事,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上勾心斗角还少么?到哪儿都是要过日子的,弱肉强食很正常。”   心态真好。   龙昭笑了笑,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果断地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第一步,拉过初见。   第二步,按在软榻上。   第三步,掐算着来人要打开门了,赶紧压着吻上去。   这是一点也不幼稚的龙昭殿下设计的报复赫连君尧三部曲。   抢人家夫人什么的,实在是让人不能忍。但是他是初见喜欢人,又不能刺杀,所以还是气气吧。   初见整个迷糊虫一点也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吃豆腐了。主殿的大门打开,风猛地灌了进来,一起灌进来的还有凌厉的杀气。   “龙昭,朕等了你太久。你今日这是拿了性命来的,是吧?”赫连君尧脸上似笑非笑,眸子里却全是怒气,游丝从空中飞过,将龙昭捆住,从窗户甩了出去。   初见看着面前的空中飞人表演,傻了一会儿,连忙爬起来看向外面。   赫连君尧一点犹豫也没有,从窗户追出去,与轻盈落地的龙昭面对面。   初见看着帝王的表情,不禁在想,抢了人的是他啊,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有,还像要杀了龙昭一样?   十佳好侍卫萧云迅速清理了现场,留给两位一个打斗的安静空间。绿绮也回来了,进屋来守着自家主子,脸上有些担忧。   “嘉德陛下,上次您走得太快了,还没来得及好好交手一次。”龙昭脸上的笑意也变得跟隔了一层什么似的,看着赫连君尧,手一转,一把剑便亮了相,寒光凛凛地指着帝王。   “交手你也没本事从我手上带走她。”赫连君尧冷笑:“雪崩尚且阻止不了,龙昭,你以为还有什么能阻止朕?”   天陡然阴沉了,好好的阳光隐去,庭院里昏暗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场雪落   “这是要下雪了么?”初见呆呆地问绿绮。   绿绮抬头看了看天色,点头道:“可能吧,国都很少下雪,也许这会是今年的第一场。”   话刚落音,庭院里的两个人就动手了。   以前看过很多的武打片子,22世纪的各种特技效果十分威武大气,还附带游戏里的特效,看起来总觉得很了不起的样子。然而现在看着庭院里的这两个人,初见只觉得再牛x的特技,也没有他们华丽。   赫连君尧的武功很高她有耳闻,但是看他这么认真地动手还是第一次。龙昭身手很灵活,凭靠着奇怪的步法和锋利的剑,很轻松地躲过了赫连君尧的游丝,但是半分也近不得他的身。赫连君尧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动过,表情淡定,动作从容。   龙昭笑得越来越妖娆,手上动作也越来越快。初见的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绿绮则是忍不住轻声赞叹:“龙昭殿下的武功比想象中的要高。”   已经接了陛下二十招了。   初见看不懂谁高谁低,但是他们没打完就意味着没结束,她也只有还是吊着一颗心旁观着。   谁输谁赢她都不会开心。   “来这里,替她添烦恼,你很开心?”赫连君尧收回游丝,三根银针夹在指间,挡住龙昭刺过来的剑,轻声道。   龙昭嗤笑,剑一滑,一掌拍向赫连君尧的胸口,道:“你怎知我不来,她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陛下,你对初见,究竟是什么心思?”   看似不在意,却又在意得很。但若真喜欢,为什么不为她多考虑一点?   “朕的想法,以你的脑子,是不用猜的。”帝王冷笑着说了一句:“朕会好好照顾她,用不着你来担心。”   “是么?”龙昭低笑,一剑挑破了一点帝王胸前的袍子,眼里杀气四溢:“若是再遇上顾凉月呢?你还会好好照顾她?赫连君尧,你会对初见这么好,不是因为顾凉月不在的缘故么?顾凉月若是在,初见还会是你首要想保护的人?”   帝王一愣,下意识地侧头看了初见一眼。龙昭冷哼,一剑刺向他的心口。   “小心!”初见白了脸,喊了一声。   龙昭手一顿,帝王已经极快地反应过来,游丝缠住了龙昭的手,将他狠狠摔向一旁的柱子。   “咳。”龙昭咳了一小口血,低头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什么。握紧了手里的剑,一个翻身落在了赫连君尧的身后,回身挥剑。   帝王的脸色有些沉了,飞身躲开龙昭的攻击,心里也在默默地想,龙昭说的话…是真的么?   他手腕上,系着的依然是那条白色的锦带,当年顾凉月与他同行,在街上为他买的一条锦带。这么多年了,它完好如初,就像从她手上递给他时候的模样。   初见好几次会看着它,想说什么,却撇撇嘴乖乖去睡觉了。她心里,是介意的么?   动作微微一慢,就被龙昭的剑砍断了几根游丝,赫连君尧抿唇,银针快狠准地朝龙昭射去,一边心里还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能把这条锦带给取下来呢?   会舍不得,因为那是凉月难得送给他的东西。但是无形之中,它也禁锢了自己吧。   忘记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真的那么容易么?   “陛下,走神是对对手极大的不尊重。”龙昭声音一沉,一剑划向帝王的腹部。   赫连君尧动作慢了下来,他看着龙昭,甚至在想,自己从这个人手里将初见抢回来,好像也是愧对了他的。那么这一剑,他是不是不躲比较好?还清了也好继续动手打。   “君尧!”初见看着帝王不避不让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喊了他的名。声音里带着小小的颤抖和害怕,及时地唤回了他的理智。   帝王侧身躲过龙昭的剑,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初见一眼。   她唤他什么?君尧?   龙昭笑了笑,眸子里有些难过。手上的动作也更加坚定了起来。做个了断吧,今日在这里了断,也就成全了他一直的执念。   “娘娘,陛下明显比龙昭殿下更胜一筹,但是两人却还要打很久的样子。”绿绮小声地道:“时候都不早了,萧云在外面守不住多久,被人发现了,会说长乐宫进了刺客的。”   初见呆呆地看着他们,对绿绮道:“你别企图让我去劝啊,这种情况我上去,你不觉得会死咩?刀来剑去的啊!还是看着吧,皇上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绿绮:“……”主子你这是有多胆小啊,因你而起的打斗,让你来结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咩?   “你想怎样?”赫连君尧问龙昭。   游丝捆住了剑,龙昭死死捏着不肯让步,冷笑道:“我想怎样?陛下,龙昭从来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若你放得下顾凉月,我自然就不会再出现在初见面前。若你一颗心要装两个人,就不要怪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带走初见,就像你从我那里带走她一样!”   “你试试看。”帝王冷声道:“你若带得走她,你就试试看。”   他有绝对的自信,哪怕是天天将初见带在身边,也绝对不可能让人将她带走了。   “赫连君尧,为人不能这样霸道。”龙昭将剑狠狠插进地里,朝他妖娆一笑,道:“你以为你掌控了全局,就可以蛮横地要初见只爱你一人,而你还三心二意?世界上的感情都是公平的,你总有一天会尝到痛彻心扉的滋味。”   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儿,以至于初见听见了后面几句,忍不住点头称赞:“爱情观真先进。”   “娘娘这是要帮着龙昭殿下?”绿绮眼皮一跳,看着初见问。   “没有啊,对事不对人,他说得挺对的,所以我支持他一下。”初见笑眯眯地道:“世界上什么都是公平的,欠了多少就要还多少。想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没有便宜占,感情也是一样。”   赫连君尧回头,看向窗边那轻笑着的女子。   天更阴沉了,慢慢地,真的飘下了雪来。   龙昭的剑插在地上,赫连君尧的游丝缠在他的剑上,一场打斗就这样终止了。   “我不会离开永元的。”龙昭沉默许久,抬起头来,脸上带了恶趣味的笑意:“陛下可要小心了,在您的手上没有那条白锦带之前,我随时都可能寻着机会带走她。”   言罢,随着天上落下来的越来越大的雪花一起,飘向了宫墙之外。   “下雪了。”初见靠着窗户,呵出一口寒气,伸手去接雪花,“好大的一朵,可惜没有雪国那么大。   一片规则的六角雪花落在她的掌心,慢慢地要融化了,却又落上来一朵更大的。   赫连君尧慢慢走过去,伸出手,覆在初见的手上,再放开时,雪已经化得干干净净。   “喜欢雪么?“帝王轻声问她,身上还带了刚刚打斗的痕迹。   初见抬头,隔着窗台看着赫连君尧的脸。跟后面阴沉的天空不同,他的脸像是会发光一样,美好如玉,就这样静静地回望着她。   “喜欢。”她笑。   帝王颔首,隔着窗台将她抱了起来。   “绿绮,被子。”   绿绮一愣,连忙将旁边放着的兔绒被子递给赫连君尧,他接过,将初见裹好,飞身往外而去。   那场景很美,雪纷纷扬扬地初落,身着龙袍的男子抱着裹成一团的娇小女子,踏风而行。绿绮呆呆地看着,忘记了反应。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竟然是“神仙眷侣”这样的词。   可惜,有些东西放不下,就成不了神仙。有的隔阂没解开,也就难成眷侣。陛下与主子的路,还有多长呢?   “你要带我去哪里?”初见抓着被子,伸出头来问。   帝王抿唇道:“雪很美,去朝堂的屋顶上看,应该更美。”   朝堂是整个皇宫屋顶最高的地方,但是…   初见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道:“你带我去那儿看雪?疯了么?”   绝对会被骂成昏君吧?如果古代有娱乐报纸,他们就会上头条,标题是:昏庸新帝携妖妃朝堂屋顶看雪,新一代妲己诞生祸国殃民。   “那里最好看。”皇帝陛下的理由简单而直接。   “……”初见默了。   踏上屋顶,周围的侍卫都纷纷围了过来,还以为是什么刺客。结果侍卫长萧云大人一脸黑地过来轰人。   有没有眼力劲儿啊?那是刺客么?皇上跟后妃玩情调你们也敢围观,不要命了是不是?   于是,刷地一下,周围的人都不见了。   赫连君尧在屋顶上坐了下来,将裹成一团的初见抱在怀里,道:“脑袋可以伸出来了。”   初见眨眨眼,听话地重新伸出头来,往天上看去。   雪从不知道的地方落下来,快落进她的眼睛里了,初见看得赞叹:“大自然的魅力果然是最大的。”   帝王一声不吭,像只是为自己找了一个冷点的地方思考问题。他的怀里很暖和,初见还裹着兔绒被,自然就看雪看得欢快,没察觉到冷。   “如果…”许久之后,赫连君尧轻轻地开了口:“我是说如果。”   “嗯?”初见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第一百七十章 不明之物   “如果我…需要你等,你会等么?”帝王犹豫了半天,看着初见,说出了这句模模糊糊的话。   我需要你等。   初见自然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赫连君尧的心里还有人停留,要她等,等到他慢慢淡忘顾凉月,只喜欢她,与她在一起。   “要等多久呢?”明知道不该这么问,他也肯定回答不了,但是初见看着天上落下来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赫连君尧沉默,要等多久?喜欢凉月这么多年了,也喜欢得那么深,要多久才能淡忘?   根本…不太可能淡忘得了,以他的固执,他的心里始终会有属于凉月的一块地方,生不可忘的。   要初见一直等的话,太不公平了吧。那么,该怎么办呢?   “以前不知道哪本书里写过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叫‘他一定会来,你要等’。我没多少文艺细胞,一直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境。”初见笑着道:“现在却好像感受到了一点。”   等的时间长了,望着渡口的船来来往往,从日出到日落,还是等不到你想要的人来的时候,若有人轻轻告诉你,他一定会来,你要等。那么等待的勇气又会足了很多。   帝王拥紧了她,低声道:“我好像变笨了,一般的事情,在我这里总是有办法的。可是最近遇上与你相关的东西,好像都很无能为力。”   雪吹到初见的脸上,冷得她往被子里一缩。听着赫连君尧的话,想了想,笑道:“你是你世界里的王,可惜我是天外来客,所以你对我没办法的,很正常啊,不是你笨了。”   初见这厮脑子一糊,也根本不记得有一句话,叫恋爱里的人都是傻子。   “雪好看么?”赫连君尧问她,转移了话题,也没有回答初见的问题。   被子动了动,疑似初见在点头。兔绒被子慢慢快被雪浸湿了,帝王起身,抱着她从屋檐落下,往长乐宫走。   “好看的话,以后再看吧。天冷了,回去睡觉。”   “哦。”初见乖乖应了,老老实实地被他抱着,慢慢往前走。   朝堂离长乐宫不远,但是帝王好像走了很久很久。初见睡着了的梦里,梦见的便是一个男子抱着她,从飘飞的雪里慢慢行过,不急不缓,蜿蜒成了一幅画。   …   “哎?第四层?”初见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龙昭,惊讶不已。   龙昭气定神闲地坐在她的桌子边喝她刚弄的绿茶,微笑道:“就是第四层。昨天我无事便去织云楼逛了逛,差点走上第四层,却被楼梯口两个人拦住了。晚上的时候我便偷偷再去了一次,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大清早的,这消息太劲爆了。初见连忙在桌边坐下,看着龙昭问:“里面是什么?”   龙昭眼睛一飘,从初见紧张兮兮的小脸上滑过,笑道:“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一句话可说不清楚。啧啧,我说你旁边这位宫女要不要这样戒备地看着本殿下?怕我拐走你们娘娘么?”   红锦立刻低头,屈膝道:“奴婢只是瞻仰殿下的绝代风华,没有戒备的意思。”   当然是戒备好么?主子这刚刚起身呢,掐好了皇上走的点儿突然冒出来说什么织云楼第四层,明摆着是想带娘娘出宫啊,不戒备你戒备谁啊?   初见支着下巴思考,织云楼一直挺神秘的,上次的第四层也让她很好奇啊很好奇。看龙昭的表情应该是有什么很有趣的东西,她要不要去呢?   “红锦,今天皇上忙不忙?”初见问。   “不忙,说不定午膳会过来。”红锦眼皮都不抬,张口答道:“所以娘娘最好不要乱走,以免皇上担心。”   龙昭挑眉,“这丫头是赫连君尧的人吧?”   初见斜他一眼:“现在是我的人。”   “赫连君尧该给她涨俸禄,这么护主。”龙昭勾唇一笑,道:“今日嘉德帝要与朝廷重臣商量重振农业之事,别说午膳了,晚膳都不一定能来吃。今天一天肯定不会过来。”   初见嘴角一抽:“你怎么知道?”   红锦脸色难看起来。   “打听打听就知道了的事情。”龙昭得意地笑,朝初见勾勾手指:“要不要跟本殿下去看看?”   绿绮想了想,道:“白天去的话也不能去偷看你们想看的东西吧,去了也没用。”   红锦一脸严肃地点头:“晚上若是要去,皇上一定会发现的。不,就算是白天去也会被发现,主子还是不要惹皇上生气了。”   左红锦,右绿绮,俩丫头跟门神似的,把初见护得死死的,一副抗拒的表情看着龙昭。   龙昭:“……”他有点孤立无援啊,是不是该把皇姐带来?   “那东西大么?”初见沉思了许久,问。   “不大,可以拿得动。”龙昭想起织云楼第四层的场景,脸上的表情有点正式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普通的一个绣楼的话,为什么要在第四层放那种东西?   “那你偷来我看看呗。”初见眼睛亮晶晶地道:“你轻功最厉害了。”   龙昭一口茶差点呛着自己,抬手挡住初见那小狗似的的眼神,道:“你夸我也不行,第四层全是机关,偷个东西太不容易了,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   机关?初见愣了:“织云楼不是绣楼么?为什么会安机关?一般是什么天地会啊,反清复明什么的总部才会有机关吧?”   龙昭一脸茫然:“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初见连忙摇头:“没什么,那你直接告诉我里面是什么好了,总归我不能出去,最近赫连君尧对我很好,我就暂时不要惹他生气了。”   从那夜过后,帝王就一直很温柔。她想要什么都往宫里搬,看她想睡懒觉,还帮她取消了一次朝会,没事儿偶尔盯着她发呆,那眼神看得她浑身小寒毛倒立。   不过可以感觉到帝王最近心情不太美丽,还是不要惹最好。   “你真的就只有这点出息了。”龙昭扶额,万分无奈地道:“能不能涨点本事?久久拿不下赫连君尧的原因是什么,你都没有反省过么?”   初见茫然:“什么原因?”   拿不下赫连君尧,不就是因为他心里有凉月么?还能有什么原因?   龙昭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戳着她的脑袋道:“老子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笨女人。女人最会的是欲擒故纵啊,欲擒故纵知不知道?他喜欢你一点儿,你就把自个儿全掏出去了?笨不笨傻不傻?你这样子他会全心全意地喜欢就有鬼了,摆明你已经告诉他,三心二意吧,我没关系的。这样能收服赫连君尧,老子龙字倒着写!”   初见傻了,红锦和绿绮也傻了。三个女人一起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关于欲擒故纵这种事情,然后集体沉默。   好像…都不太会用啊。   “别露出这么蠢的表情。”龙昭无奈地道:“总之你以后,别对赫连君尧那么死心塌地的样子就行了,偶尔让他着急一下担心一下怎么了?你难道要一辈子在原地等他回头么?”   防备如红锦,一段话听下来,也觉得龙昭殿下好像说得有道理啊。后宫的女人都是皇上的,所以不珍惜啊,始乱终弃什么的太正常了。若真如他说的那样能欲擒故纵一点,娘娘与皇上的感情会不会好很多?   初见呆萌呆萌的仍旧一头雾水。喜欢就说,不喜欢就算了,为什么要欲擒故纵哪?不矫情么?真的不显得矫情么!   龙昭绝对是妇女之友,恋爱高手,这些东西看得这么通透。初见沉痛地看着他道:“不如…”   要跟他出去了咩?龙昭支着下巴看着初见,丹凤眼里含了笑意。   “不如你当我闺蜜好了。”初见很认真地道。   龙昭血条全爆,忍住了想掐死初见的冲动,趴在桌上不想动了。   怎么就遇上这么个难勾搭的女人呢?   “闺蜜一起上街的话,比较说得通。”初见戳了戳龙昭的胳膊:“走呗。”   嗯?龙昭抬头,挑眉看着她:“要跟我走了?”   “嗯,果然还是好奇。”初见笑眯眯地点头。   绿绮看了红锦一眼,后者意外地没有阻止了,只是拿出一套常服来让初见换了,并告诉龙昭:“晚膳之前一定要回来。”   “好。”龙昭应了,笑得春风明媚。   只要初见自愿,并且这俩丫头愿意配合,那么将她带出去就可以完全神不知鬼不觉了。   …   “大白天的,这样不好吧?”初见抬头望了望高高的织云楼,再看看四周,小声地对龙昭道:“一上去就会被人看见的。”   龙昭正打量着楼上的着力点,闻言转头看着初见道:“今天街上那么冷,基本没人好不好?我们是从织云楼的后面上去,在屋顶上看,一般人不会看见的,看见了再跑。”   初见:“……”   腰身一紧,龙昭已经揽住了她,腾空之感袭来,初见眼睁睁看着高楼在她面前慢慢降低,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直到踏上屋顶。   “你往下面看。”龙昭熟练地揭开一块瓦。   ☆、第一百七十一章 青色之剑   初见凑过去,顺着瓦片缝儿往下瞧。   四楼灯光很暗,只有一盏琉璃灯,空荡荡的屋子中央有一个展台模样的东西,上面搁着的是一把剑。   “绝世好剑么?”初见眨眨眼,仔细看过去。   那剑身是藏青色的,上面似乎纹了银色的文字,隔得远了看不清楚,却也可以感觉到是一把很好的剑,剑锋泛光。   “看起来像是皇家的东西。”龙昭淡淡地道:“因为那剑柄的穗头是明黄色的,还带了明珠。普通的江湖剑是不会这么花俏的。”   初见撇嘴:“也许是人家寻得了好剑,用一层楼来保护,顺便装饰了一下呢?”   古代都是冷兵器,宝刀宝剑什么的尤其珍贵,也常有富贵人家寻了珍器,设了无数机关守着。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是哪儿不对。”龙昭盯着那剑,低声道:“或许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皇兄…啊不对,问问皇上,看你们皇宫里是否失窃过宝剑。”   这织云楼门路挺多,卖的东西也都是珍品,幕后老板娘一直不清楚是何方神圣。是友还好,但若是敌,不知道又要掀起什么风波。   “我回去问问好了。”初见点头,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龙昭已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小心地将自己的气息也掩盖了。   三楼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十娘便上了四楼来。   初见还记得这风韵犹存的女子,眨眨眼,看着她转了一下四楼楼梯口的花瓶,然后安全地走到了屋子中间的展台旁边。   “许久未来擦剑了。”十娘笑吟吟地拿起青剑,跟对待普通的宝剑似的,拿起来轻轻擦拭,嘴里念念叨叨地道:“等寻了好金主,不如便卖了去,也能赚好大一笔银子呢。”   果然是商人心思,初见看着,捏了捏龙昭的手。龙昭顿了一会儿,抱着她往一旁跳下去,往回走。   “看吧,只是贵重一点的剑而已。”初见道。   “那为何四楼不肯让人上去?”龙昭皱眉,“要寻买主,让更多人看见不是更好么?”   他从第一次去织云楼就总觉得不对劲。   “兴许是想多赚钱,便先把噱头搞足了,到时候能吸引更多富人,卖的钱也更多一些。”初见道:“这是不错的商业手段啊。”   龙昭哼了哼,道:“你们永元正在开始重农抑商呢,经商手段好不是什么本事。”   重农抑商?初见停下了步子。   她忘记了,这是古代历朝历代都有的制度,以农业为本,抑制商业的发展,也就阻碍了中国古代经济的发展,以至于后来的闭关锁国,落后于西方列强。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法子,让农业和商业一起发展。永元人口很多,土地也肥沃,能找到平衡点的吧。   “先回宫,不用研究织云楼的事情了。”初见道:“那剑没什么要紧,我也就不用问赫连君尧了。若是日后织云楼出售,去买了来也可以。”   龙昭抿唇,没多说什么。只转头看了看已经离得很远的织云楼。   “他们走了。”绣娘踏上四楼,轻声道。   十娘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青剑放在展台上,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头。   “奴婢冒犯了…”   绣娘跟着跪下,望着那青色的剑锋,淡淡地道:“时机尚未成熟,等着主子和小主子的消息吧。听说,那姑娘又回来了。”   “是啊。”十娘抬头看着少了一块瓦的屋顶,轻笑道:“是回来了呢。”   …   关于发展农业,保障农民人口的问题,嘉德帝与众位大臣已经在御书房开了几个时辰的会议了。   粮食是最基础的东西,但是同时农民也是最辛苦的,往往收成还不够养活自己,导致了很多人走上了经商的路子。经商挣钱比农民容易,做得好的,用不了几年便衣锦还乡,惹得更多的青年劳动力要跳出农门,不干农活了。   大臣们忧心忡忡,直说农业是第一生产力啊,皇上你快想办法啊,没有农民哪来的粮食啊,快把那些小贩抓回去当农民啊。   皇帝陛下高贵冷艳地靠在龙椅上,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唾沫横飞的嘴,默默地想,他似乎才算最大的商人吧?逍遥宫门下的产业遍布整个大陆,他还曾控制过天启的粮商。他自然比谁都清楚经商的好处,但是也明白,一个国家纯靠经商是不可能有多少发展的,农业为本。   “说来说去,众位爱卿可有实际一些的良策?”帝王不耐烦了,打断几个老臣的口若悬河,冷声道:“强制让百姓务农,没有积极性,民怨也会上升,收成也不见得会有多好。胡乱抑制商业,国税也会降低,你们考虑过没有?”   御书房里安静了,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上说话的,所以还没有考虑太多。百姓是最好愚弄的,实行政令也可以控制一段时间吧?   “皇上,气氛太压抑了,让大家休息一会儿清醒一下吧。”良辰笑眯眯地道:“几位大人说的也有些道理,歇会儿继续。”   赫连君尧扫了他一眼,应了一声,挥手让众人都坐下。   “叩叩。”门响了,卢公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皇上,沈贵嫔娘娘让人送了甜点来。”   帝王眉头松了松,脸色好看了不少,道:“进来吧。”   几个小太监鱼贯而入,捧着热腾腾的奶茶和甜甜圈进来,放在了愁眉苦脸的一众大臣手边。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小太监捧着托盘到赫连君尧身边去,放了一个hellokitty形状的甜甜圈和一杯奶茶,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请用。”   赫连君尧抬头看了他一眼,唇边带了笑,拿起甜甜圈咬了一口。   良辰拎着奶茶喝了一口,初尝觉得奇怪,但是再一品…啊,奶香混着茶香,好奇特的味道,回味无穷。   板着脸的老臣们都纷纷发出了赞叹声,有的咬了一口甜甜圈,仔细品了一会儿,啧啧称奇:“贵嫔娘娘好手艺,这样的东西臣还从来没吃过。”   “龙井茶混了牛乳,调得味道刚好,茶香和奶香在口中冲撞,互相温存,美味至极。”   “是啊,臣一贯不喜欢甜食,但是吃着也挺好…挺好的。”   帝王微笑,御书房里沉闷的气氛一扫而光。良辰边吃甜甜圈边瞅着帝王身边那小太监,看着他露出来的雪白脖颈,微微一笑。   看来,龙昭的到来没有影响到初见啊,丫还是这么活泼,都敢装成太监在这么多人面前晃了。   “你家娘娘,可有话要说?”赫连君尧慢慢吃着hellokitty,抬眼问小太监。   初见干咳两声,变了变嗓子道:“我家娘娘说,她不能为皇上分忧政事,便只能做点东西哄皇上开心了。女人家与丈夫分工一贯明确,家里的人也是一样,分工好了,自然就相处得好,没有争端。”   这一番话看似说得没头没脑的,赫连君尧却笑了,清眸泛光,愉悦地道:“朕明白了,贵嫔费心。”   良辰眼珠子一转,机灵得很,笑着开口道:“这话在理,百姓不也是都有家的么?一家之中,若有人务农为本,其余的人便可以经商挣钱。若一家之中只有丈夫可以务农,那么官府便可以给与适当的政策,鼓励务农。逃农的根本其实不在经商挣钱多,而是农业课税重。皇上若有法子权衡,这件事情其实很好解决。”   帝王笑着扫了御书房里其他人一眼,有人边吃甜甜圈边在思考,有人则是默默点头。   “若是实行一系列利农政策,可以使得农民愿意务农。至于经商,商人赚得多,那么税就稍微重一点,两厢平衡,矛盾也就会缓解了。”白上卿道:“皇上以为如何?”   这是捡现成的总结了一下啊,初见撇嘴,赫连君尧只是点头,看向良辰道:“让良爱卿去制定方案即可,各位今日辛苦了,朕会三思而后行的。”   白上卿手边的甜甜圈和奶茶都没动,一双眼睛看着皇帝身边的小太监,目光闪了闪。   他的女儿也算有手段的,想不到,这位贵嫔娘娘似乎更厉害一些。今日之行为,无疑是皇上纵容才敢有的。而且,做得很不错。   “臣等告退。”众人纷纷起身,出了御书房的门。良辰走在最后,还回头看着帝王笑了笑。   赫连君尧心情不错,不跟他计较,伸手揽过旁边的人,问她:“怎么想起过来凑热闹了?”   帽子拿下,初见一张脸上满写着纠结。   “我不想看着中国古代走老路。”她喃喃道:“但是我不知道改变历史会不会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   “改变历史?”帝王挑眉,拧过她的小脸来,不解地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谁那么厉害,能篡改历史?她又不是史官。   “没有…”初见喝了一口帝王的奶茶,叹了口气。林教授警告过她的,但是…她只是提了个小建议,应该不至于会扭曲很多的历史吧?   “轰隆——”天边好像响起了一声惊雷,毫无预兆地由远及近。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宫里有鬼   这声音太熟悉了,上次也有过。   初见脸色变了,猛地从赫连君尧怀里跳下来,往长乐宫跑。   刚说到改变历史,林教授就又联系上她了么?那是不是说明,时空尚未扭曲,她刚刚的行为也不是特别有影响,所以22世纪的空间间隙还能和她连接上?   “初见!”帝王皱眉,起身要跟着追出去,却被萧云拦了路。   “主子,逍遥宫紧急书信。”萧云呈上密函,一脸沉重地道。   赫连君尧抿唇,看着初见已经跟个兔子似的跑不见了,无奈,只能拿起密函看。看着看着,脸色就沉了。   …   “喂?喂?”初见拿着饭勺,站在长乐宫后院里,抬头看着天上飘过来的乌云,竖起耳朵听着。   “沈初见!”林教授一声咆哮,清晰地炸在了初见耳边炸响。初见掏了掏耳朵,干笑两声,瞅着四周没人,跟特务接头似的道:“我在呢在呢,教授您快说,什么事儿?”   林教授盯着面前仪器上的数据,气得眉毛一抖一抖的,道:“你都做了什么?历史数据几次出现乱码,还好程序员技术好给调整回来了,不然整个永元的轨迹都被你弄弯了,这个朝代会消失掉的,你知不知道?”   初见心虚地道:“我也没做什么啊,您知道我一小透明能干啥…”   “给我停,穿越卫星已经恢复正常工作了,你在古代的动向我大概能掌握。别给我嘴贫。”林教授严肃地道:“以后我能经常和你联系了,你老实地等着三年后永贞皇后薨逝,不要再弄其他任何事情出来,知道么?中国古代的历史不是你能改变的,不要再轻举妄动。”   初见撇撇嘴,“我知道了……”   林教授看了看永元的历史年表,哼了哼,道:“接下来一年有你忙的时候,小心保着小命,历史资料和嘉德帝的生平野史你都可以收集一点,回来都是有大用处的。”   “好。”初见乖乖点头,头上的乌云就默默地散去了。   穿越卫星修好了?初见盯着自己的饭勺,挑眉想:“那她是不是相当于有了一个百度啊?以后遇见什么麻烦,可以直接问林教授求助么?”   “主子。”红锦从前殿走过来,看着初见拿着一个勺子模样的东西发呆,疑惑地道:“您没事吧?”   “没事。”初见把勺子塞进自己怀里,嘿嘿两声,道:“这里风景好。”   “……”红锦抬头看了看有点阴沉的天空,哪里风景好了?   “方容华给您抱了一盆花来,李容华也跟着来了。”红锦道:“主子去侧殿更衣吧,两人都在主殿候着了。”   初见瞅了瞅自己这一身太监装,连忙偷溜回侧殿,更了衣往主殿去。   方容华和李容华是同姜画扇和王音素一起升上来的,初见还没怎么仔细看过。刚进主殿,视线里就出现俩温柔安静的姑娘,一人白裙染蓝,一人粉裙裹貂,看起来素净得很。   “给贵嫔娘娘请安。”两人起身行礼,初见走上位置去坐了,含笑道:“起来吧,怎么来我…本宫这里了,刚巧不在,久等了。”   方容华手边放着一盆花,明艳的橘色在这冬天里看得人心情都好了。   “嫔妾宫里的金盏开了,特意想着…来送娘娘一盆。”方容华性子也很内向,将花捧给绿绮,头都没有抬起来,小声地道:“正好李姐姐也想来拜访娘娘,我们便结伴来了。”   李容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跟着恭恭敬敬地行礼,她的脸很小巧,长得有点眼熟,一双凤眼里无波无澜,只看着地面。   初见看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李容华这是像谁。她在古代来见的人不多,没道理不记得啊。   “多谢方容华了。”金盏花开得很好看,真不愧是会养花的人,能在这大冬天的养开花,也不容易。   “嫔妾听闻,最近宫里有些不消停。”李容华坐在一边,静静看着自己手里的帕子,低声道:“嫔妾一连几天都没有睡好过。永乐宫福泽深厚,嫔妾想着过来跟娘娘说会儿话,会不会好一点。”   不消停?初见看了红锦一眼,后者摇了摇头。   “发生什么事了么?怎么会睡不好?”初见看着李容华问。   方容华也奇怪地看过去,一路上都没听她提起过啊。   “嫔妾住的是掖庭宫,有一天晚上半夜惊醒了,看见……”李容华小声说着,顿了顿,有些害怕地看了初见一眼,道:“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宫女,坐在台阶上面哭,一边哭一边喊着冤枉。”   初见脸色一白,方容华也被吓了一跳,红锦上前一步沉声道:“小主,后宫之中,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李容华起身,软软地朝初见跪了下去,颤声道:“嫔妾没有胡说,是当真看见了,所以吓得几宿都没有睡好。这种话又不能跟其他人说,所以才寻了机会,来找贵嫔娘娘您说。”   初见想起了以前死在掖庭宫的韩美人,身子一抖,下意识地抓住红锦的手。   虽然科学已经证实,鬼是人的一种精神产物。但是胆小如初见,还是害怕的。咒怨什么的看得不少,看的时候嘻嘻哈哈,每次晚上一个人想起来却能把自己吓死。   “具体的…她有什么表现么?”初见有些发抖地问。   李容华想了想,道:“嫔妾…只听见她在哭,然后说冤枉啊冤枉啊,嫔妾当时吓着了,往房里一退就跌倒了晕了过去。第二天还是贴身宫女将嫔妾扶起来的。”   红锦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当初韩美人惨死,幕后凶手皇上没有彻查,就拿了她身边的丫头顶罪。那丫头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死了也就死了。可是…竟然会冤魂不散?   宫里一旦起了这种流言,就压不住了。到时候人心惶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今晚上,要不然本宫过去看看?”初见小心翼翼地道。   李容华抬头,又惊又喜地看着她。方容华小脸发白,小声地道:“娘娘去…要是遇见了脏东西可怎么好?吓着了您,皇上会担心的吧。”   红锦也不赞同地看着她,啧啧,看看抓着她的手都抖成什么样子了,还要逞强去看?   “没事。”初见想,大不了带着赫连君尧一起去。   “多谢娘娘。”李容华又给初见磕了两个头,千恩万谢地告了辞。   初见含笑送两人一起出去,然后果断往内室一缩,抱着绿绮的腰蹭:“真的有鬼么?虽然说现代是没有了的,但是古代就说不定了啊,湘西赶尸什么的都有,难免会有鬼怪吧?”   绿绮轻轻拍了拍初见的背,道:“主子若是怕,晚上奴婢们去看看就是了。说是有鬼,也不一定见得是真话。主子您现在圣宠在身,更要小心行事。”   初见眨眨眼,认真地思考起去与不去的问题来。   …   “所以,你就拉着朕来了?”赫连君尧听怀里的人说完经过,一脸无奈地抱着她往掖庭宫飞去。两人都穿了一身黑衣,选了一处隐蔽的房梁落脚,正对着侧殿李容华的寝宫。   “没办法,我害怕啊,有你在比较安全一点。”初见抓着帝王的衣襟,一双桃花眼往外面瞟啊瞟。   帝王听着,觉得这丫头是挺依赖自己啊,当下心情也好了一点,让初见靠着自己坐着,等着下面的动静。   初见则是想,赫连君尧武功这么高,就算是鬼,也打得过吧?   天黑了,红锦绿绮按着帝王的吩咐来掖庭宫,说是贵嫔娘娘胆小,让她们两人来守着看情况。李容华面色一顿,随即又点头,迎了两个人进殿去。   “话说,你为什么独独封了四个人容华?其他人的位分,连白芷的你都没动呢。”初见等得无聊,问了赫连君尧一句。   帝王挑眉,道:“这四个人是良辰观察着的,过年的时候后宫总会有封赏,朕没有感觉,他便说可以将这四人提一提,都是比较老实的性子,没什么花招。朕便允了。”   初见嘴角一抽,这些都算是良辰提上来的人?   “你也不怕他动你的后妃么?”初见坏心地问了一句。   赫连君尧轻哼一声,伸手捏了捏初见的鼻子,没说话。   兄弟之间的默契,总是建立在信任之上的。   “有动静了,注意看着吧。”帝王轻声说了一句,看着外面的乌云渐渐挡住了月色,掖庭宫的庭院里都安静了下来。   初见吞了吞口水,拽着帝王的衣服,紧张地往外面瞧。   子夜时分,外面渐渐响起了哭声。初见浑身寒毛都要立起来了,死死地看着台阶附近,却没有看见什么影子。   “冤枉…好冤枉…呜呜…满墙血…非我愿…冤枉啊…”   有女子的声音慢慢哭诉着,初见死死看着那台阶附近,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台阶上就多了一个白色的影子,披头散发,捂脸哭泣。   “呜呜…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还我命来……”   初见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背后传来一片暖意,赫连君尧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没事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迷影重重   初见顿了顿,莫名地觉得安心了很多。耳边鬼哭的声音还在继续,然而却没有那么可怕了。   拿开赫连君尧的一根手指,初见小心翼翼地往庭院里看了一眼。白色的女鬼还坐在台阶上,双手捂面,凄厉地哭着。   “当初的宫女,真的是冤死的么?”初见打了个寒战,问帝王。   身后的帝王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算全是,她算顶了大罪,但也不算无辜。要说会化成厉鬼来哭夜,我是不信的。”   “那这个是啥?”初见指着那女鬼问。   “朕不知道,或许是人为。”赫连君尧静静地盯着那黑发遮面的女鬼,低声道。   掖庭宫侧殿的门突然打开,绿绮走了出来,台阶上坐着的女鬼一顿,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往天上飞去。   注意,当真是往天上飞的,而且没有脚,看起来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跟没有肉一样。   “…人为…做不到这个样子吧?”初见嘴角直抽,看着那女鬼飞走,转头,脸色惨白地对赫连君尧道:“谁的轻功可以快成那样?还是直接飞天没有借力的,龙昭也做不到吧?”   赫连君尧抬眼看着那女鬼飞走的方向,冷哼一声,抱着初见下去,飞快地追了上去。   “一定有什么手段,总之朕是不会信闹鬼这种事情的。”   初见被风吹得直往人家怀里缩,暗暗地想,这个古人,真是比现代人还无神论啊,哪来的胆子去追鬼啊!要追也不会先把她给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么呜呜。   一路从宫墙飞檐上踏过去,那女鬼没见了踪影。赫连君尧落在了一处废宫,正想进去看看,却突然有一把剑从里面飞出,直直地擦过他的肩膀。   “果然。”帝王沉了脸色,抱着初见避开那剑,冷哼一声,退回宫墙上站着。   废宫里寂静无声,一把剑丢出来之后,也没有再出来什么人。   “我觉得…有点像陷阱啊。”初见喃喃道。   “你才发现这是个陷阱?”帝王用温柔的目光看了初见一眼,道:“明显没有鬼,只是为了引我们过来罢了。”   初见撇嘴,刚刚那玩意儿不是鬼么?真的不是么?简直就是古代版的贞子了,装得那么像。   “这废宫里,是机关吧?”初见看了看安静的废宫,道:“没有刺客啊杀手什么的可以活捉的话,怎么知道是谁闹鬼?”   赫连君尧想起了逍遥宫的密函,不禁抱紧了怀里的人,道:“朕会查出来的,你安心回去睡觉就可以了。”   异动么?一百多年都过去了,这群人挑了他在位的时候才有异动,不觉得晚了么?   “谁还睡得着啊。”初见严肃地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赫连君尧:“……”   “对了,李容华怎么样了?要不要给她换个宫殿住啊?被鬼吓着挺可怜的。”初见道。   帝王冷哼:“鬼的事情都是她告诉你的,你就一点也不怀疑她?”   初见想了想,道:“怀疑没用啊,现在没证据说她干了什么,未免打草惊蛇的话,不是该先平常对待么?”   想起每年暑假电视上放的后宫大戏,初见觉得一般闹鬼都有可能是妃子争宠。但是在这里争宠的话,不是该让鬼去长乐宫么?为什么会在掖庭宫?掖庭宫是当初的宫女死的地方,在这儿闹鬼只能让人感觉很合情合理,除了引得赫连君尧去了一座满是机关的废宫之外,其余什么动机都看不出来。   “朕会安排,你最近记得将绿绮带在身边,不要随意乱走动,也不要随意地相信谁,知道了么?”赫连君尧说着,抱着她往长乐宫走。   “知道了。”初见嘴上应着,脑子却飞快地在转。   当初韩美人死得不清不楚,虽然最后有小宫女顶罪,但是其实很多人还是觉得是白昭仪做的。时间长了不了了之的案子,随着这次闹鬼,肯定又要掀起风浪了。   小宫女化成厉鬼来哭冤,那么当初真正的凶手会是谁呢?白芷恰好最近病了,一直躲在自己宫里不曾出来过,众人难免就想,是不是怕冤魂找上她?   一夜过后,宫里的流言四起,大部分对白芷很不利,也有小部分说,以前宫里都不曾闹过鬼,这鬼是从贵嫔娘娘来宫里之后才有的,会不会是贵嫔娘娘看白昭仪不顺眼了,使的手段?   贵嫔娘娘表示,后一种流言肯定是别人嫉妒她才说出来的,这是扭曲的,不真实的,大家不能相信,相信了你就是傻x。   于是后一种流言慢慢消失了,多数人愿意相信,是前一种可能,因为贵嫔娘娘才到后宫,不可能知道以前发生的命案。   这一天,皇帝陛下隆恩浩荡,终于没有歇在长乐宫,而是召了掖庭宫的李容华侍寝。   红锦说了这消息,看着桌子旁边依旧吃得没心没肺的自家主子一眼,无奈地道:“主子您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要说什么?”初见一脸茫然地转头看着红锦,道:“他睡哪儿不是睡啊,大不了身边躺着的人换了一个而已。”   皇帝一向是种马职业,她没有职业歧视,虽然心里是有点儿、那么一咪咪点儿的不舒服,但是她要大气啊,身为现代人,面对这种事,自然要越淡定,才越高贵大气上档次。   红锦闭嘴了,她就知道和主子说这些是白说的,缺心眼啊这是!   冬夜寂寂,初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披了衣裳叫醒绿绮,去庭院里看月亮好了。今晚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   绿绮小心地看了一眼初见的神色,心里觉得,她果然还是在乎的吧,只是没有任性地闹,因为是嘉德陛下,闹了也没有用。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他自己的道理。主子这是选了最聪明的方式逃避掉。   “长乐宫感觉是一座很不错的宫殿啊。”初见望着月亮,顺带也就看见了主殿的飞檐,上面有凤凰的形状,十分精致大气。长乐宫感觉比其他的宫殿大一些,冬暖夏凉,是个好住处。   “前朝的时候,这里是皇后的寝宫。”绿绮陪她坐在石桌边,小声地道:“所以长乐宫修得比其他的宫殿要好,皇上选了这一座宫殿给您,也是有含义的吧。”   说不定,这傻乎乎的主子,以后就会是永元母仪天下的人。   “我么?”初见指了指自己,笑了:“他能对我有什么含义,再说了,我可不想当什么皇后,死得早就算了,还要与别人共享一个陵寝。划不来。”   “什么?”绿绮疑惑地看着初见:“皇后…怎么会死得早?不一定的,各朝皇后,也有很长寿的。”   初见往自己嘴上打了个“x”,嘿嘿道:“我胡说的。”   永贞皇后陵寝里的故事,她现在也好奇起来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赫连君尧将两个女子放在同一个墓穴里?这是极不尊重人的行为啊,多大仇啊。   月朗星稀,初见看了一会儿,有点冷,进屋去睡了。   …   帝王看着面前的女子渐渐青紫的脸,面无表情地道:“你若是不说,朕不介意明日给你追封谥号。”   李容华死死抓着帝王的手,两脚已经悬空,被他掐着脖子,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嫔妾…真的不知道啊。”   “那好,朕送你一程。”帝王冷笑,手上用力,掐得李容华白眼直翻。   “我…说…”李容华这才真的怕了,掰开帝王的手,跌在地上用力呼吸着。   “咳咳咳…皇上饶命。”   “说了朕便考虑饶你。”帝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手里已经收缴了她身上的匕首和几个药包。   没问题就怪了,谁会带这些东西来侍寝的?李容华看起来年纪不大,行事有点冲动了。估计是没料到他会突然传她侍寝,才匆忙地拿了这些来。   想刺杀?   “我…我是受人之托。那人威胁我,不帮忙就会杀了我。”李容华犹豫了一会儿,趴在地上道:“是一个老嬷嬷,就在宫里的,说是太妃身边的嬷嬷,要找…找人报仇。嫔妾有把柄在她手里,自然只能听她的话,将闹鬼的事告诉贵嫔娘娘。”   “老嬷嬷?”赫连君尧皱眉:“长什么样子可还认得?”   李容华低头道:“她长得太普通了,没有任何好记的标志,嫔妾只见过两次,也没什么印象。”   “那么,除了让你将闹鬼的事告诉贵嫔,还让你做什么了?”赫连君尧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她面前,问。   李容华手指紧握,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些…这些是给嫔妾自己用的,嫔妾没有伤皇上之心,也没有那胆子连累九族。只是嫔妾有心仪之人,所以…所以…”   所以一侍寝就想自尽?帝王挑眉,这样的理由他该信么?   “你当真是李巡抚的女儿,没有错对吧?”赫连君尧问。   “是的。”李容华点头。   “嗯,那好。”帝王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微笑道:“明日李巡抚要进宫,朕刚好安排你与他一见,如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被绑架了!   李容华一直没有抬头,看不见神色,只听得低低的一声“谢主隆恩”,便没了下文。   帝王看了她一会儿,转身道:“睡吧。”   朝乾宫里暖意浓浓,外面守着的宫女儿都艳羡龙榻上人的无限恩宠,却哪知李容华只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烛火默默发呆。   帝王说的睡,是他自己很舒服地上床睡觉去了。跟初见学会的技能之一,不会虐待自己,要吃好睡好。   …   “这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螺黛给画到眼睛下面了。”龙昭趴在庭院的走廊栏杆上,瞧着初见出门来,啧啧道:“失眠了?”   初见捂着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哼道:“你不懂,这是烟熏妆。”   龙昭:“……”   昨儿听闻赫连君尧召幸别的妃嫔了,他便跟着去看了看。虽然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感到很可惜,但是对于那位李容华,他很好奇。   差点被掐死,还敢对皇帝承认自己有心上人,后来还一直很淡定地坐在桌边,换作普通女子,该哭一宿担惊受怕才对吧?结果这姑娘霸气,自帝王进内室入睡之后,她一动也没动过,就这么在外面坐了一晚上,脖子都没痛一下的。   龙昭觉得,如果她不是细作,那么性子也未免太与众不同了。   “昨儿不是有人侍寝了么?听说今天一早就升了婕妤,还准许她去前殿见自己的父亲。初见,你不吃醋?”   初见撇撇嘴,道:“吃什么醋?李容华…啊不是,李婕妤不是被鬼吓着了嘛,皇上亲身安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总不能奢求他一辈子只陪着我一个,是吧?”   说是这么说,心里还不是跟老坛酸菜一样。女人呐,无论智商高低,口是心非这一招都是打小就会。   龙昭脸一抹,立刻换上一副深情款款的表情,丹凤眼一勾,笑眯眯地道:“不如到本殿下怀里来,本殿下可以一辈子只陪着你一个人呦。”   初见看他一眼,摇头,沉痛地道:“殿下,你的话可信度太低了,信你我还不如去信今天中午小厨房会给我做满汉全席。”   龙昭:“……”   摸摸自己的脸,是长得不太让人相信么?龙昭殿下很受伤地捧着自己的心,眨眨眼看着初见道:“你这没良心的,本大爷到现在还不回雪国你当是为了谁?傻里傻气糊里糊涂的,你哪天被人卖了搞不好都会帮人数钱!”   “卖得出去再说。”初见哼唧一声,不理龙昭了,跑到御膳房去做今天的补汤。   她以为自己不好卖么?龙昭打了个呵欠,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走了,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等她回来。   御膳房里。   “娘娘,皇上的伤口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做点清淡一点的也可以。”绿绮看着初见,小声道。   御膳房里清了场,只有绿绮陪着她。初见点头,一边唱着刨冰进行曲,一边将肚条切好煲汤。顺嘴问了一句:“绿绮,我是不是该给他做点羊鞭什么的?补补身子哎。”   绿绮默默地替陛下咽下一口血,小声道:“娘娘,您要是心里不痛快,奴婢陪您四处转转也可以,不要憋在心里。”   昨儿李婕妤承幸,六宫一边羡慕,一边却是等着看长乐宫的笑话呢,专房之宠没过多久,又有了新人上来。贵嫔娘娘的表情会如何,众人翘首以盼。哪知道这主儿今天还睡晚了起来,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过来熬汤了。要不是昨晚是她守夜,知道初见没有睡好,绿绮差点也要被她给蒙了。   “不痛快的话,光转转是没用的。”初见笑眯眯的,小牙齿却紧紧咬着:“绿绮你知道么?在我的家乡,一个女子是可以同时嫁给两个男子的,可以称为是女尊男卑,女性地位远远高于男性。由于男女比例的失衡,一妻多夫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干嘛非死心塌地地守着他不可啊?回去的话我即便不娶俩男人当丈夫,也是随意就可以找一个人共度一生的,我的结局不是非要有他才可以…唔。”   一口气还没说完呢,嘴巴就被绿绮给捂了。小姑娘脸色难看得很,盯着她道:“主子,各个地方的风俗奴婢不了解,但是这些话,还是不要在宫里说了,隔墙有耳。”   在永元一夫一妻都很少见,更别说一妻多夫了。那是绿绮没有接触过的世界。初见翻了个白眼,还想说什么,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汤煮糊了么?”初见拿开绿绮的手,回头看了一眼。   哪知,有一道极快的影子突然从御膳房的角落蹿了出来,还没等初见绿绮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点了她们的穴。   绿绮暗暗咬牙,看向那黑色的影子。她大意了,安逸了太久,竟然反应力也慢了起来。   空气里是普通迷药的味道,因为初见和绿绮都没有武功,所以来人也没有使用其他的东西。   “长公主,当真是好久不见,可别来无恙?”黑色的影子走过来,露出一张普通的、有些苍老的脸。看打扮,竟然是一个嬷嬷。   “你是谁?”绿绮沉声问。   初见听着声音也觉得耳熟,看着那身形,想了想,道:“季贵妃?”   季香儿大笑,撕了人皮面具,露出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只可惜,一道疤痕几乎毁了她左边的容颜,恐怖至极。   “难为公主了,这样还认得出是我。”季香儿慢慢走近初见,笑容里含着尖刀似的,捏过她的脸,阴狠地道:“等来等去,终于等到了你周围防备最松的时候。赫连初见…不,沈初见,赫连君尧可真是看重你啊,长乐宫一堆暗卫,下手都没个缝隙呢。”   初见愣了愣,道:“你不是死了咩?诈尸?还是掉下悬崖又狗血地被哪个山夫救了?”   季香儿目光一凌,伸手慢慢地掐住初见的脖子,道:“你以为,我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若不是南宫城苦苦相逼,我何至于跳下悬崖才能逃生?我身上有多少伤口你又怎么知道?沈初见,你活得太无忧无虑了,让人看着生厌。要不是你,先帝也不会在最后的时间里舍弃了我,要不是你,我皇儿也不至于就惨死在了香山。你可知,我有多想杀了你?”   绿绮眉头微皱,看着季香儿的背影,心里想着办法。   能在宫里蚩伏这么久,应该是有帮手的。季贵妃卷土重来,不会只是为了杀初见这么简单的事情。   “我当然不知道你干嘛要杀我。”初见眨眨眼,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绿绮焦急地站在后面,脸色发红,似乎在挣扎着要冲开穴道,可是没内力怎么能行。放弃指望她,初见眼珠子转了转,道:   “但是,你都跟我废话了这么久了,要杀早杀了。若是有其他目的,不如带我们走。这里一会儿就会有人察觉不对,进来看的。”   季香儿冷哼一声,睨着她道:“别耍花招,我知道你有些小聪明,但是我不会上当。”   初见翻了个白眼,跟这种人对话怎么就那么累呢?   “那你就跟我们一起留这儿别动,等着人发现好了。”初见撇嘴道:“再聪明我们也都是没武功的,你怕什么?有什么目的不会直接说嘛?非要七拐八拐架势拿足了才开口,不怕援兵到了?英雄救人的机会都是蠢蛋坏人给的你知道么?”   季香儿:“……”   冷冷地扫了这两个丫头一眼,心里盘算着反正两人都不会武功,想办法带走才是正经事。季香儿走到一旁拿了两个大袋子,将初见和绿绮分开装好,重新戴上人皮面具,装成扛冬瓜的,从窗户出去找接应的人。   绿绮终于冲开了穴道,拿出身上备着的荧光粉和小刀,划开袋子洒了一路。   她是赫连君尧训练了十多年的人,放在初见身边,就是要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作用。   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主子的安全。   因为平时都装成不会武功的样子,在人前也绝对不会显露武功。除了上一次有刺客闯永乐宫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动过手以外,其他时候,绿绮都是柔柔弱弱的。甚至那次遇上赫连玦玉,为了不暴露,她还硬生生用身子替初见挡了刀。没有外人会觉得她会武。   所以这次季香儿也没有防备她。   初见感觉自己被当成冬瓜丢到了运送蔬菜的车上,然后一路跌跌碰碰的,给运出了宫。   啧,这一次还能生还么?赫连君尧还在前殿陪着李婕妤见家长呢,估计等他发现自己丢了,自己已经变成冬瓜汤了。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靠自己最好。初见暗暗握爪,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判断一下自己这是被运去哪儿了。   “主子。”车子停了,有女子的声音恭敬地响起,好像是在唤季香儿。   “人我带回来了,好生看管,不要让这鬼丫头跑了。”季香儿看着面前的人,吩咐道:“今日你们小主子在宫里有点麻烦,短期内不用联系她了。”   “是。”   ☆、第一百七十五章 前朝遗脉   又是熟悉的声音啊,初见眼神暗了暗。这个声音她记得的,因为才听过不久。   织云楼的十娘。   她称季香儿为…主子?   身子又被人扛了起来,初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跟坐过山车似的,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丢到了地上。接着身边一声响,绿绮也同样落地。   “x!不能轻拿轻放么!轻拿轻放懂不懂?”初见摔得龇牙咧嘴的,忍不住怒道:“摔死了可是没保险费的!”   袋子被拆开,十娘笑盈盈的脸出现在面前,一脸歉意地道:“公主…不对,贵嫔娘娘请息怒,手下们没个轻重的,委屈您了。”   绿绮的头也终于见了光,扫了一眼周围,是地下仓库的模样。季香儿已经走了,十娘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含笑地看着她们。   初见盯着那张脸,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那天与龙昭一起在屋顶上看过的四楼的场景,脑海里划过《鹿鼎记》的某个画面,嘴角微抽,道:“你们这,该不是什么以刺杀皇帝为目标,推翻永元统治为核心的反动组织吧?”   十娘微微坐直了身子,一旁来了人将初见和绿绮都捆了起来,以防她们逃脱。   “虽然听不太明白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刺杀皇帝,的确是我们的目标。”十娘轻声道:“永元的朝代是建立在前朝无数人的鲜血上的,难道,不该推翻么?”   仓库里只有两支火把燃烧着,有点儿冷。初见下意识地往绿绮身边靠了靠,吞了口口水喃喃道:“还真有这样的事情,每个王朝覆灭都会有人嚷嚷着要复国。不过,永元都建朝七十多年了,要复国不会趁早么?现在在位的帝王…你们确定杀得了?”   十娘的任务好像只是看守她们,所以也就不急不缓地跟她说话。一张脸上笑容就没有褪下去过,双手端庄地放在膝盖上,很优雅地道:   “嘉德帝武功高强,要杀的话自然有很大的困难,但并不是杀不了。前朝康德盛世,是败在儿女情长上的。我相信赫连家的孩子,都有你们太祖皇帝的痴情种,这次未必会是我们输。”停了停,她笑问:“娘娘可还记得上次你与雪国皇子来这里的时候,我说给你听的故事么?”   初见想了想,上次,或者说是上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十娘的确说过,有个说书人讲的前朝皇妃与太祖皇帝的故事。   “那是真的么?”初见一脸好奇地问:“当真有那么狗血的事情?”   十娘看了她一眼,想说她这样的表情真是不敬。不过这丫头看起来可爱得紧,让人生不起气来。几次接触,十娘也觉得初见不错,便没有太动怒,还让人将她们拉起来放在凳子上坐着听。   “那是真的,皇妃后来生下过一个女儿,便郁郁而终了。临死之前,她将那位公主交给了前朝的一位将军,说,是前朝最后的血脉。”十娘轻笑道:“十六年过去了,将军抚养公主长大,又因为时机不成熟,便让公主隐姓埋名地生活。可是前朝的女人好像都跟赫连家有解不开的情缘,公主十七岁的时候,爱上了赫连家的一位王爷,嫁与他做了王妃。”   初见挑眉,啊喂,这是近亲结婚吧?生出来的孩子没问题么?   “公主没有忘记自己母亲去世时候名誉的侮辱,但同时也感情用事,想与那王爷厮守。”十娘眼神一冷,道:“她只做了自己身为前朝遗脉该做的事情——留下了一个女儿,然后便脱离了我们。”   “你聪明,可以猜猜,前朝最后的一脉,会是谁。”十娘说够了往事,眼梢一挑,看着初见问。   初见嘴角微抽:“你当我傻么?你都叫季香儿主子了,不是她还能是谁?话说你们一定很憋屈,季香儿年轻的时候好像也爱上了赫连家的男子,隆嘉帝吧。”   一路的近亲结婚,怪不得季香儿有点脑残。   十娘眼神微冷,轻哼了一声,道:“孽缘。”   初见啧啧两声,拿肩膀蹭了蹭绿绮,道:“你听听,前朝血脉什么的,全是女儿就算了,还全栽在赫连家的男儿身上。前朝皇妃是太祖皇帝的真爱啊,连这么多代的儿媳妇都给他留好了。”   绿绮眼神复杂地看着初见,娘娘啊,这么大的秘密人家都这么轻松地告诉您了,说明您一定是活不长了,您这还听得津津有味的,真的好么!   十娘叹了口气,站起来理了理裙子,走近初见道:“你老实在这里呆着吧,挺惹人喜欢的姑娘,我也不想太过为难你。只要你不动什么歪脑筋,是不会吃苦头的。”   说完,提着自己的裙子,便往楼梯上走。身后还留了几个蒙面的男子,背着手一丝不苟地守着仓库门口。   “娘娘,您还好么?”绿绮凑近初见,小声地问。   初见点头,有些困惑地想着这些复杂的关系,总觉得似乎还没有完似的,前朝血脉与赫连家的孽缘,到赫连君尧这一辈,会就这么终止了么?   …   “陛下,你当真觉得,李婕妤不眼熟么?”良辰站在帝王身边,看着下面父慈女孝的场面,小声问。   赫连君尧轻轻挑眉,淡淡地问:“你见过她?”   “我觉得应该见过,并且不止我,云起和纳兰还有沐卿应该都见过。”良辰脑子里将李婕妤那一身宫装替换成书院的白袍,皱眉看了一会儿,道:“初见应该见过不止一面。”   帝王微讶,侧头看着良辰,道:“朕为何不知道?”   良辰默,继而问:“公子,在书院的时候,您有低头看过别人的脸么?”   皇帝陛下顿了顿,很呆萌地摇了摇头。看别人的脸干什么?脖子不疼么?当然,初见除外。   良辰扶额,咬牙道:“陛下,当初您的留月院里,除了初见之外,还住了一个人对不对?”   赫连君尧想了想,点头,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看起来体弱多病,住在初见对面,基本就没怎么看见过人。   “那人是不是跟初见一样,打死不肯去澡堂,然后也不怎么和人说话?”良辰撇嘴问。   帝王继续点头,去澡堂那一次,初见百般推脱,那人也一样称病不去。只是他只抓了初见去,另外那人跟他没关系。   “臣觉得,李婕妤和那人长得很像。”良辰道:“皇上你最好查一查。”   长得像?李婕妤和当初书院里的书生么?帝王有些不可思议,抬头看着下面正在小声说话的李巡抚和李婕妤,抬手敲了敲桌面,道:“李巡抚,朕可否问一句,你家里可还有儿子?”   李巡抚躬身行礼,道:“回陛下,臣家里只有此独一女,尚无子。”   无子?帝王心思转了几转,颔首道:“朕只是随意一问。不打扰你们父女团聚了,朕先回书房去。”   “恭送皇上。”李婕妤面带笑容地行礼。   良辰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跟着帝王出去了。   “主子。”萧云一脸急色,跟天要塌下来了一样,一直在宫殿外走来走去,看着赫连君尧好不容易出来了,连忙迎上去,没有废话地道:“贵嫔娘娘被绑走了。”   赫连君尧脸上的表情一僵,步子停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萧云问:“你刚刚说什么?”   谁被绑走了?   “贵嫔娘娘去御膳房替您做汤的时候,荆良…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娘娘和绿绮都一起不见了。”萧云硬着头皮顶着自家主子的眼神,道。   沈初见被绑走了?帝王心里一沉,抓过萧云的衣襟,冷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个时辰之前。”   帝王大怒,甩开萧云,飞快地往宫外走,边走边怒喝:“荆良,处罚回来再定,先出来,去联系逍遥宫!”   暗处的影子摸摸鼻子,应了一声,随着主子一起出宫,一只金爪白鸽飞上天空,逍遥宫各处惊动。   沉寂许久的地下王者,隐隐的,发出了咆哮。   赫连君尧扯了龙袍,一身白衣在风中飞展。眉目间全是冷冽的杀意,没有听身后良辰的呼唤,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宫墙之外。   小丫头被绑架了?良辰皱眉,收起了玩笑的心情,转头往太医院走。公子动怒了,那就不是小事。谁那么大的胆子?   不过,不管是谁,估计下场都比较惨吧。   晚膳的时间要到了,赫连君尧策马而奔,心里却忍不住担心,那丫头被绑了,有没有饭吃?绑她的目的必然是为了他,他暂时不担心她的生命安全,只是饿了的话,那丫头又要可怜兮兮的了。   天启的逍遥宫,金鸽传了消息,也要第二天才能收得到。赫连君尧只能去永元国都附近的分部。   “最快时间查出沈初见的下落。”赫连君尧踏入分部的大堂,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便只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距离帝王上次亲自驾临逍遥宫分部,已经过去了三年。   “主子!”众人齐刷刷地跪下,又立刻很有效率地领命而去。只留下几个脸熟的人,激动不已地看着赫连君尧道:“能让主子亲自动身来这里,属下们必定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完成任务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竿上腊肉   说话的是白面老人,看着依旧风华不减的赫连君尧,激动得老泪纵横。   还以为主子登基之后,便会慢慢放手逍遥宫了呢。想不到还能有一天回到这个地方,真是不愧他们跟个等帝王临幸的妃子一样等了这么多年啊。   帝王点了点头,就坐在大殿里等。逍遥宫有最好的杀手,自然也有最快的情报。平时的时候用宫里的暗卫就够了,自他登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惊动了逍遥宫。   他要那丫头平安,其他的无所谓。   在初见的眼里,恐怕只有三件事情很重要,一是吃饭,二是睡觉,三是活着。她活得特别简单,自然也就活得比他们都要轻松。赫连君尧闭了闭眼,指尖微紧。   他不希望那样的笨丫头受什么伤害。   “主子。”长眉剑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看起来是绑在信鸽腿上的纸条。他的神色不太好看,却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帝王面前,双手呈上纸条道:“接到了消息,有人…让主子去十里亭。”   赫连君尧一愣,接过纸条来看。上面的字体很娟秀,清楚地写着:“想要人,十里亭一人前往,日落时分君若未到,香消玉殒。”   “逍遥宫有认得字迹的百知书生。”长眉剑客道:“把这张纸给他,他应该能在一天之内查出来源。”   “没有多余的时间了。”赫连君尧起身,看了一眼天色,心里一紧,连忙出去骑马上路。   “你们不用跟来,我自己去。”   时辰已经将近日落,帝王一扬长鞭,飞速地往十里亭狂奔。明知道会有陷阱,明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很可能是要他的命,他依旧是急着要赶过去,赶过去看初见是否完好。这不省心的人,真是一不留神就要出幺蛾子。   …   十里亭。   初见被吊在了一根很高的木杆上,下面守着一圈又一圈的人,绿绮被捆在杆子下面,没有初见辛苦,但是看着自家主子吊了足足半个时辰,心里也一阵阵发紧。   人太多了,她寻不到可以护着主子全身而退的途径。   半个时辰之前,主子还在仓库里与两个守卫莫名其妙地开始谈起了武器与女人的话题,绿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本来看起来一丝不苟的守卫,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听着初见的话就开始蹲在她旁边,时不时开口聊一句。最后的结果就是三个人蹲成一个圈圈,说得唾沫横飞。   绿绮当时就对初见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看那俩守卫听什么“m75手枪”的时候,连忙趁着机会往外面看了看。   她们是被关在织云楼的地下仓库,上面直通织云楼后院,但是似乎守着的人很多,当真是下了本钱的。   逃不出去,绿绮便想办法传信,结果还没等她找到途径,十娘便已经回来了,带着她们来了十里亭。   绿绮觉得,这些人一定是疯了。   初见被吊在上面就算了,十里亭一路上都布满了陷阱和机关,别说还有这么多人在,就是平时的时候这么三步一坑五步一洞的,少不得也要让人中了招。十里亭也算人来人往,这会儿却被清得一个人也不剩了,就恭候着嘉德帝的到来。   初见动了动手腕,感觉皮肤已经被那麻绳给磨破了,真***疼。她这是流年不利啊,大冬天的吊在上面跟个腊肠似的,被风吹得还一晃一晃的,鼻涕都要出来了。加上肚子开始饿了,她想哭。   “时辰到了,他好像不打算要你的命了呢。”季香儿看了看天色,再抬头望向初见,笑得恶毒地道:“你猜,你会怎么死?”   初见往下瞄了一眼,几个丧心病狂的人正抬着尖头朝上的竹刺板放在她的下方,这一落下去,绝对的就是竹穿腊肉。   对不起,她太饿了,这个时候只能想到吃的。   “死的方式我可以选择咩?”初见强撑着,笑眯眯地问。   “可以啊。”季香儿看了看竹竿,又看了看下面的板子,哼道:“可以摔死,也可以掉下来被穿透脑袋而死。”   初见嘴角直抽,恨不得立马甩了脚上的小棉鞋下去砸丫脸上。但是…这是冬天,甩了鞋会冷。   “好吧,打个商量,让我撑死怎么样?”初见道:“我饿了。”   十娘闻言,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初见一眼,估计是没想到有人能这么将生死置之度外,同时对吃这么执着。   “好不好嘛?反正都要死啊,让我死得饱一点有什么关系?”初见扭着身子在空中摇来摇去,企图卖萌:“我告诉你们喔,世界上有龙气这种东西的,你们要是让人死得太不甘心,是会损龙气的,届时就算你们复国了,也不会长久。”   季香儿挑眉,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复国的事情?”   “是奴婢说的。”十娘温和地笑了笑,道:“总归是要死的人,奴婢让她死得明白一点而已。”   “是啊是啊,所以总归要死的,让我死得饱一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对吧?”初见可怜巴巴地道。   季香儿想了想,挥手道:“放下来吧。”   于是,本来觉得时辰已经赶不上了的赫连君尧额头带着冷汗地赶到十里亭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肚子圆鼓鼓的初见重新被吊上了杆子。   帝王:“……”   “你总算来了。”初见长长地松了口气,看着下面脸色沉重的赫连君尧,笑嘻嘻地念台词:“我爱的人,总有一天会踏着五彩祥云来接我。虽然你是骑马来的,还是棕色的马,但是你还是来了。”   赫连君尧呼吸一顿,策马而行。绿绮回过神来,连忙喊了一声:“陛下小心!”   马蹄一空,整匹宝马都翻下了陷阱去。赫连君尧借着马背上的力飞身而出,却有无数羽箭横空而来。他翻身躲过,落在一片平实的土地上,天上却又落下了猎网来。   “…这是耍杂技?”初见很煞风景地开口。   绿绮紧张得手心都是汗,闻言忍不住砸了一下身后的竹竿,初见同学便如一条香肠一样晃悠了几个来回。   带人性出来了没有?皇帝在为你孤身犯险呢,这丫头还敢说人家耍杂技!   侧身三百六十度躲过暗器,几个后空翻避过陷阱。再一个空中托马斯完成整套动作,皇帝陛下最后得分十分、十分、十分。嗯,的确像耍杂技的。   “陛下功夫果然不错。”季香儿笑得花枝乱颤,看着毫发无损落在竹竿前面的一片空地上的赫连君尧,狰狞着脸道:“可惜,我似乎捏住了一张王牌?”   帝王的面色沉寂如水,抬头看了看在风中晃荡的初见,瞥见她圆鼓鼓的肚子的时候,心才稍微松了一点。   看样子是吃饱了的。   “你想如何?”看着面前的季香儿,赫连君尧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嗤笑道:“别告诉朕你们想用她来完成你们复国的愿望,那也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那只是他家养的小东西而已,没多大能耐的。   季香儿狂笑,退后两步站在竹竿下方,手里捏住了捆在初见手上的绳子的一头,只要轻轻一拉,初见就会掉下来,被下面的竹刺穿透。   “那可不一定,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小看了女人呐!”季香儿阴狠地看着赫连君尧,笑道:“听说这女人对永元很重要,是什么福星来着,对吧?失去她,陛下似乎会很头疼的。我很好奇,在陛下心里,这女人重要到什么程度。”   赫连君尧皱了皱眉,四周围着的都是反贼,一路子前朝的余孽。这些人他早该注意到的,可惜晚了一步。   初见对于他重要到什么地步…帝王沉思,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说出你的条件吧。”赫连君尧开口道。   他不会小看女人,任何能呼吸的生物,他都不会小看,只是愚蠢的女人,他一贯不会放在眼里。眼前这个早该死了的人,现在就算再给她一条命,他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很简单。”季香儿拔出剑来,笑着将绳子放在十娘手里,然后走到赫连君尧面前道:“你受我三剑,不能动,若是动了,我便立刻让人放开绳子。若是三剑之后你还能活着,那么人我让你带走。”   初见不淡定了,忍不住一甩鞋子砸在了季香儿的后脑勺上,怒道:“你还不如直接让他把命留下,三剑?一剑就能直接杀了他了好么?你脑残啊还是脑残啊还是脑残啊?有这么坑的么?”   周围的人都傻了。   季香儿愤怒地回头,捂着后脑勺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摔死你?”   “信你是傻x!”要不是手捆着,她真的要给她比一个中指,本来还觉得以前的季贵妃有些让人同情,但是现在下面这个女人,纯粹就是一个疯子啊。赫连君尧,别上当,上当了你也是疯子!   “十娘,动手!”季香儿大怒,长剑指着初见,吼道:“我要她死无全尸!”   “是。”十娘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慢了半拍。   “等等。”赫连君尧平静地喊了一声,成功地停止住了十娘的动作。   ☆、第一百七十六章 脱险成功   “我答应你。”帝王安静地看着季香儿,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不是将自己的命交出去,而是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季香儿挑眉,侧头看着帝王,眼底满是兴奋。   “答应了?那便好,站在原地,若有一丝一毫的闪躲,她便会被摔下来,知道么?”   “嗯。”帝王颔首。   初见睁大了眼睛,看着站在那里的赫连君尧,忍不住咆哮:“你疯了?赫连君尧,你是皇上耶!身上背负着多少人,怎么可以就这么答应她?她傻你也傻啊,大家傻就是真的傻了啊!”   竿子晃来晃去,初见可劲儿蹦跶着,恨不得自己摔下去好了,也总好过赫连君尧站着不动让人杀了来得好。   帝王抬头,远远地看着她。眼里是让人安心的神色。   我会护你周全。这是初见读到的信息。   可是…可是…初见撇嘴,她想要的是他平安无事啊。   “别看了,你若死了,她便不用死。”季香儿弹了弹自己的剑,在空中挽了一朵剑花,直直地朝赫连君尧刺去!   杀了他,杀了他之后整个永元必然大乱,他们就可以趁机起事,重新夺回属于他们的东西。没有赫连君尧,整个江山便如同失去了屏障。想拿下,自然就容易得多。   “啪!”剑尖在快要触及帝王的时候,突然被一颗小石子打偏了方向,从赫连君尧的肩上滑了过去。   “这是第一剑。”赫连君尧微笑,看着季香儿道。   众人都是一愣,不知道季香儿为何会刺偏,刚刚明明对准的是心口,怎会从肩上越过去了?   “你使诈!”季香儿扭曲了脸,甩了甩自己的手,怒道。   “朕没有动过。”赫连君尧无辜地道:“破坏规则的不是朕,不要迁怒到朕身上来。”   十娘转头打量四周,山林寂静,没有什么多余的人。刚刚的石子是打哪儿来的?   季香儿捏着剑沉思,然后再次将剑对准了帝王的咽喉,猛地一下刺过去,想攻其不备。   然而,第二颗石子到了,照旧打偏了剑的方向,让剑从脖颈旁边擦过去了。   “周围有人!”季香儿急得跺脚,怒喝道:“来人去给我搜,看看谁在附近!”   “是。”有人应了,带了几个人往旁边的树林里走。赫连君尧看着少了很多的守卫,便朝竿下被捆着的绿绮递了眼色。   绿绮点头。   “第二剑也没有刺中,还剩最后一剑。”帝王微笑,看着面前的女子道:“这剑你要是再刺不中,便是我可以安全带走初见了的意思吧?”   季香儿微微恼怒,但随即一想,总不可能每次都刚好被石子打偏方向吧?还有一次机会,她一定能刺中的!   “第三剑。”季香儿抬手,将剑尖直接抵在了赫连君尧的心口位置。只要一用力,就可以穿透他的胸膛。   帝王笑,还是不闪不躲,迎着剑尖道,“来吧!”   从这个角度,旁边的人再怎么射石子出来,这剑也会进了帝王的身体。大不了不是心口而已。季香儿冷笑,深吸了一口气,手上一用力!   这次飞过来的就不是石子了,是石头,直接给砸到了季香儿的头上,砸得丫眼冒金星,剑连帝王的衣服都没穿透。   “主子!”   “主子!”   良辰纳兰绝和楚云起到了,逍遥宫的众人也到了,丢石头的荆良也从暗处出来,和萧云一起站在帝王的身后。逍遥宫来了五十个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性子古怪难缠,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效忠赫连君尧。   “说了只身前来,陛下你违背了约定。”十娘的眼神冷了冷,将手放在了绳结的地方,毫不犹豫地一扯。   同时,下面守着的一圈一圈的人快速出动,拦住所有想去救初见的人。竿子高四米,下面是竹刺。初见默默地想,她要挂在这里了么?腊肉掉下来会没人要的呜呜呜。   绿绮挣开了绳子,趁着众人都在苦战,连忙飞身扑过去将初见扑到一旁安全的地方。她的手腕已经红肿了,一双眼睛却巴巴地看着赫连君尧的方向,紧张不已。   季香儿头在流血,却跟疯了似的攻击赫连君尧。反叛的人都在与逍遥宫的人打斗,但是明显的,这是属于单方面的屠杀。逍遥宫没一个人是吃素的。   帝王应付着季香儿,想摆脱她去看看初见,哪知这女人竟意外地难缠。看绿绮的神色也知道初见身上必然带了伤了,但愿不严重。   “季香儿,上次南宫城没能杀了你,这次便死在朕的手里,如何?”赫连君尧挡开她的剑,游丝飞出,系上了她的脖子。然后人飞起,直接将她给挂在了刚刚初见挂着的竹竿上。   季香儿呼吸困难,手里的剑居然割不断这讨厌的丝线,便只能咬牙,看着十娘道:“我们走!”   十娘应了,飞身上去抱住季香儿,快速将游丝解开,往树林里逃去。   想杀嘉德帝,终究还是欠了火候。十娘微微叹息,道:“若是你让他直接将自己的人头或者身上的哪一部分交出来,不是更好更直接么?现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闭嘴。”季香儿喘息着,恼怒地道:“我要亲手杀了他,就像当初杀了先帝一样。他们赫连家的男人死不足惜!”   “主子,太激动不是好事,您身子刚好,还是缓缓吧,总会有机会的。”十娘轻声道:“不是还有小主子么?她最孝顺了,会完成您的心愿的。”   杀戮之声渐远,季香儿冷哼了一声,沉默不语。   帝王大步走过去,将初见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除了手腕上的伤,其余的都无碍。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你就不能让朕省心一点么?”赫连君尧慢慢弯腰,将她抱起来,低声道:“真不知道你有几条小命够丢的。”   “一条啊。”初见可怜兮兮地道:“丢了就没了,还好你来了。陛下你今天真帅,mua~”   说着说着就在人家的脸上亲了一口。正在打斗中的人都装作不经意地在看这边,见此情景,众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以砍白菜的速度解决了前朝党羽。迅速围到帝王身边去。   “……”赫连君尧脸红了,淡淡的绯色从脸颊散开,眼睛睨着初见,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然而表情却很诚实地出卖了他。他很开心。   “娘娘没事就好了。”几日不见纳兰绝,他清瘦了很多,初见乍一看见,吓了一跳。这是只剩皮包骨了么?   “多谢。”帝王扫了一眼众人,低声道。   能救回初见,他们值得他道谢。   “主子…”逍遥宫的人哽咽了,主子跟他们说谢谢,多生分啊,真的是不要他们了么?   萧云看了荆良一眼,后者正在往头上绑请罪的布条,看起来很傻。旁边的三位大人都是微笑着看着帝王和贵嫔娘娘,只是纳兰大人的气色不太好。   “好不容易出宫了,不如我们晚上就在外面玩一会儿吧?”初见看着面前一大群古里古怪的人,也没有多问,只是笑眯眯地建议。   “你还要玩什么?”帝王瞥她一眼,道:“手腕不需要回去擦药了么?”   初见嘿嘿一笑,环着帝王的脖子,道:“这点小伤,回去了再擦也一样。我只是觉得好久没在宫外了,咱们不如便点个火堆,来玩篝火晚会吧?”   “篝火晚会?”良辰挑眉:“这又是什么东西?”   初见看了一脸茫然的众人一眼,很认真地科普道:“篝火晚会是少数民族聚在一起跳舞的庆祝活动,需要的就是一堆火和一群会跳舞的人而已。当然,你们不会也可以,不做要求。但是通过篝火晚会,可以很好地促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变得更亲近喔。”   变得更亲近!逍遥宫集体只听见了这句话,齐声应道:“好!”   “我去准备火堆。”   “地点就选在逍遥宫分部外面的空地上如何?周围没有人的。”   “主子,答应她吧?”   赫连君尧看了看一脸兴奋的众人,再看看怀里的人,皱眉道:“朕回去还有事情要做。”   “那就等回去了再做啊,现在念叨有什么用。”初见很严肃地道:“聪明一点,灵活一点,会变通一点好不好?”   帝王一顿,想一想,竟然觉得初见说得挺有道理的,赶着要回去做事,那就等回去了再说吧,先玩一会儿。   “允了,去准备吧。”赫连君尧抬头道。   “好!”众人应了,分头去准备了。赫连君尧与良辰等人一起往逍遥宫走,无意间瞥见纳兰绝,帝王也有些惊讶地道:“纳兰,你瘦了很多。”   纳兰绝抿唇不语,他的脸上都没有多少血色,只是安静地走着,风一吹就跟个骨头架子似的,瘦得可怕。   赫连君尧皱眉,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多说什么。先陪初见玩那什么篝火晚会吧。今天,他没有失去她,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至于前朝余孽和织云楼。他觉得不足为患,织云楼查封,季香儿继续追杀就可以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为伊消得   龙昭一脸懊恼地寻到逍遥宫外面的时候,空地上已经堆起了高高的火堆。很多看起来像是江湖人士的人,正手拉手围着火堆跑圈圈。   他疑惑地走近,仔细一看,很多人竟然是面熟得很。有江湖上脾气古怪出名的独脚仙,正一只脚蹦跶着跟着旁边的人一起跑,脸上的表情很是乐呵。还有身高不足五尺的毒老头儿,正拉着一旁蛇蝎道姑的手跳舞。轻功卓越的蝙蝠王围着火堆跑得比谁都快,火苗子蹿上了衣裳,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醉酒的环刀客一坛子酒泼过去,想帮他灭火,结果却烧得更厉害了。   “那边有湖,啊呀呀,快跳进去灭火啊。”初见拍着桌子大声道,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蝙蝠王连忙飞身跳进湖里,起来的时候,头发都被烧焦了。二话不说就要去找环刀客打架。   赫连君尧也不拦着,就坐在初见旁边看着他们玩闹。身边的这人已经笑得要抽过去了,他便伸手替她顺了顺气。   龙昭挑眉,摸着下巴想,他是来晚了吧,这丫头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没有策马过去,龙昭想了想,调转马头打算回去继续睡觉。她现在不需要他。   一旁的几棵树下,有一个人拿着酒壶,慢慢地喝着,看见龙昭,身子猛地一僵,慢慢地从树荫下走了出来。   “谁?”龙昭察觉到气息,侧头看过去。月光之下,纳兰绝一身青色锦绣袍,手执玉壶,清瘦了许多的脸看起来有些美艳的味道,少了一分温润,多了一分菱角分明。听见龙昭的声音,他好像愣了愣,接着自嘲地笑了笑。   “是我。”纳兰轻声说着,抬头看向龙昭的眼睛。   龙昭挑眉,冷哼道:“是你…”   他对纳兰绝向来没有好感。龙昭殿下很喜欢自己的皇姐龙晴的,在没遇见纳兰绝之前,龙晴是龙昭心里最完美的女子。然而遇见他之后,受伤、失去做母亲的机会、龙晴尝够了这世间女子最痛苦的事情。   好歹现在龙晴回国了,并且不打算再见纳兰绝。龙昭才觉得可以饶了纳兰绝一命。   但是看着面前这人走过来,龙昭还是吓了一跳。   纳兰绝这是怎么了?消瘦得好厉害!若不是他穿了比较厚的锦袍,估计看起来还要可怕一些。龙昭惊愕了,惊愕之余又有些幸灾乐祸,于是坐在马上,笑嘻嘻地问他:“纳兰小侯爷,你这是怎么了?病了不成?”   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纳兰绝有些迷茫地看着龙昭,道:“我怎么会病了,好端端的。龙昭殿下,倒是你,丢下你皇姐一个人在雪国,不会有事么?”   “我皇姐……”龙昭本来想说,我皇姐那么好的本事,一个人也没关系。但是话到了嘴边,忍不住一转,道:“我皇姐有她后院里的男宠们帮她,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你是不知,那些公子们可不是一般的绣花枕头,不仅能文能武,还对我皇姐忠贞不二。不输给任何男子呢。”   他这些话没有虚言,龙晴家的男宠们真的很能干,人才多得他都嫉妒了。   “是么…”纳兰绝低头一笑,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往回走,道:“在下继续去寻个清净的地方喝酒,殿下请便。”   “哎…”龙昭撇撇嘴,看着纳兰的背影,支着下巴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啧啧,看起来有点心酸呢,纳兰绝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告诉皇姐呢?   呸,皇姐好不容易才收心,当然不能告诉她了。龙昭哼了哼,策马回自己住的地方去。   逍遥宫的附近有一片湖,纳兰绝走了一会儿,便坐在湖边慢慢喝着玉壶里的酒。天上一轮明月倒映在湖里,皎洁得很,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苦笑,捡起石头来碎了一湖的水。   他最近是越来越疯魔了,不停地有想去雪国的想法,想见她,想见她。想看看那脸色苍白地挡在他身前的女子,现在还好么?她身边美男如云吧,说不定都没有他的位置。骄傲如纳兰小侯爷,也不可能忍受与其他人分享自己的妻。   那么,该怎么办呢?他是这样想她,想和她在一起,却不能对不起父亲,不能对不起纳兰家的名声,也不能毁了父亲的期望。   他本该娶一个平凡的官家女子,平淡过一生的。龙晴像一团火,闯入了他的生命里,却又这样离开了,他剩下的,便只有灰烬。日复一日行尸走肉地活着,他都要忘记自己原来的样子了。   “咦,纳兰,你别掉下去了啊。”初见蹦了过来,笑得灿烂极了,瞅着他道:“看你这样子,风吹就倒的感觉,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睡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再怎么为伊消得人憔悴,也要适当照顾一下自己。”   纳兰绝侧头,看着初见笑了笑,哑声开口问她:“娘娘,你与龙晴交好,你可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果然是因为龙晴。初见蹲在纳兰绝旁边,忍不住叹了口气。   刚刚在火堆边儿上就发现纳兰绝不见了,赫连君尧说他最近一直没有上过朝,就在家里呆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纳兰侯爷面圣的时候,几次欲言又止,拂袖而去。大概是纳兰绝在家里也是这样颓废,让老侯爷揪心了。   该!初见气哼哼地想,那老顽固当初那么决绝地要赶走龙晴,现在纳兰绝不好了,他还想招招手就让人家雪国的公主巴巴地跑过来?他当他是玉皇大帝?   不过,纳兰绝一直挺温柔的,初见也在犹豫,要不要把龙晴给她说过的事情告诉他呢?告诉了之后,会不会好一点?   “龙晴是怎样的一个人,你不知道么?”初见道:“她是女王范儿十足啊,一身红衣加皮鞭,就差一双高跟鞋了。对朋友也很义气,也…很痴情。”   纳兰绝喝了一口酒,笑道:“痴情么?她给我看的一面,是霸道、不讲理、我行我素、很强硬地就要闯进别人的心里,但是又半分不给人家选择的机会。她来和她走,都没人拦得住。”   初见抱着胳膊,将下巴放在手腕上,好奇地看着纳兰绝问:“喝醉了没?”   “…醉了吧。”   “那好,那你给我说说你与龙晴以前的事情吧。”初见道:“她怎么会看上你这个死脑筋?”   纳兰绝:“……”   玉壶掉在了湖里,起了一层层的波纹,纳兰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浆糊,迷迷糊糊地出现一些画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将这些画面说给初见听了。   初次相遇,龙晴策马打街上而过,差点撞到一个孩子。纳兰绝恰好在路边,便飞身过去将孩子抱住,龙晴也适时地勒马,马蹄高扬,停在他的面前。   马背上的女子明艳不可方物,看着他和怀里的孩子,分明是想道歉的,却只是很孤傲地下了马,去旁边买了五串糖葫芦,塞在吓坏了的孩子手里。   “你就这样就算道歉?”他当时是皱了眉头的。   “那…也给你五串好了。”龙晴微红了脸,又买了五串糖葫芦塞进他的手里。   他看着,愣了好久。   再次见面,是迎雪国使臣的宴会。龙晴照旧一身红衣,朗朗地站在大殿之中开口道:“在我雪国,我想要的男子,都是直接娶回家的,不知永元的男儿,要如何才能对我倾心呢?”   极为大胆的话,也让很多人对龙晴有了意见,他站在旁边看着她,只是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女子很美,然而,她却是一个放荡的公主,有无数的男宠相陪。不会是他想要的女子。   然后,龙晴便时不时来他的府上,在他写字的时候从窗口飞进来、在他夜饮的时候从墙外翻进来,几乎随时,她都有可能出现。   红衣的女子热情似火,站在他面前道:“纳兰绝,本宫看上你了。”   他只当她是又有了收男宠的心,于是便未曾放在心上。直到有国都的一位画师,为龙晴画了一幅画,赞她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并要拍卖那幅画时,他才发现,自己是有点生气的。   她就那么随意地让别人画她?而且画上的女子,是那么妖娆妩媚,穿着夏裙,露出漂亮的锁骨。   他怒,又不知道自己在怒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去参加了竞价,将那幅画买了回来,挂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是他的,这样可笑的想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的。分明,她是属于很多人的。   “纳兰绝,你真是一个胆小鬼。”龙晴经常这样说他,他也没有反驳过。自小在礼教中长大,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算大胆。   龙晴活得很张扬很自由,他却很无奈很拘束。两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吧,但是他却没有拒绝,没有拒绝她常常出现在自己周围。   直到那一天…他觉得从那天之后,龙晴应该,再也不会喜欢他了才对。   ☆、第一百七十七章 孰重孰轻   那天,他与良辰沐卿一起画舫游湖,饮酒谈笑,行在国都里最大的白水湖里。彼时龙晴已经在永元逗留了一个月,经常出现在纳兰绝周围。渐渐的国都也就有了传言,说纳兰小侯爷大有拿下这位雪国公主的架势。   良辰嘴巴一贯缺德,边喝酒便边开纳兰的玩笑,说他会是龙晴的第几个男宠。他面色不豫,低头饮酒,看着画舫外粼粼的湖水,心想,自己怎么可能做龙晴的男宠。   正想呢,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惊讶的议论声。几个人都放下酒杯出去看,他亦然。结果刚站上船板,就有一个人从湖边踏水而来。   没错,是踏水而来。   画舫一旁的柱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捆上了一条红绸,沿着看过去,那红绸从岸边一直延伸到画舫,龙晴扯着那绸子,从水面上一路飞了过来,落在他的面前。   “纳兰绝,我想通了。”龙晴抱了满怀的荷花,抬头看着他,很认真地道:“若是几年之后我有本事能放下雪国的一切,嫁与你为妻,你会等我么?”   人面荷花相映红,他呆在了原地,身边几个人都惊讶地看着龙晴。两岸也都是看好戏的人,直嚷嚷着让他答应。纳兰绝当时候似乎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他唯一记得的是龙晴仰起来的脸动人心神。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岸边就响起了一声熟悉的暴喝。纳兰侯爷站在人群之中,气得浑身发抖,直骂他是个不孝子,有辱纳兰家的门风!   纳兰绝从小就是风度翩翩的好孩子,没有让早早丧偶的纳兰侯爷操过心。国都里有人跟纳兰侯爷嚼舌根的时候,纳兰侯爷是不信的。雪国公主声名败坏,自家孩子怎么可能和她搅在一起?   哪知道,刚信誓旦旦地说完,眼前的一幕就跟扇了他个巴掌似的,气得他不顾一切地就想拔剑砍了那不孝子!   围观的人群更加热闹起来。纳兰绝当时的脸有些苍白,龙晴看着,只是有些好奇地问他:“那个没礼貌正在怒吼的人,是你的父亲大人?”   他退后一步,拉开了与龙晴之间的距离,垂眸道:“正是家父,公主也看见了,家父经不起刺激,还请公主将刚刚的话收回吧。”   龙晴不高兴地挑眉:“本宫说过的话,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纳兰绝,你就这样胆小?怕人言、怕父亲,就是不肯直面自己的心?”   “公主恕罪。”他低头。   “你……”龙晴皱眉。   画舫慢慢靠了岸,纳兰侯爷上得船来,二话不说提起剑就往纳兰绝身上砍,活生生像这不是他亲生的一样。龙晴看得大怒,连忙把他拉开,避开剑锋。   “你傻了是不是?不知道躲?”龙晴怒道。   纳兰绝摇头,看着自家父亲气得直发抖的手,低声道:“让父亲生气了,是为人子的不孝,就算被砍死,身体总归也是父亲给的。”   龙晴气得没有办法,她越拉着他躲,纳兰侯爷砍得就越起劲。这人当真是愚孝极了,龙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要是她这时候放开他,估计那满脸怒气的老头子真能砍死纳兰绝。   “放开我儿,龙晴公主,我纳兰家高攀不上您,自家孩子没管好,是为人父亲的失职。今日我便杀了他,以正我纳兰家的门风!”纳兰侯爷沉声说着,不顾旁边人的阻拦,举剑就朝纳兰绝刺去。   龙晴恼了,护在纳兰绝面前。纳兰绝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有辱门风了?是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就辱了他家的门风?她不能理解,也觉得有些委屈。然而纳兰绝没有错,她没办法看着他被自己的父亲伤着。   纳兰侯爷是急了,一把铁剑刺过去,也没看前面是谁,直接贯穿了龙晴的小腹,惊得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这是最始料不及的结果。   纳兰绝睁大了眼睛,龙晴身子晃了晃,却没有倒。她只冷冷地看着纳兰侯爷,怒声对他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这一剑杀了自己的儿子,你死了都没人给你送终?什么家风名声,说穿了不过是爱面子。面子比儿子重要,我当真是第一次听说。老顽固,你以后总会后悔的!”   这一段话掷地有声,将纳兰侯爷从震惊中扯了出来,皱眉道:“老夫绝不会后悔!”   纳兰绝呆呆地看着龙晴,她却没有转头过来看他了,只是捂着自己的腹部,对一旁的楚云起道:“喂,可别让我死了,不然龙昭不会放过这纳兰一家的。”   然后,便落在了楚云起的怀里。   他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看着龙晴被带走,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自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是生生地辜负了这明艳的女子的一番深情吧。纳兰绝想,她以后也许都不会再喜欢他,再来找他了。   这样也好,只是心口有点痛,从心脏一直延伸到四肢,一阵一阵如同白水湖里泛起的波纹,无法抑制。   …   说到这里,纳兰绝身子一晃,已经掉进了湖里。初见正在为龙晴心疼,压根没太注意。等听见水花声的时候,旁边的人已经没了,湖面上冒出几个泡泡。   “哎?快来人啊,救命啊,纳兰绝殉情了!”初见惊慌地站起来喊了几句,随后意识到,不对啊,自己就会游泳吧?于是赶紧脱了鞋跳下去,将纳兰绝给捞起来。   火堆边的人都围了过来,赫连君尧也皱着眉头走过来,看着初见一身湿透地上岸,冻得发抖的模样,脸色沉了沉,解下自己的外袍便盖在她的头上,冷声道:“这么冷的天,也敢跳湖?”   初见打了个喷嚏,摆摆手示意他等会儿再算账,然后拍了拍纳兰绝的脸,惨白惨白的没反应。听听心脏,还在跳。初见没有犹豫,捏起纳兰绝的口鼻就打算做人工呼吸。   “你干什么!”帝王怒喝,提起初见的衣服领子,将她拎了起来,远离纳兰绝。   “人工呼吸啊,人家溺水了会死的!”初见挣扎了一下,又打了个喷嚏,喷了帝王一脸。   赫连君尧闭了闭眼,水雾之中睁开一双清眸,没有温度地看着初见,随后道:“救人不是你那样的。”   “我那样最科学好不好?”初见张牙舞爪地道:“别磨叽了啊,人都快没气了啊!”   皇帝陛下冷哼一声,一脚踩上纳兰绝的肚子,后者喉咙一呛,吐出一口水来,趴在地上开始咳嗽。   众人:“……”这可真是好兄弟啊。   楚云起面无表情地过来,喂纳兰绝吃了点药,顺便递给初见一颗:“最好快些回去更衣,免得得了风寒。”   赫连君尧替初见接过,直接塞她嘴里,然后抱起她就往皇宫走。   良辰叹了口气,蹲下来戳了戳纳兰绝的脸,道:“没剩几两肉了还能殉情,早干嘛去了。喂,有人能去纳兰府通知那老头子过来接人咩?我才不要送他回去看侯爷的脸色。”   …   “啊啾——”初见缩在长乐宫的床上打喷嚏,帝王坐在床边,脸色还是没有回暖。   红锦顶着天雷替初见递手绢,擦脸,绿绮已经和荆良一起在宫殿外面接受惩罚了。两人的职责都没有好好尽到,荆良比绿绮要严重一点儿,领了十鞭子。绿绮只是罚跪而已。   吸吸鼻子,初见扯过帝王的衣袖擦了擦鼻涕,然后捏着扯了扯,摇摇尾巴道:“陛下,你脸色好难看。”   赫连君尧不理她。   “陛下,你皮肤好好耶,近看都没有毛孔。”   赫连君尧还是不理她。   “…天上有猪在飞。”   皇帝陛下这次理她了,回了她一个比外面天气还凉的眼神。   初见撇嘴,什么事儿啊,用不用这么高贵冷艳啊,冷笑话都不管用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闹脾气了很难哄?   “你这算吃醋咩?”初见戏谑地问了一句。   帝王冷冷地道:“如果我说算呢?”   初见眼眸一亮,拉着帝王的衣袖一阵乱摇,刚想说真难得啊真难得,结果手一滑,扯到了衣袖里的其他东西。   赫连君尧脸色变了变,甩开了初见的手。随即好像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便道:“等会儿喝完姜汤好生休息吧,朕今晚回朝乾宫休息。”   初见仍旧在笑,只是表情暗了一点儿,点头道:“好的。”   左手的衣袖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绑在他手腕上的一根白色锦带。初见看着帝王起身往外走,只是愣愣地在想,她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他,现在的自己和凉月,或者说和那条缎带相比,哪一个更重要呢?   不是她要计较,只是若要再伤一次的话,她怕自己受不起了。   鸵鸟的性子让她总是习惯性地躲避,可是两人若想一直在一起的话,躲避是没有用的,对吧?   初见靠在床头想了一会儿,又打了个喷嚏,于是果断决定先睡觉,不纠结了。   明天起来联系林教授吧,她日子过得太过安逸,需要做一些东西来打发时间。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亲生女儿   22世纪,a大。   林教授正在翻阅永元的史料,电子屏上的信息流水一般地滑动着。永贞皇后薨逝的时候,嘉德帝过度悲痛,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将自己锁在宫里未曾踏出一步。   这些是野史记载,具体是如何还是要等初见的报告回来才行。   “老林啊!”胸口别着的对讲机突然响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叹息道:“你又在做你的研究对不对?都没空回家一趟?”   林教授皱眉,拿下对讲机,开口道:“方主任,若是没事,请不要打扰我。”   “有事有事,当然有事。”方主任急忙道:“你老婆要跟你离婚算不算事情?前两天她带着你们女儿去做亲子鉴定,发现不是你的孩子耶。”   林教授一震,“你说什么?”   “啊,别急别急,不是那个意思。这是说,那孩子好像不是你和小怜的,你们当初医院里应该是抱错孩子了。”   林教授怔怔地看着电子屏幕,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抱错了孩子,她为何要和我离婚?”   对讲机里又传来一声叹息,方主任无奈地道:“你说说你醉心研究多少年了?一年回家几次?不怪小怜不要你,是个女人都受不了的,哎,快回去一趟吧。”   嫁给历史的研究狂,是委屈小怜了。林教授站起来,将仪器关掉,只留了时空联系机在身上,便开门出去,回家。   …   初见望着桌上的勺子,挠挠头,有些懊恼。每次都是林教授主动联系她,她想要联系林教授的时候,该怎么办呢?这勺子上又没有拨键。   “主子,怎么了?”红锦看着自家娘娘这烦恼的模样,小声问了一句。   初见苦恼地看着她,道:“红锦…算了,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啊啊啊,我想联系一个人,联系不上了啊!”   “用飞鸽传书,或者派人帮您送信吧?”红锦道:“您要联系谁?”   初见倒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挥手道:“没谁,你们不用忙活了。”   飞鸽传书要是能联系上未来,这个古代就科幻了好么。   “娘娘,李婕妤来了。”绿绮脸色不大好看,站在门口通传了一声。   初见抬起头,李婕妤便衣裙款款地飘了进来,含笑给她行礼道:“嫔妾给贵嫔娘娘请安。”   “免礼。”初见将饭勺收进自己的袖子里,看着李婕妤道:“找本宫有事么?”   李婕妤气色很好,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像以前那么安静,活泼了许多似的,坐在一旁道:“嫔妾只是想来感谢一下贵嫔娘娘的恩德。若不是娘娘肯相信嫔妾,去掖庭宫捉鬼,嫔妾也不会得了皇上青睐,光耀门楣。”   红锦眉头一皱,抬眼看着这判若两人的李婕妤。这是要来长乐宫踢馆呢?还是专门过来刺激娘娘的?   但是初见似乎没太听懂她的意思,只傻傻地道:“光耀门楣也好。掖庭宫闹鬼的事情多半也是谁使的障眼法,韩氏的死因皇上说会重新查了。你升了婕妤,应该搬宫殿了吧?”   李婕妤颔首一笑,道:“皇上体贴,让嫔妾住了永福宫。”   初见感觉袖子里的勺子好像突然凉了一些,忍不住拿出来,放在手里摩挲。心思有点飘忽地应对着李婕妤,敷衍地笑了笑。   哎?误打误撞,刚刚她好像是捏了哪儿,这勺子好像接通了。   红锦咬牙,永福宫是宫里较好的宫殿了,比白芷的雪松宫也不差。区区婕妤得了这样的恩宠,这是迫不及待要爬到初见头上去了?今天一来便是一脸的炫耀,半分不见以前的安静。陛下这次是看走眼了吧?   “…我受不了了,谁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天天不在家?林庸平,你还是去娶了研究室吧,我不跟你过了。”勺子里突然传出的声音,把初见惊了一跳。抬头看看殿里其他两个人,好像没有听见声音,只对她的反应有点好奇。   “贵嫔娘娘怎么了?”李婕妤问。   “没事,你继续说。”初见干笑两声,捏紧了勺子,仔细听着声音。   “小怜,是我对不起你,你要离婚我也同意。可是孩子呢?我们自己的孩子,你要怎么办?”   啊咧?林教授这是在和他老婆吵架?初见眼睛一亮,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连忙喝住了喋喋不休的李婕妤,将勺子用袖子掩着,放在了耳边。   长乐宫的大殿里一阵安静,李婕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起身,跪倒在了初见面前。   是沈贵嫔自己要她说的,结果她不过是说皇上对她宠爱有加,还允许她见了自己的父亲,贵嫔娘娘便让她闭嘴。   果然这看起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沈贵嫔,也是会吃醋着恼的吧?   红锦松了口气,对初见的表现很满意。她手撑着耳朵,好像在发呆,地上的李婕妤也就一直这么跪着。   该,得了点恩宠就忘记了主次,这样的人该好好教训一下!   “养了十九年,才知道华华不是我们的孩子。我要崩溃了你知道吗?亲生的女儿在哪里?你要我怎么去找?林庸平,你不是教授么?有本事研究出个东西,也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找回来啊!”   “小怜,冷静一点,我会想办法的。当初的医院应该有记录,我去查,我去查…”   “你走吧,我不要再见到你。反正都要离婚了,孩子丢了就丢了好了!”   “小怜……”   初见听得嘴角直抽,这是什么家庭纠纷啊?林教授的老婆要跟他离婚?孩子还抱错了?哎呦我的铁面灭绝林教授,怎么私生活这么一团糟的?   抬头看了看,这环境她好像不适合讲话,于是初见便琢磨着让李婕妤退下去。但是…   “嗯?李婕妤人呢?走了么?”初见疑惑地看了看旁边的凳子,没人了。   “…娘娘,嫔妾在这里。”李婕妤跪着挪了两步,绕过桌子出现在了初见的视线里。   “哎?怎么跪到地上去了?找东西么?红锦帮忙找找。”初见一脸不知情的表情,转头对红锦道。   红锦:“……”主子您这是故意的么?   “嫔妾…没有丢东西。娘娘不怪罪的话,嫔妾想先告退了。”李婕妤红了眼睛,有些哽咽地道。   初见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这一脸被欺负了的表情是为什么。不过她要退下去,她求之不得啊。连忙点头:“去吧。”   李婕妤起身,有些站不稳,行了礼便扶着宫女的手出去了。   “红锦你也出去吧,我睡会儿午觉。”初见道。   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时辰,红锦顿了一会儿,低身应了,顺口道:“请娘娘午膳之前醒来。”   “你放心吧我会自动醒的。”初见笑眯眯地目送红锦出去,然后立马蹦进内室,裹进被子里,对着勺子道:“喂喂,林教授?”   林庸平正坐在沙发上抽烟,时空联系机突然传出了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沈初见?”   “啊对,是我。”初见捏着勺子嘿嘿笑着,道:“不小心联系上您了,不知道教授有木有空?给我来几个科技的方子呗,我在古代也需要创点儿业的。”   林教授眉毛一挑,捏着联系机道:“科技的方子?你还想造出飞机大炮不成?沈初见,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做改变历史的事情啊?推进历史也不行!你们这些不小心穿越的丫头都是一个路子,想在古代出人头地就胡乱改变历史,要知道据不完全统计,因为你们这些穿越者而消失掉的朝代,已经有五六个了。你知道那对历史来说是多大的损失么!”   初见挖了挖耳朵,无奈地道:“教授你不要激动,我只是想做点小东西,不会改变历史那么严重的。您这一段话说下来累不累?要不要先喝口水?”   “小东西?你知道最近有唐朝和清朝的古墓里挖出卫生巾和卷纸的时候,几个教授是什么表情么?”林教授忍不住想戳她的额头:“给我老实呆着不要动歪脑筋!”   初见撇嘴,再撇嘴。好严厉啊…   “您不给,我就自己动手了啊。”初见撇嘴道:“我已经造了自行车、麻将、扑克这些东西了。”   “……”林教授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让小丫头穿越果然不靠谱。   “算了,你自己注意分寸。我最近有事,你可能暂时联系不上我。”林教授道:“靠自己的本事好好活着吧。”   “是!”初见忍不住敬了个军礼,下一秒却又很狗腿很八卦地问:“您这是要忙什么去啊?”   林教授吸了一口烟,长长吐出来,道:“去找我和小怜的亲生女儿,希望还为时不晚。”   “嗯,祝您好运。”初见笑眯眯地说完,林教授就掐断了联系。   亲生女儿啊…初见撇撇嘴,她还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呢,虽然,婆婆一早就说过他们已经都死掉了。   …   御书房。   李婕妤双目含泪,已经站在旁边半个时辰了。赫连君尧依旧低头看书,没有抬头看她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谁是卧底   赫连君尧不说话,李婕妤也就只能这么一直站着。   当然,她不是为了告沈贵嫔的状来的。李婕妤很清楚地知道,帝王绝对会偏袒沈初见,后宫女人的小打小敲,动不了她。   “有什么事,便说吧。”赫连君尧看了李婕妤一眼,靠在椅背上,捏着手里的朱笔,轻声开口。   “是,嫔妾想说的是,关于…关于前朝余孽的事情。”李婕妤犹豫地道。   帝王抬头看她。   李婕妤一狠心,直接提起裙子跪了下去。   “嫔妾有罪,但是,愿意将功赎罪,还请皇上宽恕!”   这一句话说得颇有破釜沉舟的气势,赫连君尧似笑非笑,盯着李婕妤的脸,道:“你有什么想坦白的,朕不介意你全部说出来。”   听着这句话,李婕妤心里一凉。不用她说,帝王也知道好些事情了吧?幸好,幸好她现在还有退路。   “请皇上屏退左右。”李婕妤叩了叩首,低声道。   卢公公闻言,看了帝王一眼,后者轻轻颔首,他便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御书房里气氛有些沉重,帝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跪着的人,一点也不着急地等着她开口。   “嫔妾…李氏抹云。”李婕妤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赫连君尧道:“是李巡抚自七岁开始收养的女儿,也是…也是蒙受了季香儿恩惠的人。自陛下登基起,一直按照季氏的吩咐,接近陛下,寻找刺杀的机会。”   “哦?”赫连君尧挑眉,看着下面身子有点发抖的人,轻笑着道:“竟然是刺客么?”   “嫔妾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做过有害陛下的事情,请陛下恕罪,嫔妾愿意将她们的计划全部献给陛下,以求陛下原谅。”李婕妤慌慌张张地说,一双眼里满是真挚。   “嗯,你说,朕听着。”帝王将桌上的折子都收起来,朝暗处的荆良做了一个手势。   戒备。   李婕妤跪坐了下来,双眼含泪,看着赫连君尧道:“嫔妾自陛下还在书院修五库之书的时候,便想办法潜进去,跟在陛下身边了。与陛下同住一个院子,不知陛下可否还有印象。”   良辰提过这件事了,赫连君尧也让人去查过,当初与他们一起住在留月院的那个人,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也跟着一起离开了,来历不是很清楚,去了哪里也不甚明白。现在李婕妤自己承认了,倒也顺理成章。   “既然书院里便在朕的身边,又为何没有下手?”帝王轻声问。   李婕妤脸上有些尴尬,低声道:“陛下平时只会在阁楼里,旁人根本无法接近。只有…只有沈初见能与您亲近,嫔妾寻过机会,但是看着陛下,有些…有些下不去手。”   那样一张脸,是个女人就下不去手。当然,季香儿她们除外。   赫连君尧嗤笑一声,下不去手?是根本没能力下手吧。书院里虽然戒备不严,但是靠近他的人若有歹心,他早就在那人动手之前送她下黄泉了。李抹云既然在他身边潜伏过,就应该知道,凭哪一个人单独来刺杀,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嫔妾后来被季香儿教训过,因为没能完成任务,甚至连出手都不曾。”李婕妤苦笑道:“等到陛下纳后宫,季香儿又来威胁过嫔妾。彼时她已经不是贵妃了,成了通缉的犯人。嫔妾害怕她一怒之下做出什么来,便听话地入宫来了。”   “季香儿要嫔妾配合她,隐瞒她在宫里的行踪,让她好伺机而动,想办法杀了您。她扮成老嬷嬷的模样,守在白昭仪身边,与她一起谋害当时的初见公主。这一点,陛下可以查证,白昭仪身边曾有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嬷嬷。”李婕妤眼光闪了闪,道:“嫔妾不会说谎,那是季香儿假扮的。”   帝王不吭声,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抬手示意她继续说。   “初见长公主…也就是现在的贵嫔娘娘。”李婕妤看了赫连君尧一眼,神色有些晦暗地道:“据说她是有福之人,季香儿要刺杀您、推翻永元的统治,所以也便想先对她下手。故而有一段时间,白昭仪很针对她。但是娘娘似乎运气很好,每次都躲过去了。”   “季香儿与白芷,有关系么?”赫连君尧开口问。   李婕妤神色一动,低声道:“白芷…是季香儿的女儿,前朝余孽一党的小主子。她瞒过了所有人,但是嫔妾却知道,她是季香儿的王牌,要用来对陛下不利的人。”   赫连君尧惊讶地挑眉,暗处的荆良也咋舌。不会吧?白芷没有武功的,顶多是一个世家小姐,怎么会成了前朝余孽?   “嫔妾今日跟陛下坦白这些,便是想求陛下放过嫔妾一命。”李婕妤磕头,再抬首,脸上两行清泪落下:“陛下可还记得,嫔妾侍寝那晚,说过嫔妾有心上人,所以不愿意侍寝么?”   帝王点头。   “嫔妾说了谎,不是因为有心上人。嫔妾这么多年来,只对一个人动过心,那人现在就在嫔妾的眼前。至于为什么撒谎,那是因为,嫔妾体内有毒,不愿意害了陛下。”李婕妤一声声说得天地动容,泪眼盈盈地看着赫连君尧道:“若是陛下不能原谅嫔妾,也请…也请陛下放过嫔妾一条命。”   哎?这是爱上了帝王,所以投诚来了么?荆良摸摸下巴,打量了李婕妤好一会儿。结合手里得到的消息一起分析,李婕妤好像没有说谎,每一条都对应得起来。只是…白芷会是季香儿的女儿,这个当真没想到。   不过,等等。白芷是季香儿的女儿,季香儿是贵妃吧?那白芷岂不是公主?靠,主子当真**了?   赫连君尧脸色有点儿难看,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站起来走到李婕妤面前,问她:“白芷是先帝的女儿么?”   “不是。”李婕妤轻轻摇头:“季香儿不会再生下赫连家的女儿了。那是在她入宫之前,与其他人的孩子。后来季香儿在先帝出游的时候勾引先帝,以迷药使先帝认为她还是完璧之身,之后才得以入宫。”   好大一顶绿帽子。赫连君尧忍不住替老头子头疼。   “那么,将这些统统告诉朕,你不怕被人暗杀?”赫连君尧看着她道:“现在朕若是饶你一命,逐你出宫,恐怕你也活不了多久吧?”   李婕妤脸色白了白,抬头,有些发抖地道:“陛下,请看在嫔妾一心为陛下的份上,留嫔妾在宫里吧。嫔妾愿意为陛下效命,早日将季香儿等人一网打尽。”   织云楼一夜之间被查封,季香儿和十娘等人不知所踪。若有内部人员的话,应该能很快追到。   帝王颔首,没有太过心急,也没有其他的表示,只是道:“你愿意坦白这样多的事情,也算冒险。功劳毕竟是功劳,朕便给你昭仪的位分,你去亲手将你口中前朝余孽的小主子,给处理掉,如何?”   李婕妤低着的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叩头道:“多谢皇上恩典!嫔妾一定不负皇恩!”   …   “主子,当真信她么?”荆良从暗处走出来,看着赫连君尧,低声问。   帝王唇边浮起一丝笑意,重新捏着朱笔道:“聪明人最有趣了。荆良,以你看来,白昭仪比之李婕妤,谁的本事大一点?”   “应当是李婕妤。”荆良想了想,道:“白昭仪以前做的事痕迹都很明显,只是主子没有来得及追究罢了。但是这一位李婕妤,目前为止没有什么错漏。连良辰大人也瞒过去了,让人觉得她是安静无害的。自然更胜一筹。”   “那么,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优胜劣汰罢了。”帝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却看得荆良打了寒战。   只把人命当游戏的主子哎,好歹是个昭仪,忍了这么久,现在居然说废就废了。   “说起优胜劣汰的话,长乐宫那位不是早该被这些女人玩死了么?”荆良古怪地道:“偏生现在活得最自在的也是她。还真是傻人有傻福么?”   赫连君尧想起初见,摇头道:“朕以前还想过,也许初见也是哪儿来的奸细之类。观察了她很久。”   “但是,她活得那样自在,你费尽心思去计算,去考验,到头来还是累着了自己。”帝王叹息道:“若是哪一日,朕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累得终于无法再计算这江山了的时候,一想起还有她在身边,可能也会觉得安心许多吧。”   这便是,沈初见对于他的意义。她是白色,他是黑色的。他黑暗阴沉,她却始终阳光美好。   “对了,主子。”荆良想起来了:“最近贵嫔娘娘好像有些奇怪,经常拿着一个形状和材质都很奇怪的勺子,偶尔还会说话。”   勺子?帝王挑眉:“她是不是饿了?”   荆良:“……”   贵嫔娘娘所有古怪之处好像都可以用这一个理由来解释。   “朕过去看看吧,等会儿宫里异动,别把她给吓着了。”赫连君尧微笑着站起来,道:“李婕妤…啊不,李昭仪要侍卫的话,记得让萧云给她。”   ☆、第一百八十章 打怪升级   初见今天一天都在发呆,自从跟林教授联系了之后,她便开始坐那儿想自己的身世。孤儿院婆婆告诉过她的,自己的父母是一对普通家庭的夫妻,她刚满一月,两人便在外出工作时遭遇了车祸。家里的亲戚没人愿意抚养她,于是她便被送到了孤儿院。   新闻采访都是骗鬼的,真正的孤儿院不亚于最残忍的后宫。初见完全就是被欺负大的,也就练就了她无比坚强的内心。一般的打击摧毁不了她,不管是身体的还是心灵的。   但是婆婆说,这姑娘能长得这么活泼这么脱线,也是个意外。   初见看过自己父母的照片,挺普通的样子,不过就是跟自己不是很像。她打工挣钱了之后每天在婆婆那里存一点儿,想着等以后钱够了,给他们的骨灰换一个好点的位置。   这个愿望估计要等穿越回去之后才能实现了。   正想着呢,红锦就提着裙子冲了进来,脸上的表情跟中了五百万一样,乐颠颠儿地道:“主子,有好戏看。李婕妤刚刚被皇上封了昭仪,现在带着一群人去雪松宫,似乎要定白昭仪的什么罪啊。”   啥?初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李婕妤又给提位分了?”   红锦一顿,想了想道:“奴婢听见这事儿觉得太有趣了,竟然忘记了这茬。李氏的位分升得太快了,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白芷要干嘛初见完全没兴趣的,她和李氏俩对咬她也懒得去看。但是…赫连君尧这是又看上李氏了么?召幸、升位分、一个月不到呢,直接从容华变成了昭仪了。同样为容华的姜画扇和王音素还有方采苹可是一动也没动。   “红锦,你说你们古代的男子,对喜欢的女子表达爱慕是如何做的?”初见抬头问她。   你们古代…红锦怪异地看了初见一眼,以为是口误,便道:“男子爱慕女子,多送其心仪之物,或花或首饰或布匹。”   “那皇上表达喜爱的方式,就是赏赐金银珠宝,外加升位分,是么?”初见垮了脸。   红锦一愣,想反驳,但是好像又的确是这么回事儿的。妃子得宠,可不就是会升位分赐珠宝嘛。   见她不答话,初见泄气了,蹲在角落碎碎念。   “男人果然是善变的,这么快喜欢其他人了。怪不得我没有金银珠宝的赏赐了,位分也从来没有动过。就算要打怪升级,也不告诉人家怪在哪里。好难懂啊,男人的心好难懂啊…”   红锦嘴角直抽,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帝王静悄悄地踏门而入,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走到初见后面去站着。   “后宫佳丽三千人神马的,也不怕肾亏。对我那么霸道,对人家就大方得很,小气鬼…”   帝王挑眉,拎起初见将她转了个身儿对着自己,疑惑地问:“你这是在抱怨朕?”   初见吓了一跳,惊从胆边生,推了赫连君尧一把便道:“谁让你偷听的?”   “看来真的是在说朕。”赫连君尧拎着人就给丢榻上了,似笑非笑地问:“朕哪儿小气了?”   各种小气有木有?都好久不给她银子了。全后宫就长乐宫的月例全是用的东西,没有银子的。有必要这么小气咩?有必要咩?   不过当面吐槽这样霸气的事情初见做不出来,只得嘿嘿两声,谄媚地道:“陛下您一点儿也不小气,我这是在说我自己,说我自己…”   赫连君尧哼了哼,随即又是一笑,揽过初见的腰来,道:“朕是来请你去参观学习的,来吧爱妃,我们去雪松宫看看。”   参观学习…这么高贵大气上档次的词,赫连君尧居然也会用了?初见眉梢一动,好奇地问:“学习什么?”   “学习怎样杀人于无形。”帝王推着她就往外走,如遇反抗,则色诱之。不一会儿就把初见给拐去了雪松宫。   有些东西初见可以不会,但是不能不知道。赫连君尧觉得,自个儿还没有成神,总也有顾不到的地方。未免这丫头以后出什么意外,还是提前给上一课比较安全。   于是咱们初见同学就跟着帝王去学习一门课程,叫《论后宫女人该如何为难女人》。   雪松宫主殿,屏风后。   帝王关上窗户,示意初见往屏风外面看。初见默默地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帝王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然后兴高采烈地透过屏风镂空的木雕花边框往外瞧。   白芷正一脸苍白地跌坐在大殿中央,主位上坐着的是新晋的李昭仪,脸上满满的都是得意。   “昭仪娘娘,奉皇上之命,本宫来送你上路。”李抹云露出一抹可惜之色,起身走到白芷面前,弯腰捏起她的下巴,道:“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儿,就这么没了,也怪可惜的。”   “放开我!”白芷抖着嘴唇,一巴掌拍在李昭仪的手背上,强自镇定道:“皇上不会杀了我的,本宫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为什么!”   嘴上这样说,她心里其实很清楚。李抹云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带侍卫来雪松宫,就必然是陛下的意思。只是为什么呢?她没有做什么让帝王不能容忍的事情,这一段日子以来也都在韬光养晦,怎么会让帝王动了杀心?   “你什么都没有做?”李抹云笑了,睨着白芷道:“昭仪娘娘,坏事做了那么多,这会儿否认得一干二净,不怕天打雷劈么?”   “什么意思?”白芷死死地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一直没有注意过的女人,眼里划过一丝深暗。   她知道什么?以前一直不打眼,一直潜伏的女子,现在突然冒了出来,是为什么?   “首先,佟容华在初入宫时便进过昭仪娘娘您的雪松宫,与您畅谈了一个晚上,对吧?”李昭仪笑容可掬地问白芷。   白芷皱眉:“那又如何?佟容华谈吐不俗,深得本宫的心,打算引之为姐妹,这有什么不对?”   李抹云笑了笑,重新坐回位子上去,淡淡地道:“这些场面话跟皇上说可能有用,都是后妃,你我之间说这些当真就是无趣了。佟容华是你选中的棋子,你答应分她恩宠,她便帮你做事,这样的关系,后妃之间很正常,咱们今日不过是放在明面上来说。”   白芷冷哼一声,不否认。   “你们说过话的第二天,宁婕妤就落水了。我当时很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冲宁婕妤下手。”李昭仪继续道:“后来我明白了,你们都觉得宁婕妤背后是初见长公主。想动她的人试试,看看公主有什么反应,或者是衡量一下,那位公主有多少斤两。”   初见听得一愣,宁双儿当真是冤枉的?白芷来试探她?想想自己当时的反应,初见觉得,还好没什么错漏。   “白昭仪你与长公主是私人恩怨,这与后宫争斗没有多大关系,虽然是不敬,但是没有害了公主,也不算重罪。”李抹云低笑一声,“但是你太笨了,太相信你身边的嬷嬷,也就是季贵妃了。她想帮你除掉长公主,却只是打草惊蛇,让皇上注意到了你的异动。以至于后来,她舍弃了你,即使你是她的亲生女儿。”   嗯?季贵妃?白芷愣了愣,开口道:“等等,季贵妃莫不是先帝的妃子季氏?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李抹云抿唇,盯着白芷的眼睛道:“不要狡辩,你再怎么装蒜,也瞒不过去了,索性告诉我吧。天启贵客来永元的时候,白虎是你放的对吧?香料是你身边的嬷嬷告诉你用途的,你便让人去偷了点,洒在了当时顾凉月住的宫殿的门口,后来还推托给宁婕妤,说与你无关。”   “我没有。”白芷一口否认,瞪着李昭仪道:“你含血喷人!”   “本宫只是给你说一遍本宫知道的事实,你承认与否,不是那么重要。”李抹云轻轻扫了一眼屏风的方向,坐直了身子,接着道:“长公主的柜子,设计图先是被人拿去了你那里的。你命匠人改了构造,才会让公主在最后伤了顾凉月,也才让帝王大怒,差点杀了长公主。”   赫连君尧一顿,初见的身子也是一僵。那件事过去好久了,她都要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忘记了。但是一提起来,还是这么鲜血淋漓的。   “这些背后的黑手都是你与你身边的嬷嬷,白芷,你敢说不是么?”   大殿里寂静无声,侍卫们都守在门外,殿里的几个宫女都大气也不敢出,等着地上的白芷的回答。   “是她教我的。”白芷沉默了很久,抬头看着李昭仪道:“可是,我都不知道那嬷嬷是谁。也不知道你口中的亲生女儿是怎么回事。我不认识季贵妃,也没有与她合谋什么。这些,全是你在含血喷人。”   “你当然不会承认。”李昭仪轻笑:“前朝余孽历来是最让在位者忌讳的东西,可惜你不知道我曾经也是你们中的一员。现在,我爱上皇上了,所以对不起,只能出卖了你们。白芷,小主子,不要再隐瞒了。你的目的,我都知道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要求心   白芷茫然了,小主子是什么东西?前朝余孽又是怎么回事?这些,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   “你说的这些,莫不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想?”白芷看着李昭仪,凝眉道:“有任何的证据么?”   自己招认身边嬷嬷的事情,顶多算是帮凶,可以说是被人蒙蔽,做了傻事。可是按照李昭仪的说法,自己完全就成了主谋了好么!她是当真不知那嬷嬷的来历。李昭仪也是乱党?破釜沉舟出卖了谁,来换取的昭仪的位置么?   等等,白芷猛地抬头,瞳孔微张地看着李抹云,伸手指着她道:“莫不是你…你口中的小主子,怕是你自己才对!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却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往我身上丢。不是想让我当你的替死鬼么!”   李昭仪皱眉,表情很是惊讶和委屈,看着白芷道:“小主子,奴婢知道出卖你与主子有些不对,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奴婢不后悔自己的行为。您如今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的,现在想推给我,已经晚了。您要证据,便让人来搜一搜这屋子就好。”   初见听着,回头看了帝王一眼。赫连君尧正在想事情,闻言便将初见抱起来,蹿上最安全的房梁去。   宫里的房梁已经被爬习惯了,工程质量很过关,可以承受飞贼、刺客、吃货和帝王等种类人的重量。   一众侍卫推门进来,在雪松宫里翻找。白芷脸色微微苍白,直直地看着李抹云。是她大意了,竟然会栽在这种人手里。不甘心,真是不甘心。所谓的罪名,所谓的证据,恐怕是这个女人事先便统统准备好了的!这一劫,她如何逃得过去?   “回娘娘,在床榻上搜见了这些。”一个侍卫将一个布包呈给了李昭仪,李昭仪打开它,看着几封书信和飞鸽传书的小纸条,轻笑道:“这些呈给皇上的话,便可以直接定罪了吧?”   白芷冷静了下来,跪坐在地上,安静地道:“我要见皇上。”   “将死之人,皇上怎么会见你?”李抹云笑盈盈地站起来,挥手让宫女呈上三尺白绫,看着白芷道:“小主子,奴婢最后送您一程吧。主子也会很快下去与您团聚的。”   初见在房梁上,一脸深沉地小声道:“后宫女人就该这样含笑杀人于无形?表情变化比天气还快,气势上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霸气模样。陛下,你要我学习的是这些咩?”   “绝对不是。”皇帝陛下黑着脸摇头道:“朕只是想让你知道,不是你不害人,别人就不会来找你。虽然你身边有红锦绿绮,但是也一定要小心,要拆得穿别人的计谋,懂么?”   不太懂。初见默默地想,下面这种情况,白芷既然觉得自己是冤枉的,为什么不大喊大叫一哭二闹呢,动静大了反而更容易引来圣上不是么?她这样安安静静的,绝对就只有被李昭仪弄死的份儿。   这不,你看吧,白绫丢上房梁来了吧?要“被自杀”了吧?初见叹息一声,摇头,看着从自己脚背上挂过去的白绫,心想白芷的舌头会不会特别特别长?   哎?等等,不对啊!白绫为什么绕到她的脚背上来了啊!初见惊恐地扯了扯帝王的袖子,后者转过头来,看着这情况,无语了。   下面的白绫已经打成了结,有宫女正抓着另一头,要往白芷的脖子上套。   “你会遭报应的!我是冤枉的!冤枉的!”白芷这才慌了,拼命挣扎起来。然而守着的宫女个个膀大腰圆,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脖子一挂上白绫,面前是李抹云得意的笑容。白芷落了泪,脚下的凳子被人一踢,她想,今天这是躲不过去了啊。做鬼也不会放过李抹云这贱人的!一定变成厉鬼,在她的寝宫天天哭号,半夜起来吓死她!   “嗷!”正当她觉得喉间一紧,呼吸要变得困难的时候,房梁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接着脖子上的白绫一松,白芷就以很不优雅的姿势给摔下了地。   一屋子的人都愣了,没见过上吊还能把白绫给吊断的,那可是宫廷御用三尺白绫,品质有保证的啊!   李昭仪也是一惊,抬头往上瞅,初见正抱着自己的脚眼泪汪汪。白芷丫的看起来那么轻,怎么吊起来那么重!她还没来得及解开脚上的白绫她就吊上来了,整个一百多斤全在她脚背上,痛死了。   帝王扶着额头,很头疼的样子,收起手里的匕首,干脆抱着初见落了地。   李抹云反正是早就发现他们了。   白芷脸色苍白,但是在看见帝王的时候,整张脸瞬间被点亮,立马爬起来扯住帝王的衣角,哭泣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你要相信臣妾。李昭仪这是要谋害臣妾啊皇上!我白家世世代代都是永元的忠臣,怎么可能有什么前朝余孽,皇上…”   你是冤枉的,你全家都是冤枉的。初见撇嘴,心里不太舒坦地看着白芷,道:“你不是已经承认过了,白虎的事情是你做的,后来的魔术箱也是你动的手脚嘛?这两个罪名,还不够你死的?陛下没有诛你九族,便是天大的宽恕了好么?”   赫连君尧挑眉看了初见一眼,后者一脸郁闷地盯着白芷磨牙。   要不是她,她与帝王之间的隔阂,就不会那么深了。   李抹云想起了什么,脸色有点儿难看。的确,帝王只让她收拾白芷,没有说要诛白家九族。若是他相信了自己的话,认为白芷当真是前朝余孽的话,白家肯定要遭殃的。那么现在没有,是不是说明,帝王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话?   “我…”白芷愣愣地看着初见,突然眉头一皱,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你是长公主?”   不同于沈贵嫔以前端庄微笑的神色,现在初见的神色毫无伪装,便就是原来的初见长公主。这种认识让白芷吓白了脸,皇上娶了公主?   “才不是呢。”初见恢复了温柔的笑意,挽着赫连君尧的胳膊道:“虽然皇上是因为我长得像长公主而封我的贵嫔,但是不要弄混了,我才不是那个只喜欢吃的公主呢。”   她还喜欢睡。   白芷脑袋里一团浆糊,眼神迷茫极了。自己今天,到底是为什么会跪在这里呢?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做,还有皇后的位子没有到手,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面前这人,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是如此的不甘心。   “皇上,臣妾是真心爱过您的。”白芷边笑边哭,抬头看着赫连君尧纹风不动的脸色,似杜鹃泣血,凄婉地道:“当初您说过,以恩宠换我为您掌握后宫。臣妾当真以为,您是喜欢臣妾的。臣妾等啊盼啊,就希望哪一日您能临幸雪松宫。可是您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有了沈贵嫔,之后再是李昭仪。您连王容华那样的酒鬼都能看在眼里,为什么就是看不见臣妾呢?皇上,臣妾这一颗心,生生地碎在您的身上了。”   “臣妾今日不求您能放过我,但是皇上,臣妾想说,小心李昭仪!她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污蔑臣妾,无非是想自己脱身!臣妾死不足惜,但是别让这贱人以后伤着了您!还有宁双儿,那傻兮兮的模样,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利用完长公主,现在不知道又在宫里琢磨什么毒法子!”   “皇上,女人看女人是最清楚最明白的。这些是臣妾给您的忠告。但愿臣妾死了之后,您能躲开这些女人,找一个真心爱着您,像臣妾这样爱着您的人。”   白芷的声音越来越嘶哑,扯着帝王的衣角,一字一句都是撕心裂肺。说得初见都有些动容了。   李昭仪冷哼一声,随即换上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抽泣道:“白昭仪你好狠的心,以为这样说,皇上就会信么?谁好谁坏皇上心里清楚,你当本宫不爱皇上么!”   初见叹了口气,赫连君尧各方面条件都是人中之龙,不爱是傻的。但是爱他多,还是爱权势多,这个有待考察。   今日这生动形象的一课教会了初见很多东西,一、演技要达到影后级别,要哭要笑收放自如,哭只能流眼泪,不能流鼻涕破坏美感。二、女人的眼泪也是很厉害的武器,哭着表白效果加倍。三、以后遇见李昭仪还是绕道走吧,段数真高。   “朕知道了,白昭仪你好生上路吧。”帝王抓过初见,看也没有看白芷一眼,越过她走了出去,丢下一句:“结束后,李昭仪来见朕。”   “是!”李抹云应了一句,低身行礼,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白芷绝望地看着赫连君尧走远,看着他无奈地伸手弹了弹沈贵嫔的额头,心里苦得如同千万苦瓜堆积,忍不住流下了泪。   “李抹云,你求的是什么呢?”白芷呆呆地问了那么一句,伸手指着帝王的背影道:“总是不能跟他求心的,不能。帝王无心,有心也不会落在后宫。我算是明白了…明白了。”   李昭仪微微一愣。   ☆、第一百八十二章 所谓宫斗   “我说,看了刚刚那一场大戏,你学会了什么?”帝王拉着初见走到御花园,坐在一方凉亭里,斜睨着她问。   初见瞅着四处没人,撇撇嘴,一蹦一跳地走到帝王身边坐下,道:“只是直观地看了一场宫斗戏,学没学到,倒是觉得白芷是冤枉的。你当真相信李昭仪咩?”   帝王清眸含笑,挑眉道:“你觉得呢?”   初见沉默。   赫连君尧以为她猜不出来,便打算告诉她。哪知旁边这小家伙眼睛闪闪地握拳,看着他道:“聪明的帝王从来不参与后宫争斗,只会一边假装迷醉红颜,一边玩弄后宫于鼓掌之中。你长得挺聪明的,所以定然是信一半,不信一半。”   咦?变聪明了?赫连君尧微微惊讶地看着初见。   “另外,后宫争斗其实没啥好学习的,总结一下,无非是利用恩宠陷害、利用家族势力上位、祸水东引、巫术栽赃、假孕争宠、下毒伤人、自伤嫁祸。这些手段钮钴録氏潋滟紫娘娘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全世界38个版本翻译‘贱人就是矫情’已经深入人心,所以皇上你其实没必要带我过来看戏的。”初见嘟嘴道:“这点儿时间都可以用来练瑜伽了。”   帝王眉梢一抽,这总结得…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儿。他这是白担心她了?够通透的啊。不过,瑜伽又是什么?   “我不是八卦啊,只是觉得陛下你的眼光好像不太好。”初见吸吸鼻子,转头去看花园里的梅花和早春花,道:“为什么偏偏看上李昭仪了?跟她一起升为容华的其他三个人,横竖看着都比她那样子好。脸上的表情假得跟戴了面具似的,睡在你身边你不害怕?”   皇帝陛下沉默,他很想说,李抹云没有睡在他身边过。但是说出来估计这丫头嘴里吐不出象牙,绝对要问他是不是不举…免得自己气得内伤的话,还是让她误会着好了。   “你是说,方采苹也比李抹云好?”赫连君尧抬手一指,指向御花园另一边正在赏花的一抹身影。   初见顺着看过去,刚好就是方容华正在御花园东侧的梅花林里。手执花剪,小心翼翼地剪着梅花。   “她自然比李抹云好啊,爱植物爱环保,人也是真的安静,不似李抹云的潜伏。”初见眼眸亮了亮,提着裙子跑过去走到方容华背后,拍拍她的肩膀道:“方容华,能给我一枝梅花么?”   方采苹吓了一跳,转身看见笑眯眯的初见,连忙要行礼。哪知手一动剪子就划破了初见的裙子,惊得她脸色一白,连忙伸手捂住裙子破口的地方,慌乱地抬头看着初见道:“娘娘恕罪,嫔妾…嫔妾太笨手笨脚了!”   初见看她吓得这么厉害,嘴角微抽,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方容华你别怕,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裙子破了没事儿,不用行礼,快起来。”   “…是。”方采苹颤颤巍巍地放开初见的裙子,看着寒风里飘荡的裙子上的一条破缝,快哭出来了。   幸好贵嫔娘娘不计较,这可是上好的雪缎子,颜色跟梅花上的雪一样,华贵而清丽。这破一个洞,整条裙子就毁了。   “来来,带上你的梅花,去凉亭坐坐。”初见满不在乎地将裙子最外面那一层挽起来一半,从破洞里穿出去打了个蝴蝶结,里面粉色的衬裙和着外面的雪缎子,也是挺好看的。   帝王脸色沉了沉,看着初见这不伦不类的裙子,冷声道:“回去换一件。”   方容华一抖,没想到皇帝也在这里,连忙跪了下去。初见正拉着她的手,条件反射似的就将她给拉了起来,嘟着嘴对赫连君尧道:“凶什么凶,这是2121年最流行的款式,您太落后了。先说会儿话再回去嘛。”   赫连君尧微眯着眼看着她,敢说他落后?他哪里落后了?永元不知道多少人模仿他的装束呢,没眼光的丫头!   方容华明显很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皇帝。初见拉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然后问她:“方容华平时在宫里都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低声回答:“都…都养花,宫里有很多珍贵的花种,嫔妾用一个月的月例换了好多来,等春天的时候,芳华宫里就会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了,到时候嫔妾会送给娘娘看的。”   养花成痴?赫连君尧看了方容华一眼,左道使方天孝的女儿,小家碧玉一类的,没什么攻击性。养着陪小丫头玩还是不错的。   “好啊好啊,你拿花来,我送你好吃的。最近正在研究墨西哥风味的披萨,等成功了,你便来尝尝。”初见边说,边自己先没出息地擦了擦口水。   方容华应了,然后初见不说话转头去喝水,凉亭里就是一阵沉默。   帝王静静地看着远处发呆,周身都散发着排斥第三人存在的气场,吓得方容华立刻站起来,屈膝行礼道:“嫔妾想起来了,宫里还有花没浇呢,嫔妾先告退了。”   “哎——”初见放下杯子,正想说她还想问问能不能养出玫瑰花,方容华的影子都已经看不见了。   “跑得太快了。”她咋舌。   “嗯,的确比李抹云要好。”帝王含笑点头。   够识时务的啊。   初见抱着杯子翻了个白眼。   …   三月的时候,宫里才发了白芷的死讯。说是抱病而亡,缠绵病榻一个月,于三月八日薨逝。帝感悲痛,追封其为嫔,仙体葬入后妃陵。   初见听着这事儿,只觉得皇家果然就是最大的黑社会,颠倒黑白啊颠倒黑白。白芷在一月末的时候尸体便火化掉了,后来送进陵寝的,不过是空空的棺材。   怪不得后世发掘陵墓的时候有那么多空的棺材,还以为是尸体被盗,结果是压根就没有尸体。那么永贞皇后的墓穴里的棺材呢?里面到底有几具尸体?   “我说,永元的天气回暖得也太快了。”龙昭皱着眉头看着三月里明媚的阳光,一身红袍看起来暖洋洋的,伸手挡着眼睛,抱怨道:“一点也没有雪国凉快。”   初见脸上贴着黄瓜,正在庭院里练瑜伽。闻言干咳一声,平和地道:“殿下,你们雪国是千里冰封,不是凉快。你要当真不怕冷,便去裸奔看看。三月的湖水还凉快得很。”   她身上穿了特制的瑜伽装,弹性很好,也不暴露。最近颇有要长肉的趋势,所以初见同学勤快了起来,开始嘿咻嘿咻地练瑜伽。经过第一次以扭曲的动作吓得赫连君尧传太医了之后,后宫中的人都渐渐接受了贵嫔娘娘这种所谓的健康运动。   甚至觉得初见练得身材越来越好了,还有后妃在偷偷在学。但是方法不对,导致太医院最近工作量很大。   “啧啧,本殿下倒是不怕湖水冷,只是怕湖边的女子都溺水身亡。”龙昭妖娆一笑,笑容映着阳光,也是暖洋洋的。   初见吐纳了一口气,将举起的双手慢慢放下,睁眼看向龙昭道:“殿下,您最近的自恋指数也很是破表呢。在永元这么长时间了,龙晴也没有要抓您回去的意思么?别告诉我你是可以随意离开雪国很久的人。”   龙昭无所谓地笑笑,道:“就这样回去,我不甘心呢。”   怎么就能甘心地,看她在赫连君尧身边逃避一样地活着呢。   初见从垫子上站起来,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拍拍龙昭的肩膀道:“人生不甘心的事情那么多,都甘心了活着有什么意思?你看纳兰绝,你以为他甘心么?最近都好像病了,没有出过侯府。还有良辰,最近跟得了相思病似的,总是没精打采的。我们周围的人没一个甘心的啊,就是这样生活才有滋味嘛。”   龙昭一愣。   面前的女子身上透着热气,头发长长了一些,挽成一个松松的髻,一双桃花眼笑成了月牙,朝气十足地看着他。   突然有一种小丫头长大了一点儿的感觉。   他一直在担心,若是有一天赫连君尧发觉自己始终放不下顾凉月,那么初见该怎么办。但是这一瞬间看着眼前的人,龙昭却在想,自己是不是担心得多余了。   赫连初见…不,沈初见真的像他想象的那么脆弱么?若当真有那么一天,她会怎么做,会软弱到需要依靠自己么?   “喂?喂!魂游出了服务区么?”初见伸手在龙昭眼前晃了晃。   龙昭回神,弯唇一笑,伸手掐了掐初见的脸,道:“唔,我在雪国似乎有很多的事情,皇姐顶着父皇母后的压力,已经快顶不住了。等她来找我,我便回去了。”   “龙晴会来接你咩?”初见眼睛一亮。   龙昭背后一寒,似乎感觉到了自家皇姐的红鞭,撇嘴道:“应该会来的,那个混球…我是说纳兰绝,不是也要死不活的样子了么?皇姐必然会打着来接我的旗号,去看看他的。”   这对冤家啊,不知道还要错过多少年。虽然龙昭不觉得纳兰绝是好的姐夫人选,但是…吗,算了,人家看起来也挺不容易的。   “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是纳兰老顽固嘛。”初见扯了扯嘴角,转身进主殿去换衣服:“听说他现在正在和君尧在御书房里过招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预知历史   事实上,情况没有初见想的那么惨烈,因为纳兰侯爷完全不是来找麻烦的。   御书房里,镇西侯跪在帝王的面前,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重重地给赫连君尧磕了三个头。   赫连君尧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不太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镇西侯清高惯了,也向来爱面子,什么大事能让他跪这儿给他磕头?   “老臣,今日在这里请求陛下。”镇西侯纳兰明抬头,看着座上的帝王,声音有些嘶哑地道:“请陛下,救犬子一命。”   纳兰绝?赫连君尧正了身子,“他怎么了?”   前些日子看着消瘦,但是也不至于-需要救命的地步吧?纳兰绝一向是良辰那几个人里最稳重最懂事的,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老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纳兰明闭了闭眼,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孩子从小就听话,叫他做什么都照做。只是最近越来越沉默,没有缘由地就开始酗酒。吃下去的东西统统吐出来了,身子也越发消瘦。大夫看过了,说是厌食之症,再这样下去,绝儿活不了多长时间。”   “没有缘由?”赫连君尧轻笑一声,眼神冷了几分,看着纳兰明道:“恐怕镇西侯爷你是知道缘由的吧,只是不愿意承认。”   能有什么事情让纳兰绝变成这样?不用想也知道。有消息不断传来,最近雪国与秦国不断发生摩擦,龙晴亲自领兵上阵,据说差点被敌军暗算,为其男宠之一的将军所救,两人互生情意,都道好事将近。   这些消息的传播途径是龙昭→初见→赫连君尧→良辰→纳兰绝。良辰很不厚道地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说给纳兰绝听,然后哥俩就勾肩搭背一起喝酒去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味道特别浓厚。   纳兰侯爷跪在地上,沉默。   “如果你始终不愿意正视纳兰绝的心意,那么朕也救不了他。”帝王淡淡地道:“救得了身,也救不了心。”   其实初见说过龙晴会来永元的,只是这消息不会告诉镇西侯爷,不然这老顽固不会开窍的,还体会不到多一个媳妇比起少一个儿子来说,是多幸福的事情。   “老臣…”纳兰明咬紧了牙,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子颤抖着,许久许久,才吐出了一句话:   “老臣愿意答应任何事情,只要绝儿能好好活着!”   嘴再硬的父母,终究也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的。   赫连君尧勾起了唇。   …   初见正在大殿里换衣裳,勺子不小心从怀里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啊咧,可别摔坏了,会联系不上教授的。”初见赶紧心疼地捡起来,擦擦灰尘,正准备重新放回怀里,却突然听见了林教授的声音。   “沈初见。”   一个多月没联系上了,初见微微有些激动,连忙对着耳朵道:“喂?教授?别来无恙啊?”   林庸平的声音顿了顿,接着严肃地道:“不要嘴贫,永元的历史研究有新的进展,你给我听着,这些有可能关系到你的小命!”   初见一愣,转头看了看四周,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红锦绿绮都守在外面。   “说吧。”   “我整理野史发现,嘉德帝似乎有很不寻常的经历。”林教授的声音和着仪器的滴滴声,清晰地传进了初见的耳朵里。   不寻常的经历?   “您是指什么经历?”初见捏紧了勺子,发现自己有点儿紧张。   “你那里是永元七十七年三月,对吧?”   “对。”   林教授看着手里的资料,沉声道:“永元七十七年三月二十日,嘉德帝于宫外遇刺,中敌暗算,身中九箭。本该命落黄泉,却在消失一天之后,完好无损地回了宫。”   遇刺?初见心里一沉,急忙道:“不可能的,赫连君尧的武功很高,别说身中九箭,就是一箭都不可能。他更不可能会命落黄泉。”   “沈初见,这是历史!”林教授有些恼。   “记载的历史很多是不真实的!”初见道:“比如你去翻,永元的长公主赫连初见,是永元七十六年薨逝的对不对?可是事实是,顶替那身份的我,现在好好地活着,还做了嘉德帝的贵嫔。”   “……你说什么?!”林教授一声咆哮。   初见条件反射性地一缩脖子,顿了顿,道:“我这都是逼不得已,不是故意要与研究对象有牵扯的。我…”   “不是,你快把与历史不符合的地方全部记下来啊,回来写成报告给我。”林教授的声音从怒吼立马变成了笑眯眯的轻声吩咐。历史狂就是历史狂,初见正在做的事情,无非是他十分非常以及极其感兴趣的。   初见:“……”   所以她的处境完全不在林教授的考虑范围之内,好忧桑。   “对了,要是你是嘉德帝的妃子,那么回来就可以为他写生平传记了。顺便,你的位分若是达到贵妃,便可以参加每年的祭祀,去拜祭皇后的后陵。那么将来你要从永贞皇后的陵墓穿越回来,也就容易得多。”林教授兴奋地道:“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贵妃可以拜祭后陵?初见扳着指头数了数,自己还只是贵嫔啊,贵嫔上面有妃,然后才是贵妃。等级越高,升位越不容易。一般正常情况升一级也要个一年半年的了。   “好吧,我知道了。教授请您继续说嘉德帝的不寻常经历。”初见瞟着门口道:“等会儿有人来了。”   “嗯。”林教授收了收心神,看着资料继续道:“第二个不寻常的经历是在五月三日,据说帝王不知为何,从永元的苍山峰上跳下。万丈悬崖,竟也生还了。真是,这帝王是超人么?”   初见心里提起一块大石头,微微有些担心。虽然最后的结局都是生还,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平静地过着日子,赫连君尧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危险的事情?   “主子,您还未换好衣裳么?”红锦推门进来,看着屏风后面的影子,叹息道:“果然还是应当让奴婢和绿绮来替您更衣比较好吧?”   初见一慌,连忙将勺子胡乱按了按,塞进怀里道:“我换好了的,没事没事。”   红锦走到她身边,挑眉,将初见系错了的系带重新系好,然后疑惑地看着她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一头的汗水。”   “啊,天气太热了,换个衣裳也会出汗。”初见干笑两声,伸着手掌给自己扇风,边扇边往外走。   天气热?红锦张大了嘴巴,看着外面尚有寒意的春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主子这是又抽风了?   初见摸了摸勺子,已经没有声音了。三月二十日,就是十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赫连君尧,会遇刺么?身中九箭?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呢。   …   踏进御书房,赫连君尧正心情不错地在与萧云说话。看见她进来,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对她招手道:“来。”   初见乖乖地凑了过去。   “据可靠消息说,龙晴已经在来永元的路上了。”帝王眼里满满都是看好戏的味道,“前些日子在军营里的一直是她的替身,本人早就离开了军营。初见,你说,她这急忙忙地是来永元干什么?”   龙晴当真来了?比想象中的快很多啊。   “龙昭今日还同我说,他皇姐会来捉他回去了,没想到已经在路上了。”初见斜了帝王一眼,道:“她自然是以抓龙昭为主,看纳兰绝为辅,还能干什么?”   多正确的答案啊,却哪知赫连君尧将脸一沉,看着她道:“龙昭刚刚又在你那里?”   初见眨眨眼,点头。   萧云摸摸鼻子,这个…荆良又失职了吧?好可怜,看起来又要受罚的样子。   “哼。”嘉德帝眼皮一撩,凉意蔓延。   阴魂不散啊。   “还有十二天,估计龙晴公主就会到达国都。主子,我们需要做什么么?”萧云轻声道。   赫连君尧靠着椅背,微笑道:“刚刚纳兰明不是已经说了,无论什么他都可以答应么?以朕对他的了解,他这会儿定是看见纳兰绝快没命了,急了才会这样说。等到龙晴来将纳兰绝治好,他必然又会开始重新为难龙晴。”   “那不是朕想要的结果,所以,做狠一点,帮他们一把吧。”   萧云眼神动了动,嘴角染上跟他主子一样充满算计的笑容,拱手道:“属下明白。”   初见站在一旁,本来应该好奇他们要做什么的,但是现在,她完全是被吓住了。   十二天过后,今天是三月八日,国际妇女节。也就是说,再过十二天,二十号,帝王会出宫去有行动?   恰好与野史上他遇刺的时机对得上。   “初见,到时候跟朕一起去吧。”帝王笑得跟黄鼠狼一样,转头问她。   然而,旁边的小丫头脸色很不好,一口便否决道:“不去!你那天也最好不要出宫!”   御书房里静了静。   许久,赫连君尧的眼神才微微有些变化,看着初见问:“为什么?为什么最好不要出宫?”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要出去   初见捏着帝王的袖子,有点紧张的模样,但是不能告诉他原因啊,即便赫连君尧再不古板,他也毕竟是个古人。若是知道她是穿越而来的人,指不定掀起什么风波。把她当怪物烧了都有可能。   “二十日…那天是我的生日啊。”初见信口胡诌,勉强笑道:“我家乡有个习俗,生日那天最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生日?”赫连君尧愣了愣,随即道:“生辰吧?你的生辰是三月二十日?”   初见急忙点头。   帝王眸子里的黑雾散去,露出愉悦的笑容来,看着初见道:“既然这样,那么那天朕会为你庆祝的。”   啊咧?庆祝?初见嘴角抽了抽,她真正的生日是九月八日,不过…算了,在古代改个生日好了。   “多谢皇上。”   初见决定回去自制一本台历,将林教授说的有危险的日子全部圈起来。这样子就能躲过不少危机吧?   …   纳兰绝已经下不了床了,形如枯槁,往日的翩翩风度都不复存在,躺在床上看着顶账,有些陷进去的眼窝里偶尔会有些湿润。   他活不长了啊,良辰说龙晴快来了,可是今天都已经二十日了,为什么她还是没有来?他撑啊撑啊,终是会撑不住的。   纳兰明坐在床边,一张脸上老泪纵横,拳头握得很紧,看着纳兰绝的模样,哑声道:“绝儿,你当真舍得丢下父亲,为了那样一个女子去死么?养大你的是为父,害苦了你的是那龙晴,你为什么就是这么执迷不悟?”   纳兰绝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同他争辩什么。他对不起自己的父亲,这是事实。然而龙晴,他更对不起的是龙晴才对。   “绝儿?绝儿?”纳兰明见他闭上眼睛,有些慌了,然而摸摸鼻下,呼吸虽然微弱,但是还有。   老侯爷心里堵得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坐在纳兰绝旁边叹气。   “侯爷,龙晴公主到了国都了,只是听闻是宫中沈贵嫔娘娘的寿辰,便往宫里去了。”有下人来汇报。   纳兰绝手指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龙晴来了,到了,可是不来看他么?   纳兰侯爷微微恼怒,冷哼道:“绝儿,你听,那女人也根本没有将你放在心上。连来看你一眼也不愿,你还要痴缠么?”   纳兰绝只是静静地摇头,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绝儿!”纳兰明低喝。   “侯爷这是发什么火呢。”良辰踏进门来,显然将刚刚纳兰明说的话全都听进去了。似笑非笑地道:“人家龙晴是雪国公主,我永元的贵客。若非她喜欢纳兰绝,她以前也不会那么忍气吞声任侯爷你打骂。现在可好,人家不喜欢了,你还要求人家那么多?凭什么呢?”   “你…”纳兰明有些恼怒,看着良辰道:“你们到底是谁的兄弟?绝儿现在成这样了,你竟然还要帮着龙晴?”   良辰耸耸肩,走到床边看了纳兰绝一眼,道:“不是帮龙晴,只不过是在说公道话。我看侯爷不久就能准备棺材了,纳兰这模样,心已死情已绝,过不了一会儿就该下葬了。”   “混账!”纳兰明气得站了起来,拿着碗就要给良辰砸过去。良辰冷笑,道:“侯爷可别冲动,我不是龙晴,断然是会还手的。良家没那么好欺负呢。”   手一僵,纳兰明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气,死死地瞪着良辰,连纳兰绝也忍不住睁眼,看了看他。   气氛僵掉了…   …   初见有些心神不宁,拉着龙晴的手给她讲着这些日子的趣事,但是心已经飞到帝王那儿去了。赫连君尧正在御书房和萧云说话。   龙晴也明显是心不在焉的。她瘦了一些,原本就苗条的身材更加纤瘦了,看得初见好生羡慕。   伤情果然是最好的减肥方法,注:喜欢以吃东西来发泄情绪的人除外。   “初见,我想去看看他。”龙晴终究是忍不住了,拉着初见的手,喃喃道:“他们都说他病得很严重,我想去看看。”   初见一愣,微微锁眉道:“龙晴啊,你现在去,老侯爷不会太感激你的。皇上说要等等,你便相信他吧。来吃蛋糕呗,奶油蛋糕喔。”   特地为着生日研究出来的奶油和蛋糕,做成了一只兔子的形状,可爱又好吃,总算暂时吸引了龙晴一点儿注意力。   书房里。   帝王沉思着,一双清眸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他要整人,现在龙晴到了,只差一个时机,去侯爷府的时机了。   要怎么演一场戏,才能让那老顽固觉悟呢?嗯…来场地狱鬼差的戏会不会有效果?   叽叽咕咕跟萧云说了一阵子,帝王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可是,主子,今日是贵嫔娘娘的生辰,您不是答应了不出宫么?”萧云迟疑地问。   “带她一起去就可以了。”赫连君尧微笑道:“这么好玩的事情,也当给她庆生了。”   “娘娘要是不同意出宫怎么办?”萧云道:“看那天她的态度挺坚决的。”   帝王想了想,站起来道:“朕亲自绑她去就可以了。萧云,你先去准备东西。”   “是。”   …   “娘娘,皇上说,龙晴公主可以出宫去看看了。”红锦在初见身边低声道:“并且皇上让娘娘去御书房一趟。”   龙晴身子一直,眼睛亮了亮,看着初见道:“我可以去看他了?”   初见叹了口气,撇撇嘴看着龙晴这急不可耐的模样,打趣道:“女子还是矜持一点最值钱了。啧啧,快去吧。”   话刚落音呢,面前的人就只剩下一个红影了。龙晴与刚踏门而入的龙昭擦身而过,一眼都没看自个儿的弟弟。   “…至于么!”龙昭看着自家皇姐的背影,撇了撇嘴。   “她非常至于。龙昭殿下,过来吃蛋糕吧,我要去见皇上,一会儿就回来。”初见起身笑道:“我的生日礼物,你也别赖,回来给我。”   龙昭咬了一口蛋糕,惬意地眯起眼睛,点头道:“嗯。”   然后初见就出去了。   可怜的丫头,本来心里还在暗暗地想赫连君尧是不是给她准备了礼物什么的。哪知道刚踏进御书房的门,就被赫连君尧给五花大绑了。   初见:“……”   在堵上她的嘴巴之前,帝王很温柔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初见说过这个叫“么么哒”,表示亲近用的。于是帝王就用温柔得要溺死人的声音在初见耳边道:“么么哒!”   初见虎躯一震,整个人都被雷得外焦里嫩了。   皇帝陛下就趁着她没回过神这个间隙,麻利地将她的嘴用布条缠上,然后抱起来,飞快地往宫外跑。   他还要去换装呢,好戏就要上演了。   被风吹得回了神,初见抬头看了赫连君尧一会儿,然后终于意识到,该死的这货怎么说不听呢?还是要出宫!   今天是三月二十啊!三月二十啊你个蠢货!出去会受伤的!虽然不会死,但是要是当真中了九箭怎么办?   努力挣扎了一下,却是被他给抱得更紧。帝王心情不错地道:“不要担心,忌讳什么的没有必要,只要我在,便会护你周全。”   初见睁着一双桃花眼怒视他,然而后者根本不鸟她,眼看着就越过宫墙出宫了啊,初见闭了闭眼。   认命吧,若是当真会发生野史上面写的事情,那么,她尽力帮他挡!不是说她是福星么?那用处估计就在这里了。   有些好奇的是,去的应该是纳兰候府,会有什么人有本事朝帝王射箭,还九箭全中?   耳边呼啸的风声持续不断,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初见睁开眼,便看见两人正在纳兰府的屋顶上,庭院里,萧云不知道给纳兰明说了什么,引得他往府门口走了。   赫连君尧趁着机会,立马将初见抱进纳兰绝的房间,给她选了一个绝佳的看戏位置——屏风后面。然后自己便走到床边跟纳兰绝嘀咕了两句,接着闪身出了屋子。   什么情况啊这是?初见动弹不得,只能老实地看向外面。床上的纳兰绝似乎是和赫连君尧达成了什么共同意识,自他出去之后便再没有睁开过眼,似乎连气息都隐去了。   “不好了!不好了!小侯爷断气了!”有大嗓门的奴仆叫了起来。   这一路从房间门口叫到府门口去。正在僵持的龙晴和纳兰明都是一震,二话不说便往房间跑过来。   初见忍不住吐槽,断气你个头啊,那奴仆都没进来看一眼就知道断气了,隔空探知的?   “绝儿!”   “纳兰绝!”   纳兰明和龙晴走进来,都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人。龙晴跌跪在了床边,有些颤抖地拉起纳兰绝的手,道:“我这不是来了么?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纳兰绝,你不是最能干最隐忍的人么?那这算什么啊,要这样躲我么?连最后一面都不给我见?”   老侯爷一口气没喘上来,指着龙晴道:“别假惺惺的,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他本来一直是好好的,你一来就克死了他!”   良辰一脸沉痛地站在房间里,闻言冷笑道:“你们可要小心了,在死人面前争吵,你们也会看见黑白无常的。”   话刚落音,整个屋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暗了下来,明明外面还是白天。   ☆、第一百八十五章 黑白无常   “怎么回事?”纳兰明一惊,抬头看去,窗户外面突然全黑了,整个屋子都没有了光亮。   龙晴只握着纳兰绝的手,一动不动,外界的声音完全影响不到她了,她眼里只有床上这个完全没有了呼吸的人。旁边有人惊慌地喊着点灯,她却觉得,黑了也好,黑了的话,她便感觉离他更近了。   五年了啊,纳兰绝,已经过去了五年了。若是我离开了你能过得更好,那我必然早就离开了。若是你想我留下,为什么不开口呢?只要一句,这么多年来哪怕你主动一次,开口让我留下来,现在也就不会是这样的光景了吧?   现在她来晚了,他已经走了,该怎么办呢?怎么做,上天才会把他还给她?   龙晴从来不会哭,因为母后教导过,女子本来就软弱,若是再流泪给别人看,就更是无用了。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护着龙昭一起长大,从来没有哭的时候。   但是现在觉得忍不住了,眼里的泪像是晚了十几年的,一起齐刷刷地落下来,落在纳兰绝的手心。   “你这是为什么呢…”她低头,在他耳边呢喃:“云淡风轻得,跟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一样,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的身份,还是我的男宠?他们都不是…你会后悔的。”   “纳兰绝,睁开眼再看我一次吧,你变得好瘦,不好看了。但是我瘦了,他们却依旧赞我明艳动人呢。你看看…”   屋子里只有龙晴一声一声地说着,纳兰明与良辰站在一旁,都被吓着了。   龙晴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看到身后的光景。一只白色的…咱们姑且称为鬼吧,一只白色的鬼,拿着民间传说中白无常用的锁魂鞭,一步一步从烟雾缭绕之中走进了屋子。   初见睁大了眼睛,眼前比一万匹草泥马疯狂地跳着迪斯科奔腾而过还要刺激。   赫连君尧装成了白无常…装成了白无常…装成了白无常…   这比真正见鬼了更可怕好么?!陛下你肿么了!陛下你没事吧!脑子没进水吧!为什么要玩这种游戏!   初见各种凌乱啊,再往后看还有萧云,装成了黑无常,脸上的妆化得够厚,惨白惨白的。蒙这些古人,特别是某些老顽固那是够了。但是对于初见这种看惯了电视连续剧的人来说,可以直接透过他们的妆看见他们原来的脸。   “…真,真的能看见黑白无常啊,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良辰一脸害怕,退后几步,推了老侯爷一把。将他给推到了白无常面前。   纳兰明是典型的封建礼教培养出来的人,自然也是极为相信鬼神的。此时已经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跪倒在白无常面前磕头。   “无意惊扰无常大人,还请莫怪…莫怪。”纳兰明颤声道。   赫连君尧撇嘴,轻飘飘地飞到床边,看着安静躺着的纳兰绝道:“痴情之人,因情而死,下辈子投胎做一只鸳鸯吧。”   说着,手里的锁链一动,就要去锁纳兰绝。龙晴一动,呆呆地侧头看着白无常,身子扑到纳兰绝身上,哑声道:“不要带走他,他还没有醒。”   “他命已绝。”赫连君尧的声音变得飘渺而虚无,淡淡地道。   “不!”龙晴摇头:“他没有,他还能醒过来的!”   纳兰明回过神来,连忙朝站在他面前的黑无常磕头道:“求你们,求你们放过小儿一命,带老夫走都可以!求你们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你也别拦着。纳兰绝是间接因他父亲而死,姻缘石上红线已断,命也就随之绝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黑无常轻轻地说着,就要越过去帮白无常。   初见很想笑场,生生忍住了。看着纳兰明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再看看一旁的良辰,丫个没职业道德的,捂着嘴笑得那叫一个欢乐。特别是看着帝王那披头散发的造型,笑得直挠墙。   龙晴拦着白无常,纳兰明拦着黑无常,两人死活不肯让他们锁走纳兰绝。初见默默地觉得,帝王这一招也挺高明的。   “大胆凡人,敢阻拦鬼差办公。”黑无常怒喝一声,扫魂戟往纳兰明身上扫了扫:“你若执意要留下将死之人,那便用其他人的阳寿来换!一年换一年。”   纳兰明白了脸色,黑暗之中,突然沉寂了一会儿。   “我来换,我的阳寿应该比他多。”龙晴突然出声,看着白无常问:“我可以换几年?”   纳兰明一愣,回头看向床上挡着纳兰绝的龙晴。   “你有五十年的阳寿,可以换他二十五年。”白无常面无表情地道。   “好。”龙晴笑了:“我愿意换!”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别问我黑暗里他们怎么交换眼神的,总之,在龙晴说完这句话之后,黑无常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打昏了老侯爷。   纳兰明软软倒地,两个鬼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啪啪啪。”良辰很狗腿地鼓掌,看着面前的帝王将假发拿下来,萧云也将妆给抹了,恢复正常。   “活灵活现的,真跟鬼一样。”   帝王轻哼一声,看着床上傻眼了的龙晴,对身后的萧云道:“你来解释吧。”然后自己便走到屏风后面,将初见给拎了出来,解开绳子。   “你们…这是假的?”龙晴显然还没有回过神,呆呆地看着萧云。   外面的侍卫很配合地将窗户上一圈儿黑布拿下来,去销毁证据。赫连君尧也将扮鬼的用具丢出去让他们一起毁了。   “这明显是假的,连你一起骗了。”初见很同情地看着床上的龙晴,道:“他们简直是天生的演员,可以问鼎奥斯卡金像奖。”   “主子这是为了你和小侯爷好。”萧云拿着帕子还在蹭脸,默默腹诽为什么主子不用上这么厚的粉,他就要?差别待遇啊差别待遇。   “那……”龙晴低头看向纳兰绝,一双黑色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她。   心里一紧,龙晴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纳兰绝的鼻息。   还有,还活着。   心里陡然一松,龙晴跌坐到一旁,恶狠狠地瞪了帝王一眼:“骗我很好玩?我当真以为他死了!”   “这样不好么?”赫连君尧一边顺着初见的头发摸摸,防止她炸毛,一边道:“只有他真死了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龙晴冷哼。纳兰绝轻咳了一声,他的手还被她拉着,暖暖的,总算有点温度了。   “龙晴…”他喊了一声。   龙晴拧着头,不理。   初见低笑,连忙将赫连君尧和萧云都拉出去。顺带踹了良辰的腿一脚,让他有点儿眼力劲儿。   人家这么多年的感情好不容易有点开花结果的势头,在这儿当电灯泡闪闪发亮什么的真的好么!   几人迅速地退了出去。   “我们这会儿回宫吧?他们自己能处理好的。”初见握着赫连君尧的手,紧紧的,不敢放开。   帝王点头,对良辰道:“正好,今日初见的生辰,进宫去吃她的那个什么蛋糕吧。”   “是。”良辰滑头地应了一声:“不过臣没有备着贺礼可怎么好。”   初见笑眯眯地道:“没事儿,后面来补。我不怕等。”   良辰:“……”   庭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就只有他们几个,赫连君尧侧头看了看大门的方向,眉目间滑过一丝戒备。   “刚刚的人都哪里去了?”帝王问萧云。   “处理东西去了吧。”萧云看了看,随即也察觉不对:“但是应该有几个人留在这里的啊。”   “连府里的奴仆也不见了。”良辰敛了神色,看了看道。   初见抓着帝王的手紧了紧,忍不住低声道:“你小心些!”   赫连君尧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将她护在了身前。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空无一人的庭院里,隐隐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蚩伏着。   “我还以为,还要等很久才会等到这样的机会。”一声娇笑传过来,季香儿出现在了院墙顶上,连带着,一圈儿黑衣人都纷纷站上了院墙,人手一把白铁弓。   萧云变了脸色,“白铁箭手,主子,小心。”   初见身子有些发抖,看着那些人背后背着的箭,脑子里好像浮现出什么血腥的画面,忍不住闭了闭眼。   “你早就知道?”赫连君尧轻声在初见耳边问了这么一句,捏着她肩膀的手也紧了紧。   初见一愣,回头去看赫连君尧的脸。然而没等她看见,季香儿便已经下令射箭。   白铁箭手是江湖上有名的暗杀团,箭术高强,虽不比荆良,但也差不了多少。加上人数众多,一般只要被围上,就不会有生还的可能,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一样。   赫连君尧呼吸微微沉重了一些,眼里有疑惑,但是也来不及问。只是下意识地护着初见,将游丝卷出,尽力去挡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   荆良从暗处出来,红了眼睛。他身上的箭矢不过十支,墙上站着的白铁箭手,少说也有三十,差距太过悬殊,季香儿是当真下了本钱了!   “公子,小心!”   ☆、第一百八十六章 真的中了   无数的白铁箭直直地朝他们射来。萧云和良辰都想过去护着帝王和初见,然而密如雨的箭已经让他们自己都应付不过来,稍有不慎,就会中箭。   荆良一出现,所有的白铁箭手好像都怔了怔,然后大多的箭,都冲他而来。好歹让护着一个人的赫连君尧稍微轻松了一些。   “神箭手荆良,想不到竟然做了皇家的走狗?”白铁箭手中有人笑了一声,引弓对准他,铁箭呼啸而去。   正常的人都会选轻巧的竹子或者轻木来做羽箭,因为轻巧,射得远。然而这些人用的统统都是铁箭,比平常的箭细一些,威力很大,一旦射中便是穿透性的伤害。   荆良跟着笑了笑,手里的羽箭引开,朝墙头上的季香儿射了一箭,然后闪身躲开朝他射过来的箭群,只可惜箭太多,再怎么躲还是有两支穿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地钉在了后面的红色石柱上。   “荆良!”萧云大惊,连忙过去一剑挡开接着朝他射过去的箭,将人从柱子上弄下来。   但是,他这一走,帝王右侧就空了位置。白铁箭手瞅准了空隙,十几个人同时引弓,狠狠地射了箭来。   避无可避,怀里还有一个人,若是他用游丝去挡,难免会有箭伤到初见。赫连君尧沉了眉,在这一瞬间快速地做出判断,将身子一转,游丝挥开左边飞来的铁箭,然后用身子将初见护了个周全,挡住右边的箭矢。   “公子!”良辰拼着自己身中三箭,狠命地扑过去想挡住他们。   然而铁箭太快,在赫连君尧动手的同时,便已经有几支箭穿透了他的肩膀、腹部、大腿,帝王眉心一凝,快速地抱着初见飞身而起,趁着箭手们以为得逞,放松的这一瞬间,游丝出袖,狠狠地穿透了墙头上站着的三个白铁箭手的心脏。然后没有犹豫,往季香儿的方向冲去。   “放箭啊!愣着干什么!”季香儿大惊,举起手里的剑便想挡。赫连君尧身受重伤,本来应该是动作迟缓才对,却哪知轻功速度半分没减,快速飞到季香儿身边,白铁箭手们有所顾忌,箭没有再发。   帝王游丝一动,快速从季香儿旁边的空隙逃出去的同时,卸了她的右手臂。   “啊——”一声惨叫划破天空,初见紧紧地抓着帝王的衣襟,感觉血腥味越来越浓,脑子里有些空白。   当真遇刺了。   她应该再坚决一点的,再坚决一点,他就不会出宫了,也就不会受伤。这个样子怎么能完好无损地回宫?林教授,你在开玩笑对吧?只有亲眼看着这些被箭头穿破的血肉,才会感觉到这些是伤,真正血淋漓的伤口。   赫连君尧不是神啊,他也会受伤,也会死的。初见红着兔子眼,感觉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只有呼啸的风声。他们逃出侯爷府了。   “你还好么?”初见抬头问他。   帝王动作慢了下来,停在城郊的一片茂密的树林里,然后寻了一棵较为结实的大树,飞上去将初见放下,才松了一口气,闭眼感受着周身一阵阵地疼。   “要成刺猬了。”初见扯扯嘴角,想笑,但是眼泪直接落了下来,捂着赫连君尧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道:“这么多血,会死的。你听我一句怎么了?今天不出宫不行么!”   帝王喘息着,伸手去拔腿上的箭,箭头带着皮肉和血翻出来,看得初见心里一阵阵地痛。   “别乱拔,伤到大动脉就完了。”初见按着他的手,一张脸哭得脏兮兮的:“身上有没有信号弹什么的,让人来救我们?”   赫连君尧慢慢抬头,看着初见一点美感也没有的小脸,突然笑了笑,摇头道:“没有……若是他们没有寻来,你便要有…在这里过夜的心理准备。”   初见靠着背后的树干,“哇”地一声就嚎出来了。她的心脏都要被吓停机了,那么多的箭,跟不要钱似地射过来,她还以为今儿全部要在那里变成箭靶。没想到,还是和野史记载的一样,帝王身中九箭。那么,现在谁能来救他?!按照这个流血速度,不出一个小时赫连君尧就会变成人干,明天还怎么完好地回宫?   赫连君尧叹息一声,摸了摸初见的头,低声道:“没事的。”   啧,别人哭起来都是梨花带雨,为什么她要哭得这么丑啊。帝王轻笑,而后调了调内息,身上全是外伤,腹部的一箭有些厉害,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其他位置的,都可以拔掉。全身是箭什么的太难看了,他有记忆以来,都还没有这样狼狈过。   “若是…今天能活着回去…”赫连君尧忍着疼开口,嘴角带笑地看着初见,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初见一边在他的衣角上抹鼻涕,一边抬头看着他道:“你就跟我结婚咩?呸,已经结了,你想说什么?”   一般是人要死了才会说很多煽情的话,初见一想着他有可能会死,泪珠儿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我是说,若是能回去,一定会让白铁箭手一个不剩的全部下黄泉去。”赫连君尧咳嗽了一声,想撕衣角将自己的伤口包起来。但是…全是初见的鼻涕啊,算了。   初见一愣,嘴角一抽,忍不住吐槽:“你都这样了还想送别人下黄泉?”   帝王低笑,靠着树枝节省体力。若不是护着这一点武功也不会的丫头,他也不至于会躲不开这些箭啊,没心没肺,当真是没心没肺。   突然想起了什么,帝王开口想问初见一句话。但是眼前有点黑,血已经顺着树干开始滴落了。他觉得头晕。   “这样下去不行的,我捱得到天亮,你也捱不到。”初见看着赫连君尧的脸色,急忙道:“你还有没有力气?下树去,我背你回去找楚云起!”   “天…要黑了,你走不了一会儿…就会遇见狼群…”勉强说了这么一句话,赫连君尧尽力点了自己周身的几处穴道止血,然后便靠着初见的肩膀,几近昏厥。   伤口太多了,还强行使用轻功走了这么远,他觉得再扛下去有点困难。今天有点冲动了,强行突围,虽然季香儿只是冲他来的,不会对良辰他们不利。但是若是有其他的什么意外,萧云他们也不一定会全身而退。   白铁箭手是佣兵组织,他卸了季香儿的手,为了护着雇主的生命,他们应该不会对良辰他们穷追不舍。只是会不会找到这里,就不一定了。他要睡一会儿,睡一会儿才能有力气继续护着这丫头。   肩上很沉,初见却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再让赫连君尧痛着了。可是,过了一会儿,肩上的人动都不动了,摸摸脉搏,也微弱得很。   “赫连君尧?君尧?”初见慌了,连忙扶着他的手低头看他的脸。帝王的脸色苍白,像随时都会没了呼吸一样,看得她心里一沉。   “你别吓我啊。”初见鼻子一酸,看着他白色袍子上的血红,没出息地又要哭了。她太弱小太无力了啊,这样下去,就算赫连君尧是神,也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怎么办?怎么办?初见抱着帝王的胳膊呜呜咽咽地哭,心想着要是谁来救救他们就好了,她要是能现在穿越回去,就必然有最好的医疗技术。a大是以医学专业出名的,虽然她分数不够,只学了工程系,但是a大里面就有全国最好的研究医院啊,老天爷,既然造化弄人让她穿越了过来,能不能,再让她穿越回去一次啊?   “你不要死,不要留我一个人,呜呜。”初见边哭便伸手捂着赫连君尧的肩膀。   即使是点了穴,还是有血在流啊。她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有人能救他,能救他就好。   “对了啊!”突然想起怀里的勺子,初见赶紧拿出来,对着树干胡乱敲了敲,带着哭腔喊:“林教授?林教授?”   没有回音。   是哪里没按对?初见急了,又敲了敲:“林教授你快回答我啊,救命啊!你的历史要被改变了啊!快回答我!”   勺子里响起了电流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林庸平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怎么了?你要被杀了么?”   初见听着这声音,莫名地鼻酸,哭道:“不是我啊,是赫连君尧,嘉德帝赫连君尧。他遇刺了,为了救我,当真遇刺了。这会儿根本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你的野史定然是错的。快想想办法,历史要改变了。”   林教授一愣,沉默了一会儿,翻阅了一点资料,然后道:“不可能,野史的前面对了,后面也必然是对的。一定会有人来救你们。”   “才没有。”初见看着要黑了的天色,忍不住怒吼:“你不要那么看重历史好不好?这是正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天已经黑了,这片树林没有人来。赫连君尧是为了护着我受伤的,说不定后面的历史就有变故了呢?你是要冒着整个朝代都消失的危险袖手旁观么?林教授!”   林庸平沉默,看着联系机上面的信号波动,有些犹豫。   要用紧急方案么?   ☆、第一百八十七章 紧急方案   每次穿越的风险很大,穿越工作的研究者都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有紧急逃生系统,也有急救系统。但是为了让初见在古代多依靠自己的力量,林教授便没有告诉初见,其实可以使用这两个系统救命。   但是现在,据说嘉德帝赫连君尧已经失血过多,再一会儿就会没命了,他到底要不要帮他们启动急救系统呢?由于需要的能量太多,这两个系统都是只能打开一次的。   “沈初见,先别慌,听我的指示吧。”林教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下了决定。   “你先抱住嘉德帝,然后闭上眼睛。”   初见吸吸鼻子,听话地照做。赫连君尧嘴唇都白了,无力地被她抱着,眉头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然后呢!”   “剩下的交给我。”林教授冷静地按着电子屏幕上的指令按键,查到初见现在所在的位置,启动紧急方案,通过联系云,将紧急通道在初见头上打开。   初见只觉得头顶上有点儿风,但是林教授没让睁开眼睛,她也便不敢擅自动。赫连君尧危在旦夕,现在什么好奇心统统都先掐死,救人最大。   凭空一股吸力突然将两人卷上了高空,帝王惊得睁开了眼睛,却看见头顶上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沈初见正抱着自己,两人都在往漩涡里飞。   这是什么东西?!任凭帝王再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种穿越通道。他刚刚似睡非睡地听着初见讲了半天的话已经很奇怪了,抬头看见这样的景象,心里更是惊愕。   沈初见究竟是什么人?这漩涡,又是通往哪里?自己要跟她走么?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身子微微僵硬,初见粗神经没有感觉到,只是抱着他喃喃道:“会没事的,回去就能救你了。”   帝王的瞳仁动了动,随即放松了身子,再次闭上眼睛。   他选择相信她!   两人在漩涡里不停地往上飞,根据初见的经验,估计是要飞两三个小时的。好在这个空间缝隙是绝对空间,里面不会有外界的时光流逝,所以伤口也就不会继续流血。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是从哪里来的么?”初见低声道:“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你若不信,我便带你去看。”   赫连君尧心里一震,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他甚至在想,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谁有这个本事,将两个完全没有用轻功的人以这样的速度提升上去呢?而且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人的线绳。   他一定是在做梦,伤口太严重了,产生的幻觉。赫连君尧咬牙,重新陷入睡眠。   然而由于警觉性很高,赫连君尧没有像以前那样睡死,依旧是半睡半醒。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好像周围突然亮了起来,初见惊呼了一声,接着就抱着他落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   “林教授,你不会选一个温柔一点的落地方式给我么!”初见小心翼翼地将赫连君尧扶起来,自己也从软垫上爬起来。看着他又扯开了的伤口,忍不住红了眼道:“急救队,先救人!”   林庸平一脸兴奋地看着赫连君尧,将初见推开,万分积极地亲自送帝王上了一旁的急救太阳能担架,然后指挥急救队迅速展开救援。   回来了。初见看看周围精密的仪器,心里莫名地痛了痛,然后连忙跟着急救队走。   研究所旁边就是a大自己的医院,初见看着赫连君尧被送进手术室,自己便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着。   “他真的是嘉德帝?!”林教授推了推眼镜,看着初见问。   “是啊…”初见还穿着一身宫装,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医生护士,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有病人朝她这里来过来,初见没有心思应付,只紧紧地瞪着手术室上面的红灯。   “这是戏剧系的,排练受伤了。”周围人越来越多的时候,林教授开口解释道。   众人恍然大悟,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林庸平拿下眼镜来擦了擦,喃喃道:“他真的是嘉德帝的话,未免长得也太好看了。比年初被评为好莱坞第一颜的多比还好看。”   初见呆呆地点头道:“是吧,他真的很好看,而且武功很高,最好提醒医生一句,给他全程麻醉,不然他一旦醒来看见这么多奇怪的人,会开杀戒的。”   林教授一笑,道:“放心吧,这紧急方案启动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们知道分寸的。”   这会儿提起,初见才想起来,眯着眼睛看着林庸平道:“教授,您以前不是告诉我说,只有去永贞皇后的陵寝里才能穿越回来么?那我现在是为什么穿越回来了?嗯?”   坑她?   林教授望天,沉思着道:“这块天花板不太结实了,等会儿让人给换换。”   “林教授!”初见怒视他:“给我解释清楚啊!为毛我又能回来啊!说好呢不骗我呢!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不回去了啊!”   林庸平赶紧地拍拍初见的肩膀,帮她稳定情绪,干笑道:“是这样的,穿越的规矩就是不出意外的话只能让穿越者自己想办法穿越回来。我给你启动的是紧急方案,只能一次!你还是要回去的,永元少了赫连君尧就会不存在。乖,不要改变历史。”   初见磨牙,紧急方案,也就是有紧急安全出口的啊,混蛋,果然瞒了她。   不过…现在要她选的话,她还是会选择穿越回去的。赫连君尧…应该不喜欢现代吧。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满身是血地走了出来。   初见心里一惊,连忙迎了上去,抓着医生的袖子比医生还先开口:“你要是敢说你们已经尽力了巴拉巴拉,我就炸了你们医院!”   医生被吓得一抖,看向林庸平,眼神里的意思是:这哪儿来的神经病?不会打人吧?   林庸平干咳两声,问:“怎么样了,告诉她吧。”   “病人伤口较多,腹部一箭较为致命。但是我们利用激光将箭头都取出来了,病人输了血,伤口也都处理掉,过几天就没事了。”医生慢慢地道。   初见松了一口气,差点跪到地上去。但是看着医生这一身的血,忍不住又问:“流这么多血,输血能来得及么?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医生嘴角一抽,看着自己袍子上的血,有些愤然地道:“无碍,等会儿就转特护病房!”   说完就气冲冲地走了。他才不想告诉他们,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在看见赫连君尧的时候集体流鼻血,脱了他的衣服之后几个护士差点打翻盘子,险些就造成了医疗事故。   男人那么好看,一定是整容的!哼!   初见彻底放松了,看着赫连君尧被推出来,连忙跟着病床走去特护病房。   “等会儿将医疗费交一下。”护士长站在病房里,恋恋不舍地看着床上的男子,对旁边的初见道。   初见不爽地看着她,又无奈,爪子伸进袖袋里一掏…   呃?现代不能收银票吧?这是她带在身上的仅有的防身钱了,初见眉梢抽了抽,回头冲林教授喊道:“教授,交医疗费,这属于研究支出。”   门口抱着照相机对赫连君尧猛拍的林庸平顿了顿,扫了初见一眼,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环上,笑道:“研究费用是用来救你的,不是用来救他的。要我给医疗费的话,拿东西来换。”   古物啊,初见腰上套着的那个可是永元王朝的古物!林教授眼睛闪闪放光芒。   初见叹息,随手将腰间的东西取下来递给他,然后道:“顺便给来点吃的,我饿了。”   “好!”林教授拿过玉环,心满意足了,转身去办住院手续和给初见买吃的。   病房里护士一堆,初见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赫连君尧,等他醒过来。   帝王是在进手术室的时候被麻醉了,麻药散去,周身又开始一阵阵地疼,手上好像还有个针扎着,有什么液体不断地流进了他的身体。赫连君尧没有轻举妄动,他永远是能在陌生环境里也生活得很好的人,以不变应万变。   “护士姐姐,我…我哥可能需要吃营养餐,这里有么?”初见眼珠儿一转,看向旁边的护士长。   “有的有的!”几个护士都激动了起来,围在初见身边问:“你哥喜欢吃什么菜?”   “他是个演员吧?刚出道?以前没见过啊。”   “有对象了没?”   “王丽芳,你有男朋友了还问什么问,我才是单身贵族好么?小姐,你哥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一堆问题砸过来,初见嘴角直抽,只回答第一个问题:“他喜欢吃荤菜。”   众护士一听,纷纷优雅地离开了病房,往医院食堂而去。护士长含羞带怯地看了赫连君尧许久,才退出去关上门。   “呼,真是的。果然不是我一个人没节操。”初见趴在床边,将赫连君尧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盯着那安静的睡颜,淡淡地道:“你去哪里都很受欢迎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场噩梦   赫连君尧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似乎很重,只听见初见絮絮叨叨地在说话。这里的气味很古怪,是从来没有闻过的,也不像毒气,更不是药气,他有些窒息。   一路听过来,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只是这个世界好像真如初见所说,是另一个不同的地方。手术的时候他睁过一次眼,这里的人穿着奇怪的袍子,周围的东西也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有些冰冷,又精致。   心里莫名地有些慌,想到初见平时古里古怪的语言,又想到她做的那些奇怪的东西,果然都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么?那么她为什么要去永元?南卿说她是坠落的星星,她来他身边…有目的么?   “…林教授,他还没有醒啊!”初见的声音远远近近地传了过来。   “等他醒了就晚了,趁他对这里了解不多,赶紧回去。”这声音…父皇?!   手臂上传来刺痛,一阵困倦的感觉袭来。帝王心里微怒,想听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却无法抵挡安眠药剂的催眠效果。   怎么会,这到底是哪里?父皇为什么会在这里?沈初见到底瞒了他什么?   很讨厌这种不被自己掌握的情况,他生来便已经习惯将天下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从来没有失算过,也没有遇上这样让他慌乱的事情。自从遇见初见,好像一切都脱离了轨道一样。让他觉得不安。   初见查看了一下帝王身上的伤口,22世纪的医疗技术很高端,动了手术细胞修复了伤口,现在看起来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只是会痛。等穿越回去的时候,如果他有知觉问起这一次是怎么回事的话,可以骗他说是在做梦吧?   林教授已经让人搬来了轮椅,带他们去九龙柱回永元。   还不是能回现代的时候啊,初见叹了口气,带着帝王走向她当初穿越的石柱。   “记住了,回去不能再擅自行动,也不要想一有危险就求助于我。”林教授扶着眼镜道:“这次是破例,没有下次了,好在这行为也和历史符合,才没有出什么差错。沈初见,你的任务没有变,照样是探查永贞皇后陵墓里两具尸体的身份。还有两年的时间,你回来便是历史的英雄,明白么?”   “我知道了。”初见撇撇嘴,等着仪器准备完毕,再最后留恋地看了看22世纪的天空,然后便扶起赫连君尧,往石柱里扎去。   永元七十七年三月二十日,嘉德帝宫外遇刺,身中九箭。然,一日之后,帝回宫,安然无恙。   初见觉得,这样的历史巧合得就像是恰好为自己安排的一样。若是没有她,两人没有回到22世纪的话,赫连君尧怎么能安然无恙地回宫?   朝乾宫。   赫连君尧从梦里惊醒,满头是汗地靠在床头喘息。初见见状,连忙递了帕子过去,似笑非笑地问:“做噩梦了?”   帝王头有些昏沉,没有回过神。初见就干脆替他擦了汗水,然后道:“还好么?”   “初见?”赫连君尧抬头,瞳孔一缩,伸手摸了摸初见的脸颊。   “啊咧,是我啊,怎么了?”初见眨眨眼,他的动作很小心,像是怕她是假的一样。直到感觉到她脸颊上传来的温度,胸腔里的东西才落回原处,忍不住拉过她来翻身按在床上,深吻了下去。   咕~   初见吞了吞口水,直视着赫连君尧的双眸。他的眼里没有平时的淡定,像是掀起了狂风暴雨一般,有些惊慌,有些恼怒,更多的是害怕。唇齿之间一点也不温柔,蛮横地攻城略地,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五指,紧紧握住,有些焦躁地低喃:   “你总有一天会走,是么?是不是?”   初见一愣,随即笑嘻嘻地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推开帝王坐起来道:“你一定是做噩梦了,我能走到哪里去?”   赫连君尧锁眉,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这里是朝乾宫,自己身上也什么伤口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奇怪的人呢?   “来来,喝点奶茶压压惊,没事了没事了。”初见递给他一杯奶茶,然后想了想,从自己的袖袋里将赫连君尧手上惯常绑着的白锦拿出来。   “这个你不小心掉了,弄脏了一些,我帮你洗过了,没有任何破损。”   帝王抿唇,看了初见手里拿着的白锦一眼,目光重新落在初见的脸上,问她:“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天亮了,萧云带人找到我们的,你不记得了么?”初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随即又道:“也是啊,你昏迷着呢,幸好楚云起研究出了新药,这不,给你抹得伤疤都没有了。”   帝王冷了脸色,靠在床头盯着初见:“什么药膏能抹得那么多伤口同时一点痕迹都没有?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初见,你当朕很好骗?”   他分明记得与她一起过了一个很大的漩涡,也记得听见了父皇的声音,难不成是做梦么?   “谁…谁骗你了。”初见翻了个白眼,将他手里的奶茶给他灌下去,然后道:“不信你去问楚云起嘛,他等会儿还要过来给你复诊。对了,荆良和良辰都受伤了,萧云让我给你说一声,调了新的暗卫来。”   赫连君尧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初见被盯得浑身发毛,赶紧站起来跑路:“我先回宫一趟,你好生休息。”   身上的宫装还没有换过,他们穿越回来便被萧云找到了。因着赫连君尧昏迷之中眉头一直皱着,初见便宫也没回在这儿陪了他几个时辰,现在终于能回去把这一身充满苏打水味儿的宫装给换了。   帝王闭了闭眼,将手里的空杯子放在一旁,哪知没放稳,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主子。”暗处的朱雀轻唤了一声。   “没事。”赫连君尧看着地上的碎片,眼里情绪不明,只是道:“重新安排暗卫跟着沈贵嫔吧。”   “属下明白。”   …   舒服地洗了个澡,初见让红锦将那套宫装给烧了,然后便问龙晴和纳兰绝如何了。   红锦说,龙晴公主似乎还打算回雪国一趟,所以与纳兰公子的事,暂时只是待定。老侯爷没有那么反对了,看着纳兰绝身子有好转,他也偶尔对龙晴挺好的。   初见放了一半的心。   绿绮叹息道:“主子,您昨天失踪,龙昭殿下几乎快将整个国都翻过来了。天亮的时候才被龙晴公主打昏带去睡觉。”   “啥?”初见站了起来:“龙昭人呢?”   “在落花庭里,龙晴公主也在,他们明日便启程回雪国了。”   初见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龙昭头顶一个大包,正在和龙晴置气。看见初见突然跑了进来,丫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急忙逮过她来翻了一圈儿,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初见将他按回床上,又看看旁边嘴巴大张的龙晴,笑道:“不要太惊讶,我和君尧都没事。唔,算是运气不错。”   龙晴收了收下巴,皱眉道:“荆良身中两箭,良辰身中三箭,那两人至今都还在床上养着呢,嘉德帝中了九箭居然一点事也没有,这难道不奇怪么?”   龙昭也点头:“我以为他一定会死。”   初见干笑两声:“这个很好解释的,就跟打游戏一样,最大的boss一般血皮最厚,打不死的嘿嘿。”   龙昭龙晴:“……”你还不如不解释呢,更听不懂了。   “你们明天就走了?”初见问。   “嗯,最近雪国战事吃紧,我必须把龙昭带回去。”龙晴沉着脸道:“任何时候,还是国事为重。国家安定了,才能谈儿女私情。我已经教训过龙昭了,初见,你与赫连君尧好好过吧,他应该是一个极为重情义的人,虽然看起来挺无情的。”   能舍得下身段那么去帮自己的兄弟的人,哪里会是坏人呢?   龙昭不甘心地添嘴:“过不好的话便来找我,沈初见,听本殿下一句话。只要赫连君尧心里还有其他人,你便不要将整颗心都给他。男人惯常最会忘恩负义了,得了太多,便不会惦记着付出。”   初见和龙晴都愣了,齐刷刷地看着他问:“你不是男人?”   龙昭下巴一扬,骄傲得跟只孔雀似的道:“我与他们都不一样,惯常最会怜香惜玉了。”   初见撇嘴,心里却一阵阵地觉得窝心。   “你们回国了也可以和我书信联系的。”初见道:“这世界没有qq没有微信,但是也有飞鸽传书嘛,经常联系,也让我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   “嗯,会的。”龙晴眼神温柔,拍了拍初见的肩膀:“说不定,不久之后战事平息,我会再来永元也不一定。若有机会与你相隔不远,我必带你去吃所有永元有的好吃的。”   初见热泪盈眶,这是真爱啊!好朋友,一辈子!   “另外,我也要提醒你。”龙晴敛了笑意,看着初见道:“帝王无情多疑,即便是赫连君尧也是一样。在那个位置上,有他的视角和谋略。你别傻得让自己再受伤了,知道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离别一曲   初见眨眨眼,无辜地看着龙晴,再看看龙昭。真是亲生姐弟,鉴定完毕。说话都是差不多的。赫连君尧那么聪明的人,疑心什么也会自己去查清楚的吧,不会冤枉她的。   三月二十二日,雪国两位殿下启程回国。初见得了赫连君尧的特许,到城门口相送。龙昭妖娆万分地牵着马,一双丹凤眼扫了扫后面的帝王以及勉强来送行的纳兰绝,勾唇一笑,在初见耳边低声道:   “要走了,给不给差一点成了你相公的我一个送别吻?”   初见干笑,拍拍龙昭的肩膀道:“一路好走。”   她今天穿了龙昭当初在织云楼给她买的那一套白色的裙子,背影看起来飘逸极了,当然,正面二傻二傻的表情就按下不提。   “真绝情啊。”龙昭耸耸肩,笑道:“好姑娘,祝你有心想事成的那一天吧。这几个月在这儿,我也算看得通透了。来晚了,再怎么强求都没用。为了避免我在你身边变得碍眼,所以本殿下还是潇洒走一回吧。”   本来听见面前一部分初见还觉得挺感动的,但是听见最后几个字,整个人都抽了。忍不住就问:“你认识叶倩文?”   “什么?”龙昭一愣。   初见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嘿嘿道:“没事,有一首90年的金曲叫《潇洒走一回》,临别也没什么好送你们的,我那破古筝也就不秀了,唱这首歌给你们送行吧。”   龙晴翻身上马,朝纳兰绝看了一眼,然后对初见道:“你唱,我们策马而行,直到听不见你的歌声,也便算别过了。”   离愁啊离愁,还是别当面执手凄凄,送者驻足行者扬鞭,如他们的性子一样洒脱才好。   这一别,总是要几年才能相见的。   初见一笑,跑过去和赫连君尧说了几句话,赫连君尧便带着她上了城楼。   龙昭也上了马,两人依旧是一身红色,像最开始踏进朝堂的那时候一样,夺人眼球,惊艳人心。他们都抬头看着城楼上那站得高高的女子,笑着等她开口。   初见将两只手张开放在嘴边当扩音器,然后便开始唱:“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驾。”两人策马,烟尘四起。初见看着那两人身影越来越远,唇边带着笑意,声音却有点儿哽。   “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扬起的灰尘都渐渐落下,马蹄声也散了。初见吞了吞口水,看着远处的山叹了口气。   “唱得挺好的。”纳兰绝赞了初见一句,随后又道:“总算发现你的一个优点了。”   初见磨牙,不顾这厮还是靠在小厮身上的,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道:“就一个优点?我不是全身上下都是优点么?”   赫连君尧略带惊愕的眼神看了过来。   “优点都有什么?”   初见指着自己的嘴:“能吃。”   指着自己的肚子:“能装。”   再指指自己的爪子:“能做好吃的,还能给你捏肩。”   “停。”帝王笑了:“其他优点都没用,最后一个勉强收着,回去试试。”   初见撇嘴。几人在城墙上站了一会儿,便就回宫了。   “喂?林教授?”初见拿着勺子一个人蹲在长乐宫的庭院里,听着林庸平的声音。   “我们顺利回来了,嗯,没有什么大事,历史数据没变吧?那就好……皇后?影子都没看见啊,我怎么知道宫里的哪一个会成为皇后?…总不能让我把人家给杀了,提前修成后陵吧?哎哎…开个玩笑您老别激动。就这样啊,我睡会儿午觉。”   将勺子放进袖袋里,初见打了个呵欠,确定四处无人,便走进寝宫里去。   哪知,暗处一道影子闪过,从长乐宫出去,飞快地去了朝乾宫,将初见刚刚的举动完全告诉了赫连君尧。   “这样啊…”帝王靠在窗边,看着外面又开始连绵起来的春雨,脸上的神色晦暗难辨:“一个勺子?”   “对,就是一个形状很奇怪,不似一般汤勺的勺子。”暗卫回答道:“属下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但是看样子贵嫔娘娘是在跟谁说话。其中还提到了皇后后陵什么的。”   皇后?赫连君尧挑眉,初见也对皇后感兴趣么?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再过几年,皇后之位极有可能是初见的吧。他心里这样想过的。曾经给凉月说过,若他立后,必然是要立自己喜欢的人,一生一世,不会被皇位牵制。江山是他的,他却不是这江山的。轩辕子离笨,他可不。   但是他很想知道,初见究竟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又是为什么一直在他身边呢?真的是为了不会饿死这一个简单的理由么?   听见勺子的事情,便更可以确定那天发生的事情不是他做了噩梦,是真实的。初见带他去了另一个世界,也用过勺子和一个人讲话。   他曾经想过,若是哪一天初见等不及他了,逃走了什么的。大陆虽然大,他也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找到她。   但是,若是她回去了她原来的地方呢?他要怎么找?他连那里是哪里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初见的身份,她若要走,他还拦得住么?   帝王开始发愁了,他脑子跟打结了似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初见老老实实一直待在他身边……一般这种时候,还是该跟良辰请教一下吧。虽然他很多馊主意,但毕竟也是有主意的。   看吧,再聪明的人,也只是在局外聪明。真正置身局内的时候,不见得有多玲珑剔透。顾凉月是如此,赫连君尧亦是无法避免。   白锦轻飘飘地依旧戴在他的手腕上,只是,帝王已经很久不曾看着它发呆了。慢慢的,记忆里也有东西会散去,曾经轰轰烈烈的感情,都慢慢被岁月磨得模糊。只有身边的那人纯净美好的笑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住进他的心里来。   你瞧,其实世上没有谁注定要一辈子孤独。只是看你肯不肯打开心扉。或者是说,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来,让你打开心扉。   …   良辰面色不豫,看着眼前的小宫女,冷冷地道:“谁让你来的?”   小宫女哆哆嗦嗦的,差点就给他跪下了,颤声道:“我家主子说…大人可以喝些药酒,她亲自泡的,兴许能对伤势有帮助。”   良辰黑着脸,死死地看着那宫女,寒声道:“我的意思是,你可知道你是个什么身份,你家主子又是什么身份?这样贸然前来,是要害死谁?”   小宫女不敢说话了,连忙将药酒放下,提着裙子退了出去,小心地从后门溜回皇宫,一路向着景福宫而去。王容华正站在门口,捏着酒杯眼神迷醉地看着天上细蒙蒙的雨。   “主子,大人将药酒收下了。”小宫女小声说了一句。   王音素挑眉一笑,道:“他可有说什么?”   小宫女捏着裙子犹豫了一会儿,道:“大人说身份有别,不希望害了主子。”   王容华的神色顿了顿,继而苦笑,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呦,我说呢,老远就闻着一股好大的酒味。”宫道上,宁双儿的轿辇打景福宫门口过,宫女撑了伞,宁双儿便下轿站在了王容华的面前。   “宁婕妤安好。”王音素嗤笑一声,醉醺醺地行礼。   “免了免了,这醉得,没有一跟头行到地上去。”宁双儿哼了一声,看了看她身后空寂的景福宫,撇嘴道:“你这里也挺冷清的嘛,不过也好过我,你好歹还有皇上给的酒呢,本宫可是什么都没有。”   话说得酸了,王音素也不在意,摇了摇空了的酒壶,便问:“娘娘要进来喝酒暖身么?嫔妾这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酒了。”   宁双儿嫌弃地看她一眼,随即又想到什么,笑着应道:“好啊。”   …   初见睡得尚好的时候,红锦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摇醒她道:“主子,姜容华和方容华求见。”   “嗯?怎么了…”初见翻了个身,一头鸡窝地坐起来,迷茫地看着红锦。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景福宫那边好像出事了。皇上出宫去了,宫里没有人做主,只能来寻主子您了。”   初见打了个激灵,清醒了,问:“怎么回事?让人先进来。”   绿绮连忙帮初见更衣挽发,将纱帘放了下来,让两位容华在外面等。   “嫔妾给贵嫔娘娘请安。”姜画扇和方采苹一脸急色,齐声行礼道。   “免礼,说说看怎么了?”初见折腾好衣服,又让绿绮挽了最简洁的发髻。   姜画扇咬牙,朝初见磕了三个头,呯呯作响。   “嫔妾恳请贵嫔娘娘,去救音素一命,她快被宁婕妤打死了!”   一旁的方容华没忍住,已经红了眼,同样给初见磕了头:“求娘娘做主!”   ☆、第一百九十章 一枚玉佩   这两人算目前宫里较为沉得住的气的,初见不禁走出来看着她们:“别废话,别磕头了,说重点,不然时间都来不及了哪儿能救人。”   姜画扇强自镇定了一下,抬头看着她道:“宁婕妤娘娘去景福宫饮酒,音素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样,两人后来就撕扯起来了。具体的嫔妾也不知道,但是宁婕妤现在正以音素以下犯上的罪名,在景福宫里教训她,嫔妾看着要出人命了,才不得已来找娘娘!”   初见示意她们起来,快速地往外走,心想两个女子怎么会打架啊?又不是男孩子。宁双儿大病初愈吧?又能折腾了?   踏进景福宫,李昭仪也来看热闹了。刚下过雨的院子地上还有些湿,王容华就被两个太监按在地上,一鞭子一鞭子地打着。   “住手!”初见吼了一声,那两个太监居然还边打边抬头,看见是初见,愣了愣,再打一鞭子才停下。   几个人都看得生气了,初见也被这两太监的动作气得胸口疼。简直是给自个儿招黑啊,这么欠揍的动作亏他们做得出来!   “红锦!俩太监以下犯上,给我按地上打!”初见冷声道。   “是。”红锦屈膝,抬手让身后的太监将那俩给按地上,抢过他们手里的鞭子,一鞭一鞭地给还回去。两人叫得声音震天,初见才发现,刚刚王音素根本没怎么出声,一双眼睛倔强地看着前面的宁婕妤。   “臣妾给娘娘请安。”李昭仪款款地过来行礼,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她也没出声阻止个什么。   宁双儿也过来行礼了,只是,初见看着她,嘴角抽了抽。   这好像比地上的王容华好不到哪儿去啊,发髻散了,脸上全是抓痕,整个跟疯子一样。   “娘娘!嫔妾求娘娘做主!”宁双儿哭倒在地上,捂着脸道:“嫔妾被王容华打得好惨,她还故意毁了嫔妾的脸!娘娘!”   姜画扇和方采苹已经将地上的人给扶了起来,初见示意众人都进主殿去,然后让姜画扇先帮王容华擦点药。   人是姜、方两人请来的,自然是不会偏她什么。宁双儿跪在大殿里,眼泪直掉。委屈极了。   “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不要有隐瞒。”初见很端庄地坐在主位上,表情正经地看着下面的人。   宁婕妤跪着道:“嫔妾没有错,嫔妾只不过是路过景福宫,看见王容华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喝酒,便发了好心要与她一起来喝酒。哪知……王容华喝醉了,嫔妾跌坏她一枚玉佩,她便疯狂地开始打嫔妾。娘娘您看,嫔妾脸上身上,全是她打的。这难道还不是以下犯上么!”   初见有点儿震惊。   敢在宫里打人什么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啊。旁边王容华更了衣从内室出来,跪在宁婕妤旁边,一双眼睛淡漠得很,一句话也不打算辩驳的样子。   “音素,你快开口跟娘娘解释啊!”方采苹急了,小声地道。   王容华抬头,静静地看着初见,顿了一会儿,只道:“她若再摔嫔妾的玉佩,嫔妾照样会动手。位分低不能找婕妤讨回公道,但是嫔妾很生气,总要让我出了气才行。”   那玉佩是男子款式的,王容华爱不释手,经常挂在脖子里。喝醉了掉出来,宁双儿便以为是皇上赐的,直接给摔了,笃定了她一个容华不敢对婕妤怎么样。   位分上来说,是不能怎么样,但是王音素哪里是那么好惹的人。摔了她心爱的玉佩,还想完好无损地走出去?   于是两人就打起来了,王容华气力比宁双儿大一些,自然就占了上风。要不是宫女来拦,她定会将宁双儿打个半死。   初见愁了,这个要怎么办呢?她更喜欢王音素一些,多霸气侧漏的姑娘啊,但是现在怎么看都是王音素理亏。   “差点忘记了,本宫是个有原则的人。”初见正了身子,看着下面的两个人道:“本宫的原则是,谁先挑起事端的,那便怪谁,俗称‘先撩者贱’,适用于各种大小型斗殴。你们先来说说,谁先惹的?”   王音素和宁双儿都愣了愣。   反应过来,宁双儿赶紧抢先开口道:“肯定是她啊娘娘,她不动手,嫔妾也不会让人教训她。”   姜画扇皱眉,犹豫了一下,说道:“刚刚婕妤娘娘分明是说,您摔了音素的玉佩,音素才会动手。玉佩才是这件事的主要原因吧?”   宁双儿冷眼扫了过去,姜容华抿唇,还是道:“音素不擅长解释,但是相信贵嫔娘娘也绝对不会冤枉了她去。”   初见有些好奇那玉佩,红锦已经让人拾捡了来,呈给初见看。   王容华的脸色瞬间苍白,紧紧地盯着初见的脸色。   这玉佩……初见挑眉,男子的玉佩啊,而且,不是赫连君尧的,但是很眼熟。   她看了王音素一眼,后者有些绝望地望着她。   “宁婕妤,本宫问你,这玉佩是你故意摔了的么?”初见用手绢将碎片包起来,收在自己手里。   她的动作让王容华愣了愣,有些疑惑不解。   “……嫔妾怎么会故意呢,是喝多了酒,不小心摔的。”宁双儿低头道。   “哦?这一看就是王容华挂在脖子上的,你也能不小心给摔了?本事够大的啊。”初见笑了:“不说实话本宫就直接把罪名都留给你了,你看如何?”   “娘娘!”宁双儿慌了,咬咬牙,道:“玉佩是嫔妾摔的,但是没有多故意,只是喝多了,看见皇上赐的玉佩,一想进宫以来的冷清日子,便忍不住发酒疯给摔了的。”   这还不算故意?初见呵呵两声,站起来道:“连皇上御赐的东西都敢摔,这是大不敬之罪。先挑事的又是宁婕妤你,本宫罚你,你可有怨言?”   宁双儿双目垂泪,看了初见一会儿,不甘心地咬唇,不说话。   “行了,先回宫把自个儿收拾好,要罚什么等皇上回来了再行定夺。”初见道:“都散了吧,看热闹的也都各回各家。李昭仪的瓜子儿也该收收了,姜容华将王容华扶进去再上点儿药。”   手里的玉佩越想越燃起初见的八卦之心。打发了众人,她便跟着王音素走进内室里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这玉佩是谁的?”   王音素咬牙,摇头道:“娘娘恕罪,嫔妾不能说。若是娘娘要降罪,嫔妾一力承担。”   姜画扇和方采苹都惊白了脸,这玉佩不是皇上给的?   初见摊开手绢仔细看了一会儿,道:“怎么看怎么眼熟啊,本宫应该在哪儿见过。你若不说,那我去问皇上?”   “不要!”王音素低喝了一声,随即怔了怔,在初见面前跪下,道:“娘娘,音素什么也不想争,什么也不想抢,只愿守着这一颗心过日子,还请娘娘成全!”   内室里一阵安静,姜画扇拧着帕子纠结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给王容华求情。这算是给皇上戴绿帽子?   “你背上的伤不疼么?”初见眨眨眼,问。   王音素抬头,迷茫地看了她一会儿,道:“这点伤没什么的。”   女汉子啊!初见崇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我不是来为难你的,不然刚刚她们还在的时候你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现在我只是好奇而已,好奇心害死猫哪,你告诉我又不会怎么样。”   王容华沉默,目光落在初见的手里,表情似喜似悲。   “那是有人送我的,他曾和我一起喝酒,畅谈天下之事,也曾告诉我后宫女子的悲哀与皇上是怎样一个人。我心知此生无法得到皇上的垂怜,但是有那个人在…有那个人在,嫔妾也觉得此生无憾。”   初见瞬间明白了。   良辰。   他替赫连君尧当皇上的那段日子里,是不是与王容华有什么奸情捏?又是送酒又是送玉佩的,王容华还这么宝贝,啧啧,奸情指数五颗星。   “我知道了,你好好养伤。”初见道:“明日若是可以,本宫出宫一趟替你看看他是否安好。”   王音素震惊地抬起头来,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低下了头。   贵嫔娘娘竟然这么容易就知道是谁?   也对……毕竟曾经那人……   “我先走了。”初见挥挥手,带走了一包碎玉佩。   姜画扇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地上苦笑着的王容华,迷茫极了。   …   赫连君尧从宫外回来,脸上全是无奈之色。良辰果然不靠谱啊不靠谱,问他怎么能让初见在自己身边老实呆着,他居然说,让初见生个孩子就行了。   这算哪门子的主意?初见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的模样,他哪里忍心下手?   但是……仔细想想似乎又挺有道理的,若是有孩子的话,女人的心一般会安定一些,不再乱跑了不是么。   帝王叹息,朝长乐宫走去。   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要想这种法子来留住人了?真是…   “哎?你回来了?快过来快过来。”初见冲门口的赫连君尧招招手,脸上笑眯眯的。   帝王一笑,摇着头走过去。   也只有这长乐宫,没有人跪着迎驾,只是一句“你回来了”,便让他觉得温暖。   “这个,是良辰的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春日之会   赫连君尧挑眉,低头看了看那碎片,隐约可以拼出一只白鹤的模样,像是良辰惯常挂在腰间的。   “哪儿来的?”帝王问。   初见嘿嘿笑了两声,低头道:“地上捡的,像是谁不小心掉了。我看着眼熟,嗯,的确是良辰的对吧?”   “嗯。”赫连君尧坐了下来,瞥了一眼初见的小脸儿,干咳两声道:“良辰的伤还在养着,朕算幸运的。楚云起说…药膏只有那么一点儿,全给朕用了,所以朕好了,他们还没有好。”   初见心虚地笑了两声,楚云起真够意思啊,当真帮她圆谎了。   “不过朕看着,春意越来越浓了,天气转暖,不如晚上玩个有意思的东西吧。”挖坑中。   初见眨眨眼,好奇地问:“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天真无邪啊天真无邪,活该被人吃干抹净。   帝王一笑,清泉一样的眸子潋滟生光,睨着她道:“永元后宫有个传统,在春日的时候众妃聚集于御花园,采花作赏,比拼才艺。能让帝王满意便可升位分得恩宠,历来是后妃们最期待的节目。今天天气不错,便在晚上举行吧。”   初见看了看外面尚有湿意的地面,再看看不怎么亮堂的天色,疑惑地道:“天气不错?”   “嗯,天气不错。”帝王直直地看着她,大有你敢说天气不好我就撕了你的架势。   初见吞了吞唾沫,没节操地狗腿道:“天气不错,天气真好啊嘿嘿嘿,晚上举办吧,我需要准备什么?”   赫连君尧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道:“替朕煮碗汤喝就行,另外,才艺什么的……”   很是担忧地停顿了一会儿,帝王的目光里充满了愁绪:“不指望你能干个什么,别惹祸,别给我丢人就行了。”   初见垮了脸。她哪里丢人了?哪里丢了!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姑娘啊,虽然琴棋书画不太好,但是也总有过人之处的吧?   但是这种后宫游戏,她的斗志不怎么高。   若说升位分,由于自个儿现在是后宫一把手,不用跟谁行礼,小日子还是过得很滋润的。反正封赏了也不会有银子落在她的手上,初见没啥兴趣。至于宠幸么…唔,赫连君尧要宠幸谁,她也拦不住是不是?她虽然不怎么聪明吧,但是也从来不任性。   所以红锦问她晚上要做什么的时候,初见只是应付似地说,穿好看一点儿去撑个场面就是了。   红锦瞪眼,恨铁不成钢地道:“主子,您这样的态度可不好。春日会是后宫众人难得的鲤鱼跃龙门的机会,保不齐谁就一步登天爬到了您的头上去,您当真一点也不着急?”   初见将头放在桌子上滚来滚去,撒娇道:“红锦啊,一群女人去取悦一个男人神马的,在我们那儿是很逆天的啊。我老实出场已经很乖了,难不成你还要人家去勾引皇上咩?”   红锦眼睛一眯,重重点头。   初见愣了,转头就去抱绿绮,抖啊抖地道:“红锦好可怕,居然要卖了我!”   绿绮笑眯眯的,轻轻将主子的手拉开,道:“主子,奴婢将以前春日会的图画给您看看可好?”   初见撇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春节联欢晚会么?谁得了皇帝开心谁就可以一举成名,笑傲群妃。”   绿绮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出门去了。红锦一边将初见按在梳妆台,一边阴测测地道:“虽然不知道皇上怎么会心血来潮要开春日会,但是这也说明皇上看开了,有了要宠幸后宫的想法。娘娘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初见望着铜镜里面那呆呆傻傻的女子,干笑了两声,镜子里的人嘴就咧了一下,特傻。   “位分什么的,就算李昭仪要升,也至多是嫔,我还是贵嫔啊,还是比她们高嘛,干嘛还要争取?”   身后的人十指紧了紧,颇有想掐死她的意味,咬牙道:“娘娘,您若再升一位,便是妃,妃位您知道么?您的月例可以往上翻译番您知道么?您的膳食可以从三荤三素变成五荤四素您知道么?您的…”   “我知道了!”初见精神了,眼睛亮亮地看着镜子里的红锦,“也就是说所有待遇会提升一个档次,菜也可以多几样了对吧?”   “是这样没错!”红锦心里默默鄙视了一下自己,说这么多干什么,直接告诉娘娘最后一句话就可以了。   “那好,等绿绮将画拿来,我们研究一下!”初见握拳。   红锦:“……”   有这么个主子真的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绿绮从皇宫书库里将画借了来,抱了一大堆,放在了初见面前。   “这些是永元有历史以来所举行的春日会。画师都会画下来,当作记录。”绿绮说着,要展开画给初见看。红锦连忙过去先将门关了,让人好生守着。   这么严肃干什么?初见疑惑地看了红锦一眼,然后低头看绿绮展开的画。   这一看,就傻了。   她眼睛一定是花了,不然图上为什么这么多穿着晚礼服的女人?   “这一张是太祖在的时候举办的。”绿绮解说道:“春日会的衣裳…都是特别定制的,每到三月内务府就会做好了分送各宫,咱们宫里的也在月初就拿到了,等会儿拿给主子看。奴婢先给您说一下规矩。”   “停。”初见哆哆嗦嗦地指着画上一女子穿着的露肩人鱼形晚礼服,问:“这是谁设计发明的?”   绿绮顿了顿,自行理解初见的话,答道:“这是建朝之时,皇贵妃娘娘做给众妃的。春日会上只有女子,男子唯圣上一人,故而皇贵妃说,可以尽取悦之能事,能取悦了皇上的,便封位翻牌,圣上临而宠幸之。”   初见愣住了,看着那图上,圣上坐于御花园中的亭子里,旁边坐着一个含笑的女子。而花园中的妃子,皆是一身晚礼服,露出优美的脖颈锁骨,还有露大腿的。诱惑非常,却显得高贵而不**。   莫名的,初见觉得有那么点儿悲伤。   太祖身边的,就是那故事里前朝的皇妃吧?她是太祖的亲妹妹,被迫成妃,便想让太祖宠幸其他人吧?太祖的表情画得不太清楚,但是初见觉得,他应该是苦笑着的吧。   哎等等,重点不要错,晚礼服?   皇贵妃会设计晚礼服?   初见趴近了仔细看,众妃身上穿着的是各式各样的晚礼服,像是21世纪的设计,还有旗袍款式的。   该不会……初见嘴角微抽。该不会那皇贵妃,和她是一个情况吧?虽然有点惊悚,但是正常的古人,应该设计不出礼服才对。   21世纪有穿越狂潮,难道是有人比她先穿越到这里来了?   “主子,您再看下一幅吧,下一幅是隆嘉帝在位期间的。”绿绮看着初见在发呆,便小声提醒了她一句。   初见按住那副画,问:“那位皇贵妃,后来有陵墓么?”   绿绮疑惑地看她一眼,道:“自然是有的,皇贵妃死后被追封成了皇后,葬在后陵。”   “确定棺木里有尸体么?”初见一急,站了起来。   红锦和绿绮都愣住了,难得见初见有这么激动的反应,但是问的问题也太奇怪了。   “怎么会没有…”红锦沉默一会儿道:“主子您别想那么多的事情了,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事情,谁还理得清楚呢?当下还是要准备春日会为重。绿绮,去将衣裳拿来吧。”   绿绮应了一声,转身去找衣服。初见敛了敛心神,望着那画上面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太祖在位期间只有这一幅么?”   “是的,春日会自皇贵妃而始,然而太祖只参与了这一次。直到隆嘉帝继位,才又恢复了春日会。”红锦说着,将另一幅画展开,是隆嘉帝期间,御花园里一女子正妖娆起舞。   “这是季贵妃。”红锦淡淡地道:“当年她还只是一个美人,先帝偏宠,一步一步诱惑帝心,从美人到了贵妃,风光无限。她的手段在后宫里是最狠的,虽然荣光,但是奴婢不期望主子同她学习。”   初见看着图里穿着低胸晚礼服的季香儿,轻轻叹了口气。   “她现在据说被逍遥宫追杀。”红锦若有若无地添了一句,“已经离死不远了。”   “…这样啊。”初见应了一声。   绿绮已经拿了一件黄色的锦缎晚礼服,配了一条貂毛的披肩。   “天气还凉着,按理说现在举行春日会是有点早了。”绿绮喃喃地说着,将晚礼服放在初见身上比了比:“不过这件真好看,内务府会做人,总是将最好的送到这里来的。”   初见看了看,没有肩的设计,胸口垂下来长长的白纱迤逦到地上,前面的裙摆短一些,露出一双白腿。黄色的料子很薄,看着都有点儿发冷。   “只能穿这个么?”初见干笑。   红锦福了福身,道:“请娘娘忍耐,天气虽然凉,但是春日会上会有美酒暖身。各宫主子都会尽力一搏,也请娘娘抓紧机会。”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要位分   初见盯着这点儿布料发愁。   赫连君尧这是整人来的吧?大冷天的让人穿这么点儿去开会,没等临幸呢妃嫔们就该一个个地病倒了,还表演神马才艺?而且,拿来配的高跟鞋鞋跟居然是陶瓷的。   陶瓷的…简直是改良版的花盆底,这里有几个人穿得稳?初见没太穿过高跟鞋,勉勉强强扶着红锦的手可以走路,其他人捏?会不会摔死?冒着这么大的险去争宠,真是有点儿不划算。   不过想着能加菜,算了,一咬牙一跺脚,初见煲了热汤,裹了小礼服,按着时辰与红锦绿绮一起去御花园了。   这次的经历充分让初见明白以前有人说过的一句话,皇宫是最大的妓院,皇帝是天下最理所应当的嫖客。   虽然赫连君尧从头到尾一直坐在亭子里,动也不动,眼神都没乱瞟一下。但是看着花园里一群莺莺燕燕露胳膊露腿的,初见还是很哆嗦。   “什么汤?”赫连君尧喝了一口,眼角含笑。   初见没出息地拿过红锦手上备着的披风,裹紧,颤声道:“鹿茸,加了药,养身子的,你前面才受过伤,还是得养养。”   帝王愉悦地勾起唇,上下打量了一下初见,裹得够严实的,比起其他在寒风中冷得花枝乱颤的嫔妃,这丫头可真不会刻薄自己。   春日会的规矩,后宫位分最高者凉亭陪坐,其余妃嫔依次献艺,或吟诗或弹琴或起舞,只要能让帝王点头,便有升位分的封赏。当晚最得圣心的,陛下会翻牌子留宿。   初见扫了御花园里一眼,宫灯照得明亮。一溜儿桌子排过去,李昭仪穿了一身狐毛披肩的旗袍,宁双儿脸上的伤没好,戴了面纱,和那一身裹胸长礼服很不搭。姜画扇和方采苹也在后面,还有佟容华,都是稍微保守一点的无袖长裙,后面几个美人和贵人稍微大胆一点,白花花的肉看得初见都冷。   只是,好像王音素没有来。   初见想了想,觉得王容华受了那么重的伤,应该在宫里躺着吧?可惜了这次机会。王容华的嗓子很好的,那次路过听她唱的曲子,还是挺好听的,说不定就打动了圣心,让她夺个婕妤的位分,便可以与宁双儿平起平坐了。   宁双儿抬头看过来,对上初见的目光,愣了愣,随即别开头,轻哼了一声。   身后的丫头小声给她说了些什么,宁双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今晚是她的好机会,王音素没来可怨不得谁。   丝竹声声,李昭仪先上场,脱了狐毛披肩,踩着高跟鞋很顺溜地唱了一曲儿戏剧,声若黄莺出谷,一身旗袍显出她绝妙的身形,眉目含情地望着不远处的帝王。   帝王抿着汤,没抬头,一曲完了都没有丝毫表示。初见不禁侧头看他一眼,对这些表演不感兴趣的话,为何又要开这春日会呢?   掌声还是有的,李昭仪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接着上去的就是宁双儿,我见犹怜的模样,摸着脸上的面纱道:“今日脸被人所伤,不能摘下面纱,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赫连君尧抬头看了她一眼,挑眉:“怎么被人伤了?”   宁双儿心里一喜,眼里却含泪,低声道:“在景福宫被王容华抓伤的,贵嫔娘娘说…说不算王容华的犯上之罪,嫔妾也便没有追究了。”   初见皱眉。赫连君尧侧头看她,就见这小丫头跟个气球一样鼓着嘴,让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蛋。   “怎么回事?麻烦的话便交给红锦吧,别气胖了。”帝王轻笑。   初见小肚子一收,睨着宁双儿哼声道:“多大气啊,宁婕妤你不追究了?忘记了是本宫还没来得及追究你么?王容华被你打得半死现在可是连春日会都没来,你还委屈了?”   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气势一出来,宁婕妤就焉了,喃喃道:“嫔妾不委屈,贵嫔娘娘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嫔妾没有二话。”   多委屈的语气啊,一双秋眸往赫连君尧身上一放,柔情蜜意地像是要融化那钢铁。奈何帝王将汤盅放下,面无表情地道:“宁婕妤既然有伤,那就不用献艺了,下去吧。”   宁双儿一愣,张嘴欲言,后面的姜画扇已经慢慢地走了出来。   “婕妤娘娘好好休息。”姜容华拿着一支毛笔,走到宁双儿旁边,朝帝王和初见行了礼,道:“轮到嫔妾了吧?”   “你!”宁双儿咬牙,目光狠狠地剜了姜画扇一眼,捏着帕子转身,差点摔倒,还好一旁的宫女出来扶着,慢慢让她回到了位子上。   今晚想得到什么,是不可能了。宁双儿看着那跟长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贵嫔,恨得咬牙切齿。   为何要与她作对呢?   赫连君尧瞥了初见一眼,伸手替她倒酒。姜画扇在凉亭前让人展开空白的画卷,蘸了墨现场写了“锦绣江山”四个字。她的字体是女子少有的大气,一挥而就,极具功底,看得赫连君尧忍不住点头。   “姜容华极有才气。”   姜画扇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跪下去道:“谢主隆恩。”   点头了就是好事,她姜画扇今晚不是来求恩宠的,要的就是那么一个位分,一个宁双儿不敢再任意欺负的位分。她从来不主动招惹人,跟沈贵嫔一样。但是宁双儿欺负了音素,让她今晚来不了春日会,她就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起身吧。”   “谢皇上。”姜画扇抬头,看了沈贵嫔一眼,她正裹着披风笑着看着自己,很满意的样子。   真是一个心肠好的娘娘呢。姜画扇心里的恨意散了一点儿,也回了她一个笑容。她要学着做跟贵嫔娘娘一样的人,善良而不软弱,也不要在这宫墙里迷失了本心。   “你有准备什么才艺?”帝王看了一会儿,侧头问初见。   初见摇头:“都给你煮汤去了,哪有时间想才艺。要不然我意思意思,你给我升个位分呗?”   帝王沉默,这还是头一遭听见有妃嫔对皇上说,意思意思,给我升个位分呗?她当妃位是白菜,随便给的?   “看你表现,表现不好没有。”赫连君尧淡淡地道。   初见愁了,她现在站都站不稳,有什么才艺可以展示的?唱歌人家已经唱过了,她还能干嘛?   方采苹开始跳舞了,初见这才知道,人家正规进宫的人是经过培训的,穿那种升级版高跟鞋是有经验的,比如方容华跳得这么大动作,居然都没有滑没有摔。   初见捂脸,她这个现代的女汉子太给穿越人丢脸了,人家古代本地人穿高跟都比她顺溜。   帝王看得渐渐开始不耐烦了,随意点了几次头,频频转头过来看初见,意思是,你怎么还没动静?   初见咬牙,在佟容华上去之前,终于开口道:“那什么,陛下,我和你玩猜谜吧,要是你答不上来,便点头允我妃位呗。”   红锦脸一僵,绿绮望天,她们家主子就是比较奇特,猜谜就给妃位什么的,也太离谱了。   哪知皇帝陛下当真考虑了一会儿,道:“你自罚十杯,若是之后还清醒到可以说话,朕便答应你。”   御花园里安静了那么一会儿,一阵风吹过,众人都打了寒战。   除了那一方凉亭,其他地方都是冰凉冰凉的。   李昭仪突然沉了眉目,像是终于发现了,帝王为什么平白无故要开这春日会。   姜画扇和方容华升为了婕妤,偏生是这两个人升位分了。而看眼前这情形,帝王还打算给沈初见妃位。   对于初见来说,妃位意味着多了两荤一素。但是事实上,若赫连君尧当真给了她妃位,她便是这嘉德帝一代第一名妃,将来问鼎皇后宝座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女子一生所追求的东西,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全部得到。   凭什么?那什么也没做过的人,凭什么有那么大的殊荣?   众人心思各异,姜画扇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低头沉思的女子,眼里的神色温柔而坚定。   “好吧,我先喝。”初见打量了一下桌上的酒杯,挺小巧的。虽然十杯有点儿多了,但是不多的话也不足以服众。   红锦嘴角抽搐地看着初见往嘴里倒酒,绿绮很勤快地帮她添着。   帝王心思百转,瞅着初见一杯一杯地喝下去,倒了第十杯,丫整个人都发红了。   丢开披风,初见喷了喷酒气,俯视着赫连君尧道:“可以了咩?”   帝王乖巧地点头:“可以了。”   “那我问你啊,小明的妈妈有三个孩子,第一个叫大毛,第二个叫二毛,第三个叫什么?”初见口齿不清地问。   “三毛?”绿绮小声地问。   帝王摇头:“小明的妈妈,如果是亲生的,第三个就应该叫小明。”   初见:“……”   众人:“……”   挺聪明的啊!初见打了个饱嗝,扯着帝王的衣襟又问:“什么东西能上能下,却从来没有动过?”   她的呼吸之间都带着酒香,皇帝陛下心猿意马了,想起某个夜晚,这丫头醉得暖洋洋的模样,忍不住就觉得,果然还是不要拖沓了,拐带走了比较好。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要上面!   “朕不知道。”嘉德帝低声答了一句,扶着初见的腰,免得她一头撞上他。   不知道,不就是要给位分了么?李昭仪冷笑了一声,开口道:“皇上,这样未免对其他人不公平了吧?众位姐妹都是出心出力,贵嫔娘娘只要一个谜语就可以了么?未免不能服众。”   赫连君尧转头看她,脸上的表情冷了下去,正想说朕的决定,服不服众也是朕的事情。哪知初见就挣扎着转了个身,双手叉腰,瞪着李婕妤道:“不能服众?那你来答,答上了我今儿就不要这位分!”   不要这两荤一素!   李昭仪语塞,随即笑道:“这样也还是不太公平,不如嫔妾也出字谜,娘娘猜中,嫔妾便不多话,承了这一回。”   红锦皱眉,很想提醒自家主子,根本没必要去理会李昭仪,让皇上应付就可以了。   哪知,初见同学是典型地喝了酒谁都不认的主儿,见李昭仪这么嚣张,她小胸脯一挺,怒道:“你说啊,要是我猜出来了,你便降位分,猜不出来,我便不升这位分,这才叫公平对吧?没道理让你空手套白狼!”   众人惊愕,让李昭仪自降位分?贵嫔娘娘好本事,这样大的赌注,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李昭仪哪里会干?   李抹云脸色不太好看,眼睛瞥见一旁似笑非笑的帝王,心里开始打鼓。猜出来了她便要降位分?从昭仪变回婕妤么?她哪有这么蠢!只是见不得沈初见爬得这么容易这么快,但是若要她赔上自己的位分,那是不可能的。   “娘娘息怒,臣妾无意冒犯娘娘。”李昭仪抹得下脸,立马赔礼道歉:“娘娘尽心尽力伺候皇上,升位也是应该,臣妾恭喜娘娘。”   李昭仪一说,御花园里的人便纷纷跪了下来道贺。赫连君尧伸手将摇摇晃晃的人儿扶稳了,道:“爱妃也顺便告知一下答案吧,什么东西能上能下却从来没有动过?”   初见打了个饱嗝,又霸气地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道:“楼梯啊,能上去能下来,不是从来没有动过嘛?真笨。”   帝王:“……”   众人都跪在地上没有起身,赫连君尧将初见抱起来,用披风裹住了她露在外面的胳膊,轻声道:“朕今天晚上愿赌服输,沈贵嫔明日起,晋升为妃,封号懿。方、姜两位容华升为婕妤,迁宝华宫,恩旨明日再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心里五味醋杂,看皇上这样子,今天也是要歇在长乐宫了。   最大的赢家,还是沈初见,尽管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出了两个谜语,一个还被猜中了。尽管她到最后都没有谢恩,是被帝王抱着走的。尽管还有两个人晋升了,但也不碍她分毫。   嘉德帝今晚这一场,只是单纯地在给什么也不知道的沈初见加冕。姜画扇和方采苹是无害且比较喜欢初见的人,所以她们上来了。若不是王音素未来,她也应该会一起晋升。   李昭仪看着圣驾走远,心沉了几沉,转头看向后面咬牙切齿的宁双儿。   …   “好热。”初见一爪子把披风挥开。   帝王挑眉,低头用唇含着,给她盖头上。   “热!”又一爪子挥开。   帝王怒,停下来将人放下,重新拿披风给她裹了个紧,肩膀上一扛,快速地往长乐宫而去。   “唔唔唔!”(我好热!)   “摔下去了我不会管你。”赫连君尧进门,利落地将人往床上一丢,然后吩咐红锦:“准备水,朕要沐浴。”   “…是。”红锦脸一红,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匆匆往外跑。   绿绮赶紧拧了帕子给初见擦脸,这主儿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放在床上就开始翻滚,嘴里直嚷嚷什么“开盖有奖,再来一瓶”。绿绮不禁想,这个样子能好好侍寝么?   小太监抬着一桶桶的热水进来,赫连君尧很快速地洗了澡,看着粼粼的水面发了会儿呆,然后叹了口气,穿着寝衣躺上了床。   初见抱着被子,睡着了。   帝王轻笑,伸手戳了戳初见的脸颊,看着她这一点防备也没有的天然睡姿,无奈地想,果然还是下不太去手啊。这小家伙,怎么是好?   闭上眼睛,旁边的人却朝这边自发地靠了过来,手往他胸前一横,腿往他腰上一缠。   皇帝陛下的身子僵硬了。   这是要干嘛?   初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看着旁边躺着这绝世容颜,禁不住流着口水道:“哪儿来的小美人?“   赫连君尧:“……”   “长得真好看。”初见趴上人家的胸膛,眯着眼睛道:“眉毛十分,眼睛十分,鼻子十分,嘴唇…嘴唇九分。”   “剩下一分去哪里了?”帝王皱眉。   初见笑嘻嘻地吻了上去,尝了尝,有淡淡的甜味,还有她喜欢的酒味,嗯…   “剩下一分,这肯定不是你初吻啊,所以扣掉了。”初见嘟囔道:“这么好看的人,嗯…”   初吻?字面意思上,是第一次亲吻的意思么?赫连君尧想了想,第一次亲吻的话,是哪里来着?   腹下有火蹿上来,打断了他的思考。身上的人扭来扭去,充满酒香的唇舌在他的口里横冲直撞,赫连君尧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儿的不淡定。   嗯,就是一点儿而已。   “嘴唇也是十分的。”帝王幼稚地说了一句,翻身,将初见给压在身下,微眯着眼打量她这一身晚礼服。   好像…嗯,该长肉的地方长肉了是吧?养得白白嫩嫩的,这身裙子显得很诱惑,非常诱惑。初见的眼睛紧闭着,呼吸都很灼热,看样子十杯也醉得不清,他是要趁人之危呢还是要趁人之危呢?   “好重。”初见皱眉,一脚踢在赫连君尧的腿上,白白的脚丫子不甘心地再踢了两下,睁开了眼睛。   皇帝陛下呼吸一沉,看着她那双满含情意的桃花眼,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轻声问:“沈初见,你还喜欢朕么?”   初见头很胀,听见的声音也是迷迷糊糊的。但是听见这个问题,脑子里还是能立马联想到龙昭的话,胡乱摇头道:“不喜欢,一半…”   不喜欢?赫连君尧沉了脸,捏紧了她的手:“不喜欢?那你喜欢谁?”   “龙昭…”   初见本来是想说,龙昭说过,只能喜欢一半,全交给你,你便不会喜欢我了。   但是,被麻醉的大脑是无法指挥嘴说出这么多的,于是就只说了龙昭两个字。   帝王冷了神色。   “嘤,好热。”初见翻滚了两下,想将晚礼服扯下来,但是却扯不动,只能皱眉看着身上的人道:“我要在上面!”   赫连君尧脸色很难看,只盯着她,狠狠地,目光里有一丝戾气。   “我要在上面!”初见重复了一声,脑袋清醒了一些,使出吃奶的劲儿将赫连君尧推到一边,然后压了上去。   挣扎之间,晚礼服已经褪到了腰间,初见脸通红地看着赫连君尧,笑了笑,伸手去扒他的衣裳。   “沈初见,你看得清楚我是谁?”帝王沉声问。   “我…当然知道。”初见笑了笑,将身下人的袍子扒开,吧唧亲了一口在胸膛上,赞道:“身材真好。”   “……”眼眸的颜色深了深,帝王想推开她,但是却强忍了下来。   将他当成龙昭了?可是他若现在推开她,以后还有机会么?他若心不在他这里,身也不在他这里,那么总有一天她若要走,他半分都留不住。   “龙昭…我…做不到…”初见呢喃着,断断续续地说着,身下的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其实翻译一下,初见想说的是,龙昭让我少爱你一点,我想,但是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呢?”帝王神色越来越冷,手捏着她的手腕,几乎想捏断。   “痛…”初见皱眉,一口咬在了帝王的心口,赫连君尧闷哼一声,忽而一笑,诱惑似的道:“不想痛?”   “嗯。”初见甩开他的手,委委屈屈地点头。   “那就在下面吧。”帝王翻身,温柔地吻了吻初见的眉心,手从她的膝盖往上,将晚礼服全部推到了腰间。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身体上游走。   初见打了个哆嗦,迷茫地看着赫连君尧,道:“你身上也好热。”   “嗯,对,我心里有火,所以很热。”赫连君尧笑意没有达到眼底,手上动作也没停,一点一点地将她身上的衣服撕碎,跟撕纸一样,容易得很。   “心里怎么会有火。”初见摸了摸他的心口,又顺着胸很流氓地摸到人家的腹肌,咂嘴道:“皮肤也好,肌肉也好,难得的极品啊。”   帝王低笑,一口咬在初见的喉咙上,像野兽对待猎物一样,很想一口断喉。   初见却软绵绵地缠了上来,笑嘻嘻地很霸气地直视着赫连君尧的眼睛道:“我要推倒你!”   下身温热地熨烫了上来,帝王微笑,额头上的汗水却顺着流到了初见的脸颊上。   “你试试看,要怎么推倒?”帝王吻上她的锁骨,轻轻啃噬。   初见将自己扭成了麻花,再次挣脱帝王的钳制,实现其想在上面的愿望,然后蹭着帝王的灼热,笑眯眯地道:“这样之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从此你的后宫,统统要废除只能留我一人,只能看我一人,我说左你不能往右,我说东你不能往西,一辈子爱我疼我宠我,你能做到么?”   帝王神色一滞,扶着初见的腰,手掌温热熨烫肌肤。半晌,淡淡地道:“若是做不到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再提及   初见委屈地扁扁嘴,道:“本来也没有奢望你能做到啊,我就是随口说说…”   小声音带着哽咽,可怜极了。赫连君尧稍微缓和了神色,抿唇道:“没有男人会愿意做女人的奴仆,你的古怪想法给我收起来吧。留在朕的身边,朕会照顾你一辈子。”   初见恍惚地笑了,捏了捏帝王的脸,趴在他的胸口上,轻轻吻了吻他的喉结。   赫连君尧咬牙,再忍就坏了!他想动,身上的人却跟个八爪章鱼一样死死压着他,身子软绵绵的又充斥着酒味,帝王后悔了,干嘛不将良辰递过来的药一起收下呢?虽然下流,也比被这丫头这样对待来得好啊!   “我…”初见酒劲儿上来,头越来越晕,身子却空落得很,忍不住伸手去非礼赫连君尧,从人家的小腹,一直摸到下面。   “沈初见。”帝王从牙缝里喊了她一声,拿了被子过来将初见的身子盖了一点儿。哪怕两人现在很热,他也担心她会着凉。   “嗯…”初见盯着他的脸,笑得跟哭一样。她还认得清他是谁,也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虽然…虽然这样做了之后,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会往哪里继续发展,也许好,也许更坏,但是骨子里的小偏执指使着她道:“将这个你喜欢的男人占为己有吧占为己有吧。”   至少多那么一点儿的羁绊,即使两人之间隔了千年。   初见冲帝王一笑,深吸一口气,已经不着寸缕的身子慢慢贴上他的炙热,尽力想着该怎么引诱身下的人呢?嗯?伸出小舌头舔舔人家的唇,好像不够。咬脖子吧,但是为什么人家咬出来的是吻痕,她咬出来的是牙印?   赫连君尧闷哼一声,终于捏住初见的两只手,一翻身将她压在下面,滚烫的身子一点一点地侵蚀她的柔软,眯着眼睛问:“还清醒么?”   感觉身下有东西抵着,初见红红的脸上又红了一层,立马装死,不清醒啊,绝对不清醒。这情景清醒了没办法应付。   帝王长长地叹了口气,初见的腿却已经自发地缠上了他的腰,一双桃花眼半睁地看着他,染了**,有那么点儿醉人。   身下一挺,恰好位置天成,进入了一片温热的柔软。初见疼得脸色微微发白,环在人家脖子上的手立马改成了推人家的胸口,十二分抵触地道:“不来了!好痛。”   皇帝陛下额上冷汗涔涔,抿唇压着初见的手,低哑着声音道:“这时候…没有喊停的道理。”   “啊啊啊,红锦救命啊!”初见尖叫,感觉到身子里的东西还在慢慢地推进,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疼得她嘴唇都发白。   帝王停了停,心脏跳得太快,几乎淹没了他的呼吸。看着初见惨兮兮的模样,有那么点儿不忍心。然而这丫头都快被自己娇惯坏了,再宠着,当真会无法无天。   于是皇帝陛下狠了狠心,让初见的手掐着自己的背,然后抱着她的腰,温柔而坚定地贯穿到底。   初见疼得叫不出来了,丫的,回去要给那些写什么第一次有快感的小说作家全部寄恐吓信!完全只有痛啊,她痛得要死了,身上的人每动一下,她就感觉伤口裂一次。身下好像有东西流出去,大概是血,她唯一剩的酒劲儿都全清醒了。   “痛!”她瞪着他。   赫连君尧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背,微笑道:“你给朕的痛,应该不比朕给你的少。”   初见愣了愣,腿有些无力地垂了下来。看着帝王的汗水一滴一滴从侧脸落下,在那带了点伤疤却依旧好看无比的下巴上悬挂一会儿,然后滴落在她的胸口。   就这时候,两人之间,算是没有什么隔阂吧。初见咬着唇想,要是明天一早起来赫连君尧后悔了,那么她就当今天是酒后乱性一夜情。若是…若是他好好珍惜她,那她就会多等他一会儿,等他完全将心里清空,等他可以只爱她一个人。   这样想着,心理包袱轻了一些,初见扭了扭腰,听见了帝王的闷哼声,于是恶作剧似的,哪怕自己会痛,也要折腾得他不太痛快。   瞧瞧这是什么古怪心理。   帝王的动作骤然粗暴起来,狠狠地吻住了初见的唇,身下也一次比一次用力,初见想痛呼都全被塞回喉咙里。赫连君尧在笑,笑至了眼底,无边的美色据说可以缓解一点儿疼痛,初见就眼巴巴盯着人家瞧。   “沈初见,现在看得清楚我是谁了么?”赫连君尧抬起头,修长的手指擦掉初见嘴角的晶莹,含笑问。   初见装死,却换来他在她的脸上咬了一口。疼得眼泪汪汪的,嘟囔道:“看不清楚!”   死鸭子都还要嘴硬一下呢,她可是活生生的。   帝王抿唇,看着这丫头眼里的迷蒙,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一想到她有可能当真不知道这会儿在她身上的是谁,或者压根就以为是龙昭,他觉得他会想杀人。   冤孽啊。   长乐宫内宫灯明亮,两具身子抵死缠绵,后来的帝王很温柔了,温柔得初见泪流满面。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得到一处安稳的地方。这样的温柔会长久么,会是专属于她的么?   “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一辈子的。”初见全身都疼,却抱着赫连君尧的腰,感受着他,低声道:“我等你,同时也算是你在等我。你慢慢将旧人遗忘的同时,我也在将你遗忘。时间越长,我遗忘你的也就越多。若是我比你先忘掉心里的人,那么余下的努力,你也就不必做了。”   她才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换一棵树也许吊起来更舒服。她最不喜欢等人了,更不喜欢让别人觉得她等是理所当然,是无所谓的。   “你在威胁朕?”赫连君尧脸色一沉,刚刚还有些柔软的心顷刻一片冰凉。   感觉到身上人的僵硬,初见勉强笑了笑,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受伤。但是先破坏气氛的是她,没办法,只能软声道:“当我没有说过吧。”   赫连君尧紧紧地盯着初见的脸,冷哼了一声,继续动作,却再也不带了柔情。   初见侧过头笑,笑得眼泪从眼角落进了枕头里。没关系,不能怪他,赫连君尧一定是没有看过22世纪的爱情心理调查,在床上的女人啊,最任性最喜欢听甜言蜜语了,他大可以顺着她说几句,安慰一下她现在疼得要命的样子的,可是他不懂,这时候冷言冷语,最会伤人心了。   心口有点儿疼,初见忍受了绵长的疼痛过程,只在感觉到体内一阵热流的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卷过身子,捂着心口躺在床外面。   帝王翻身坐在床里,看着初见这模样,微微抿唇,想伸手去抱抱她,又眯了眯眼,收回来。   她的感情是那么容易的东西么?说忘就忘?又有没有真正将他放在过心上?不是说真正的爱情是海枯石烂天崩地裂的么?为什么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就像随时都可以将他忘记一样?   本来应该是暖意浓浓的内室,**褪去,竟也只剩下一片冰冷。   初见动了动,觉得很痛,然而她还是挣扎着想下床。   “你干什么!”帝王禁锢着她的腰,怒喝。   “我想喝水。”初见淡淡地回答。   帝王抿唇,将她按回床上,自己披了衣裳下去,给她倒水。   “谢谢。”初见接过来,咕噜咕噜喝完,朝帝王一笑,道:“酒醒了,刚刚说的都是胡话,请您忘记了吧,晚安。”   赫连君尧捏着空杯子,皱眉。   初见滚去了床里面睡,背朝他。   “沈初见。”帝王低喝。   裹成一团的人不说话,独自沉睡过去,太累了。   赫连君尧咬牙,在她身边躺下来,伸手将那一团一起抱在怀里。   …   第二天,封位的圣旨下来了,初见颤颤巍巍地跪着接旨,又看着全新的妃位宫装首饰和多了的宫人以及菜谱,扯了扯唇角,算是达到目标。   自那一夜过后,初见学乖了,再也不跟赫连君尧提起等待的事情,没事也不去找他了,老老实实地坐在长乐宫里,偶尔跟林教授联系一下。帝王若是来看她,她便依旧开开心心地和他一起吃饭。   然而,赫连君尧越来越暴躁了,每次来长乐宫,都像是要发火的样子,一脸隐忍地看着她。   初见挠挠头,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继续没心没肺地享受她的五荤四素。   后宫的事情却莫名其妙多了起来,宁双儿像得了神助一样,每次都有充分的证据去为难姜婕妤方婕妤和王容华。初见见过良辰一次,问过他是不是喜欢王音素。良辰否认了。   然而,有那么一天,帝王召幸了王容华,之后一月,太医说,王容华有了身孕。   初见正在喝粥,勺子就那么掉在地上,碎了。   “主子?”红锦低呼,连忙让人将碎片捡起来。   “没事。”初见笑笑,道:“总算是听见后宫有喜讯了啊,不然我真要以为赫连君尧有问题了。嗯,走吧,咱们备上礼物去看看音素。”   ☆、第一百九十五章 意外发现   后宫众人一直觉得嘉德帝最为宠爱的,当数长乐宫的懿妃娘娘,从进宫开始那人便是完全不同的待遇,手上不沾血腥,却是入宫即为贵嫔,转眼之间就成了妃。帝王在她那里停留得最久,其余人也不过是偶尔被召幸,且得到召幸的人一夜之后,也不是特别高兴的样子。   哪知道,一个小小的王容华,居然就很突然地怀孕了。   六宫很震惊,纷纷等着看懿妃娘娘会有什么反应。这刚封妃一个月呢,难不成就失宠了?   消息传出去的那一天,懿妃娘娘,也就是咱们的初见同学,很大方地提了两只老母鸡,并着她压箱底的宝物,去看王音素。   这一个月里,王音素、姜画扇、方采苹和初见走得很近,经常一起去长乐宫打个麻将啊,玩个游戏什么的。基本后宫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初见带领的由以上三人组成的乐天派,还有就是李昭仪和宁婕妤勾搭的激进派。   见过小学班上拉帮结派吧?玩些小孩子动作,你推我攘的。后宫也就是差不多那样的幼稚游戏,没有太过血腥。因为要血腥也血腥不起来,嘉德帝在上面压着呢。   踏进景福宫的时候,王容华正脸色极差地靠在床头,捂着自己的肚子,沉默地想着事情。   “音素,晚上让嬷嬷给你熬鸡汤喝吧。”初见让绿绮把鸡放在门口,笑眯眯地过去坐在王音素的旁边,看着她道:“你的脸色不太好,得多补补。”   “娘娘……”王音素看着初见,眼里不知怎么就泛起了泪,哽咽地道:“嫔妾是喝醉了……”   初见微微一愣,歪着头道:“喝醉了…呃,你哪天都是醉的好么?再说了,喝醉了能得一个孩子,多划算的事情啊,你的下半生都不用太担心了。”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啊,初见叹息,赫连君尧是对醉酒的女人特别有激情是吧?   王音素却看了初见一会儿,含着泪笑问:“若这是皇上的孩子…娘娘您不生气么?”   初见抬了抬嘴角,道:“我不会生气啊,只是有点儿难过。本以为穿越一趟能遇见很完美的爱情呢,却不曾想,猜中了过程,却没猜中这结局。”   王容华一愣,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是想起帝王的话,便又压住了。低着头沉默。   “音素。”姜画扇和方采苹也来了,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但是看见一旁坐着的初见,两人又有些难过。   世间上的事情,总是这样的难以两全。她们为音素怀孕而开心,又为皇上始终还是宠幸了其他人而替初见惋惜。   果然要寻一心一意只待一人好的皇上,是不太容易的吧。   “来得正好,你们在这儿坐着吧。”初见朝姜画扇招了招手,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晚上皇上也必然会来景福宫陪着的。我替音素煮鸡汤去,你们在这里陪她好了。”   王容华抬头,看着初见皱眉道:“娘娘,您还是去练会儿您的瑜伽吧,别为嫔妾忙活,嫔妾心里很难受。”   初见伸手去扯了扯她的唇角,摇头道:“孕妇不可以心情不好,不然生出来的宝宝是不健康的,胎教很重要啊很重要,唱歌给孩子听吧。”   “娘娘…”王音素又要落泪了。   “行了,孕妇的情绪不稳定,容易激动,我不招你了。”初见道:“我回宫去了好吧?你好生养着,明天我再过来。”   王音素点头,看着初见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景福宫,转头扑在姜画扇的怀里便哭了。   “画扇…”   “到底怎么回事?怀了龙子不是应该很开心么?”姜画扇抱着音素,有些心疼地道:“你怎么这样难过?”   “我对不起娘娘,我对不起她。”王容华哭着,泪湿了妆容,一片狼狈。看得方采苹也忍不住要跟着哭了。   姜画扇叹了口气,抱着她道:“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们的命啊,始终还是在皇上手里。要对不起,也是他对不起娘娘,不是你,懂么?”   “不……”王音素摇头,却又不接着说下去,只是一直哭着,像是要把委屈全哭出来一样。   …   良辰跪在朝乾宫的门口,脸色惨白。   卢公公有些无奈地站在一旁道:“良大人,皇上正忙着呢,您看,要不您明天再…”   “我要见皇上。”良辰轻声道,拳头在身边紧握。   朝乾宫的大门紧闭着,帝王坐在龙位上,面无表情,玩着手里的一支金笔。   “主子,懿妃娘娘去过景福宫了,这会儿已经回了长乐宫。”萧云低声道。   赫连君尧抬头,顿了一会儿,问他:“她有什么表现么?”   “没有,照样吃照样睡,还给王容华送去了两只鸡和一些珠宝。”   帝王脸色一沉,金笔紧握。   “王音素有给她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只是哭。”萧云叹息道:“六宫齐贺,只是容华娘娘始终是哭…主子,您要见外面的良辰大人么?”   大殿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赫连君尧问:“见他做什么?早又做什么去了?萧云,你知道外面那人是为着王容华怀孕而来,还是为着朕委屈了初见?”   萧云一惊,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为着沈初见呢?虽然那四位公子都与初见交好,但是这个时候明显王容华的事情应该重要一些吧?良辰再怎么无心,也不会置王氏的事情不顾,先管懿妃娘娘。   “朕的兄弟,朕最了解了。”帝王低笑一声,淡淡地道:“也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萧云闭嘴了,皇上的心思,他只能猜到一半,剩下的猜也是白猜。   …   初见骑着宫中铁匠花费半个月做出来的自行车,正绕着皇宫一圈一圈地散心。   红锦自然是追不上她的,只能让绿绮跑着跟着她,生怕她摔下来。   “哎,我这有后座的,绿绮你上来试试。”初见笑眯眯地道:“虽然轮子还是木头的,没有橡胶,但是整体已经比我最开始做的几个要好很多了。”   绿绮有些惊恐地看着这奇形怪状的车子,直摇头。虽然看起来像马,跑得也很快,但是总感觉不是那么靠谱…咳咳,她没有看不起自家主子的意思,只是自从上次她从什么“滑板”上摔下来之后,皇上就下了死命令,说不能再让她玩危险的东西了。   但是今天主子心情应该不好,所以就例外一次。   见绿绮不肯上来,初见便甩头潇洒地继续往前骑了,骑到书库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绿绮给她看的那些春日会的画。太祖皇贵妃的东西,这里还有么?   停下自行车,初见想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管理书库的太监见着初见的装束,也知是后宫里唯一的妃,没有多作阻拦,甚至连常人不许去的史册区也让初见过去了。   “孝德皇后的记录,这里有么?”初见问那太监。   太监想了想,道:“孝德皇后有一些相关的记载,但是不多。不过…倒是有一本天书留下来,娘娘若是有兴趣,奴才便给您拿来。”   瞧瞧,位分高就是好办事。初见笑眯眯地道:“你去拿吧,我等你。”   天书?没有字的那种么?   太监拿来了,初见接过一看,差点尖叫。   mydiary,我的日记,英文版的。   那皇贵妃,后来的孝德皇后,果然是穿越来的么?等一下啊,难道是外国人穿越到中国古代了?   初见连忙打开看。   里面也全是英文的,写着孝德皇后的经历和心情,当真是一本日记。初见英文不是太好,好在这位皇后只用了一些比较简单的单词。   “真不幸运,好好地遭遇个车祸,居然就来到了这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似乎是电视里常播的chuanyue剧。”   看见开头初见就傻了,这姑娘不会用英文写“穿越”,居然就写拼音!一个字,强!   “娘娘,这里不能久留的,另一侧的书籍记录您可以随意翻阅。”太监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声。   初见干咳两声,不动声色地合上书,望着天花板道:“好像有牛在飞。”   小太监惊讶地抬头。   初见立马将日记塞进自己怀里,然后随意抽了一本封皮上没有字的东西,塞给小太监道:“看错了,本宫先走了啊。”   “啊?”小太监回神,望着初见的背影,拿着书若有所思地放回格子里。走着神,竟也没有细看一遍。   初见揣着书,跟贼似的…不,这本来就是贼。贼眉鼠眼地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带着绿绮回了宫。   “发现宝贝了。”关上门,初见同学欢呼一声,扑向自己的床榻,将红锦绿绮都支开了。有些阴郁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儿,迫不及待地打开继续看。   “古代没有电视,没有空调,没有电脑真是无聊死了。遇见的男人也没有小说里写得那样好。今天被一个人救了,他说他是王爷。我要在这里度过一辈子吗?”   “我一定会找出反穿越的方法的,我这么聪明,不可能这辈子就回不去了吧?”   反穿越?初见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哗啦哗啦翻到最后一页去,她想知道这个女子反穿越成功了咩?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不生气   “我最不甘心的事,就是在临死的时候,也不曾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   最后一页上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初见愣了愣,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儿难受,跟条酸菜似的拧巴拧巴,拧皱了小脸。   翻了翻前面,没有再提到反穿越的事情了。难道孝德皇后死了,就真的是死了么?   同是天涯穿越人,初见本来还想看看前辈宝贵的穿越经验,但是被这最后一句话戳了泪点,也没心思看前面的了,将日记合起来放在床下面的小箱子里,然后支着下巴叹气。   孝德皇后没能穿越回去的原因,一定是因为科技不够先进,初见乐观地想,林教授连紧急通道都有,怎么可能会让她回不去呢。   “主子,用膳了。”红锦推门进来,语气很开心地道:“晚饭全是按您的菜谱做的,很好吃的样子,您一定喜欢。”   初见振作了一下,爬起来吃饭。不管多少烦恼事儿吧,吃饭还是最重要的。不吃的话就木有力气,木有力气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人生就算是毁了。所以不吃饭就等于整个人生都毁了,多不划算。   鱼香茄子,金钩汤,普普通通的菜也被御厨做得很美味。初见津津有味地吃着,却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儿发凉。   “红锦,咱们屋子不闹鬼吧?”初见小声地问。   红锦一愣,四处看了看,道:“主子,怎么了?这屋子皇上可经常来呢,怎么可能闹鬼。”   初见撇嘴,往身后看了看。肿么老是觉得有人在看她呢?   摇摇头,把饭吃完,绿绮折腾着去给她准备沐浴用的东西,红锦则是眼眸深沉地看着初见道:“主子,奴婢有些看不明白了。您当真对王容华的身孕,半点也不生气么?”   初见喝着饭后茶,眼神黯淡了一点儿,随即又笑道:“不生气,大不了算是我看错了人。等着这还有两年呢,两年之后我回去,可以寻其他好的归宿。像易莨啦、还有我们班上很聪明能干的几个男生啊,都是不错的。放这儿跟他生气,我自己又没有什么好处。”   红锦皱眉,主子这没心没肺的,身子都给了圣上了,难不成还打算跑路?   “红锦,去帮我做点什么点心吧。”初见感受着身后一点也不掩饰的目光,终于叹了口气,道:“说不定我等会儿会饿,你还是提前做好比较好。”   嘴角抽了抽,红锦屈膝应了一声,退下去给这主儿准备点心。殿门关上,初见又抿了一口茶,很有高手风范地道:“有什么事儿?”   丫的装得挺像,其实压根就不知道身后看着她的是谁。只是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坏人,还是挺熟悉的朋友。胆子肥得,一点也没考虑过刺客的可能性。   “娘娘的感觉什么时候这样灵敏了?”良辰从暗处走出来,下巴上带了青色的胡须印子,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不少。或者说,沧桑了不少。   “是你啊。”初见松了口气,放下茶杯道:“你看得这么直勾勾的,眼电波超过250伏特,我能感觉不到么?不过干嘛不从正门进来,偷偷摸摸来这里干什么?”   良辰低笑,打量着初见的脸色,坐下来道:“你门外面有皇上的暗卫你不知道么?我好不容易绕过他进来的,来看看你有没有躲在被窝里哭鼻子。”   初见撇嘴,“我干嘛要哭鼻子,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我今天难过死是不是?不是说我生气,就是说我会哭,我在你们心里就是那么个印象啊?”   良辰莫名地想起了刚进书院时候的那小子,叹息着道:“大家都是担心你,你的表现太过淡定了。远看着,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公子了。让公子看见你今天的反应,少不得又要怄气。”   难得听楚云起说,公子终于宠幸了这丫头了,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儿不是滋味,但是良辰也为初见高兴的,眼看着这丫头一路走过来,如今终于修成了正果。   却不曾想,王容华怎么会怀孕了。   良辰想起那醉态憨憨的女子,一时心里有些复杂。他还以为他们会是朋友的,结果现在阻碍着初见道路的,让初见难过的也是她。   他曾经将她看做知己,因为王音素不拘小节,嗜酒如命,也是个洒脱的女子。知道当初送酒的不是圣上而是他的时候,她吓坏了,之后却认了他这个朋友。偶尔无聊,也常避开人的耳目,一起饮酒谈笑。   若非她是公子的嫔妃,他也是动过想与她厮守的念头的。但是…良辰苦笑,他这辈子最不可能对不起的就是公子。况且…况且他待她,也没有十分的公平。   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啊,当真是恼死人了。   “他最近是内分泌失调吧,一直怄着气呢。”初见笑道:“看见我就像要掐死我一样,你说说,我这么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人,他怎么就这么看不顺眼呢?”   良辰摸摸鼻子,嘴角微抽地道:“公子定然是恼你疏离的态度,娘娘,长点心行不行?他是帝王,是被人捧着供着的。好不容易跟你圆了房,你就不能主动一点缠绵一点,顺利地留下他的心么?”   主动?初见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不都是该男方主动的?我为毛要主动?而且,良辰啊,你确定你的公子还有心么?”   你当真确定他的心还在他的胸腔里么?   良辰默,突然觉得自己的情事没有那么纠结了,更纠结的在这里。   本来是打算来安慰安慰这丫头,顺道诉一诉苦。但是几句话说下来,他觉得通体舒畅,心里好受多了。还有人比他更苦呢不是,一对比优越感就出来了。   所以有时候啊,朋友来找你诉苦不是想让你安慰他,只是想听听你这儿比他更惨的遭遇。啊,多么痛的领悟。   两人转了话题,聊了聊晚上的天气问题,然后良辰就默默地遁了。顺道偷偷去看了王音素一眼。   景福宫里,王音素正靠在床边发呆,一旁的宫女在劝她吃东西,她却直摇头。   “小主,您不顾自个儿,也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啊。”宫女急了,跪在床边道:“您这不吃不喝的,等会儿皇上来了不是要处死这景福宫所有的人么!”   王音素抬头,脸上的神色憔悴得很,想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将宫女手里的粥接过来,吃了一小口。   “拿些小菜来吧。”她轻声道。   宫女应了,连忙跑出去。   良辰忍不住出声:“你这是怀孕了不能喝酒,所以没胃口么?”   王音素一愣,脸上划过不敢置信,还有一丝丝的惊喜,侧头看着良辰从窗外翻进来,笑眯眯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良辰…”王音素边笑,却又边落了泪,看着那慢慢走过来的男子道:“你还知道来看我。”   “嗯,刚刚去了长乐宫,顺路就过来看看。”良辰一点察觉也没有地笑道:“你既然怀孕了,便好好休息吧,养着身子,公子以后也不会亏待了你。”   王容华的脸色突然就白了,怔怔地看着良辰道:“你……”   这是什么意思?   顿了顿,她低头,轻笑着问:“你希望我怀的是龙种?”   良辰一愣,随即皱眉道:“虽然我不希望,因为那样子你便阻了公子的幸福。但是,容华娘娘,您如果不怀龙种,便是对公子的背叛。公子会放过你,我都不会。”   给堂堂的天子戴绿帽子不成?   王音素呆呆地看着他,嘴唇惨白惨白的,突然就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往下掉。   真是讽刺,他不会放过她,哈哈哈。   “怎么?”良辰皱眉。   “我的贴身宫女要回来了,你滚吧。”王音素眉目间恢复了惯常的洒脱,脸上还挂着泪,指着窗户道:“哪儿来的哪儿回去,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良辰皱眉,想走近一步问她这突然的是怎么了,身后却已经传来宫女的脚步声。   无奈,他只能翻身出窗,最后看了那床上的女子一眼,将心里的一点儿痛觉压下,消失在渐渐灰暗的天色里。   都是孽缘。   …   初见盯着门口发呆,一边机械地吃着红锦拿来的点心,一边想着赫连君尧的孩子以后长大了会不会和他一样祸害人间。王容华虽然不是很美,但是也好歹气质不错,生个小萝卜头什么的,宫里也就不寂寞一些吧。   咬着咬着,咬到了自己的手指,“嗷”了一声,初见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主子,您也太不小心了。”绿绮心疼地想看看初见的手,哪知这货就抱着自己的手,蹲在门口眼泪直掉。   “好痛…”   “怎么回事?痛成这样?”红锦急了,连忙蹲下来要看她的手。初见只是摇头,嘴里可爱地嗷嗷叫唤着,眼泪却是跟自来水龙头一样,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   “痛死了呜呜呜…”鼻涕眼泪一起流,初见看见眼前出现的白色帕子,想也没想,扯过来就擦,哭得也更大声更放肆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怀孕真相   “主子…”绿绮小声地喊了一声。   初见不管,擦了眼泪鼻涕,丢开手绢又继续哭。手不是很痛,但是就是很想哭。情绪压抑太久会得神经病,所以还是用力哭出来比较好。   面前有谁轻轻叹息了一声。   初见抬头,新的眼泪儿还挂在下巴上,赫连君尧略带情绪的脸就这么映进了她的眼里。   他的袍子一角被她当成了手绢,擦得湿哒哒的,帝王脸上却没有多少恼意,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连日以来一直的怒火也不见了,一双眸子里满是她看不懂的颜色,有些温暖,又有些深情。   初见利索地一抹脸,抬着嘴角问:“陛下怎么来这里了?真是对不住,我还以为是红锦给我递的手绢呢,嘿嘿,嘿嘿嘿。”   赫连君尧弯下腰,凑近了初见,薄薄的嘴唇只离她一厘米。初见愣住了,旁边的红锦绿绮自动退散。   要…要干啥?初见一动不动地盯着帝王漂亮的鼻梁,他的呼吸她都能感觉到了。可耻的是,这会儿她没有对他太过抵触,反而是有些紧张。   瞧瞧,喜欢了人的女子,一般就是这样没出息。   膝盖下伸了一只手臂,初见一愣,整个人已经被抱了起来,往长乐宫里面走去。   “坐在门口,是在等我?”赫连君尧轻声问。   他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一般放下心防的时候,他都会这样。初见抿了抿唇,干笑道:“没啊,我是在数地上的蚂蚁。”   “为什么哭?”帝王不理会她的解释,将她放在寝宫的床上,俯身下来,双眼直视着她问。   “咬到手了啊。”初见可怜兮兮地伸出爪子给帝王看,可惜被咬到的指头早就已经不红了。   赫连君尧叹了口气,双手从初见的腋下穿过,将她紧紧按进了怀里。   女人的眼泪是武器啊,可怜的、柔情的、无辜的、要把男人的心防摧毁的武器。他觉得自己从来不会为谁的眼泪动容,顾凉月也是从来不会掉眼泪的人。偏偏遇上这么个人,哭起来惨兮兮的,一点形象也不要,眼泪鼻涕总是乱擦,毁了他好几件袍子了。   这样的眼泪,怎么算是武器呢?可是又偏偏,那么轻易地就摧毁了他的心防。   帝王觉得有点儿心疼,一直以来的不甘心,也就终于消散了。   “没有人咬到手会疼成那个样子的。”他轻笑。   初见吸吸鼻子,无辜地道:“我比较怕痛。”   他好久没有拥抱过她了,啧啧,拥抱真是最温暖的动作,可以将整个心都塞满。   不过,赫连君尧今天抽风了咩?怎么这么温柔?   “我当真以为,你一滴眼泪也不会掉,就像你说的那样,慢慢忘记我呢。”皇帝陛下胸腔微微在震动,话清晰地落在初见耳里,意味不明,但是又让她听懂了。   “都说了是痛着才哭的!”初见撇嘴。   “嗯,不痛怎么会哭呢。”帝王嘴角高扬,心情很好,放开初见,自己坐在她旁边,拿出手绢来一点一点将她的脸擦干净:“今天去过景福宫了?”   初见僵着脸给他擦,闷闷地应了一声:“嗯,母子都状态不错,只是王容华心情不太好,你要不给她升个位分吧,也安慰人家的怀孕之苦。”   帝王摇头:“她的位分不能升。”   “嘎?”初见侧过脸来,奇怪地问:“为什么?”   宫里其他人没怀子嗣的都能晋升,为什么怀孕了还不能升位分?古代不是向来崇尚有子为大么?   “总之,就是不能。”赫连君尧将面前这小脸儿擦干净,微笑着问:“你喜欢王容华?”   初见点头,音素很好玩的。   “那么便等着吧,她会开心起来的。”他含糊不清地说了这么一句。   初见不乐意了,抱着膝盖坐上床去,看着帝王这一脸狐狸的模样,皱眉道:“你又在盘算我不知道的东西是不是?城府太深了。”   “当帝王的,没点城府怎么行?”赫连君尧淡淡地道:“若是跟你一样啊,早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她又被嫌弃了。初见哼了一声,缓了一下情绪,终于不那么难受了。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儿堵,但是比先前已经好多了。   “你不去景福宫么?”过了一会儿,初见道:“按照规矩,你该去看望有子嗣的妃嫔的。”   帝王挑眉,盯着初见,轻声道:“我怕我去了,她一激动又动了胎气,还不如今晚你收留朕吧。”   还有这样无耻的理由。初见看着他,猛摇头:“该去就去,我今晚要一个人睡,最近失眠。”   赫连君尧叹了口气,这丫头当真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是争宠,他都送上门了,她居然还拒绝。笨字刻在脑袋里面了吧?   “替我跟音素问好,晚安。”初见一拉被子,衣服都不脱,裹进去睡了。今儿哭过,眼睛累,很容易就睡着了。   帝王叹息,只能起驾去景福宫。养的这丫头是越来越难逗弄了,啧啧。   …   “嫔妾…给皇上请安。”王音素一脸平静,看见赫连君尧进来,便想给他行礼。   “歇着吧。”帝王坐在桌子边,看着床上女子的神情,挑眉道:“他来过了?”   “是。”王音素脸色黯淡,苦笑了一声道:“他不记得了,不记得那晚上醉酒的事情。皇上你看,我这么喜欢酒,结果最后,还是被酒给害了。”   赫连君尧皱眉。   “嫔妾…不,罪妾愿意独自承担后果。只求皇上,也不必再告诉良辰真相。”王容华下了床来,跪在赫连君尧面前,认真地道:“他不记得,便不要让他想起了,权当是罪妾一个人的过错,要杀抑或是打入冷宫,罪妾都没有半分怨言,只愿…今生今世,再也不要看见他。”   她知道皇上有多偏宠良辰,一个月之前当她与良辰醉酒失德之后,她便先向皇上请了罪,说明了是她一个人的过错。哪知那时候,皇上并没有怪罪,以防万一,还召幸了她。王音素有些不可思议,后妃出墙,皇上怎么也该恼怒吧?可是赫连君尧没有多大的意外,竟像早就知情一样,对她道:   “你好生养着身子,一个月后来看。若是有了身孕,那么朕帮你想办法。若是无事,那么你便要自己挣扎着,看看如何能得到他的心。”   帝王身边自小便有四位公子跟着,丞相之子沐卿、尚书之子良辰、首领太医之子楚云起,以及小侯爷纳兰绝。这四个人是皇上的心腹,她是有耳闻的。只是不想,皇上竟信任纵容他们,到了这个地步。   这一个月以来,良辰似乎在忙事情,没有进宫。她便耐心地等,等着他来。哪知道她怀孕了,等来的却是他压根不记得。   是她犯贱了,那么细心地忍着疼痛为他擦身子,将醉得睡过去了的他小心地留在侧殿。第二天起身,他走了她都不知道。   自作孽不可活啊,她怎么就忘记了,忠心如良辰,若是记得,早就比她先向帝王请罪了。   “你这样,甘心么?”赫连君尧支着额头,看着地上的王音素道:“在朕的后宫里,可能会孤寂一辈子。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你喜欢的人,你还怀了他的孩子,就这么隐瞒一辈子,孤独至死,你可甘心?”   王音素咬唇,身子微微发抖。她当然不甘心,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在那个人心里,皇上是首位,其次是懿妃娘娘,然后还有兄弟,最后才是她。当真如他所说,要是发现她给皇上戴了绿帽子,恐怕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的就是他了。   多可悲,用尽身心去对待的人,在他的心里,她只是末位。   “求皇上成全。”   一个头磕下去,皇帝陛下苦恼了。   你这要是进了冷宫,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呢?不能告诉良辰真相,他还当真担着这个孩子一辈子?那长乐宫里的小东西不是要恼他一辈子么?太不划算了。   谁惹的事情,果然还是应该谁来收拾。   “你起身,回去躺着吧。”帝王淡淡地道:“朕会有法子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有月老的架势呢?帮完沐卿绿绮,还要帮龙晴纳兰。帮完龙晴纳兰,这儿还有个良辰王音素等着他。走的这都是什么命数啊?   不过当初几个人都发了誓,只等他有了后宫,他们几人才会有妻室。罢了,也是他欠他们几个的。现在就楚云起最省事了,真是深得皇心。   赫连君尧委屈自己在桌边坐一晚了,顺便练一下内功心法,身上的旧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荆良也回来顶替了朱雀。时间过得这样快,快到他有一不小心就走到尽头的错觉啊。   …   漫天的红枫叶,看起来漂亮极了。然而纷纷扬扬与之一起落在地上的,还有一个人的尸体。   初见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片枫叶里自己渐渐冰冷的身子,不禁捂住了嘴。   她死了?   有人一声长啸,震慑天地,满满的悲伤气氛盈在枫叶林里,初见都忍不住落了泪。   “主子?主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五月初三   红锦的声音由远及近,初见猛地睁开眼,就看见红锦一脸紧张地摇晃着她。绿绮在旁边拿着手绢,有些心疼地给她擦脸上的汗和泪。   “又做噩梦了?”   初见愣愣地回过神,坐起来,感觉自己背后的衣裳一片湿润。又梦见红枫叶了,每次做这个噩梦,她心里都跟拧巴着什么似的,特别地不舒服。而且最近,那梦越来越清晰了。以前都还只能看见个背影,后来就能听见箫声,再后来,居然看见了自己的尸体。   她会死么?平白做这样的梦,一定不是空穴来风,是在预示着什么么?   “主子,要不要让楚太医来一趟看看?”绿绮担忧地道:“您这样,已经好几天了。”   初见摇了摇头,突然又记起日子,抓住红锦的衣袖问:“今天是几号?”   “五月初二。”红锦答道:“明日便是去千龙山祭天的日子,那是五月里的头等大事,娘娘千万不可以怠慢了。”   五月初二,明天就是初三了。初见叹了口气,起床,揉着眼睛问:“我让人做的东西,他们都做好了么?”   “内务府的人说,下午就会送过来。”红锦道:“娘娘要用来做什么?”   做降落伞又不是第一次了,初见道:“用来防身。”   既然前一个野史印证了,那么林教授说的五月三日坠崖事件,她还是要提前有准备。   绿绮利索地帮她穿了衣裳。   “昨儿王容华似乎惹怒皇上了。”红锦一边帮初见选着首饰,一边小声地道:“听人说,皇上从景福宫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后半夜都是去朝乾宫睡的。”   “啊?”初见抬头,皱眉道:“孕妇脾气不好,男人本来就应当多担待些。他跟音素置什么气。”   红锦斜眼:“娘娘,请您表现出一个宠妃听见皇上不喜爱别人的时候该有的欢喜好么?”   初见摇头:“别人也就罢了,那是音素啊,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你要我幸灾乐祸咩?我有人性的!”   红锦:“……”   午膳的时候皇帝陛下过来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的样子,与初见一起吃饭,闷闷的不说话。   初见戳了戳他的胳膊,含着饭粒儿小声地问:“谁惹你了?”   皇帝陛下看着她,有些烦躁地道:“朕想把王音素打进冷宫里去放着,你有什么看法?”   初见一口饭喷在了赫连君尧的身上。   “人家辛辛苦苦怀着你的孩子泪流满面寝食不安心情抑郁,你这是要玩始乱终弃?好端端的女孩子放人家进冷宫?孩子你不要了是不是?那是个生命啊,不是玩具!冷宫里孩子能平安出世么?出了世能健健康康地成长么?长大了能不记恨你这个负心汉么?赫连君尧,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一口气说完不带停的,骂得皇帝陛下夹着的茄子都掉在了桌子上,红锦脸绿了,绿绮张大了嘴说不出话了。   敢骂皇上脑子进水,娘娘你行的!   初见骂完,看着赫连君尧的表情,自个儿也怂了,弱弱地扒了两口饭,吞下去再找补:“那什么…我的意思是,王容华再惹你不开心,那也是有你孩子的人,哪里能动不动就放进冷宫?”   帝王回过神,冷笑,出息了啊,想骂他很久了吧?   “你跟我进来,咱们好生谈谈。”皇帝陛下站起来,朝初见勾了勾手指,往内室走。   初见夹了一片肉丢嘴里,然后拿过一只鸡腿,悻悻地跟了上去。   红锦绿绮相互看了一眼,麻利地收拾东西出门,死死地守住门口。   “你曾经给朕看过良辰的碎玉是不是?”赫连君尧一口气叹出来,不跟这傻丫头闹了,坦白吧。   初见点头。   “那碎玉是王音素给你的是不是?”   一愣,初见抬头看着帝王的神色。他知道?   “宫里没有朕不知道的事情,赶紧的,我问你答。”皇帝陛下戳了戳她的额头。   “嗯…是上次宁婕妤与音素争执的时候,我去收的,被宁双儿摔碎了。”   “很好,这是良辰从小就佩戴着的东西,你见过吧?”   点头,当然见过,不然也不会觉得眼熟。   “男子将随身的玉佩送给女子代表什么,你知道么?”赫连君尧一脸嫌弃地看着初见。   “代表什么?有奸情?”初见挠挠头,好死不死地加上一句:“轩辕冲雨也送过我啊。”   皇帝陛下脸黑了。轩辕冲雨是送过她,还送的是皇室才有的黄龙佩,该死的。   “所以送玉佩是什么意思?”初见眨眨眼,问:“王爷还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有困难,都可以去找他。”   “闭嘴。”帝王恼了,“你想去找他?”   初见闭着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说话!”   好不讲理啊,初见扁嘴:“你不是让我闭嘴么?又让我说话,大爷可真难伺候!”   赫连君尧:“……”   他想掐死她。   这么一打岔,本来想跟她说王音素怀的不是他的孩子的,现在也没心情说了。她气死他了,那她自个儿也别想好受。   “行了,朕难伺候,没什么要说的了。王音素会在景福宫好好养胎的,朕先走了。”皇帝陛下恼羞成怒地转身,初见却连忙拉住他的手:“还没说完呢?”   “不说了!”帝王一甩手,大步往外走去。   初见委屈地撇撇嘴,赫连大爷真的好难伺候啊。   不过,玉佩的事情他既然知道,那么音素与良辰之间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呢?难不成想将音素打入冷宫,是因着知道了音素心里的人其实是良辰?   这可不妙啊,初见皱了小脸。哪个男人能允许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其他人的?况且看音素的样子,很是喜欢良辰。今天帝王的火是压下去了,那以后呢?万一追究起来,良辰和音素不是都要遭殃?   不行,她得救救他们。   明天的祭天,音素有身孕定然不能去,良辰是外臣自然也可以不去。她与赫连君尧一路,正好就给了他俩机会吧?虽然说良辰上次已经回答过她,说不喜欢音素。但是音素再这样留在宫里,迟早会死的。   想个什么法子好呢?   “红锦,替我办个事儿。”初见灵光一闪,连忙打开门吩咐红锦。   叽里咕噜了半天,红锦脸色有些犹豫,看主子的样子也不是开玩笑的,这个…是终于忍不下那个孩子了么?   看着主子这一脸呆蠢,也不像是那么个意图啊。   好吧,还是照办。   …   五月初三,全体皇室成员上千龙山,举行祭天活动。参与本次活动的人员有:嘉德帝陛下一枚、懿妃娘娘一枚、李昭仪宁婕妤一伙,以及乐天派其他两个成员和宫人若干。   如红锦所说,此次活动是五月里最重要的,为永元王朝祈求一年的国运昌盛、风调雨顺,是皇室必不可少的活动。   天气渐渐暖和了,初见却还是穿了大大的外袍,主要是为了遮住背后背着的降落伞包,虽然效果不是很大,很多人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背上。   “你这背着什么?”嘉德帝走在她的身边,轻声问了一句。   “吃的。”初见很正经地回答,顺带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牛肉干:“陛下来一口?”   皇帝陛下满脸都写着嫌弃。   初见心情甚好地偷吃着牛肉干,身后跟着的是绿绮,红锦已经帮她办事去了。   后宫里没有什么人,所以应该会一切顺利。只看良辰要怎么选择了,虽然那选择对良辰来说残忍了一些,毕竟赫连君尧可是他们那帮人心里的神。   这件事没告诉音素,所以即便良辰做出放弃的选择,也不会让她发现了的。   帝王沉默地走在她的身边,一路上了千龙山。   根据数据显示,祭天活动举行的地方是一处高过千丈的悬崖。当然,这个数据比较不准确,因为一丈等于三米多,三千多米高的悬崖这儿没有,又不是珠穆朗玛峰。   礼官忙碌地准备着相应祭天的东西,繁琐得很的一道道祭品,有些看得初见都想尝一口。   后宫嫔妃们整整齐齐地站在后面,悬崖边儿上放着一张案桌,上有香案,也有黄纸。   祭天的过程就是礼官对着天地朗诵长达一万多字的文献,然后由帝王带领后妃们叩拜天地,跪足了一个时辰,让上天感受到赫连皇室的诚心,然后就结束了。   初见觉得,这是一个典型的迷信制度啊,那么多好吃的放这里风干,还不如祭了五脏庙。   不过,惦记着帝王可能坠崖的事情,初见还是硬着膝盖陪着赫连君尧跪了一个时辰。   从悬崖上面可以看见下面巍峨的国都,赫连君尧面无表情地想着事情,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身后也就如预料中的,响起了侍卫的拼杀声。   帝王笑了。   出行带了一百精兵和五十侍卫,看起来是很薄弱的防护,简直就是让人家来刺杀的。可是皇帝陛下慢慢站起来,看着终于扑腾着要自取灭亡的飞蛾,脸上的笑意很是满足。   “祭天果然还是要鲜血的。萧云,活捉了人来,这次,一定不能让她跑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万丈深渊   “是。”萧云应了,飞身往传来打斗声的方向而去。后面一众嫔妃都惊得站了起来,纷纷往皇帝身边靠。   初见也站起来,没有其他人那么惊慌,毕竟是被剧透了,知道大概的情节发展,背着她的小降落伞站在赫连君尧身边,踮着脚尖往远处瞧。   来的刺客不少的样子,但是还好,不是上次的白铁箭手,只是一些江湖卖命的。初见就看着帝王带来的一百精兵集体耍流氓,甩飞了帽子和外套,露出他们逍遥宫的本性来,各式各样的武器往人家的脸上招呼。   姜画扇和方采苹站在她的旁边,有点害怕但是还能强自镇定。宁双儿和李抹云就不一样了,脸色苍白得,要不是赫连君尧身边冷气太重,她们一定直接扑过来。   “皇上…这些人…”李昭仪结结巴巴地道:“您要不然先回去吧,安危要紧。”   话说得漂亮,人却一个劲儿往赫连君尧身后钻。   帝王一动不动,只淡淡地平视前方,像是一点防备也没有一样,将整个后背都空了出来。   “朕无碍,也不信这些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多久。”   初见觉得有些不对劲,朝李抹云看了几眼。然而人多又挤,只能看见李昭仪那张带着恐惧的脸,余下的,什么也看不见。   萧云正在与季香儿对峙。初见觉得,季香儿这么蠢的脑袋能躲过赫连君尧一次又一次的追杀,真的很不可思议。身边的十娘应该帮了她不少吧?可惜,今天那一堆打斗的人里,没有十娘的影子。   刺客两百多人,对上一百余逍遥宫的人,也是经过了一场恶战。季香儿看着赫连君尧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没有往常那么恨了,只是带着些古怪的笑意。   半个时辰之后,刺客被制服了,季香儿被萧云押到了帝王的面前。   “明知道会败,还这么傻地来。”赫连君尧语气淡淡的,睨着地上那不知为何发根有些发白了的女子,低声道:“折腾了这么多年,葬送了朕的母后,也葬送了你自己。季香儿,下地府进油锅的准备,你可做好了?”   季香儿嗤笑,抬起头来,嘴角带血地看着帝王,冷声道:“想杀了我么?动手好了。我们的报复不会停止的,我死了,也还有其他人,总有一天会让你们赫连家的男儿一个不留!”   怨气冲天,近乎疯吼的声音让一众嫔妃都吓白了脸。   姜画扇死死地抓住了初见的衣裳,力气大得初见有点儿疑惑,侧头看了她一眼,问:“你没事吧?”   摇摇头,姜画扇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抓着初见的胳膊,像是有些害怕过度的模样。   “别担心,皇上在这里,不会有事的。”初见安慰了她几句,被她抓着的胳膊想收回。不知为什么有点起鸡皮疙瘩,以前姜婕妤抓着她,她都不会有什么抵触的,不知为何今儿个直觉地不喜欢。   “萧云,动手吧,用前朝余孽的鲜血来祭天,我永元必然得天庇佑,万世昌盛。”赫连君尧轻笑着道。   “是。”萧云应了,举起长剑,片刻也不迟疑地往季香儿的脖子上抹去。   就在这个时候,初见觉得腿有点儿痒,忍不住跺了跺脚,蹲下来看是不是有虫子爬上来了。恰好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从她的头上划过,落了个空。   同时,赫连君尧身后也被冰冷的匕首抵住,李昭仪的声音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害怕,冷静地看着萧云道:“放开她,不然皇上就没命了。”   萧云的动作停了下来,长剑离季香儿的脖子不过一寸。初见愣了愣神,抬头,就看见“姜婕妤”扭曲了的脸色,一把匕首横在空气里,滑稽极了。   “哎呦?刺客?”初见愣了愣神,连忙跐溜一下蹿到赫连君尧的前面去,皱眉道:“画扇,你要杀我?”   季香儿冷笑连连,看着帝王身后的女子,寒声道:“还等什么呢,抹云,动手!”   “是,母亲。”李抹云笑了,匕首毫不留情地要往帝王的后腰扎去。一旁由人易容的“姜画扇”也朝初见扑了过来,手里的匕首要取她性命。   赫连君尧轻笑,伸手揽过初见,反身一脚踢开了李抹云,游丝出袖,将一旁的“姜画扇”手里的匕首给扯落了地。然后轻轻地落在香案桌边,看着李抹云道:“终于舍得露出狐狸尾巴了啊。”   李抹云一惊,没有想到那么近的距离也能被他逃掉,不禁咬牙,先扑去一旁想将季香儿从萧云的手里夺出来。   萧云手快刀狠,见帝王摆脱了李抹云,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直接用长剑割破了季香儿的喉咙。这女人早该死了,要不是为着余孽的全部名单,她也活不到现在。   一串儿血溅出,李抹云红了眼,大喊了一声:“不——”   众女子吓得脸色惨白,胆子小的差点晕过去。帝王抱着初见站在悬崖边,看着李抹云…不,应该说是季抹云,脸上无悲无喜。   季香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赫连君尧的方向,眼里的神色依旧冰冷阴毒如蛇蝎,慢慢地,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她从来没有成为过嘉德帝的对手,只是在他的游戏圈里,与他玩着规则他定的游戏。到头来,依旧是半分胜算都没有。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模糊了起来,她好像又看见了隆嘉帝,那个她深爱了一辈子,最后却是死在自己手里的男人。   她看见自己一身白裙,跳着他最喜欢的舞,在明亮的宫殿里与他欢好。她也看见曾经其实很多次,自己举着匕首可以对身边熟睡的人下手,却犹豫了的模样。   现在终于要死了。   复国的包袱,也终于可以放下了吧。   季香儿看见了自己的女儿,那是与其他人的孩子。她的脸上带着惊恐和恨意,朝她扑了过来。再远一些,便是嘉德帝抱着其他女子的影子。   季抹云没有她幸运,她至少被人爱过,而这孩子,更加可悲呢。   血染了一地,季抹云想扑过去的动作被萧云的长剑生生挡住。她怒极,袖子一扫,无数阴毒的暗器统统朝萧云飞去。萧云一躲,她便闪身退回了一处空地上,静静地看了地上逐渐冰冷的尸体一眼,转头看着嘉德帝和初见道:“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初见看着她的目光,有点疯狂的味道,不禁有些担心。什么代价呢?她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出什么来?   赫连君尧淡淡地哂笑一声,没有将季抹云的话放在心上。   “她才是季香儿的女儿的话,白芷不是白死了么?”初见想起了,转头看着赫连君尧问。   帝王摇头:“白芷不是白死,是罪有应得,她害了你不少。”   初见抿唇,看着一众侍卫将季抹云和“姜画扇”都围了起来,忍不住开口道:“那人若不是画扇,就把她原来的身份亮出来,免得回宫的时候大家对画扇有偏见。”   帝王颔首,萧云便让人开始活捉围着的那两人。   “我说了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季抹云长笑了一声,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唇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众人微惊,不知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后面还有伏兵?   帝王皱紧了眉,感受着四周的动静。突然看了看他们所在的位置,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刚想抱着初见往里面走一点,地就突然炸开了。   悬崖支出山头较远,是厚厚的岩石组成。本来是挺牢靠的,但是不曾想这些人埋了**。   整个支出的部分,顷刻间坍塌。烟尘弥漫,一点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赫连君尧并着初见和一旁的香案桌,就这么直直地往悬崖下落去。   “主子——”   “皇上——”   众人吓呆了,这悬崖很高,就算赫连君尧轻功再好,也不可能抱着一个人还飞得上来。   萧云惊白了脸,直接对季抹云下了杀令。飞身想扑过去,却被浓浓的尘土阻挡。   “皇上!”嫔妃们慌了神,推攘之间少不得几个人差点摔下去,又是一阵阵地尖叫。等着灰尘终于散开的时候,往下面看,哪里还看得见什么?   萧云红了眼睛,一众逍遥宫的人也傻了,愣了半天才道:“下去找!”   …   初见打开了降落伞,笑眯眯地看着赫连君尧,一副“你快夸奖我”的表情。   帝王也是被吓了一跳,此时被悬在空中慢慢往下落,好像没什么危险了。   “你又是一早就知道?”他问。   没有夸奖,初见撇嘴,紧紧地抱着他道:“碰巧,直觉赶上的。来悬崖祭天什么的听着就不安全,我就把降落伞带来了。”   帝王明显不信,看着脚下一片雾茫茫的悬崖,心里也有点儿茫然。   “初见,你有什么东西不能老实告诉朕?”   “没有啊。”初见摇头再摇头。   “朕讨厌被别人欺骗。”帝王声音冷了冷。   唉,救了他还要被盘问,她是苦情女主么?初见抬头看了看降落伞,上面有她画去制作的一只卡通的光屁股小猪。   “陛下,刚刚才脱险,咱们来讨论什么时候会落地的事情吧,不要盘问我了。”初见可怜兮兮地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来大姨妈?   悬崖很高,两人就这么慢慢飘着,时不时还有风来将他们吹得一晃一晃的,初见觉得搞不好两人避过了摔死,但是会冻死。   帝王看了看脚下的溪水和岩石,位置还是太高了,现在落下去,照样不能保证两人同时生还。   “你这个东西,就不能控制一下?”赫连君尧看着降落伞问。   初见摇头,你当她是哆啦a梦啊,拿出来的东西那么高科技。这只是最普通的,安全性还不是太高的降落伞。能撑起两个人,已经很不错了。   “要撞过去了!”初见望着前面高高的悬崖壁,低呼了一声。   帝王转头看着,那崖壁不是垂直往下的,倒是可以借力。   游丝缠上初见背着的降落伞的带子,赫连君尧冷静地道:“我数三,你便抱紧我松开你背着的东西,懂么?”   初见有些害怕,但是想着,还是相信他吧,皇帝陛下多可靠啊。   “一,二,三!”赫连君尧看准了降落伞要撞向崖壁的时机,数到三,隔断了初见背着的带子,抱着她在崖壁上借力跃起一点,然后顺着崖壁施展轻功,慢慢往下落。   勒着她的力气大了点儿,初见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一路上东西吃得太多了,被勒着肚子这么跳上跳下的,她还真想吐。   “还有多久到?”初见咬牙问。   帝王小心地找着借力点,看了看距离,道:“一会儿吧。”   这一会儿就一会儿了半个小时。   初见受不住了,捂着嘴痛苦地看着赫连君尧。帝王没注意她,终于落了地,正想松口气呢就见那丫头痛苦地趴在地上,吐了个天翻地覆。   “这简直比晕车还难受!”初见吐得脸色苍白,帝王看着有点儿不忍心了,拎着她去一旁的溪水边,让她歇会儿。   好不容易缓过了神,初见打量了一下四周,挺安静美好的地方,有花有草,还有清澈见底的溪水。丫忍不住想,会不会在这儿碰见个小龙女什么的啊?   “好了么?好了就起来,我们找找看怎么回皇宫。”赫连君尧有些警惕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里他一般比较戒备。   初见点头,站起来,觉得腿还有点儿软,就干脆牵着帝王的手,吊着他走。   皇帝陛下愣了愣,看了她一眼,然后握紧她的手,往一条小路走去。   千龙山离国都不远,不过两人都不太认识这里的路,离悬崖下面也有好一段距离了,其他人想来找他们也有困难。   别是认为帝王死了吧?   初见觉得,一般这时候最容易发生宫变了。皇帝生死不明,又没有子嗣。唯一的子嗣还没出生呢,可不是留着大好的空子给人钻么?   可是赫连君尧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紧张的样子。   “那个,我离宫出来的时候,做了件事儿,你别生气。”初见走得无聊了,踢着小石子弱弱地想先坦白从宽。   “嗯,你说。”赫连君尧淡淡的,兴趣不是很大。这小丫头要做什么,早一步就有人告诉他了。只是她肯主动坦白,还是难得的。   “我让红锦拿着我的令牌,把良辰领进宫去了。”初见小声小声地说着,看着帝王的背影,已经准备好一旦他有停下来发火的趋势,她就赶紧原地蹲下双手抱头。   这自我保护意识,杠杠的。   “然后呢?”   哎?反应不是很大,也对,良辰进宫就跟进自己的后花园似的。   “然后我让红锦带他去藏在景福宫了,还提前告诉音素,怀孕的时候拜拜菩萨,将人全赶出去,对着菩萨把心里话全说了,以后胎儿成长会更健康一些。”初见弱弱地道。   帝王停下了步子,刚想转身告诉她,她这其实是帮了他的忙了。却哪知,步子一停,自己的手就被飞速地甩开了,然后身后的人就原地蹲下,一双爪子搭在自个儿头上,急吼吼地喊:“不能使用家庭暴力!”   啥?   赫连君尧无语地看了这丫头一会儿,一把将她提起来,黑着脸道:“家庭暴力?”   初见抖了抖,干笑两声:“意思是你不能打我。”   皇帝陛下差点把她给丢出去。敢情他在她心里还是个会动手打女人的主儿?   “哼,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咱们回宫看看结果。”皇帝陛下冷艳地道:“他俩的命算是在朕的手里,你可当心着些吧,帮着朕的妃子出墙?”   初见连忙狗腿地抱着人家的手臂,道:“你最好了,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啊。音素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怀着朕的孩子出墙,不是更该死?”赫连君尧转头继续走,嘴里严肃,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哎…虽然是这样的,但是我想啊,等音素生下孩子,她还喜欢良辰的话,皇上就成全了吧,大不了孩子我帮着养,照样是你的后代。”   宫里过继什么的,不是很常见么?   帝王停下步子,看着这一脸思索的丫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沈初见,朕不会让朕不喜欢的女子生下朕的孩子。”   初见心里咯噔一声,看着赫连君尧,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喜欢王容华?所以孩子不打算要了?   “王音素怀的不是朕的孩子。”他丢下这么一句,继续大步往前走。   “啊…啊?!”初见迷茫地看了帝王的背影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他的?   那他头上不是戴了一顶巨大无比的绿色帽子?   快步追上去,初见拉着帝王的袖子急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不是你的是谁的?”   “你觉得是谁的就是谁的,反正不是朕的。”赫连君尧黑了脸,闷声说了一句。   初见闭嘴了,心里突然想通透了。怪不得音素对良辰那么执着,这孩子是良辰的?那丫的良辰怎么不告诉她?害得她白白地伤心了那么久,混蛋!   不过一知道怀的不是赫连君尧的孩子,初见开心了,拉着人家的袖子直甩,眼里一闪一闪亮晶晶。   帝王没好气地瞥她一眼,看着这丫头开心的样子,自个儿也忍不住有点儿乐,抿着唇继续往前走。   但是走了半天也没有走出去。   初见有点担心了,抬头看看上面的悬崖,这一路过来周围都是崖壁,一样的高度,要是掉下来个人没有降落伞的话是一定会死的。所以其他人找不到他们的话,一定会觉得帝王驾崩,然后改朝换代,接着历史就要被改变了吧?   挠挠头,她觉得这不是自己害的。   “要是走不出去了,今天便就在这里过夜。”赫连君尧看着一旁茂密的树林,对初见道。   初见缩了缩脖子,瞧了瞧这些参天大树,吞吞口水点了头。   “不会有野兽吧?”   “不知道。”帝王说着,牵着她要往里面去看看。   哪知道,就是这个时候,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砸在树枝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接着从树枝中间落下来,软绵绵地躺在了地上。   “啊啊啊,什么东西?”初见立马躲在了赫连君尧背后。   赫连君尧看了看,似乎是一个人的模样。从上面摔下来的么?   但是上面是悬崖,这么摔下来,应该死了才对。   身后的人很害怕的样子,赫连君尧便没打算管闲事,只是道:“摔死了个人,你别看,我们绕道走。”   初见听见死人,身子抖了抖,却还是好死不死地按捺不住好奇心,伸出头来瞅了瞅。   看起来像是一个姑娘,脸隔得远了看不清楚,一身锦绣长裙看起来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并且直觉告诉她,这是个无害的姑娘。   “去看看她死了没有吧,要是没死,还能救人家一命。”初见推了推赫连君尧。   “麻烦。”帝王皱眉,明显不想去。两人都还没脱困呢,还要去救人?   “就这样走了,你良心能安?”初见瞪眼:“见死不救等于间接杀人啊。”   赫连君尧也瞪她:“你管太多了。”   “去不去嘛?不去我去了?”初见跺脚。   拧不过她,赫连君尧皱着眉头大步走过去看地上那人,正想拿脚踢踢看还活着么,地上的女子突然就动了动。   初见正专心致志打量她的脸呢,多美丽的脸蛋。没想到突然睁开了眼睛,吓得初见当即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身下一热。   呃……不是吓尿了,这种熟悉的感觉是……x,把大姨妈给吓来了?初见哭丧了脸,浑身不舒服起来。   帝王立刻将初见抱在怀里,戒备地离那女子老远,看着她慢慢地坐了起来。   那是个看起来很温柔很美丽的姑娘,然而有些呆愣的样子。胸前有一串儿红色的羽毛项链,差不多一共九支羽毛。只是在她坐起来的时候,帝王眼睛晃了晃,再仔细看,数错了,只有八支了。   “这简直是现场版的鬼片。”初见脸色有些难看,抱着帝王的脖子看着那女子道:“你是何方妖孽?”   那姑娘转过头来,冲初见笑了笑,然后说了一句:“我不是妖。”   果断地就晕过去了。   初见觉得肚子疼,又要痛经的节奏,也懒得多纠缠了,扯着帝王的衣襟脸色苍白地道:“先带我回去,然后让人来救她。”   ☆、第两百章 天大喜事   赫连君尧侧头看着初见,皱眉。   “这脸色是怎么了?哪儿疼?”   初见抓着帝王的袖子小脸通红:“你别管,抓紧时间就行。”   帝王有些疑惑,但是看着初见这模样,还是老老实实抱起了她,继续往外走。路还没找到,初见觉得回来救那姑娘的时候,说不定已经被狼吃了。   幸运的是,拐过一处崖壁居然看见了官道,有许多的马车正往国都赶。帝王招了一辆,一路回宫,将初见放在床上。   初见抱着被子打滚儿,哆哆嗦嗦地道:“疼死了。”   “到底哪儿疼!”赫连君尧不耐烦了,怒视着她问。   初见咬牙,头埋在被子里,闷声道:“你们这儿叫什么来着,对,葵水。我来葵水了肚子疼不行啊?”   赫连君尧一愣,黑了脸,坐到床边伸手帮她捂着肚子,运了些真气过去,让她好受一些。   “让人去救那姑娘了么?”   “嗯,萧云他们还没回来,我让荆良去了。”帝王皱眉看着初见额头上的冷汗,始终觉得哪里不对。红锦还没有回来,绿绮也没有回来。长乐宫里能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没事没事,我躺一会儿就好了,估摸着也是今天运动量过度,赶上大姨妈来看我。”初见觉得肚子暖暖的,可是还是有点儿疼,忍住了没说。   帝王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唤来粗使的宫女,让她去叫太医院的楚太医。   初见觉得痛经还叫太医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连忙止住帝王的吩咐,头甩得跟什么似的,“我睡一会儿就好了,不用叫太医。”   “你脸色很难看。”帝王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让云起来看看比较好。”   “女人痛经都这样。”初见苦着脸道:“跟小死了一回似的。得了得了,你别守着我了,去看看良辰那边怎么样了吧,我睡一觉起来你刚好能告诉我情况。”   赫连君尧犹豫了一会儿,看着立马闭上眼睛打算睡觉的初见,无奈地站起了身,往景福宫的方向走。   初见揉着肚子,让宫女将草木灰的袋子拿来,给她更了衣,绑了袋子,然后重新躺上床去。   草木灰的袋子不太卫生,果然还是该做卫生巾。初见迷迷糊糊地想着,草木灰好像不防侧漏…   …   良辰脸色不太好看地看着菩萨面前跪着的王音素,拳头捏得死紧。   她这说的是什么?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给公子戴了绿帽子?他背叛了公子?不可能,为何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一定是王音素在说谎!   可是…大殿中间的女子神色痛苦,伏在地上轻声哭泣着,怎么也不像是骗他。难不成是懿妃娘娘教她来蒙他?今日也恰好是红锦带自己来的,沈初见要整他的机率很高啊。   但,为什么要用这种事来整他呢?良辰死死地看着王音素。初见也不是胡乱开玩笑的人,有什么事情是他忘记了的么?   他只有一次是睡在景福宫的侧殿里过夜的,那次喝得太醉,他也知道留宿宫中绝对不妥,所以似乎是挣扎了一会儿,然后不胜酒力晕了过去。第二天一醒来就离开了。   那天难不成发生过什么事么?良辰努力回忆,只记得王音素笑得很好看的侧脸,还有她举起杯子跟自己干杯的情景。   她给自己下药了?不可能,音素也不是这种人。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他要疯了!   “皇上驾到——”赫连君尧踏进了门来,王容华顿了顿,擦干眼泪站了起来,恭声行礼道:“罪妾参见皇上。”   “平身。”赫连君尧感受了一下屋子里的气息,扫了一眼香案上的菩萨,看着王容华道:“这又是在做什么?”   王音素呼了口气,说:“罪妾在和菩萨倾诉,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皇上决定好了么?是将罪妾打入冷宫,还是直接赐死?”   良辰心里一沉,音素都自称罪妾了,还请罪,意思是公子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要罚,也是连着他一起罚,没有单独罚你一个人的道理。”帝王面无表情地道:“还不出来?”   良辰微愣,然后抿唇走了出去。   王音素瞳孔微张,看着良辰,脸上有一丝慌乱,但同时更多的,埋在眼底的是浅浅的期待。   若他是不知情才无意中伤了她,那么他知情之后呢?会怎么做?   “臣甘愿与王氏一起受罚。”良辰跪在赫连君尧面前,一脸沉重地道:“做出如此有损公子与皇家颜面的事情,臣愿意以死谢罪。”   虽然他还是想不太起来,不过公子都觉得是的,那便一定是的。他对不起公子,也…也对不起音素。   “你要带着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嘉德帝挑眉,颇为意外地道:“朕认识的良辰,似乎没有这么死脑筋。”   “臣有罪。”良辰仰头看着帝王,认真地道:“我这一生最不愿意背叛的人就是公子,今天有这样的罪过,自然愿意献出生命以洗清罪孽。此等事情…非死不足以谢罪。”   王容华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能与大人死作一处,也不枉罪妾爱过这一场。”   良辰侧头看她,旁边的女子脸上没有惧色,倒是比刚才看见的多了一丝释然,整张脸也没有那么悲伤了。   赫连君尧轻轻摇头,睨着这两人道:“初见求朕留你们性命,所以无论如何朕不会杀你们。不过…先一起进地牢看看吧。”   良辰抬头,帝王却已经转身走了出去。随后有侍卫来,将他与王音素一起押往地牢,选了一个干净但不大的牢房,将两人一起关了进去。   …   回到长乐宫的时候,初见还在睡,一张小脸依旧不太好看。红锦已经回来了,站在床边皱眉道:“今天似乎日子不对啊,主子已经连续两个月的月信不准了。”   “什么意思?”赫连君尧踏进门来,沉声问。   “皇上万安,奴婢是在说…主子的葵水,每个月来的时间似乎乱了,可能是最近饮食不太规律。奴婢下午便去让人调点补药,给娘娘养养身子。”红锦红着脸道。   赫连君尧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总觉得有点不放心。走过去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给她慢慢捂暖。   “还是让楚云起来一趟吧,红锦你亲自去。”   “是。”   梦里的初见翻了个身,将手里的手紧紧抓住。帝王微笑,看着她这懒洋洋的样子,莫名地觉得很可爱。   派人去千龙山通知了众人一声他回来了,嘉德帝便坐在一旁看着楚云起诊脉,楚云起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手有点儿发颤,转头,一声不响地就给他跪下了。   “皇上……”难得他的声音有点颤。   赫连君尧惊慌了,难道初见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懿妃娘娘…怀孕了,一月有余。”楚云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是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初见居然怀孕了,怀的是公子的孩子。   仿佛一道天雷从天上直直地劈到赫连君尧的头上,帝王脸上二十年来第一次出现很呆很傻的表情,愣愣地看了地上跪着的楚云起很久,垂在身侧的双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你…你再说一次。”帝王勉强开口道。   “娘娘已经有了皇上的龙种,一月有余。”楚云起平静了一些,抬头看向嘉德帝。他好想知道喜怒不形于色的公子,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怀孕了……肚子里有他的孩子?赫连君尧聪明的脑袋反应了很久很久,一步步地走到床边去,将躺着的女子捞起来,狠狠地抱进怀里。   “朕的孩子…沈初见你听见了么?别睡了,别睡了,你怀孕了啊,还说是来葵水。有你这么傻的么?孩子都一个多月了都没有发现,你是笨蛋么?快起来,快起来让朕看看。沈初见,你有孩子了啊……”   皇上抽了。   红锦喜极而泣,但是也怕皇帝伤着娘娘,连忙上去将他们分开,看着皇帝陛下激动得有些僵硬的脸,低声安抚道:“皇上?皇上您别急,娘娘需要好好休息,不可以晃她…也不要吵她,让她好好睡一会儿。”   “红锦,朕有孩子了。”帝王呆愣地道:“一点也没有想过的事情,怎么突然就有了呢?你看沈初见都还是个孩子啊,她要给朕生孩子了…”   红锦很想吐槽,陛下您的淡定哪儿去了,这会儿碎碎念是干什么啊!不符合您气质的事情您少做好么!   “陛下,娘娘那不是葵水,是有些见红。”楚云起显然很理解自家公子这激动得有些抽风的样子,低声道:“娘娘动得太多,动了胎气,所以有见红的现象。加上身子底子不太好,还需要调养很久。臣请旨专门守着娘娘,直到她顺利生产。”   “见红?严重么?”嘉德帝一把抓住楚云起的衣襟,皱眉:“她好像是动得太多了,朕把她天天绑床上好不好?”   红锦:“……”   楚云起:“……”   陛下您醒醒啊,回过神啊,把那个冷静自持的陛下还给我们啊!   “适当的运动还是需要的,而且,要保持她心情良好,才不会影响胎儿的生长。”楚云起道。   ☆、第两百零一章 保护措施   红锦难得以下犯上,拦在皇帝前面以阻止这主儿一个激动伤了娘娘,心里高兴过后又是担忧:“怪不得四月的时候月信不准,那次主子爬御花园的树摔下来了,第二天就见了红,原来不是葵水。楚太医,这都两次见红了,没问题么?”   赫连君尧心里微紧,抿唇,克制好自己的情绪,转头看着楚云起。   黑漆漆的目光,沉甸沉甸的。   楚云起顶着压力,难得还能保持自己一张平静的脸,答道:“比常人风险大些,但是未必就不能平安生下来。只要这期间没有什么风浪,孩子自然就能平安出生。两次见红,需要好生调养。”   “我开了方子,有安胎药,有补药,分开一天熬着给她喝,调养个四五天再下床。”   “是。”红锦连忙点头应了。   “朕……出去吹吹风。”赫连君尧站在原地僵硬了半天,终于道:“让她多休息一会儿,药让荆良亲自去守着,药罐子里里外外让人检查一遍再用。等她醒了,派人通知朕。”   “是!”红锦目送帝王一步一步地走出去,心里还是欣喜的。比起王容华的孩子,帝王对主子的身孕明显看重很多。主子是个有福气的,   等后宫众人回来听见这样的消息,不知道会起什么风波。不过红锦相信,陛下一定会护主子周全。   …   赫连君尧站在湖水边,眼眸深沉,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扬,整个人看起来有股子孩子劲儿,看得路过的宫人好生诧异。   皇上这是中邪了?   皇帝陛下只是心里的喜气一阵一阵往上冒,小泡泡咕咕的,脑子在思考怎么好生护着这孩子,心里却是一阵阵地复读机播放:“初见怀孕了,初见怀孕了,初见怀孕了…”   初见在他心里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怎么就怀孕了呢?   赫连君尧默默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然后想着要不要把初见接去朝乾宫比较安全?再想着就是把后宫的人都清一清吧?然后那丫头太能蹦跶了,万一摔着怎么好?要不要给宫殿里铺一层软垫?   想来想去心也没能平静下来,帝王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去改奏折。   御书房里奏折堆得不少,卢公公见皇上提前回来了,也没多说什么,就伺候着他改奏折。拿着拂尘站在一旁看帝王翻开一个折子,看了半天,提笔,又笑。他诧异地看过去,陛下又恢复了平静,加快速度改起折子来。   卢公公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今天这是怎么了?陛下身边总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啊。   过了几个时辰,找不到人的萧云和众位嫔妃终于回宫,一回宫就看见皇帝陛下笑容满面地站在朝乾宫门口,对着荆良道:“…未来的日子,就辛苦你了。”   萧云一个激动,冲上去就跪在了主子面前,哽咽道:“主子你无事…”   “嗯,朕很好。”赫连君尧嘴唇微勾,深深地看着萧云道:“娘娘也很好,她救了朕一命,还怀着朕的龙子,你去传旨下去,后宫众人,无论品阶,一丈之外看见懿妃娘娘都给朕绕道,不许靠近分毫,也不许任何人去探望,那才是最安全的。”   萧云傻了。   懿妃娘娘怀孕了?   怀孕了还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还没事?娘娘,您怀的这是有多强悍?   不一会儿消息就传遍了全宫。刚回宫凳子还没坐热的嫔妃们听见这消息,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懿妃这算是已经与皇上一起经历了生死,现在还怀了龙子,整个后宫都是她的了,她们还能说什么呢?动手是不敢,盼着那胎不能顺利产下的人倒是很多。   初见迷迷糊糊地睡着,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大熊猫一样的保护动物。   楚云起说孕妇不宜搬房,于是帝王便就打算长期住在长乐宫了。侧殿给了楚云起和萧云,荆良由一名酷炫帅的暗卫,光荣地围起围裙变成了看药的。   绿绮回了长乐宫,握着红锦的手又哭又笑,也不敢吵着初见,就捂着嘴一边笑一边掉眼泪儿。   这日子总算有个盼头了,主子怀孕了,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必然都是万千宠爱。   她们的主子啊,运气当真是好极了。   …   被救回来的姑娘很快醒过来了,看看周围这半点不熟悉的环境,有些担忧。手里捏着的千年人参有点儿破损,不过没关系,回去应该还能用。   她好像在一处宫殿里,比她们国家的宫殿要繁华很多。是永元的皇宫吧?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但是她必须快点把药送回去,不然有人又要发火了。   “姑娘。”一个穿绿色宫装的女孩儿推开了殿门,看着已经醒过来的她,有点惊讶,随即道:“您还好么?我家主子醒了,嚷嚷着要见您呢。”   见她?小离愣了愣,温柔地冲绿绮笑了笑,问:“你家主子是谁?我可认识?”   绿绮瞧着这姑娘的容貌,心里微微有些戒备。长得这样好看,被救回皇宫,要是心怀不轨可怎么办?   “我家主子是救你回来的人,也是这永元的懿妃娘娘,她心肠好,故而想看看你怎么样了。本来要过来的,但是…”想起陛下那恐怖的脸色,绿绮果断道:“还是姑娘你过去吧。”   救了她的人么?小离慢慢站起来,跟着绿绮走。身子还有点儿疼,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虽然有树枝挡了一下,但是终究…唉,有点可惜。   绿绮对这个人很好奇,同时也紧紧地防着。说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但是那么高,怎么只躺了一会儿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的了?   …   初见嘴角抽搐地看着坐在床边的赫连君尧,好不容易消化了自己怀孕的这个事实,还要消化皇帝陛下这让人吃不消的恐怖温柔。   “来,不烫了,你最爱吃的糯米饭。”赫连君尧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情意啊,看得初见直打哆嗦,一口咬了糯米,嘟囔道:“陛下您不能正常一点么?”   “朕哪里不正常?”赫连君尧皱眉。   “对,就是这个样子。”初见拍拍手,高兴地道:“是觉得看起来不对劲,还是你一张扑克脸和皱着眉头的时候最像你了。”   赫连君尧:“……”   宫殿里的众人纷纷低头,不敢去看帝王的脸色。过了一会儿,也就只听见懿妃娘娘嗷呜嗷呜地吃东西的声音。   “主子,人带到了。”绿绮在门外通报了一声。   初见眼睛一亮,连忙道:“快进来。”   “不行!”帝王黑了脸:“来历不明的人,怎么能随便进来?”   初见嘟嘴:“不进来我怎么看啊,不是还有你么?怕什么。”   帝王一愣,看了初见一眼,抿唇,没拦着了。   绿绮战战兢兢地带着小离站在了长乐宫的主殿内室里。   “就是你啊,那天吓死我了。”初见看着面前站着的姑娘,心有余悸地道:“你还好么?”   小离困惑地打量了一圈这宫里的人,点头道:“我没有什么事,只是需要赶回我自己的国家了,我不是这里的人。”   赫连君尧不动声色地护着初见,将面前的女子扫视一遍,排除了大部分的危险性,便继续给初见喂食。   “唔……你的国家在哪里?一个人走了这么远么?”初见好奇地问。   这姑娘看起来怪温柔的,直觉告诉她是个好人,只是一身划破了的锦绣长裙有点儿可怜,但是也无损她的气质。   “我是东傲国的人。”小离答道:“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但是我是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才到这里的。”   东傲国,赫连君尧当然知道,一个比较神秘的国度,建国以来从未与外面发生过战争,据说是有神明保佑之类的,不过他没什么兴趣。   但是,离永元真的很远,马车也要一个半月才能到。   “这样啊,你才受了伤,不如在这里休息几天再走。”初见道:“身上的衣裳也该换换。你放心吧,这里都是好人,不会有人要害你的。”   说罢,又看了看旁边一身冷气自动开放的皇帝陛下,干笑道:“这位样子吓人,也是个好人。”   小离思量了一下现在自己的体力,笑着点了点头:“好,谢谢你愿意收留我,我会报答你的。”   初见被她这正经的语气弄得有点想笑,还是让绿绮带她下去,住在长乐宫后面的厢房里。   “留这么个人干什么?”赫连君尧看着初见,皱眉。   “觉得该留。”初见摸摸下巴道:“挺好看的姑娘啊。”   帝王黑了脸,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脸朝着自己,闷声道:“我觉得不妥。”   一切未知因素都是可怕的,他不想她有半分损伤。   “安啦安啦。”初见摸摸自己的肚子,笑道:“老天都给我这个机会怀宝宝了,肯定就不会舍得让意外夺走它的。”   赫连君尧叹了口气,转身拿过荆良刚煎好的药,道:“吃完甜糯米了,继续喝药吧,来。”   初见苦了脸,立马倒进被窝里装死:“头疼,不喝了。”   ☆、第两百零二章 别来无恙   药一天就喝三碗了,搁谁都受不了。初见本来想耍个赖的,但是赫连君尧是何等人物,心疼着是一回事儿,可楚云起说了,药必须喝。皇帝陛下也就没犹豫,自个儿含了药,将初见抓出来就往她嘴里灌。   长乐宫里只有萧云和红锦绿绮守着,当下集体望房顶,心里还忍不住腹诽,陛下,那可是安胎药,您别不小心给喝下去了…   初见给苦得眼泪都出来了,抱着被子抖啊抖的,哀怨地看着他。皇帝陛下喂完一碗,一脸严肃地道:“药不能不喝,晚上还有一碗,朕让荆良给你煎好喝点儿。”   含了蜜饯,初见忍不住吐槽,丫当药是人参乌鸡汤啊?还有好喝一点儿的?   不过看着赫连君尧明显很开心的情绪,初见还是觉得放心了。本来听他说不会让不喜欢的人生下他的孩子,她心里还有点儿紧张的,但是这个样子看起来,赫连君尧还是有点儿喜欢她的吧,是吧是吧?   怀孕这样的大事,初见没打算瞒着林教授的。奈何皇帝陛下一直守着她,连奏折都挪来了长乐宫,她没逮着机会跟林教授联系。也就不知道,22世纪的林庸平已经在某家医院,对着资料浑身发抖。   王音素和良辰被放进了地牢里,初见有点着急,但是画扇说她去偷偷看过,两人没有什么事,只是坐在牢里聊天,细细地将一些误会都掰开了说。虽然不知道最后他们的结局会怎样,不过看陛下的态度,应该是会放人的。   于是初见同学就安心地在床上呆了几天,养胎。开始仔细想着自个儿要当妈妈了这回事。   皇帝陛下心情很不错,不错的同时又觉得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自己一个人乐呵,于是就先颁了圣旨大赦天下,然后再写了信给轩辕冲雨和龙昭。   具体的内容咱们就不写出来的,皇帝陛下的一点儿扭曲小心思大家都明白,大概意思就是,初见怀孕了,朕的,估计明年就是个活蹦乱跳的孩子,要来看看咩?   龙昭看得扭曲了脸,差点一马又杀到永元,被龙晴生生拦住。   龙晴说,这事儿你管不了,孩子是初见的。先搞好战后国家的建设工作。   轩辕冲雨就不一样了,捏着信纸就把手上的事推给了手下,一匹快马就往永元赶。牙齿咬得死紧,马鞭挥得生风。   初见远嫁雪国的时候,他回去生了一场大病,一病就是三个月。再听见消息的时候,初见便已经金蝉脱壳留在嘉德帝的后宫里了。   他不能理解,嫁给龙昭还好说,可是赫连君尧与她分明是兄妹的名分,这样初见会幸福么?虽然说自古以来皇家**的事情不少,娶了自己妹妹的皇帝不是赫连君尧一个,他也没有那么意外,但是毕竟,这也不算是正常的事情。   想来永元,天启国库偏偏又出了问题,凉月临近生产,皇兄也帮不了他什么,只能他一个人扛着,半点离开天启的机会也没有。   现在好不容易有空了,赫连君尧却告诉他,初见怀孕了。   轩辕冲雨眼角看着两旁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安安静静的。他这一趟不是去想抓住什么了,只是想看看那笑得纯真的女子,问问她,就打算这样过一生了么?   赫连君尧没有忘记顾凉月的,那份根深蒂固的感情,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知道,赫连君尧没有那么轻易可以放下。那么初见是想逃避这个问题,过一辈子么?   心里有点烦躁,再次加快了速度。二十日的路程,生生地被他给赶成了十日。   ...   神经反射弧过长的初见同学在两天过后开始真正反应过来自己怀孕了这个事情,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肚子,开始了产妇忧郁症。   不是忧郁别的,是因为孕妇忌口的东西太多了,导致她每次吃饭面前都是各种补汤,除了补汤还是补汤。   她虽然是个吃货,却也是个有品位的吃货,长期吃一个种类的东西,那也是会烦的。于是初见同学抑郁了,吃不下饭了,躺在床上小脸儿蜡黄蜡黄的。   帝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一干御厨,轻声问初见:“吃腻了是么?换一批给你可好?”   初见嘟嘴:“我想下床走走,人都躺散了,自然吃什么都没胃口。”   “娘娘,您起码还要躺两天。”楚云起在一旁研究医书,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帝王点头:“两天之后朕带你去看早荷,宫里的荷花池已经有几个荷苞了。”   初见愣了愣,这才想起,夏天又要来了啊。她来这儿,已经快一年了。一年之前面前这个人还是白衣翩翩冷面冷血的美人儿,一年之后,已经变成金冠高束,一身龙袍的美人儿了。   真是时光匆匆流走,岁月不曾回头。   “不让人出去也行,好歹先把音素放出来让我看看吧。”初见扯了扯帝王的袖子道:“同是妈妈,我心疼音素呢,你要关就关着良辰好了,把音素还给我。”   还给你?皇帝陛下冷艳地想,王音素还成你的了?改明儿就把她丢出宫去。   “等良辰想清楚了,他们自然就会出来的。”帝王道:“你不用操心,把饭吃了才是正经事。”   红锦连忙将自家主子扶起来,可是初见看着那一桌子补汤,脸色一变,趴在床边就干呕起来。   “这可怎么办?”绿绮着急地道:“主子您不能不吃东西啊。”   赫连君尧也有些急了,坐在床边替初见拍着背,低声问:“你想吃什么?朕让人另做。”   初见吐得难受,什么也不想吃了,一个劲儿地摇头。这一摇头就惹急了一屋子的人,谁见过娘娘连东西都不肯吃了的?!   “不嫌弃的话,我来做吧。”小离站在主殿门口,看着里面的状况,轻声道。   赫连君尧抬头看过去,那姑娘挽着已婚之妇的发髻,穿的居然是宫女的衣裳,一脸温柔地看着初见的方向。   “吃的东西大意不得,凭什么让一个陌生人来做?”红锦皱眉道:“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   “不用拒绝我的,我只是回报娘娘收留的恩情。”小离一点也不在意红锦的抵触之意,踏步走进了殿来,看了看初见的脸色,道:“怀孕的人爱吃什么我也是做惯了的,让我试试吧。若是不放心,你们便派人守着我。做出来的汤,我也可以先喝。”   赫连君尧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那女子不卑不亢,就这么回视着他。看见他的容颜,也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就像是面对一个极普通的人一样。   初见吐完,抬头看着她,有些虚弱地问:“你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难道有孩子了么?怎么会做孕妇爱吃的东西?”   小离浅浅一笑,一对酒窝很是迷人,看着初见答道:“我的…相公有很多怀孕的妾室,每次的汤都是我熬的,所以孕妇的脾性我很了解。娘娘现在想不想喝点酸菜老鸭汤?”   初见眼睛一亮,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声。酸菜鸭汤最开胃了,比这些充斥着药味的补汤好得多。   但是随即想过这姑娘的话,又觉得有点儿心酸。怎么会妾室的汤都是她做呢?她嫁给了一个渣男么?   “朕让荆良守着,麻烦姑娘去做了。”嘉德帝开口,将初见抱起来擦了擦嘴角,轻声道。   “好。”小离笑着应了,退下去做汤。   “想吃这个不会说么?”帝王斜眼看着她:“非要别人提醒了你才知道?”   初见干笑两声,往帝王的怀里靠了靠。   接下来的日子给初见做饭的就一直是小离了。她手艺很好,不逊宫中御厨。并且还十分了解初见想吃的东西,变着法儿地养着她。于是初见又白白胖胖了起来,抱着软乎乎的。   绿绮私下去问过小离,分明是大家贵妇的模样,为何甘心在这里做宫女?小离只是回答,她欠了的恩情就一定会还,不然下辈子还是要纠缠不清的。   红锦觉得这人有点儿奇怪,但是她没有做半点有害初见的事情,她们也就没有追究了。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很久很久以后,小离当真是还清了初见的恩情,用一条命。   ...   几天之后,轩辕王爷终于到了永元。   这天初见正被红锦绿绮扶着在池子边散步,五月里的荷花还没有怎么开,但是永元天气暖和,也有不少的花骨朵儿出来了。她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情也好,忍不住就捡起石子儿往池子里丢。   一个多月的肚子一点也不显,她还是原来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看着那石子儿在水面上跳了几跳,最后沉进湖里。   “初见。”有人轻声唤她,初见回头,就看见一身月白袍子的轩辕冲雨,胡子拉碴地站在一米开外冲她笑。   初见有些恍惚,随即开心地拍手道:“轩辕王爷,好久没看见你了,别来无恙?”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她说“别来无恙”,轩辕冲雨没骨气地有些鼻酸。   ☆、第两百零三章 暗渡陈仓   “嗯,我很好,你呢?”他勉强扯了扯嘴角,问她。   初见拍拍他的肩膀道:“我自然很好啊,你怎么来了?”   “听封寻说你怀孕了,过来看看。”   “…才一个月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很好看。”   “嘎?”   “没什么。”   “……”初见歪着头看了轩辕王爷好一会儿,手伸在他面前晃了晃,道:“王爷,你这一脸惆怅啊,比徐志摩还徐志摩了。别这样呗,来了就认个孩子干爹,以后给他买玩具。”   轩辕冲雨回了神,看着初见道:“干爹?”   “嗯,虽然在现代不是什么好词儿,不过在这天然无污染的古代还是可以的。”初见笑道:“干爹就是要帮忙照顾孩子,相当于半个爹的存在。”   轩辕王爷眼睛亮了亮:“好啊。”   初见笑眯眯地同他一起去长乐宫,让小离准备了一桌子好菜,举行认干爹仪式。   皇帝陛下过来了,对初见的这个行为不甚满意,吃饭的时候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轩辕冲雨,看得人家浑身发毛。   “凉月也快生产了。”吃过饭,轩辕冲雨与帝王在一处,忍不住提了一句。   赫连君尧转过头来。   “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等生下来,你要去看看么?”轩辕冲雨望着远方的巍峨宫墙,问。   帝王沉默了一会儿,低笑:“你都来了这里,我又怎么会不去看她。”   轩辕王爷皱了眉,看着旁边的人道:“在你心里,我对初见,就是你对凉月?”   赫连君尧摇头,却说:“类而比之罢了,王爷不要激动。”   轩辕冲雨冷笑,认真地道:“若我对初见是你对凉月,我觉得不用我动手,龙昭也会找你拼命。我们都想要的人最后交到了你的手里,你就不能全心全意地对待么?”   都过了这样久了,至少初见在他心里应该比之前更重要一点了才对,可是,比之顾凉月,孰轻孰重?   赫连君尧转头,深深地看了轩辕冲雨一眼,道:“你们都想太多。”   言罢,转身进去将桌边吃完饭有些困顿的初见给抱进内室睡觉。   轩辕冲雨停在原处,皱眉想着帝王的话。想太多?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会死么!   ...   五月中旬,宫里传来了噩耗。怀有龙子的王容华意外流产,并大出血身亡。帝哀恸不已,追封王氏为昭仪,以嫔位之礼下葬。并给予王家相当丰厚的补偿。   一时间流言四起,懿妃娘娘刚查出身孕,王容华的身孕就没了,外人看起来很容易联想到陷害争宠。可懿妃娘娘向来圣宠浓厚,何必跟一个容华计较呢?那就只能是其他人看王容华不得宠下的手了。   景福宫里一片消沉,姜画扇和方采苹呆呆地跪在王音素的灵位前面,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上一秒还在地牢里好好的音素,下一秒人就没了?更可惜的是,她们连尸体都未曾见过,据说皇上是直接从地牢让人抬进棺材,运往下葬。   姜画扇眼睛红红的,给音素的灵位磕了几个响头,便不顾方采苹的阻拦,要去长乐宫问个清楚。   方采苹急得跺脚,道:“怎么会是娘娘的过错,画扇你也知道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她岂会害了音素?”   姜画扇回头看她,一脸苍白地道:“我不会怀疑娘娘,只是想去问皇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已,上次还好好的…”   她都要以为音素会与良辰大人私奔了,虽然音素怀着龙子,但是她是真心爱着良辰大人的。所以更让她伤心的是,音素死了,良辰连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冲进长乐宫,帝王正站在庭院里捻起一条带着雨水的绿枝细看。见她来了,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面无表情地道:“轻点声,她在休息。”   姜画扇愣了愣,放轻了步子走到帝王身边,跪下,一双眼睛就这么看着帝王。   “明日良辰府里娶亲。”赫连君尧继续看那闪人眼的翠绿,低声道:“朕给你们令牌,你们出宫去看吧。”   娶亲?姜画扇死死地捏着手里的帕子,刚想说什么,脑子却突然转了转,眼睛一亮。   “不要声张,他们的命在你们手里。”赫连君尧终于低头看了她一眼,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   姜婕妤跪在地上朝帝王狠狠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心怀感激地离开了。   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去的时候感恩戴德,挺简单的一件事儿,也让皇帝陛下收买了人心。帝王之心素来不可小瞧也。   “音素嫁给良家,不会有什么问题么?”初见抱着被子问:“万一被人认出来是宫中的妃嫔,岂不是要糟?”   “良辰的父亲缠绵病榻,良家几乎是他在管理。”帝王捏着奏折,一边看一边回答初见的问题:“音素只用在良家呆上一年,等长辈们都去了,她便是自由的,可以易容出府,也可以呆在府里好好养她的孩子。”   初见挠挠头:“我觉得应该是很复杂的一件事,为什么到你那儿就很简单呢?音素是你的妃嫔,你竟然也能送给自己的臣子。”   合上奏折,赫连君尧凉凉地看了初见一眼,抿唇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后宫里除了你,没有一个是我的女人,所以送给良辰,朕觉得他会好过,那就送。”   初见惊了一跳,扑过去抓住帝王的衣袖,震惊地问:“后宫里你宠幸过那么多人,只有我成功了么?”   赫连君尧:“……”   欠揍的丫头,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得跟他有问题一样!帝王磨牙,将人逮进怀里,捏着她的脸道:“朕是只宠幸过你一人,其余召幸都是没有…没有圆房的!这样说你明白了?”   哎?哎哎哎?初见兴奋地抓着赫连君尧,“当真?”   “当真,你给我好生躺着,别乱扑腾。”帝王将人重新塞回被子里,微眯着眼道:“这孩子朕期待得紧,你要是不好好给朕生下来,朕会惩罚你。”   初见缩缩脖子,摸着自个儿的肚子道:“会好好生的,最好能生一个长得跟你一样,性格随他干爹的孩子,那样多完美啊,多温柔啊。”   皇帝陛下气一哽,差点儿堵死自己。一脸阴霾地看着初见道:“像他干爹的性子?”   “嗯,轩辕王爷多温柔体贴又讲义气啊。”初见胆子长毛,碎碎念道:“哪像孩子他爸,又暴躁又不讲理还腹黑,对别人那么温柔,对孩子他娘总是凶巴巴的,不可爱。”   赫连君尧怒极反笑:“我对你凶巴巴了?”   初见吞吞口水,看着面前这人脸上扭曲了的神色,道:“现在就是凶巴巴的。”   “沈初见,你在挑战朕的耐心。”帝王微眯了眼。   初见鼻子一酸,眼眶立马就红了,委委屈屈地转向一边的绿绮,可怜地伸出双手,哽咽着道:“绿绮抱抱。”   孕妇的情绪最敏感最容易激动了,这话一点儿也不假。赫连君尧现在稍微凶一下她,她心里就难受。   绿绮看着自家主子这么可怜的模样,她也难受,连忙过去给抱住,轻声安慰:“没事啊,主子这好好的哭什么…”   赫连君尧看着又好气又心疼,恨不得逮过人来打屁股。有这么柔弱么?以前摔也摔不坏骂也骂不走的沈初见呢!   小离端着银耳汤走进来,看着这样子,顺手就将帝王给拉离了床边,皱眉道:“女子有孕的时候,不可以生气和哭泣。陛下若是当真心疼,就别惹她难受。楚太医都说了娘娘的胎不稳,要是气掉了,难过的还不是你和娘娘?”   赫连君尧愣了愣,皱眉看着被围成一团哄着的初见,嘴角抽了抽,干脆往外走。   “娘娘,您的夫君,已经是对您极好的了。”小离舀着银耳汤,一点一点地给初见喂着:“他也有这么多的后宫,但是自我来这里,就没见他去过其他宫殿。能得到丈夫这么多的疼爱,娘娘应该开心才是。”   初见松开绿绮的手,吐了吐舌头,喝起银耳汤来。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心里有疙瘩,所以啊,偶尔情绪上来了想整一整他。”   小离摇头:“跟自己的夫君置什么气,还不是气着自个儿。”   初见想了想,好像也是啊。不过面前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不像十六七岁,而像二十六七岁的?   “愿意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咩?”初见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反正我躺这儿也无聊。”   小离细心地将一碗银耳汤给喂完了,拿了帕子给初见,想了想,道:“我的故事挺无趣的,不过娘娘要打发时间的话,便说给您听。”   初见觉得,小离似乎是典型的封建社会少妇啊,一举一动充满温柔,而且似乎是以夫为天。她的故事应该就是宅门大院里的普通少妇生活吧。   却不想,听下来把初见给雷了个外焦里嫩。   “这次是夫君的一个很受宠的侧妃得了重病,需要千年人参。真正的千年人参不好找,夫君让我去买,我只能来永元采。”   ☆、第两百零四章 封妃仪式   啥?侧妃?初见眨眨眼,一爪子按住小离的肩膀:“等等啊,你夫君的妾室叫侧妃?”   小离点头。   “那你叫什么?”初见凌乱了。   “王后吧。”小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主殿里一片安静。红锦脸上的颜色跟跑马灯似的,一脸诧异地看着坐在床边那温柔的女子。   堂堂王后,来永元给主子做汤是怎么回事儿!   初见瞅了小离半天,摸了摸额头,这姑娘看起来挺正常的,但是又说不出哪儿有点奇怪。   “你是…东傲国王的王后?”哽了半天,绿绮小声问。   “嗯,小时候指腹为婚的亲事,夫君登基了,我也便跟着成了王后。”小离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垂了头,道:“夫君不喜欢我的,他喜欢很多妖媚的女子,但是我…总是很温柔端庄的样子,他说他不喜欢,咱们各过各的。”   初见骨子里妇联志愿者的血又沸腾了,气愤地道:“各过各的,又凭什么要你千里迢迢给他的侧妃挖人参?你傻么!”   红锦默默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吐槽别人傻,您好意思么?   “我欠了他的。”小离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笑道:“这一生只能给他为奴为婢,满足他的愿望。有人也骂我傻,但是我傻,不笨。欠了人的东西,总要还清了,下辈子才没有纠缠。”   初见愣了好一会儿,才摸摸小离的头道:“怎么总觉得你有点儿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间感情的感觉呢?乖乖,你别是什么妖怪,去报答人家恩情的吧?”   红锦绿绮皆是一惊,连忙戒备地看着小离。   “我不是妖。”小离皱了皱秀气的眉头,低声道:“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我不是妖。”   这孩子身上给人一种很安宁的感觉,没有邪气,初见琢磨着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虽然这是古代,但是也不一定就有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我留在这儿,要觉察着还完了你的恩情才能回东傲。”小离接着道:“我不会做害你的事情,只会帮你的,放心吧。”   初见心里一暖,看着面前这笑得酒窝都出来了的女孩儿,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发,道:“好啊。”   “主子。”红锦不赞同地皱眉。   初见眨眨眼看着红锦:“我相信她。”   红锦沉默,小离在这里也不过才十多天,摸清一个人的底细需要很久,她没办法马上信任她。   “哎,继续说故事来着,你的夫君…话说叫夫君真奇怪,你们国王有你这样的王后还不知足么?”初见问。   小离笑得温软,低声道:“夫君是东傲最风流的国君,他喜欢妖艳的女子,后宫都快要塞不下啦。可是他每个月还是会来陪我一天的,虽然看他的样子心情不是很好,不过能陪着他我很开心啊,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替侧妃们熬汤啊、给她们做好吃的、还可以在库房里给她们选漂亮的首饰。”   这话说完,绿绮都忍不住皱了眉:“这也太欺负人了!”   初见点头:“的确是个渣男,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女子。”   小离慌忙摇头:“不是的,你们误会了,夫君是怕我日子无聊,才会给我找事情做。上个月他宠幸了一个很漂亮的侧妃,一宠就是半个月。大家都说夫君这次是动真心了。纷纷劝我让了位子得了。可是让了位子,我就不能在他身边了呀。”   “我正绞尽脑汁要怎么办呢,夫君就让我替他那个侧妃找千年人参来了。他解决了我的问题,我不用回去面对那些让我让位子的人啦。”   小离说得特别真诚,听得屋子里几个人都沉默了。红锦沉默了一会儿,都忍不住开口道:“你就没有想过,是你夫君故意在为难你?”   初见已经在磨牙了,渣男啊渣男!   “怎么会呢?”小离笑道:“夫君是很好的人,虽然大家都没有发现,但是我知道,他很好。”   红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初见叹了口气,道:“封建社会的女子伤不起啊伤不起,我听着都虐得肝儿疼,你还一脸幸福。”   小离站起来道:“肝儿疼?我帮你做点好吃的补肝的东西,你等着。”   说罢一溜烟就出去了。   初见目瞪口呆,刚想给她解释那是形容词不是实义的意思,面前已经没人了。   真是…让人说什么好呢。小离的夫君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   第二天是良辰娶亲的日子。   初见得了楚云起的许可,可以开始下床随意走动了,只是不能磕着绊着。皇帝要微服去观礼,初见自然也要跟着去。   只是成亲难免人多,赫连君尧皱眉看了初见很久,才揽着她的腰往良府走。   由于良辰一直以来工作态度良好,虽然吊儿郎当,但是也办事妥当,所以在朝廷里还是举足轻重的人。他成亲,来的朝臣自然不少。赫连君尧也没指望能瞒住自个儿的身份,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右手牢牢地将旁边的丫头护好了就是。   众人看见帝王和懿妃都来了,也就收敛了一些,没有什么推攘,只是互相喊着恭喜恭喜,哎呦xx大人您也在这儿啊好久不见之类的。   初见带着帝王就直接往新娘所在的房间里蹿。   音素满脸的笑意,再也不复原来的愁苦,看见初见和帝王,连忙就要跪下行礼。   “起来起来,新娘子只能跪天地。”初见笑道:“大喜的日子,别拘着这么多礼啊,我专门过来打算给你当伴娘的。”   王音素一愣,伴娘是啥?喜娘咩?   姜画扇和方采苹也在,都易了容,不能叫旁人认出来。外面那么多人,保不齐就让人瞧出了音素的身份。   听着初见的话,方采苹连忙摇头道:“这可万万不行,娘娘身份尊贵,是要受礼的。良大人病着,上不了喜堂,今儿可就指望您和陛下了。”   初见撇嘴,又从红锦手里拿过一个盒子,递给音素道:“新婚礼物。”   王音素红着眼睛接过来,看着初见想说什么,终是化成了一句:“多谢娘娘。”   没有初见,也就没有她今日这一场喜宴。她不能保证良辰心里完全已经忘记了这位娘娘。不过也正是有娘娘,才有她现在的幸福。   “不谢不谢,晚上你们试试看合身咩。”初见笑眯眯地抱着赫连君尧的手臂。   帝王轻轻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好奇,这丫头送了什么?他好像都不知道。   音素也好奇,但是不能现在拆开看,只能让丫鬟小心地去放在一边。   初见笑得贼里贼气的。   王音素打了个寒战,心想娘娘这又是干啥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才知道娘娘是干啥了,盒子里有两套花纹一样的、布料很少的衣服,一套是男式的,一套…这只有两根绳子的东西是什么?!   拜堂的时候热闹得很,初见和帝王坐在他们父母的座位上,看着一对新人三拜。   初见有些感概,脑子里莫名地就想到了龙昭,想起他那句“你还欠我一个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喜娘亮着嗓子喊了一声。   音素和良辰对着面拜了下去,良辰眼里光芒流转,起身的时候扶了音素一下。   帝王满意地颔首。   初见叹气道:“我都还没正式地嫁过人呢,不过这古代的婚礼太繁琐了,有那种简单的婚纱西式婚礼就好了。”   说者无心,旁边的赫连君尧却是听了进去,默默地想了一会儿。   他的确没有给过初见这种正式的拜堂,连正式的册封仪式都没多隆重。   回去的时候,皇帝陛下就开始琢磨了,半夜召了萧云来,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   萧云一脸“主子您没事儿吧”的表情,看得帝王哭笑不得。没办法,皇家不比其他,哪有拜堂这种东西,只能换个形式了。   于是过了几天,初见就收到了要册封她为贵妃的旨意,并且皇帝陛下跟抽风似的将良辰纳兰绝楚云起以及轩辕冲雨全找来了,一本正经地要给她办册封仪式。   初见迷茫地看着赫连君尧的脸,问:“怎么突然想起要封贵妃了?我封妃还没几个月呢,跨度太大了吧?”   皇帝陛下指了指她的肚子:“这个值钱。”   初见嘴角一抽,乖乖听从吩咐了。倒是轩辕冲雨,挑眉看了赫连君尧好一会儿,笑了。   这是有史以来最另类也是最隆重的册封仪式。五月二十一黄道吉日,内务府给初见送去了华丽的贵妃宫装,黄色绣凤的料子配上头上镂空的凤冠,初见同学整个人都霸气侧漏了。   皇帝陛下宣布罢朝一天,站在长乐宫门口,牵过初见的手与她一起听封位的旨意,以及接受凤印宝册。   初见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看看旁边,良辰和纳兰绝都在冲他笑。另一边的轩辕冲雨和楚云起也是一脸欣慰。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结婚仪式,而不是封妃仪式。   想起自己那天的话,初见同学灵台清亮,终于明白赫连君尧这是要干什么了。   “等等啊。”她开口打断了上面还在婆婆妈妈念着圣旨的太监。   ☆、第两百零五章 亲生父亲   念圣旨的太监愣住了,第一次有人在接旨的时候喊停,皇帝还在旁边站着呢,这是停还是不停啊?   犹豫之间,小太监已经把自个儿的舌头给咬了,捂着嘴顺利地停了下来。   “那什么。”初见挠挠头,看着赫连君尧道:“这么快地给我升个贵妃,是不是就是想补我一次结婚典礼啊?”   帝王的脸有点绷不住,微微地红了。这行为幼稚了一些,他还想着这丫头笨,等她反应过来仪式应该已经结束了。哪知道今天初见头脑这样灵光,还这么就问出来了。   站在后面的萧云轻咳了一声,替自己的主子解围道:“娘娘,皇上是念着您怀孕辛苦,才特地要封您贵妃。恰好今日大家都有空,便都过来祝贺了。”   良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腹诽道:鬼才有空呢,他这新婚燕尔的,硬生生被公子给拉来的好么!   纳兰绝摸摸自己手臂上刚养回来的肉,摇头想,他也是在家里休养来着,活生生被公子给拖出来的。   至于楚云起…楚大爷一贯没有情绪。   初见的眼睛在赫连君尧身上打了个圈儿,然后道:“好吧,那趁着这个机会,我给你介绍介绍西方婚礼吧。”   赫连君尧挑眉,明显很有兴趣的样子。   “王爷,来帮我个忙。”初见笑眯眯地冲轩辕冲雨招手,顺便吩咐红锦:“拿纸笔出来。”   轩辕冲雨好奇地走过来,红锦也赶忙吩咐人抬了一张书桌出来,上放了文房四宝。   “我写好,你照着念就可以了…字丑了一点不要怪我。”初见嘟囔着,不准赫连君尧看,顺溜地写了结婚誓词。   赫连君尧示意绿绮先收了圣旨,负着手任由初见折腾。   “现代的简洁婚礼,只要在证婚人面前宣誓就可以了,相当于你们这里的对天发誓。”初见写完将纸给了轩辕冲雨,让他注意表情和语气,当他们的证婚人。   轩辕王爷看着初见写的东西,微微怔了怔,随即一笑,道:“好。”   赫连君尧挑眉,看着初见回到自己身边,然后轩辕冲雨站在了台阶上。   初见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很正经地挽起了帝王的胳膊。看向轩辕冲雨。   “我是永元民政局颁证员轩辕冲雨。”念着第一句,轩辕王爷不太明白意思,但是看初见一脸严肃,他也不好停下来。   旁边的良辰和纳兰绝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很高兴能为二位颁发结婚证。今天是个神圣的日子,请二位郑重地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自愿结婚的么?”   “是。”初见认真地点头。   赫连君尧一脸呆愣,直到初见戳了戳他的腰。   “自愿结婚?”帝王侧头看着初见,眸子里写着疑惑。   “就是你是自愿娶我的么?”初见问。   帝王点头。嗯,自愿的。   初见磨牙:“看着证婚人回答是还是不是。”   赫连君尧嘴角一抽,转头看着轩辕冲雨憋着笑的脸,点头道:“是。”   “请二位面对庄严的龙旗和苍天,一起宣读《结婚誓言》。”轩辕冲雨将誓言展开放在了赫连君尧面前。   初见笑眯眯地看着帝王:“您先念,我跟着。”   帝王看了一会儿,微眯了眼道:“念了这个就算拜堂成亲?”   “在我们那儿是的。”   挣扎了一会儿,皇帝陛下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念这么白痴的东西。可是旁边的人就那么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罢了罢了,在场没有外人,念就念了。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自愿担任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疼爱妻子、疼爱孩子、不让妻子受伤、哄妻子开心、给妻子做好吃的……”   帝王停了下来。   初见一脸严肃:“责任很重要的,不要停,念完。”   “…为什么全是我的责任的样子?”帝王斜她。   初见干笑两声,信口胡扯:“誓言就是这个样子的,继续嘛继续嘛。”   “……相濡以沫,钟爱一生。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生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荣辱与共,成为终身的伴侣。我们一定会坚守今天的誓言,不离不弃,相伴到老。”   念完,帝王抿唇,深深地看了初见一眼。   初见笑眯眯的,朝轩辕冲雨鞠躬。本想喊着赫连君尧一起的,但是想着他的身份,也就没有强求了。   赫连君尧拉着她的手,将她有些凉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收进了他的手掌里。初见心里一动,本来是带着玩笑意味的结婚典礼,突然就有点感动了。   不离不弃,相伴到老。   红锦和绿绮开心地看着站着的两个人,轩辕冲雨也有了那么点儿动容。肯陪初见做这样的事情,赫连君尧应该就是不会舍得再伤她的了。   良辰纳兰绝楚云起作为观礼人,很配合地鼓掌。良辰还感慨:“要是我们拜堂也这样简单就好了,那天我可是累得够呛。”   初见心情极好地拉着帝王转圈圈,把帝王吓得脸一白,一把将人给抱起来,以免摔着。   “胡闹什么!”赫连君尧低斥。   初见笑得一双桃花眼成了月牙,正想说什么,突然就觉得怀里有声音传来。   “初见……”   林教授的声音。初见一凛,连忙让赫连君尧将她放下来。   林教授一般都是唤她沈初见的,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叫她,而且听起来声音有些沙哑。   出什么大事了么?   “那个,我去上一趟洗手间。”初见脸色微变,低声道。   “洗手间?”帝王挑眉。   “娘娘的意思是…”红锦明白过来,看了看周围好奇的几位大人,有些尴尬,小声在帝王耳边说了,然后扶着娘娘去。   初见不好意思地朝赫连君尧笑了笑,然后连忙往厕所走。   帝王微微皱起了眉头。   册封仪式也就算这么结束了。宫中一手遮天的懿妃娘娘,凭借肚子里的孩子,成功地升为了贵妃,从此永元开始流传“生儿不若生女,生女当如初见”这样的话。永元失衡的男女比例因此得以平衡,当然,那是后话。   “林教授?怎么了?”初见拿出勺子,小声地问。   “初见,对不起,对不起…”林教授的声音哑极了,似乎是哭过一样。开着联系机,拳头紧握,额上青筋都出来了。   “啊?对不起我什么?”初见疑惑地问。   “小怜说得没错,我是个混蛋,除了研究之外什么都不关心。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好好陪她,甚至她当年生孩子的时候我还心神恍惚地想着新出土的皇陵,导致抱错了孩子…初见…对不起…”   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话有那么一点儿电磁波干扰。初见脑子里空白了一会儿,捏紧了勺子问:“您抱错了孩子…跟我有关系么?”   林教授似乎是停顿了一下,然后道:“我查到医院当初的记录,顺着找到了你的资料。你是在a城城北的孤儿院长大的是不是?父母都已经过世了。”   “对…对啊。”初见呼吸沉重了一点。   “…你是我和小怜的孩子,不是那对夫妇的。是我当初抱错了孩子,初见,原谅我,我才是你的父亲,小怜是你的妈妈,初见…我不该将你送去调查历史,我应该好好补偿你这十九二十年来未曾尝过的家庭温暖,初见…”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初见脚步晃了一下,差点撞在了墙上。   林教授…是她的父亲?当年抱错了的孩子是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娘娘?娘娘!”红锦担忧地叫了两声。   初见没应,只死死地捏着手里的勺子,小心地听着林教授的声音。   那居然是她的爸爸,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是命运么,林教授恰好和隆嘉帝长得一模一样,她也叫了隆嘉帝几个月的父皇。   “您…没有骗我么?”初见沉默许久,终于问。   “没有。”林庸平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没想到初见居然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只是这么小心翼翼地问了他一句。   林教授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初见是个好孩子啊,虽然是爱吃了点儿,不过他养得起!只要初见肯回来,他一定带她去吃a城里最好的满汉全席。   “……”初见觉得头有点晕,一时消化不了这么大的消息,颤颤巍巍地道:“教…您让我想一会儿,明天再联系。”   “…好。”林教授看着信号灯灭掉,心里松了不少,连忙打电话给小怜:“老婆,我找到我们的孩子了…真的,没有骗你,只是…她可能要过很久才会回来。”   …   红锦终于忍不住推开门进去看,却见自家主子脸色苍白地倚在墙上,吓得她连忙喊人:“绿绮!绿绮!”   绿绮跑过来,两人将初见扶回主殿,初见在轻轻的发抖,脸色不太好看,但是眼眸亮亮的,坐在凳子上就开始出神。   “初见?”帝王有些疑惑地蹲下来看她。   初见没有说话。   赫连君尧握紧了她的手,心里有点不安。   ☆、第两百零六章 更为重要   “怎么回事?”帝王握紧初见的手,转头问红锦。   红锦摇头:“主子出来就是这样,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赫连君尧脸色微微一沉,转头看着初见,皱眉道:“沈初见,回答我,怎么了!”   初见恍恍惚惚地回过神,看见面前的人,呆呆地笑了笑,道:“那什么…没事,只是突然有个消息需要消化一下。”   看她的样子就是不太想说的,帝王将人给抱去床上,沉着脸开始喂荆良端过来的药。   明知道初见一直有事瞒着他,但是瞒得这么明显,皇帝陛下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吃过药先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他低声说着,在初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初见笑了笑,蹭进被子里闭上了眼。   林教授居然是她的父亲,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期盼着能有个父亲,结果那人就在自己身边,吼着自己交作业,课堂上一丝不苟地讲历史。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察觉到呢,果然是自己太迟钝了么?   那么现在知道了,她该怎么办?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多想马上穿越回去拥抱一下林老头啊,她不恨他当年抱错了孩子,只是感激上苍还给她一次能享受亲情的机会。   但是,这里的人和事,也没有那么容易就可以放下吧?她肚子里还有赫连君尧的孩子,她还爱着他。这里还有严肃的红锦,温柔的绿绮。刚结婚的良辰和音素,还在爱情长跑的纳兰绝和龙晴。还有沐卿楚云起,甚至刚来的小离。   她一个也舍不下啊。   初见同学很纠结,纠结纠结着就入睡了。   赫连君尧出了内室,则是一封书信,十万火急地找南卿。初见到底瞒了他什么,他很想知道。他怕那傻丫头在瞒着他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他不能接受的决定。   轩辕冲雨在宫里住下,每天都会过去看初见。然而那丫头最近特别喜欢独处,往往坐着没一会儿呢,就嚷嚷着要去睡觉了。   “教授?…啊,那个我还不太习惯叫您父亲。我是想说…您要我放弃研究,马上回去么?”初见躲在被窝里捏着勺子小声地问。   “你再不回来,小怜要是发现我将你送去了古代,我们就真得离婚了。”林教授的声音里完全没了严肃,像一个夏天穿着白褂子拿着蒲扇在家门口的树荫下乘凉的大爷,温柔可亲。   “我还瞒着你一事儿,其实还有个急救通道,是以防你在永元发生什么意外用的。现在如果你想回来,立刻就能通过那个通道穿越回来。”林教授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当初骗这丫头说只能通过空间缝隙穿越回来的,结果坑的是自家亲闺女,罪过罪过。   “哎?这么简单?”初见撇嘴:“但是您老放弃这投资了这么多钱的研究项目,真的没关系么?”   穿越一次花费巨大,一般的历史研究都是有人投资的。林教授这样决定让她中途放弃,赔上的是自己的名声吧。   “没关系……”林教授回答得泪流满面,其实当然有关系啊,眼看着就只剩两年了,初见还在古代混得不错的样子,两年之后就一切大功告成,名留青史。结果谁知道出了这么个乱子。   初见沉默了,想了一会儿,道:“要不,我还是继续在这里呆着,替你拿到资料再回去吧。”   “啊?”林教授微惊。   “没什么,反正估计我现在也不太适合穿越那么漫长的旅途。”初见干笑道:“小怜若是怪你,你明天将她带来我给她说好了。我是自愿穿越的,想多呆两年再回去。”   丫完全忘记了当初被逮着去九龙柱是多么撕心裂肺的事儿了。   林教授那叫一个感动啊,还是自家闺女好,自家闺女太好了!   “那…我明日联系你,小怜那儿…咳咳,请帮我说两句好话。”林庸平老脸微红。   “嗯,好!”初见笑眯眯地应了,接着联系就断了。   伸出头去做了个深呼吸,初见捏着勺子,觉得自己这事儿处理得不错。两年啊…两年之后看情况吧,回去了也未必就一辈子再也回不来了不是?   …   日子安稳地过着,有小离变着法子给初见做吃的,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初见也总算身上有点儿肉了。   南卿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没有响应帝王的召唤,两个月都没有到永元。而嘉德帝已经要开始打算将国事放一会儿,去天启了。   “凉月生了个女儿咩?”初见扶着自个儿有一点突出来的肚子,眨巴着眼看着轩辕冲雨问。   轩辕王爷点头:“以前的老朋友,都相约了要去明月谷看他们。封寻也应该要上路了,最近的国事据说都交给了良辰和纳兰绝帮衬。”   初见转头看着荷花池里已经开败了的荷花,淡淡地笑道:“他没有告诉我呢。”   只觉得最近他在安排各种事情,却没有告诉她他要去看凉月。   “许是怕你误会吧。”轩辕王爷第n次接过飞鸽传书,看着催他回天启的书信,笑着撕碎。   “怕我误会?”初见茫然地看着轩辕冲雨,“误会什么?”   他去看凉月,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啊,根本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轩辕冲雨知道说错了话,干咳一声,转过头去说今年的夏天终于没有那么热了啊巴拉巴拉。   初见看着池水,心里默默腹诽,他就算直接告诉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有句歌词怎么说的来着?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赫连君尧心里的顾凉月就是替代不了的,她也没有太痴心妄想。   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是正常的,对吧?   “娘娘的身子,最近又差了。”楚云起替她把着脉,皱眉道:“没有好好休息么?”   红锦紧张地替初见按摩着,小离站在一边,闻言摇头道:“不可能啊,最近娘娘的胃口还是挺好的。”   绿绮扯了扯她的衣裳,低声道:“你不知道,娘娘随时胃口都很好的,哪怕和皇上吵架,也能吃下两碗饭。”   小离一顿,若有所思地道:“这样的人心胸很豁达的。”   初见笑了笑,道:“没啥事儿,最近晚上经常做噩梦,所以没太睡好。”   楚云起看她一眼,转头写药方。   帝王踏门进来的时候,身上还是一身龙袍。良辰苦哈哈地跟着进来。   “朕要去天启一趟。”帝王轻声道:“一月即回。”   初见眨巴眨巴眼,笑着点头道:“好啊,等你回来,孩子都四个月了,正好有肚子了。”   帝王眼眸一柔,坐在床边摸了摸初见的头发。心里莫名地有点儿愧疚。但是凉月产子了,他不可能不去的。   “乖乖等我回来。”   “好。”   初见笑着看着帝王脱了外面的龙袍,里面是一袭白衣。良辰无奈地开始易容,装成帝王的样子,替他顶一个月的班。   赫连君尧心里默默想了一下,还是看一眼就早点回来。   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时候,初见脸上的笑意散了,抱着新做的抱枕发呆。   “娘娘,皇上为什么会在您怀孕的期间离开一个月呢?”不明白情况的小离一脸好奇地问。   红锦脸色一变,想去捂她的嘴,却是来不及了。   大殿里一阵安静。   初见想了想,道:“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人要去看,所以要离开一个月。嗯,不算长。”   小离皱眉,心里有点儿难受。更重要的人?   她一直以为娘娘是皇上心里最重要的人,原来不是么?   初见想起了那天与自己的母亲,也就是小怜通话的时候,她问起她不肯回去的原因,她说的是,这儿有缘分未完呐。   小怜是个慈爱的母亲,心思也玲珑,诧异地问:“难不成你爱上古人了?”   初见怕刺激她的心脏,没有告诉她不禁爱上了,还有了孩子呢。   “初见,几千年的隔阂,我不觉得你和古人在一起会幸福。”小怜不太赞成地道:“古代男子的三心二意,妻妾成群,你受得了?”   初见连忙帮帝王洗白:“他不一样的,我在这里觉得很幸福。”   低头笑了笑,当赫连君尧不会想起顾凉月的时候,自己的确是很幸福的吧。   现在他走了,那种被退而求其次的感觉可真是不好。   一个人在宫里无聊了,初见便开始捣鼓点事情做。有了孩子,慈母心也就出来了,听红锦说国都街上经常有乞讨的小孩子,初见便想,在这里也开个孤儿院吧。   良辰也是准爸爸,自然无条件支持。初见找到事情做,也就不会一天一天数着日子等赫连君尧回来。她去找了音素,俩准妈妈一起操办孤儿院的事情。   于是很快的,一座名为“天使”的孤儿院就在城北落成了,以皇家的名义,收留无父无母的孩子,教功课,也教劳动,直到孩子十八岁离开孤儿院。   此一举动为初见赢得了极好的名声,本来受着独宠流言颇多,孤儿院却是让百姓都觉得,懿贵妃娘娘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女子。时不时地,还能看见娘娘和良家的夫人一起携手去查看孤儿院的情况。   ☆、第两百零七章 有毒之婴   永元的经济在最近几年发展得不错,但是百姓的温饱还没有达到小康水平。懿贵妃初见同学小手一挥,开始在帝王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给自己找事做,连同红锦绿绮以及姜画扇方采苹和王音素等人组成爱心大使小组,美化国都社会环境,让百姓安居乐业。   起初楚云起不太同意初见总是往宫外跑,身子还没调养回来,出个什么岔子帝王回来非扒了他的皮。   但是初见坐在他对面从“运动有益于孕妇身体健康”说到了“心情愉悦有助于胎儿成长”,楚云起沉默了许久,同意她在荆良的跟从之下在国都内部行走。   “天使”孤儿院开张的时候,第一天就收留了两百多个孩子,从一岁到十七岁的都有。初见看着城北那不算小但是也不是很大的宅子,惆怅了。   “红锦啊,国都的房价贵么?”初见看着桌上自己的资产报告,苦着脸问。   红锦一脸不解地问:“主子要买房子干什么?京城都是皇上的,城北好大一片宅子都是皇家用的啊。”   初见眼睛一亮:“意思是不用花钱,我都可以用?”   红锦点头:“您告诉皇上一声应该就可以了。”   初见乐了,赶紧写了书信给赫连君尧,说借几套房子用用。然后将城北三处大宅院都划入了规划,一座是幼儿园,一座小学,一座中学。封闭式管理住宿,由皇家提供衣食,但是相应的,这些孩子出来也一定要回报朝廷。   一时间国都震动,人们茶余饭后纷纷谈论起贵妃娘娘的这番举动。朝廷白给吃住,这样好的事情,谁不想要?家里稍微贫穷一点儿的,都把孩子往里面塞了。   姜画扇有点着急,坐在长乐宫里看着打算再规划宅子的贵妃娘娘,低声道:“娘娘没有想过,这样一来,谁家都不想养孩子了么?放在孤儿院里多好啊。”   初见气定神闲地画着图,顺带给孩子们定做了很多玩具,慢悠悠地回答:“孩子是国家的希望,永元地大,人口却不是很多,养孩子是养得起的。这只相当于我们22世纪的18年义务教育而已。还有,我会新开几所学堂的,稍微有能力一点的家庭,还是希望孩子能受好的教育。不是人人都想呆孤儿院的,毕竟那也不是好地方。”   姜画扇看着初见,映着阳光,贵妃娘娘的侧脸一片柔和。   是不是该相信一下她呢?   初见很圣母很圣母地说完这些话,手上却是在画一系列新型玩具,什么车模变形机都有,力求打开富家子弟的玩具市场,卖得的钱便投资在孤儿院,劫富济贫。另外也在学校很不厚道地举行月考,成绩好的孩子会得到一些富人的资助,减轻国库的压力。   刚开始还有大臣上折子反对这一行为,良辰走到长乐宫来听初见说了一番之后,果断决定还是支持娘娘吧,娘娘做事儿还是比较靠谱的。于是座上的帝王又很明显地偏宠了贵妃娘娘。   赫连君尧收到书信的时候,人还在赶往天启的路上。看见那丫头歪歪扭扭的字,皇帝陛下心情很好地笑了笑。   “孤儿院?亏那丫头想得出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么?”帝王说着,将信纸折起来收进怀里,吩咐后面的萧云道:“国库动用太多朝臣会有意见,让铁算盘将我名下的铺子都私下交给初见吧。”   萧云一惊,没想到自个儿主子这么容易就纵容了娘娘。别看只是轻轻松松的一句“我名下的铺子”,主子您知道您名下的铺子是永元的半壁江山么!   奸商如赫连君尧,也开始做慈善了?   初见收到铺子的时候挺惊讶的,不过还是很好地合理利用,将各个铺子每年收入的三成用来资助孤儿院,相应的,也给了各个铺子皇家颁发的“冠名支持幼童教育”的荣誉招牌,相当于广告费了,双赢的事儿。   于是孤儿院和学堂就风风火火地操办了起来。永元的百姓都开始一面倒地夸奖贵妃娘娘,心系天下,真乃奇女子也。“天使”孤儿院和相关的皇家学院声名远播,各个赞助商也备受百姓的青睐。于是尝着甜头的店家们,也没一个有怨言了。   初见觉得,自己还是挺有用的,不至于给赫连君尧拖后腿。   音素孕吐得比较厉害,良辰白天在宫里装完皇上,晚上就去长乐宫更衣回去陪娇妻。初见看着他那匆匆忙忙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儿羡慕。   “主子,皇上已经到明月谷了。”红锦拿过一封信来,递给初见。   初见放下手里的图纸,拿过信来看。   值得吐槽的是,皇帝陛下的字还是很丑。   “一行百里,不知汝是否安好。已嘱云起好生照料,荆良也寸步不离。但若汝还有任何损失,朕必问罪周遭。十余日即回,勿念。”   初见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将信折好放进盒子里,然后提笔,不知道回什么,就画了个q版的娃娃,旁边冒出气泡,写了个“imissyou”   说不想念,那才是假的。肚子总觉得一天比一天重。初见还是想蹭在赫连君尧的怀里的。不过…没办法,她不能说半句不高兴的话。   吃过饭,初见便让厨房做了几盘子布丁,带去孤儿院看望小朋友们。   荆良也不在暗处了,干脆走出来跟着初见。街上人多,朱雀尽量将马车驶得平稳。到孤儿院门口的时候,音素已经站在门口了。   有些意外的是,今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白家三子,白芷的弟弟,白风。   他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个孩子,一脸平静地打量被几个丫鬟护着的音素。   “怎么了?”初见下了马车,扫了白风一眼,没打算理,只是朝音素走去。   白风看见初见的容貌,却是吓了一跳,忍不住就唤:“长公主?”   原来在织云楼见过一次,被小侯爷和良辰那么护着的人,他后来是查过的,长公主赫连初见,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又成了贵妃?   “大胆。”红锦上前呵斥道:“这是贵妃娘娘,长公主已死,你这是要犯上么?”   白风吓得一退,忍不住再看了初见一眼,然后低头道:“草民不敢。”   白芷被秘密处死之后,白家便不如以前风光了。丢官的丢官,辞隐的辞隐。如今的白少爷已经不比原来的信步从容。   “你这孩子,是要送进孤儿院?”初见微微一笑,特别端正特别温柔地问。   白风有些惶恐地点头:“这是家姐白兰的孩子,家姐去世,家里没有人能照顾好他,所以…”   初见让绿绮接过来看,那孩子不过才几个月大,就要送进这孤儿院么?   “我这里暂时没有奶娘,怕是照顾不好他。”初见为难地道:“要不然先让我带进宫里照顾吧。”   白风意外极了,连忙跪下谢恩,将孩子递给了绿绮。   初见也没在意,同音素一起进孤儿院去看望小孩儿们,顺便看谁表现最好,就给谁奖励。   白风看了她们的背影一会儿,转身匆匆消失在人群里。   绿绮抱着孩子随主子回宫,觉得头有点晕。但是怀里的孩子不哭不闹,睡得很安静,她也就只有一直抱着。   初见最近看着孩子觉得很亲切。进了长乐宫的主殿便伸手过来想抱抱那孩子。绿绮头有些昏沉地将孩子放在初见的臂弯里,然后便出去倒水喝。   哪知,本来在厨房里的小离急忙跑了进来,四处看了看,看见初见怀里的孩子,急忙道:“娘娘,快丢开!”   初见傻眼了,丢开?孩子是能丢的生物么?这么软的一团。   “这是毒婴!”小离慌忙将孩子从初见怀里抢过来放去门外的地上,然后回来把了把初见的脉。   啥?毒婴是什么?初见不明所以地看小离急得满头大汗,动了动身子,觉得没什么异常。   “好恶毒的人,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东西。”小离皱眉道:“那么难闻的气味,你们都没有一个人闻见么?”   浓烈的腐尸气。   初见脸色一白,有些想作呕。小离跺脚,让红锦看着她,自己回屋子去将千年人参拿出来。咬咬牙,也不管夫君会怎么责怪她了,先给初见熬了汤。   楚云起也被从侧殿的医书里挖了出来,给初见看了诊,怒得禁了她的足。   “怎么还会有这种手段?季香儿和季抹云不是都已经死了么?”红锦喃喃道。   “婴儿是白家少爷给的,说是白兰的孩子。”绿绮脸色很难看,楚云起在给她开药方。   “有拿自己孩子当毒药用的女人么?”初见怒:“白兰死了还不消停。”   “白家基本已经在国都销声匿迹了,今天是奴婢疏忽,不该让主子这么轻易就将孩子带回来。”红锦皱眉道。   楚云起心里不太安定,给初见开了药,鉴于她目前还没有特别严重的现象,便让先观察着。出了主殿,立马让人给帝王送信。   ☆、第两百零八章 他回来了   毒婴是极阴损的东西,用活生生的婴儿养毒,在两个时辰之内交到要害的人手上,毒便会穿透布帛,渗进皮肤。婴儿会一直沉睡,直到毒发身亡。   初见没抱一会儿,绿绮中的毒要深一些。但是初见怀着身孕,毒婴的毒,专门便是拿来对付孕妇的。   所以楚云起没敢怠慢,加急的信件让人快马赶上帝王的队伍。   “先把汤喝了,我来想办法。”小离将人参乌鸡汤端给初见,秀气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初见乖乖地喝了汤,坐在床上捂着自己的肚子,心想她都这么经打抗摔的,宝宝应该也很有小强精神吧?   “我不知道人参有没有用,但是只能先试试了。”小离担忧地看着初见的肚子:“挺有福气的孩子,要保住才是。”   初见皱皱鼻子拉着小离的手道:“他会没事儿的吧?”   “没事没事。”小离温柔地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绿绮在厢房躺着,楚云起用针灸慢慢替她驱毒,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娘娘身上的毒可以用这样的法子驱么?”绿绮小声地问他。   楚云起看了她一眼,摇头:“她怀着身孕,驱毒必然会使毒性全集中在腹中的胎儿身上。最好是能想办法解毒。但是这种东西,我是第一次看见,暂时没有应对的方法。”   绿绮心里沉了沉:“解毒有多少把握?”   “……三成。”楚云起别开了头,看向窗外绿油油的植物。   初见身上的毒看起来没有多少要发作的样子,但是毒性不解,总会慢慢侵蚀腹中胎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成了死胎。   他在信里将这些都告诉帝王了。但是帝王至少要十天才能回来,远水救不了近火。   初见看起来还是很平静的样子,他不想告诉她这么沉重的事情。万一加快了毒素流窜,情况就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   小离将千年人参分五次给初见熬了汤喝,一连几天楚云起诊脉,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毒素像一只猎豹一样,潜伏得很好。看样子还是被压制住了。   初见不敢乱跑了,乖乖吃饭吃药,摸着肚子碎碎念:“宝宝你一定要争气啊,你妈咪我都这么坚强,遇这么多事儿都没死成,你可一定要好好活在里面啊。生出来之后我给你讲很多好听的故事,给你做很好玩的玩具。最近那套芭比娃娃在国都卖得可好了,你要是个女儿我就给你做一屋子,好不好?”   红锦听着有点儿鼻酸。想安慰安慰娘娘,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陛下不在,娘娘要一个人担惊受怕的,实在让人心疼。   姜画扇和方采苹听见风声也赶来轮流照顾初见,每天陪着她早上起来做第三十八套小学生广播体操,然后散步、吃饭、睡觉、下午茶、吃饭、再睡觉。过了几天,除了楚云起之外,众人的心里都没有那么沉重了,娘娘看起来活力十足,宝宝应该没问题。   结果第六天初见就吐了血。   绿绮急得眼睛都红了,小离更是惊慌失措,红锦强自镇定,死死地看着楚云起。   初见眼睛有点儿红,心止不住地往下落。   “毒开始…侵蚀胎儿了。”楚云起低头,放在初见脉搏上的手轻微地发着抖。   “宝宝会死么?”初见哽咽着问:“还有办法么?”   楚云起犹豫着道:“在胎儿死之前连着毒一起引出来,娘娘您就没事了。若是等着胎死腹中,娘娘您的身体也会跟着一起受到损害。”   初见愣住了,一屋子的人也都愣住了。小离慌忙地拍着初见的背,以免她突然喘不上气。   “只有这两条路选么?”许久之后,初见轻声问。   楚云起闭了闭眼。   小离皱眉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又颓然地放下了手。这个帮不了娘娘啊,怎么办呢?要是这个孩子没了,娘娘该多伤心啊。   “还有时间让我想么?”初见白着嘴唇,轻声问了一句。   楚云起静心探了探脉相,抿唇道:“只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估计胎儿就会停止呼吸,毒也会加剧,从腹部流向初见的全身。   “白家的人,我会全部找出来收拾干净。”良辰站在一边,皱眉看着初见道:“但是我不建议你为了孩子伤着自己。”   初见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你建议我流掉他?”   良辰不说话了。   初见全身都颤抖了起来,抱住小离,没有哭,只是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要是她没有一心软去接那婴儿就好了,要是她早想到白芷和白兰没一个省油的灯就好了。要是她能再防备一点,多长个心眼就好了。   才与自己有三个多月缘分的孩子,叫她就这么流掉,怎么可能!她还曾梦过一个粉粉嫩嫩的小身影,也梦过一家三口在绿色的草坪上奔跑的场景。未来有很多种可能,但若是宝宝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觉得心疼,这时候又是那么无能为力。   要是赫连君尧在就好了,他那么聪明,那么多办法,一定能帮她保住这个孩子。   可是他不在,现在应该正在凉月身边吧。   心里有一处跟针扎了一样,然后疼痛慢慢地扩散,疼得她呼吸都困难了。   “我舍不得。”她哑着嗓子这样说。   楚云起似乎低低叹息了一声,红锦落了泪,跪在床榻面前道:“娘娘,没了这一个,您将身子养好,以后还会有很多个。可若是身子差了,那就是什么都没了。总归是保不住的,您……”   “我不要。”初见固执地摇头。   绿绮捂着嘴倚在门边,姜画扇和方采苹也不敢出声劝。大厅里一片沉默,地上留着的血迹刺人眼球。   …   “朕自己赶路,你们不用跟着。”赫连君尧看着前面拦着他的萧云,沉了声音道。   萧云脸上的神情很沉重,牵着马挡在路中间,看着帝王道:“主子,属下只求您歇一会儿,吃口东西。路不是这样赶的,再不吃东西不睡觉,就算是您也坚持不到国都。”   五天了,自从收到楚云起的信,主子就疯了。从明月谷一路赶至这里,不眠不休,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身上的煞气却是越来越重。   “让开。”他的呼吸急促了一下,瞪着萧云,怒声道:“现在你耽误朕一刻,朕便会多赶几刻的路。萧云,让开。”   萧云心里一震,背后的马焦躁地踏了几步让开了路。帝王便一挥鞭子冲了过去。   “主子!”萧云咬牙,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苍天保佑,娘娘一定要没事,不然看主子这个样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赫连君尧看着前面不停延伸的路,只觉得太长了,可不可以短一点,再短一点?看见楚云起的话他真的要疯了,三成解毒的把握是什么东西?初见怎么会就中了毒?肚子里的孩子会保不住么?小丫头肯定现在特别害怕。偏生自己远隔了千里,怎么赶都来不及。   捏紧了手里的缰绳,帝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再冷静一点。可是心里的害怕还是在疯长。   他在明月谷碰见了南卿,南卿说最近天算因为泄露天机,似乎出了些麻烦。若是他要问关于初见的事情的话,只能说,初见不属于这个世界,早晚都是要回去的。   这句话让他更加心慌,回去?回去那个满是冰冷而精致的器皿的地方么?不行,哪里都可以,那个地方不行,他找不到她。根本没办法去找她。   体力流逝得很快,萧云说得对,这个样子赶路,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坚持到国都。   轻轻一笑,赫连君尧想起了初见想吃东西的那股子坚持劲儿,从怀里掏出药丸,含下压在舌底,继续赶路。   轩辕冲雨在这一路上曾经问他:“若是回头没有来得及,路已经走远了,想把那人依旧留在身边,你还有把握么?”   他记得自己当时回答的是:“其余的没有什么好在意的,朕喜欢沈初见,回去之后,会好好陪着她。”   轩辕冲雨的表情很诧异,却又笑道:“总见你对凉月很温柔。陛下,你可知对自己的女人该如何才算温柔?”   自己的女人。   赫连君尧沉默了许久,他似乎对沈初见,当真没有怎么温柔过。   不过现在他突然明白了,回去好好陪着初见,不要再为了凉月舍下她一个人了,也算一种温柔吧。凉月现在过得很好,抱着刚出生的女儿,满满的都是幸福。   幸福得让他觉得自己有点愧对了初见。   他决定了,这次回去一定好好抱抱她,跟她好声好气地说一些话,陪着她一起等孩子出世,给她做一桌她喜欢吃的菜。   自己的手艺,应该还没有生疏。   马蹄奔奔,当他终于从六天赶完了十天的路回到宫中的时候,却发现各处都安静得可怕。   慢慢走进长乐宫。红锦惊讶地看着踏门而进的帝王,已经快沉寂至死的眼底,突然又亮起了光。   “娘娘,陛下回来了……”   ☆、第两百零九章 千祁之潭   初见正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她死活不肯接受引产,已经因为婴毒而昏迷了。楚云起有些无奈地把着脉,小离站在一旁想着事情。   帝王踏进主殿,所有人都惊了一跳。那么长的路,没道理现在就回来了。   “沈初见。”赫连君尧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那人有些青黑的脸色,身子微晃,然后抓住了一旁楚云起的衣襟。   “她现在怎么样了?”   楚云起片刻也不迟疑地道:“还有半个时辰,毒素已经开始侵蚀娘娘腹中的胎儿,半个时辰之后,胎儿必死,娘娘也必为婴毒所连累。请陛下做出决定。”   帝王心里一沉,决定?什么决定?让初见把孩子流掉么?不可能。   “婴毒是什么毒,路上再告诉我。”赫连君尧抱起初见,身子不太稳,却是一身冰寒地要往外走。   “主子。”随后赶到的萧云低呼了一声,想上去扶住他,却被震开了好远。   “半个时辰,朕要是再晚回来半个时辰,这一生便都可能完了。萧云,你还要拦着朕?”帝王冷笑,抱紧了怀里的人,匆匆往外走。   “可……”萧云看着帝王的背影,眉头皱得死紧。主子现在这样子,哪里还有体力抱着娘娘赶路?   小离提着裙子就跟了出去,红锦绿绮反应过来,也立马跟上。   “皇上可是要去千祁潭?”小离小跑在帝王身边问。   赫连君尧侧头看了她一眼,点头。   “我也曾想过让娘娘去那里,但是千祁山下面层层的瘴气人根本无法通过。还有,从这里赶去千祁山,时间也不够。”   小离焦急地道:“不是我们不想留住孩子,只是这样无法保证娘娘的安全啊。”   赫连君尧冷笑一声,低声道:“你以为,流掉孩子她就会好好的了?走开。”   千祁潭有驱毒抑毒的作用,只要到了那里,初见就有救。但是如小离所说,从这里过去,至少要一个半时辰。   小离咬牙,看着帝王抱着初见,舍了马,直接以轻功往外飞奔,直跺脚道:“这是不要命了!”   萧云和荆良很快冲出去,上马急追。绿绮也跟了上去。小离无奈地摇摇头。   赫连君尧强行使用真气,将初见抱得平稳,但是赶得极快。后面几人策马直追,萧云抓着缰绳沉声道:“主子压根没有考虑过后果。”   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现在又强行这样赶。即便是再有什么灵丹妙药,那也是不行的。主子这是在拿命赌这一回。   绿绮看着前面离他们越来越远的那一抹白色,竟然勾着唇笑了笑,道:“陛下就是考虑了后果,才会这样做。”   娘娘是在陛下离开的期间中毒差点要引产的,若是她一觉醒来皇上当真告诉她孩子已经没了,不管是不是皇上害的,主子都会迁怒皇上。这两人之间,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嫌隙。皇上这是在赌能不能保住孩子,也是在赌自己有没有挽回娘娘的可能吧。   荆良直叹气,瞪着萧云道:“当初主子不去天启不就没事了么?凉月有轩辕子离陪着,他何必走这一趟。”   萧云心中大痛,想起在明月谷里主子说过的话,不禁侧头就冲荆良吼:“你又知道什么!这些能全怪在主子身上?顾凉月产子,以他们以前的情分,主子怎么都会去。我还未曾想到主子会在明月谷说出那些话来!荆良,你是主子的暗卫,主子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   荆良一愣,呆呆地看着萧云。萧云一向脾气很好的,发这么大的火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冲着他发。   “陛下已经跟丢了。”绿绮淡淡地说了一句,打断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望望前方,当真已经没人了。他们这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在骑马,竟也赶不上主子。果然主子就是主子,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   千祁山,瘴气弥漫。   赫连君尧掐算着时辰,脸色已经比怀里的初见更难看。还有一刻,只剩一刻的时间,他必须将人送进千祁潭。   怀里的药丸还剩一颗,是夏清风在明月谷给他的,他都没有来得及问清楚是什么药,也不敢给初见贸用,只能先压在舌底,然后用尽全力抱着初见上山。   若是你对千祁山下住着的老人们说,有人抱着人上了千祁山了,他们一定会笑得牙槽都掉出来。千祁山是出了名的陡峭难爬,一个人上去都有困难,更别说是抱着一个人。   然而赫连君尧当真抱着初见上去了,越过瘴气林就开始用游丝缠着树,飞快地一路爬上山。   迷迷糊糊之中,初见醒了一次,半睁着眼睛好像看见了赫连君尧的脸。他憔悴了好多啊,下巴上甚至有青色的胡须印儿了。跟仙人跌落凡尘一样,看得初见忍不住又闭上了眼。   一定是在做梦。   她这个梦做得很长,很不愿意醒过来。从昏迷的那一刻起便看见一个粉粉嫩嫩的孩子坐在树下玩玩具,她一步一步走过去,那孩子便躲着她,绕着树跑圈子。她跑啊跑啊,也没能将他抓住。   直到,周身突然一暖,好像掉进了温泉里似的,初见才看见一个白衣的男子一把将那孩子抓住,低斥了两句,然后丢向她的怀里。   “君尧?”初见睁大了眼睛,看着赫连君尧负手而立站在不远的地方。他的金冠散了,一头墨发随风轻扬,很有逍遥散人的味道。   孩子在她怀里咯咯地笑着,初见安心了,抱着孩子陷入了温暖的床榻,也没有再看赫连君尧怎么样了。   幽静的山林间,一潭温水映出日光,很明亮地反射在四周,千祁潭周围的景色很美。然而,帝王将初见放在水里之后,全身便松了下来,根本无法再支撑,随着她一起掉进了水里。   千祁潭的水很温暖很温柔。   挣扎了两下,帝王还是撑起了身子,游到初见身边,将身上所剩不多的真气用来替她驱毒。千祁潭是绝佳的驱毒之地,只是常人真的上不来,比如荆良等人就正在山脚下徘徊。   “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帝王吻了吻初见的额头,感觉她腹中的积毒开始四散,才放着她靠在潭边,慢慢让潭水净化。   “似乎…这么让你在这里不太安全,但是,我可能需要睡一会儿。”赫连君尧低声说了一句,勉强飞出游丝在周围的树上绕了一个圈儿,游丝的一头,还是牵在自己手里。   抵挡不住全身叫嚣着使用过度的细胞,皇帝陛下终于还是顺从生物规律,昏了过去。   …   “已经一天了,你们倒是想想办法!”绿绮着急地看着千祁山,跺脚。   帝王和娘娘是上去了还是昏倒在了半路,他们压根就不知道。偏生这片瘴气穿越过去必然中毒,他们没帝王的本事,没法儿保证中毒了还能爬上山去找到千祁潭。   身后有马蹄声,小离和楚云起现在才赶到。楚云起拿了解瘴毒的药给他们,皱眉道:“他们没有消息么?”   荆良吞下药丸,无奈地道:“只能上去找了。”   几人纷纷下马,徒步穿越瘴气林,然后看着那陡峭的山,只能一手抓着岩石,踏着突出的石块慢慢往上走。   小离看着这被称为人间仙境的山,还是止不住地叹气。哪里是仙山呢?分明是要人命的地方。能顺利到达千祁潭的本就是少数,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东西,人的阳寿也会减少的吧。   找人又找了一天,等众人赶到千祁潭的时候,初见正靠在潭边,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没有看见帝王。   “主子?”萧云惊慌地喊了几声。   几人靠近千祁潭,不知碰道了什么东西,然后潭里的水便动了动,几枚暗器打了过来。   萧云慌忙避开,看见脚下两棵树之间的游丝,一喜,道:“主子在水里。”   还好,还在。   小离提着裙子跑过去,和绿绮一起将初见扶好,让楚云起过去把脉。萧云和荆良则是顺着刚刚暗器的方向,将几乎沉在水里了的帝王拉了出来。   赫连君尧已经没有意识了,萧云又气又笑,主子刚刚的暗器是条件反射么?   “胎儿没事了。”楚云起一句话,众人都松了口气。楚大爷皱眉看着一旁的帝王,道:“回宫去抢救吧,我觉得皇上比娘娘现在的情况危急得多。”   一身狼狈,半点也没有运筹帷幄掌控天下的气势了。还好看见的是他们这些亲近的人,不然陛下您的形象呢?还要不要了?白衣飘飘淡定从容什么的都死在这一身狼狈上了。   几人又想办法下了山,回宫去小离细心照顾着初见,然后另一群人全力抢救皇帝陛下。   楚云起心里有气,但是闷骚惯了不会说出来。只拿银针狠命戳自个儿的公子,戳得赫连君尧昏迷之中都皱起了眉头。   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荆良的目光落在帝王的左手手腕上,终于想明白萧云为什么骂他了。   “在明月谷,主子说了什么?”   ☆、第两百十一章 为什么啊   萧云专心盯着床上的帝王,闻言只抿了抿唇:“等主子醒了,你自己去问。”   荆良嘴角抽了抽,萧大爷这心情不好的时候都能讲冷笑话了。去问主子,主子会说咩?再说了,等主子醒来,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赫连君尧这一趟不要命似的跑,多处筋脉损伤,手上被自个儿的游丝勒出来的伤口往外翻着皮,身上的所有力气应该都是用尽了。别的没事儿,只是要休养回来,可能要花好长一段时间。   楚云起收了针,看了帝王一会儿,道:“让人来替公子按揉四肢,他这样,就算醒了也会酸疼个好几天。”   “是。”萧云应了,转头往外走。   赫连君尧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有些苍白的脸看起来少了一份冷冽,多了一份少年时曾有过的柔软。   风从窗口吹进来,左手的手腕上,曾经戴得像身体的一部分的东西,如今已经不见了。   …   初见盯着床帐顶子看了半天,回过神来的时候,猛地捂向自己的肚子。   “孩子还在,不要紧张。”小离端着汤,坐在床边,温柔地道。   初见愣愣地看了她许久,眼眸“刷”地一下亮起来:“还在?”   “嗯,陛下拼死将娘娘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了下来。”小离舀了一勺汤,吹凉了一些,喂给初见:“总觉得不可思议,但是陛下当真做到了。楚太医都准备为您引产了,还好赶上了。”   想来不过过去了一天,那个奇迹一样的男子就扫去了这长乐宫覆盖着的阴霾,虽然现在那人还没醒过来。   初见眨眨眼,再眨眨眼,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呲牙咧嘴地问:“赫连君尧回来了?”   小离点头。   初见一个激动,站起来就要去找人,被旁边的红锦一巴掌给按回了床上去。   “主子,陛下好不容易将您的身子给保住了,您别乱来。”红锦正色道:“皇上需要休息,您也一样。等休息好了,请先将这半个月来堆积的孤儿院的事务处理好。另外还有各个店铺给主子您送来的分红。还有几个新开的玩具铺子等着装修……”   初见抱着被子眼泪汪汪地看着红锦道:“陛下回来了,这些事情还是要我管咩?”   红锦深吸一口气,敢情这主儿还等着皇上回来把这些东西都丢给皇上?这什么懒骨头啊!被万人称颂的贤德劲儿哪去了!   “奴婢会看着您处理好,顺便帮帮您的。”   初见干笑了一会儿,收了神色认真地问:“他怎么样了?”   红锦目光闪了闪,道:“没怎么样,没有什么大问题,娘娘还是先管好您自己吧。”   “我不能去看的程度么?”   “……没有。”   本来打算给她找点儿事,让娘娘暂时分散一下注意力,等着皇上醒过来再说的,可还是瞒不过去啊。红锦柔了神色,握着初见的手道:“陛下就在朝乾宫里,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抱着您赶了很远的路,需要休息。”   初见心里松了松,随即捏捏自己身上的肉,最近长肉了啊,有点重,抱着她赶路的话,赫连君尧应该是累残了,那,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小离继续将手里的汤给她喂完,然后收拾碗准备出去。   “对了,那什么。”初见看着小离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了,道:“你在这里都要三个月了,你的夫君不会担心么?”   小离怔了怔,回过头来想了想,道:“他让我出来找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千年人参没有那么好找,找个一年半载也是常事,所以娘娘不用担心,等还了您的恩情,我便回东傲去。”   初见不赞同地皱眉:“你没有欠我多大的恩情啊,完全可以回去了的。那男人当真这么无情无义的话,那你便回去拿一封休书,回来和我一起生活吧。”   哪有自己的王后在外面三个月都一点不担心的人?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们都觉得像小离这样温柔贤惠的女子已经很难得了。哪有人这么不懂得珍惜的?   小离惊讶地看了初见一眼,然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我还是要回去陪夫君的,娘娘心地善良,救了我回来,就是有救命的恩情在,我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就走。夫君没有无情无义,夫君也很疼宠我的,我欠他更多,要回去还的。”   初见默默吐血三升,这么圣母的姑娘哪儿找啊,人家虐她千百遍,她当人家是初恋啊真是!   …   九月的天气像极了她刚穿越过来进宫的那个时候,初见安排完了孤儿院新一季的事务,身子也休息好了,终于征得红锦的同意,出门溜达溜达。   当然,这个溜达还是很有方向性的,一路朝着朝乾宫而去。   已经两天了,还没见赫连君尧过来看她,初见有点儿慌,虽然红锦绿绮都一致告诉她皇上没事皇上好着呢,但是好着为什么不出现呢?   “主子,走慢些。”绿绮跟在后面,轻声道。   早知道娘娘按捺不住要去看的,还好,早上的时候楚太医说,陛下已经醒了,正喝着药。   踏进朝乾宫,床上一病美人儿就特别闪瞎初见的24k钛合金大眼,忍不住嚎了一声就扑过去了。   “小心些。”帝王连忙扶住初见的腰身,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低斥道:“你这身子也是能随便乱扑的?”   初见吐吐舌头,又低头嗅了嗅帝王身上的味道,总算安心了。   赫连君尧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枚柔弱的翩翩少年,浑身的王霸之气退散了,让人想捂在怀里好生疼爱一番。   于是怀着宝宝的初见同学就母爱泛滥了,不要命地摸着帝王的头发,一脸怜惜地道:“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你是无敌奥特曼,怎么都不会有事儿的呢。”   皇帝陛下手上的力道一紧,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瞪着面前这人。   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她以为自己是因为谁才躺在这里的?还有,奥特曼又是什么玩意儿?   有他厉害么?   “你给我坐好。”帝王指了指床边。   初见立马跟一只泰迪犬一样地乖乖坐着。   皇帝陛下满意了,摸了摸初见光滑了一些的小脸蛋,再看看她的肚子。这小混蛋没事就最好了,他真的怕醒来的时候发现她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那么他连最后留住她的东西都没有了。   “初见,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认真回答我么?”帝王温柔地伸手摸着她的肚子,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里的情绪。   “嗯…你说。”初见有点儿不安,听着这语气,怎么那么像要揭老底的意思?   “你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对么?”   哎?还是要问来历么?初见看着皇帝陛下的容颜,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嗯。”   “……那,总有一天你会回去,是么?”赫连君尧抬起了眼睛,一双眸子里流光潋滟,带着些脆弱,直直地看着她。   初见挠了挠头:“这个啊…我…”   其实是有点不想回去了的,可是,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父母在那一头等着她啊。她逃避这个问题很久了,两年之后到底还要不要回去,她是能舍下赫连君尧,还是能放弃与自己的父母团聚呢?   父母对于初见来说,是渴求了十几年的。而赫连君尧……   初见纠结得肠子疼。   “我不太确定,能两年后再说么?”初见苦着脸道:“现在就要我做决定,太为难了些,就像要你在我与凉月姑娘之间做个决定一样。两者不能相比,但是同样有各自的意义,你明白么?”   赫连君尧眼眸沉了沉。   “啊咧,用错比喻了,不要生气。我的意思是…就是要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做决定,就像要在友情和爱情之间做决定一样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我…”初见说着说着,成功地把自己给绕晕了。   帝王轻叹了一声。   伸出左手摸了摸初见的发顶,赫连君尧睨着她,淡淡地道:“我已经做出决定了。”   心里正在天人交战的初见同学乍一听这话,没反应过来:“啥?”   帝王挑眉看着自己的左手腕,那里曾有一条他视为珍宝的白色锦带,现在却是空空的,没有东西了。   “哎?哎!”初见抓住帝王的手,眼里盛满了星光:“你取下来了?”   “嗯。”   初见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啊?”   皇帝陛下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初见爬上床去趴人家大腿上:“说说啊?为什么?上次人家碰一下你还不给好脸色看的。”   赫连君尧温柔地摸了摸初见的脑袋,道:“朕觉得爱妃需要多吃些核桃,明日就让红锦准备着吧,多吃点就明白了。”   笨成这个样子,对得起吃下去的那么多东西么!   初见呆呆地看了帝王好久,皱眉:“你说我没脑子?”   “嗯,原来还有脑子。”   “赫连君尧!”   “爱妃乖,不能直呼君王的姓名。”   “……”   殿外的几个人听着里面帝王的轻笑声,终于松了口气。   绿绮笑眯眯地拉拉红锦的袖子:“红锦啊,我觉得好日子要到了,你觉得呢?”   ☆、第两百十二章 放下过去   红锦森森地觉得是的,好日子来了。   皇帝陛下养了几日的身子,自家主子贤惠极了天天送吃的,什么旺仔小馒头啊,龟苓膏啊,薯片啊都一个劲儿地往朝乾宫送。起初陛下还挺嫌弃的,后来吃着吃着发现实在好吃,也就吃成习惯了。   几天之后,陛下以弱柳扶风的身板,重新下了床行走。这一病让皇帝陛下成功从王者退回了病娇的柔软少年,时不时看初见一眼,都看得她鼻血长流。   好久不见的妖孽回来了。   初见得意洋洋地把这半月赫连君尧交给她的店铺的总账给他看,盈余的金额没少什么,孤儿院和学堂倒是办得风风火火。她还打算带他一起去看看那些孩子,顺便让帝王帮忙宣读一下校规什么的,比较容易让那群小鬼震慑住。   赫连君尧平静地将这些东西看完,然后摸了摸初见的头发,赏了她一桌好吃的野味。   “朕以为这些铺子会败在你手里,亦或是店家集体反对…初见,做得不错。”   初见同学尾巴一翘,在房梁上晃啊晃的,傲娇地道:“那当然,你不看看我是谁。”   刚刚还有些夸赞的神色瞬间又变成了嫌弃,皇帝陛下揉揉额头,起身牵着初见的手出去散步。   荆良和萧云还是跟着,荆良连续骚扰了萧云几天,也没能知道明月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眼睛飘啊飘的,就把主意打到了初见的身上。   “娘娘啊,您不好奇主子是如何将那带子取下来了,又放在哪里了么?”荆良贼兮兮地趁着帝王不在,跟初见咬耳朵。   初见眼睛亮亮地道:“我当然想知道啊,荆良你去帮我问问吧。”   荆良:“…娘娘,属下觉得您可以让萧云告诉您,他知道。”   初见就笑眯眯地召了萧云来。   萧云踏进主殿,扫了一眼暗处,哼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招了。   …   赫连君尧去明月谷,本来没有打算让凉月知道,只看一会儿便走,谁曾想还是让凉月发现了。   明月谷里月光皎洁,赫连君尧一身白衣,凉月亦是一身白裙,两人相对而站,还是像神仙眷侣一样地完美。   “恭喜你。”他低声说着,脸上浅笑盈盈,没有了遗憾,也没有缠绵,听着耳边婴儿的啼哭,甚至在想,以后他与初见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这么闹腾这么活泼。   “也恭喜你。”凉月微微一笑,看着面前这比以前多了不少人情味的男子,松了一口气道:“我当初觉得,你这样谪仙一样的男子真不适合爱人,你的爱很浓烈也很疏离,没有子离那样霸道的占有,有的只是很潇洒人的付出和强烈的执着。被你爱着很幸福,然而,总少了一点会让人觉得天荒地老的错觉。”   赫连君尧挑眉看着她。   凉月笑着摇头:“当初你以江山为注,换我与子离半生安宁。子离说这样的事情天下就一个封寻做得出来。然而我却是属于他的。”   “爱得太伟大,总显得遥远。上次去永元我便在想,你还要被过去的事情困住多久。然而今天看见你,我知道你放下了。”   “封寻,不,赫连君尧,现在你学会该怎么真正地去爱人了么?”   寂静的山谷里,婴儿的哭泣声也渐渐停了,盛满月光的眸子温柔地看着对面的女子,过了一会儿,郑重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算是终于明白,他心疼凉月,想为她做很多事情,但是他喜欢沈初见,想把她囚禁在自己的身边,此生此世都不要再让她离开。   “南卿说我不是孤独一生的命,现在我也算相信了。”帝王抬手,将手腕上的白锦一圈一圈地解下来。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你与我同走在街上,替我买的那条。我留了很多年,想着若是要一个人过一生,那么有它陪着我也好。”   “现在我却突然发现,身边有人等着我去珍惜。她傻傻的,很不着调,没有一点武功,也没有什么防人之心。总是说让人听不懂的奇怪的话,但是却很善良。她没有争过什么抢过什么,也没有什么心机城府,最大的爱好就是吃,第二的爱好就是睡。”   “但是她说她喜欢我,可以给我做很多好吃的,可以在我要来看你的时候乖乖地点头说‘早点回来’。有一天我就觉得,那傻丫头也挺让人心疼的。”   “她醉酒的时候曾问我,愿不愿意娶她为妻,废掉所有后宫只留她一人,她说左我不能往右,她说东我不能向西。我当时很严肃地回答她说没有男人愿意做女人的奴隶,但是心在那一刻其实是柔软的,差点就要答应了她。”   “凉月,这条带子我今天终于想取下来了,我想给她留一些空间,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让她慢慢地住进我的心里来。”   美如画的男子,将一尘不染的白色锦带搭在自己修长的食指上。月光之下,上面隐约的花纹就像刚从绣娘手里拿出来的一样。   凉月笑了,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锦带,拿出火折子来慢慢烧掉。灰烬落地之时,她轻轻地对他道:“所以恭喜你,终于自由了。”   这么多年感情的禁锢,终于遇上了那么一个女子,解救了他。   赫连君尧低笑,跟她作别:“我要早点回去了,那丫头,离开得久了,让人不放心。”   “好。”   萧云在暗处静静地站着,看着主子最后拥抱了一下凉月姑娘,然后朝他快速地走来。   “萧云,回永元。”   那一刻主子的声音很愉悦,就像是打开了一扇门,终于可以朝着无限的光明奔去一样,脸上的笑意,也终于是圆满的。   哪知刚走到马边,就接到了楚云起送来的急件,萧云是心疼主子的,看着上一刻还像孩子一样开心的主子下一刻就跟坠落云端一样,脸色苍白地翻身上马,别提多难受了。   …   初见抱着抱枕呆呆地听萧云说完,心里暖洋洋的,又有点心疼。喃喃地问:“就那么烧掉,他不难过么?”   萧云摇头,主子要是难过,就不会让凉月姑娘烧掉了。   荆良听了这些,心满意足了。小离捧了点心进来,他也就干脆从暗处走出来,坐下吃点心。   初见还是呆呆愣愣的。   帝王从御书房回来,看见的就是初见同学跟只小京巴似的扯着他的袖子眼睛亮闪闪的。   “怎么了?”他习惯性地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唔,总感觉又大一些了,就正常的四个月身孕来说,这丫头的肚子是不是太大了些?像六个月一样。   “那什么,萧云今天来跟我聊天了,说了说明月谷的事情。”初见笑眯眯地道:“想听现场直播再来一遍。”   明月谷的事情?帝王反应了一会儿,扭头,磨牙。   萧云这是欠收拾了?   “现场直播是什么?听不懂。”帝王哼了一声,走到桌子边坐下。   “就是再说一遍啊。”初见跟着跑过去,抱着帝王的胳膊坐下。   皇帝陛下斜她:“想听什么?”   初见笑得眉毛不见眼:“你跟我表白。”   皇帝陛下气定神闲地道:“朕不会,不过爱妃你一贯做得不错,再来一次吧。”   耳根分明就微微红了。   初见同学当机立断,抱着帝王的脸吧唧就是一口,加上一句:“偶吧,撒浪嘿呦!”   正端着茶壶想倒茶的皇帝陛下手一抖,整个茶壶差点都给摔地上了。黑着脸道:“这什么玩意儿?”   初见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表白,你要学也可以。”   暗处传来几声闷笑。   帝王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没忍住,朝门外咆哮道:“萧云,荆良,各自慎刑司领罚五十棍!”   荆良乐极生悲,差点从暗处摔出来。门外的萧云是躺着也中枪,黑着脸进门来应了一声“是。”然后一点也不温柔地拖起荆良的一条腿,带这厮一起去领罚。   五十棍啊,主子,您当这只是一个随口念着顺的数字么!这是要残的啊!娘娘,您也不开口求一求情!   初见一点也没有要救人的意思,蹭在帝王身上,圆滚滚的肚子让赫连君尧有些担忧,又将楚云起挖过来诊了几次脉。   楚云起说,“没什么大碍,大概是娘娘吃多了。”   皇帝陛下深深地看了初见一眼,不说话了。初见委委屈屈地将自己藏着的小布丁交了出来,给他吃。   楚云起默默地写着单子,心里有个疑惑,也没说出来。等过段时间再诊脉试试,若是真的,便又是一桩喜事了   夜深了,赫连君尧看着身边的人睡得纯熟了,才悄悄起身,走到窗边去接过暗卫递来的东西。   “主子猜得没有错,那个叫十娘的一直还在江湖上活动。只是舍了复国的名头,做些暗杀的工作。白家剩余的人,在那次白风的行动之后,都被良辰大人收拾干净了。”   帝王冷哼,道:“收拾干净了?怎么个干净法儿?全死了么?”   暗卫一愣,想了想,道:“属下明白。”   初见抱着肚子睡得安稳,身旁的位置不久又重新温暖了起来。那人洗尽杀气,眉目只余温柔,伸手拨动了一下她的头发。   ☆、第两百十三章 小小温馨   日子开始冒着幸福的小泡泡,永元百姓安居乐业,皇帝陛下后宫和睦…   当然,所谓的和睦是指,各宫的赏赐偶尔都是有的,但是皇帝陛下只歇在长乐宫,明目张胆地专宠。   刚开始的时候有人动过歪脑筋,前朝上谏不可独宠一人,后宫也不断有新人被塞进来。皇帝陛下一句话也没有说,高坐朝堂之上静静地看着上谏那一脸正气的人。   结果第二天,那人颤抖着腿在朝堂之上道:“臣回去思考了良久,也得了先帝托梦。贵妃娘娘现在怀着我永元将来的皇储,陛下多陪着是应该的…应该的。”   皇帝陛下满意地点头,识时务者,赏。   于是前朝就没有话了。   后宫以前的人都懂得看皇帝的眼色,没有敢去招惹初见的。倒是后面进来的几个人,皆是身家显贵又多才多艺的,几次勾引帝王不成,便在初见的安胎药上动了心思。   结果派去的人被守药大使荆良打得鼻青脸肿,捆到地牢里严刑逼供,帝王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倒也没有下什么杀令,而是让几个大家族的长辈亲自来领人。   能塞人进后宫的都是家世背景深厚的人,此一番结果,他们却半句怨言也不能说,赔了罪,还要感谢陛下额外开恩,放那些不懂事的女子一条生路。   于是后宫也就安静了。   初见越来越爱睡觉,肚子跟气球似的一天一天大了起来。手和脚也经常浮肿。小离细心照顾着,还夸初见脾气比一般的孕妇好很多。   “别的孕妇什么样啊?”初见忍不住好奇地问。   小离想了想,道:“口味很挑剔,我做了很多很多东西才摸清她们喜欢吃什么。脾气很差,经常摔东西,还动不动就喜欢哭,总是跟夫君告状说我这里不好,那里又推着她们了。还比较容易流产。”   初见:“……”   红锦绿绮:“……”   这丫头当真一点也感觉不到,那是人家在故意整她么?   初见拉过小离的手,认真地道:“妹纸,听我一句话,留在这里别回去了吧。”   小离愣愣地看着初见的手,小心地摇头道:“等娘娘平安生下孩子,我的恩情也就还得差不多了,回去是要回去的,几个侧妃的孩子都该生下来了。”   初见气结:“你夫君有什么好?”   就是赫连君尧这样好的也不能这么对人的啊。   小离苦着脸想了很久,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夫君哪里好,但是…他很善良。”   善良个鬼!初见磨牙,这么对自己的王后还叫善良,那恐怖分子还叫行事温柔呢!   暗暗握拳,初见觉得,若是有机会看见小离她夫君,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   今天孤儿院的布置正式完成了,帝王抽了半天的时间,陪初见一起出宫去看。   高调的龙撵以及开道的层层侍卫引起了广大百姓的强烈围观,一群流着鼻涕的小鬼齐刷刷地跪在孤儿院门口,细声细气地喊着“娘娘千岁千千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先喊千岁再喊万岁,这是大不敬。然而嘉德帝温柔地抱着初见从龙撵上下来,喊了一声:“平身”之后,旁边的言官就不打算开腔了。   初见笑眯眯地牵着赫连君尧进去参观。   “我在我们那里,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初见一边走,一边小声地道:“好不好奇我是过得什么样的生活?今天给你解释喔。”   赫连君尧眼眸一沉:“你没有父母?”   “最开始以为父母都已经死了,所以被人送到了这样一个类似的地方。”初见指着院子里放着的摇摆木马和滑梯秋千一类的东西,笑眯眯地道:“不过我们那儿没有这里环境好,地方很小的,这些玩具每次也都是抢着玩。小时候我个头小,一直被欺负,一次也没有玩过这些东西。”   心里一紧,帝王停下步子,皱眉。   “你被欺负?”   “啊,很正常的事情。”初见揉开他的眉头,继续拖着人往前走:“孤儿院看起来是社会福利的地方,但是里面小朋友很多,资源又有限,自然跟社会上一样是弱肉强食的。抢零食要打架,抢玩具也要打架,看起来好欺负的人,更要被一些孩子捉弄。”   赫连君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所以你现在这么喜欢吃东西?以前没有吃够么?”   看她的样子就瘦瘦小小的,要打架哪里打得过别人?心里有点儿恼,皇帝陛下幼稚地想,要是他在就好了,一定帮初见全部打回去,看谁还敢欺负她。   “啊,也不是常常饿肚子,孤儿院的婆婆对我好极了,总是在我饿肚子的时候偷偷给我塞个馒头花卷什么的。所以从小到大,我最听婆婆的话,她算我半个亲人了。”初见想起孤儿院的婆婆,有点感叹:“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帝王轻哼了一声,握紧她的手往学生宿舍走。   一排厢房里都放着床,不同的是那些床很奇怪,跟个架子似的,两张床上下架在一起。   “这是我们大学宿舍的床的款式,很节约地方吧?”初见笑眯眯地道:“床边有梯子,可以爬上去睡。这样一间房子就可以住更多的孩子了,虽然有点儿挤,但是这一间厢房,已经比我们两个宿舍还大了。”   古代使用土地真的是相当的奢侈。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又问:“大学是什么?”   “大学是最高等的学堂,通过一系列的考试,就可以进入就读。”初见挺了挺肚子,表示自个儿还是很聪明的。   赫连君尧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呐呐,不要小看我好么?这边一溜儿都是我做出来的东西。”初见拉着他走到书库,指着一旁刚印刷出来的教科书。这儿工具简陋,只能用活字印刷,初见让几个老太傅编写了语文书,然后她自己加了一个物理学,将一些自己还记得的,能用在现实里的力学和机械写了进去。   帝王眼眸亮了亮:“你把这些全部教给那么小的孩子?”   “你以为小孩子就不能学么?”初见撇嘴:“十五岁到十八岁的孩子最聪明了,教什么会什么,以后就是你永元的顶梁柱啊顶梁柱。”   赫连君尧哭笑不得:“你这是在抢楼太傅的饭碗?”   皇家书院一向是他们以前在的那个书院最为出名。   初见笑眯眯的,一副“我早就料到这一层”的表情,道:“我这儿只有小学中学,楼太傅那儿是大学,他老人家还得感谢我给他送去一批又一批的人才。”   这话是不带假的,自书院落成,初见便写信以贵妃的身份跟楼太傅说过她自己的想法了。一脸严肃的楼太傅激动得老泪纵横,逢人便说贵妃娘娘当真是千年难得的奇女子,皇上有这   样的贵妃,实在是永元的福气。   赫连君尧拉着还在叽叽喳喳的初见坐在一旁的石桌边休息了一会儿,然后问她:“你以后便打算一直管着这些地方么?”   初见想了想,道:“等孩子生下来,我还想去旅游。不过看你这样子是不可能陪我去了。那我就先自己找事做,多存点钱。”   一提起存钱皇帝陛下就没安全感,沉了脸道:“不用你存,想要什么我帮你买就可以了。”   初见扁扁嘴,没钱多没安全感啊。   不过看着赫连君尧那么不开心的样子,初见还是没说话了。   晚上回去,林教授又联系上了她。   “这几个月过得如何?”林庸平的声音温和得紧。   “很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初见躲在一角,笑嘻嘻地回答。   “那就好,你妈找到你很多的照片,一个劲儿地在那儿翻着看呢,总说你长得和她很像,也天天盼着你能回来。”   初见抿了抿唇,干笑道:“是么?我小时候照片可丑了,嘿嘿…”   林庸平顿了顿,犹豫地问:“你还是不想回来?”   当初不是那么不想穿越的么?这是怎么了呢?林教授想起上次初见回来急救,带着的那个美丽得不像话的嘉德帝,表情沉了沉。   “啊…不是不想,那什么,反正都已经这么久了不是么?”初见道:“再多等一会儿也行。”   林教授叹了口气,顺便告诉初见野史上记载的永元所有将经历的灾难,比如国都护城河决堤,要遭遇百年不遇的洪水。再比如某地要爆发瘟疫,范围殃及整个永元。让她提防着不要把自己弄进去了。   初见认真地拿笔记下了,关了勺子就开始对着纸上记的东西想办法。   “我能在国都挖一些下水道么?”某天,初见问帝王。   帝王疑惑不解:“挖那个做什么?”   初见道:“再过不久的秋天容易涨水,有备无患。城市的下水系统很重要的。”   帝王眼眸深沉地看着她,却还是允了。   但是百姓不太理解,好好的街道被挖得乱七八糟,走路麻烦极了,一时间民怨颇多,对初见有意见的人也开始借着机会纷纷指责。   ☆、第两百十四章 双生之子   初见不在乎,百姓本来就是那个样子,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洪水没有来之前,估计她还会被戳好一阵子的脊梁骨。   九月初十的时候,小怜联系上了初见。   “今天是你的生日,那边有人帮你祝贺么?”她问。   初见恍然才想起自己真实的生日是初十,干笑着道:“出了点意外,都以为我的生日是五月呢,那什么…辛苦你了。”   本来生日的时候应该对妈妈说辛苦了,可是初见暂时觉得这么就叫人家妈,面都还没见上呢,有点突兀。   勺子那边传来一声叹息,小怜低声道:“我在a大外面重新买了一套房子,这样你爸要回来也方便很多。我也给你留了一间房间,淡绿色的,收着你寝室里的一些东西,你若是回来…就可以过来住。”   初见心里一暖,连忙点头:“好的。”   “还有多久才回来?”小怜的声音有点儿哑。   “…大概,两年吧。”初见迟疑地道:“永贞皇后似乎是永元八十年去世的,可是…”   可是到现在也没看出来永贞皇后在哪儿。   小怜哽咽了,抓着联系机道:“孩子,早点回来吧,一家团聚,我盼了快二十年了。”   初见觉得鼻子有点儿酸,连忙应了,关了勺子,坐在长乐宫里叹气。   “娘娘,臣说过要保持愉悦的心情。”楚云起背着药箱踏了进来,看着初见的苦瓜脸,皱眉。   初见立马扯了个傻兮兮的笑容给他看,然后问:“又要诊脉么?你最近干嘛天天给我诊脉?”   楚云起坐下来,将药箱放在一边,拿出薄纱盖在初见的手腕上,摸着脉搏道:“臣只是在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初见疑惑地问。   楚大爷瞥她一眼,不说话。初见吐吐舌头,乖乖坐好。   良久之后,楚云起终于站起来,收拾东西往外走。   “哎哎,结果呢?”初见站起来,不安地拉住他:“出什么事儿了这是?不告诉我?”   “臣觉得应该第一时间告诉皇上,顺便将外面的红锦姑姑叫进来,将您送上床去。”楚云起面无表情地侧过头来看着初见,再看看她圆滚得不像话的肚子,嫌弃地道:“您也太迟钝了些。”   最近大家看着贵妃娘娘这肚子,都在想是不是怀了双子?普通五个月的身孕,没有这么大的。   今天诊脉也终于能诊出来了,的确是怀着两个,至于是龙凤胎还是两男两女就不知道了。   忠心于自家公子的楚云起很不厚道地没有告诉初见,先跑去告诉了皇上。   结果就是初见正战战兢兢地想自个儿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不好治呢,赫连君尧就一脸愉悦地大步走了进来,小心地抱起她放到床上去。   “朕该怎么赏你才好呢?”皇帝陛下眉目之间都是温软的笑意,清眸里有流转的光芒,抱着初见软软的身子,含住她的唇。   初见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她躺在床上,赫连君尧手撑着两边这么吻下来,中间还有一个圆滚滚的肚子呢!肚子里有他们未来的小鬼头,这么亲总感觉是被未来的孩子偷看着一样,啊啊啊,捂脸。   赫连君尧是当真高兴,没想到初见这么争气,早早地给他怀上龙子就罢了,还怀俩,真是越看越可爱。唇下的动作也轻柔,温温暖暖地舔了她的唇瓣好一会儿,帝王才终于黑着脸支起身来,摸摸她的肚子道:“快点出生吧。”   霸占着他的小丫头,真是不太让人舒服。是公主就罢了,要是生出来是皇子,他非要好好操练他不可!   未来的小皇子躺着中枪了。   “给孩子们起个名字吧。”帝王平静了一会儿,捏着初见的脸道。   初见眨眨眼:“孩子…们?”   赫连君尧温柔地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勾着唇笑:“嗯,孩子们,你怀着朕两个孩子。”   初见傻了,双胞胎?!   这么小的几率都被她撞上了?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爱妃,回神,要取两个名字。”帝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初见呆呆地道:“两个啊…生的时候会不会特别痛?不知道男女的话…一个叫团子,一个叫圆子。”   赫连君尧“……”   孩子们,父皇对不起你们,不该把取名这么严肃的事情交给你们的笨蛋母妃的。团子圆子,初见这是想吃的想疯了?他才不要自己的孩子冠上这样的名字。   “还是等确定了男女再说好了,你休息一会儿。”皇帝陛下果断给初见盖好被子,回书房去翻书取名。   初见抱着肚子躺在床上,要是条件允许,真想打两个滚儿。嗷嗷,两个宝宝啊,运气太好了,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她这一生都满足了。   …   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国度里,有一位聘聘婷婷的少女正蒙着金色的面纱,接受国王的赐福,准备远嫁。   “十一,我天灵的希望全部都在你的身上了。”国王慈爱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神会保佑你的。”   被唤作十一的这位少女点了点头,双膝落地,恭敬地道:“谢父王多年养育,十一一定不会辜负父王期待,会带回我国需要的东西的。”   国王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远嫁永元,听说那里的皇帝专宠于一人,多少女子进去了都是守活寡的命。十一深吸了一口气,摸摸自己脸上的面纱,上了马车。   天神一直赐福于她,也希望这次她依旧能得神的眷顾,夺得皇心,以振天灵国。   …   初见越来越盼望着孩子出生了,每天抱着肚子揉啊揉,睡前念故事,起床就唱歌,给宝宝们进行良好的胎教。   小离的眼神却越来越担忧了,娘娘的肚子太大,不像能正常生产的样子。   楚云起估计了一下,说大概会在明年一月产子。小离一声不吭,离开皇宫去千祁山上找东西。   以前有说过,千祁山在人类的眼里是人间仙境,但是其实,这里有不祥的东西,若是惊扰了,会减阳寿。   小离现在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她看不出来上次赫连君尧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阳寿受损,但是她这次要拿千祁山上的益母果,必然会触怒这里的东西。   无所谓,她可以减一条命,怎么也要保住娘娘和两个孩子。上次已经差点眼睁睁看着恩人遭难了,这次可不行。   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小离问山下的老人借了工具,慢慢地爬上了千祁山。   凤凰的仙力没有了,但是她还有直觉,一路上去,很快就找到了被黑气缠绕的益母果。   益母果是保胎助产的东西,她没有告诉过夫君,不然现在也没机会采给娘娘了。   千祁山在那天有些异常,山下的老人说,有一个很温柔的姑娘上了山,结果整座山像是被触怒一般,黑气围绕,他们都能看得见。上去的那姑娘也没有再下来过,至少没有看见走下来过。可能是死在了山上,也可能是从山的另一边坠落了悬崖。   初见一觉醒来,就已经找不到小离了。   她有些奇怪,问了红锦和绿绮怎么回事。两人也都是摇头。等了两天之后,小离还是没有出现,初见就想,她可能是回东傲国去了吧。   有些不放心地给东傲国君写了封信,初见派人送去了,等着回音。   十月的时候传来的各种消息很多,一是国都的护城河决堤,洪水直往国都里冲,幸好有提前挖好的下水道,国都才没有被淹没,百姓们集体跪于宫门前感谢贵妃娘娘,也自发地为娘娘肚子里的两个孩子祈福。   二是,有一个叫天灵的国家,将他们的公主嫁了过来,指明要做赫连君尧的妃子。赫连君尧同意了。   三是,有人送了一盒东西给初见,说是小离让送的,小离现在已经回去了东傲。   初见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盒子里有一颗看起来很奇怪的果子,小离写了条子在一旁,说这是益母果,若她生产遇见了危险,吃下即可。   “娘娘,小离回去找夫君了,我很好,不用担心。”   字条上这样写着,初见看得落了泪,不知道为什么。   小离是个很好的姑娘,只可惜,这辈子能再见的可能太小了。希望她的夫君能好好珍惜她吧,好好照顾她。   至于即将到达永元的传说中最会蛊惑人心的女子,初见心里也有点不安,赫连君尧为什么要同意呢?   吃饭的时候问了这个问题,帝王戳了戳她的脸,淡淡地道:“天灵有朕想要的东西,后宫多养一个人而已,不吃亏。”   初见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继续低头吃饭。   赫连君尧看着小丫头有些忧伤的小脸蛋,忍不住将人抱过来,低声道:“你若是不喜欢,朕将她们全部送去湖心岛上住。后宫里只留你可好?”   初见摇摇头,她没这么任性的。皇帝陛下很聪明,她相信他做的决定不会错。   于是,永元七十七年末,淑妃入宫,带着天灵国的宝物,以求圣宠。   ☆、第两百十五章 拓拔十一   天灵国是一个很神奇的国度,国家不大,但是信仰很浓厚。地理位置处在永元和北面众小国的中间,很微妙又很关键。皇帝陛下一双眼睛泛着微微的阴险光芒,看着朝堂之上款款而来的异国公主。   拓拔十一戴着面纱,很大胆地看着座上的帝王。他比她想象中的好了太多,不,或者说根本与她想象的嘉德帝完全不一样。   世人都说,嘉德帝年少英明,却残酷嗜血,很难让人靠近。她以为那会是一个看起来就让人害怕的男子。   但是现在看着,座上的赫连君尧却眉目极好,有些倚靠在龙座上,一身龙袍也没能掩住他身上的脱尘之感。墨发被金冠束起,十一却觉得,应该披下来更好看。   "公主一路辛苦。"帝王淡淡地开口。   拓拔十一回了他一个天灵国的叩拜礼,长长的金色纱裙拖在地上,看起来很美丽。她是由衷地行这一礼的,这个男子实在值得人臣服。   "天灵为陛下献上最诚心的礼物,臣妾替臣妾的父王转告他对永元的交好之意。"十一抬头,身后的丫鬟便将手里的托盘传递给了卢公公。   天灵敢一上来就要淑妃的位置,很显然也是有本钱的。其一是拓拔十一以国礼出嫁,表达了对永元的尊敬与臣服。其二是她带了世人都渴望得到的宝物作嫁妆。   宝物有三,一是呈上去的不腐黑珍珠,可保持尸身百年不腐。二是后面放着的一丈高的玉观音,乃无价之宝。三是一串据说被神灵保佑着的楠木手串,戴着它的人都会身体康健,好运连连。其余金银珠宝的嫁妆不计其数,但是跟这三样比起来也没什么好提的。   赫连君尧扫了那些东西一眼,颔首道:"天灵的诚意朕看见了,公主的到来,必然修两国之谊。"   皇帝陛下对人家的嫁妆没兴趣,就算再千金难求,再价值连城都没兴趣。北边之国开始蠢蠢欲动才是他在意的东西,他不想等自己的孩子出世乃至坐上他的位置的时候,要面对战乱。   天灵国是一个重要的枢纽罢了。   这位公主看起来眼睛清澈,没有多少浑浊,帝王才放心了一点。还好没有派什么难缠的女人来。   于是拓拔十一就以淑妃的身份,入住了除长乐宫之外最繁华的雪松宫。由于这个宫殿的主子下场都不怎么好,帝王还特别恩赐地给赏了块牌匾改了名,叫"灵泉宫"。   "怎么样怎么样?漂亮么好看么?"初见八卦地抓着红锦的手问。   红锦小心地扶着初见的腰身,叹息道:"主子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兴奋呢?人家是来抢你的恩宠的。"   初见吐吐舌头,"是我的抢不走,不是我的也留不住。"   绿绮不赞同地扬眉:"主子您这是消极的逃避想法,不主动争取怎么会有好结果呢?人家还没怎么样呢,您就已经先决定顺其自然了?"   初见可怜兮兮地抱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道:"孕妇不美丽,没有竞争力。你们别这么严肃嘛,人家只是随口问问。"   两人望天,一点也没有紧张感的就只有这主儿了。   拓拔十一进宫的当晚就打算来拜见传闻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娘娘。   听见消息的时候,初见正在啃鸡腿,满爪子是油,一脸呆楞地问:"为什么要见我?"   红锦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这宫里最得宠的主子,人家不得来探听虚实么?赶紧地拿出气势来,别给皇上丢人。"   初见眨巴眨巴眼,扯扯红锦的衣角问:"气势要怎么拿出来?"   卖萌可耻啊娘娘!   红锦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压不住淑妃娘娘就没有肉吃,这样说您明白么?"   初见一个激灵,圆肚子一挺,小下巴一抬:"绿绮,给本宫拿帕子来。"   绿绮:""   淑妃踏进长乐宫的时候,初见正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扶着自己大得吓人的肚子。绿绮在给她揉肿胀的脚,红锦就垂手站在一边。这看起来还是有那么两分架势的。   拓拔十一心里紧了紧,也没敢多打量,进去就扑通一声跪下,道:"臣妾灵泉宫淑妃,给贵妃娘娘请安。"   这跪得瓷实,还好长乐宫都铺了地毯,不然还不得跪出淤青来?初见看了看人家的膝盖,替人家疼了一把,然后道:"起身吧,你便是新来的淑妃?"   十一站起来应了一声,红锦让人替她看座,她便坐在了离初见不远的地方。   "臣妾在天灵就曾听闻,娘娘贤名远播,又深得皇上宠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十一说着,看了一眼初见的肚子,感叹地道:"今天终于看见了,名不虚传呢。"   初见干笑了两声,脚上的力道就是一紧,红锦也瞪了她一眼。才装多久呢?挺住了娘娘!不要傻笑。   伸手抹了把脸,初见正了神色,谦虚地道:"淑妃过奖了,本宫不过是替皇上分忧,也为百姓多做点事情而已。"   十一眼里多了一些敬佩,颔首道:"娘娘会得天神保佑的。"   初见微笑,让人传点心上来给她吃。拓拔十一也没什么防备,拿起豆沙夹心饼干就吃,吃得眼睛亮亮地道:"永元的点心比天灵的好吃很多。"   红锦开口道:"这是只有长乐宫才有的,是娘娘亲自研制出来让人做的,淑妃娘娘喜欢就好。"   气氛松缓了一点,初见才认真打量起这位淑妃来。她还戴着面纱,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却是勾人魂似的,眉毛细而弯,鼻梁也很挺,有点楼兰美女的味道。   那天红锦说过,传闻中天灵国的女子擅长媚术,初见想,若是有机会她一定要蹭着帝王一起看看,一定很活色生香。   赫连君尧走进来的时候,十一已经吃完了一盘饼干了。见着圣驾,她明显很高兴,又是扑通一声跪下去行礼,听得初见肝儿疼。   "臣妾给皇上请安。"   帝王应了一声,随口说了句"平身"然后就走到榻边去将初见抱起来。   "好重。"帝王皱眉:"越来越抱不动了。"   初见扁嘴:"你这是在嫌弃我咩?"   绿绮站到一边,笑道:"皇上这抱着的是三个人呢,不算重了。"   十一愣了愣,站在一旁看着朝堂上那尊贵的男子如今一脸宠溺地抱着人调笑,心里有些难过。   果真是独宠,半点心也分不得旁人吗?看帝王的样子真是很开心,可是,可是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已经向神明起誓,今生必会全心全意侍奉这个男人了啊。   "淑妃这是来问安的么?"帝王替初见捏着肩膀,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是,臣妾久闻娘娘贤德之名,特地来问安。"十一回神,低声答道。   "这样啊,贵妃娘娘怀着双子,所以以后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不必来打扰的。"皇帝陛下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夹着冰渣子。   十一浑身一震,连忙道:"臣妾明白了。"   好强烈的保护意识,神明啊,她的爱恋未曾开始,就要这样结束吗?   走回灵泉宫,旁边陪嫁的丫鬟忍不住道:"奴婢觉得贵妃娘娘也不是特别好看,不及公主半分,公主若是有心,一定能得圣宠的。"   是么?拓拔十一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想起在宫里看见的其他宫嫔,苦笑着摇头道:"你看那位姜婕妤也是没有差的,还有几个位分很低的宫嫔,她们有比贵妃娘娘好看的人,但是都没能得到圣宠,便知皇上看中贵妃的,不是容貌。"   丫鬟沉默,随即道:"公主有制胜的法宝。"   拓拔十一笑着摇头:"我不急,时间还长,我想看清楚皇上与贵妃娘娘之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子。若是当真牢不可破,那我就另想法子与皇上交易。若是"   若是还有那么一丝缝隙和可能,她都会抓住了,争取赢得嘉德帝的心。   天灵的女子都是敢爱敢恨的,没有到最后,她不会放弃   "你觉得这位淑妃如何?"初见抱着肚子,跟个球似的看着帝王问。   赫连君尧被她的样子弄得笑了,摇头道:"不如何,朕只在意她身后的天灵,至于其他,朕没空考虑。"   初见撇撇嘴,看着皇帝陛下这一脸清心寡欲的模样,忍不住吐槽道:"俗话说能忍过老婆怀胎十月的都是圣人,陛下您是么?"   那么多美丽的宫嫔等着他啊,天天对着自己这个大肚子孕妇,当真不会有其他想法么?   赫连君尧黑了脸,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道:"还能惦记着朕是忍着的,爱妃有进步。"   初见脸红了。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这没出息劲儿的。   不过想起淑妃的那双眼睛,初见还是忍不住道:"你没有觉得她的眼睛很好看?"   "没看。"   "我觉得你还是少看为好。"   赫连君尧看了初见好一会儿,捏捏她的脸,叹息道:"你这是对自己没自信,还是对朕没自信?"   ☆、第两百十六章 初见难产   初见摸摸头,很老实地说:“对我自个儿没自信。”   这不是谦虚,虽然初见同学也很想贯彻一下中华民族谦虚的优良传统,但是事实就是,她没有可以拿来谦虚的东西啊,唉。   也是因为在古代的缘故,自己才显得特别了一点。要是在现代,她依旧是千千万万小老百姓里最普通的一个。她喜欢赫连君尧是人类对美好事物正常的追求,但是赫连君尧喜欢她么…   有点糟践自个儿。   好吧,虽然这么说是自暴自弃了一点。但是在赫连君尧面前,是个女人就没自信。   皇帝陛下微微眯眼看了初见一会儿,随即叹了口气,将人困在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道:“好好养胎,把你的心给我吞回肚子里去吧。”   “嗯。”   帝王的怀抱很温暖,初见觉得安心了一点儿。虽然都说男人如狗,有时候还不如狗忠诚。能像狼一样的男人已经是千金难求,她这是踩着狗屎了才能遇见这么一狼王。但是,但是要hold住这狼王也是要勇气的。关于勇气这回事儿,她还要好好修炼一下。   所以说吧,女人有时候也是欠虐的。告白告得天崩地裂理直气壮,多不顾后果多英勇牺牲啊。但是等一切尘埃落定了,这个人真正属于自个儿的时候,心里又开始觉得不真实了。有那么点儿患得患失。   这是通病,是个雌性都适用,不怪初见小朋友。   爱情路上啊,两个人都要把一颗心给整瓷实了,才能真正在一起过一辈子不是?   ...   拓跋十一就老老实实在宫里生活了,这姑娘不讨人厌,很知道分寸,只是偶尔去给赫连君尧请安,其余的时间要么是在长乐宫蹭蹭点心,要么是呆在灵泉宫拜神。   姜画扇对初见说,这位公主看起来像是一个很懂人心的主儿,若她有心于圣上,那么就该小心着些。   初见不以为意,皇帝陛下让她安心养胎嘛,她就当真安安稳稳地养着,不去想其他的事情。赫连君尧每天处理完政事都会到长乐宫来陪她,摸着肚子若有所思。   然后有一天,帝王突然对初见说:“若是两个皇子,名字就交给楼太傅来起。若是两个公主,便名珑珍和珑惜吧。”   敢情这主儿最近一直一脸沉思的模样,是在想名字?初见哭笑不得,道:“你重女轻男?不科学啊,古代不都是重男轻女么?儿子的名字你不给起,女儿的就已经想好了?那要是龙凤胎呢?”   “龙凤胎女儿叫珑惜,皇子让楼太傅取。”帝王板着脸回答。   初见忍不住乐了,她未见面的儿子呦,好不受待见的样子。不过帝王这名字起得,珑珍珑惜,珍惜?   “有人告诉过我,要珍惜身边的人。”赫连君尧别开头,淡淡地道:“希望还不算晚。”   呆呆地看着这人好看的侧脸,初见有点儿感动了。但是…   “你给女儿这么起名字,人家长大了真的不会怪你咩?”好歹也是皇家的公主,这么不大气上档次真的好么?   赫连君尧微微一笑,想着有可能女儿生出来和初见一样圆滚滚的爱吃爱玩,他就觉得整个皇宫都活过来了一样。   “她要是怪我,也等她会说话了之后再说。”皇帝陛下阴险地道。   初见捂脸,孩儿们,亲娘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   眼看着年关要到了,即将生产的初见同学也被禁止下床走动,红锦绿绮轮流看管,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把侧殿的楚云起给挖起来。   楚太医大人很无奈,他是太医,不是接生婆。现在初见这孩子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确定能保住了,那么就让接生婆来候着啊!没事儿就叫他干什么?   皇帝陛下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其实整个神经都绷紧了。楚云起说过双生之子不是谁都能够生下来的,他怕初见出什么意外。但是生孩子这种事,皇帝陛下再神通广大也帮不上忙。   “你不要紧张。”   “朕没有紧张。”   “…没紧张就把臣妾的手放开行么?掐青了。”初见欲哭无泪。   “……”帝王一脸平静地放开她,第n次问楚云起:“什么时候生?”   楚云起沉默了半天,道:“陛下,离预产的时间还有半个月,您不用紧张。”   “朕没有紧张。”   “…没紧张的话可以不要每隔一个时辰就问臣什么时候生好么?”楚云起摇了摇头:“公子,天下崩在你面前你都没这么在意的。”   赫连君尧默。那当然了好么?天下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怀着的可是他嫡亲嫡亲的孩子!孩子他娘看起来还那么不靠谱,万一出啥事咋整?   姜画扇和方采苹也跟着紧张起来,整个皇宫的呼吸都轻了,就等着初见哪天生产。拓跋十一也很有眼力劲儿,将玉观音和楠木手串都请陛下给贵妃娘娘送去,以保佑娘娘平安生产。   赫连君尧这时候才正眼看了一眼这公主。穿上永元的宫装,她身上的媚气少了不少,看起来温和了一些。请他送观音,并且告诉他手串要戴在右手,神情当真是真诚,没有一丝要故意讨好的意味。   帝王应了,照做,顺带赏回她一些宝物,算是不欠人情。   然而这一回赏,拓跋十一就像受到鼓励一样,要勇敢追求帝王的心思就更坚定了一些。也十分诚心地祈求天神保佑初见和肚子里的孩子,只有他们都平安,陛下才会开心。   一月初一,永元的年关之日,初见正兴冲冲地看着红锦和绿绮剪红纸贴窗花,就突然觉得肚子有点往下坠着地疼。   “红…红锦。”疼得额头上出汗了,初见不淡定了,扶着床头喊了一声。   红锦正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忽略了初见微弱的声音,绿绮抱着新的红纸进来的时候,初见已经要昏过去了。   “啊——”绿绮惊叫一声,连忙过去将初见扶住。红锦转头一看,吓得心都要停了,跑出去就喊:“喜婆呢?快来快来!来人啊,去通知皇上,娘娘要生了!”   响亮的声音盖过了鞭炮声,整个长乐宫都激动了起来。楚太医明明说还有半个月的,这是提早出来了。   小宫女匆匆跑向御书房。帝王正在和重臣商议运河的事情,气氛凝重,已经吩咐过外面的人任何事都不能打扰。小宫女不懂事,被拦住了也不知道喊,就在外面急得直跺脚。   “长乐宫的宫女?”卢公公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脸色一变,急忙问:“是不是贵妃娘娘出什么事了?”   小宫女紧张得舌头打结,好半天才道:“娘娘…娘娘现在难产…”   卢公公惊了一跳,规矩都顾不得了,连忙推开御书房的门闯进去道:“皇上,贵妃娘娘…”   话没说完,皇帝陛下已经白了脸。先前还一脸严肃跟大臣们讨论调度问题,下一秒已经站起来,三步并两步地往外走。   “要生了?”   “是…是难产。”卢公公低声道。   帝王一愣,皱眉,快速往长乐宫赶。   “啊——”   “救命——啊——”   还没踏进去就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叫声,皇帝陛下心尖儿一颤,握紧了手,连忙要推门进去看。   “皇上,不能进去。”红锦刚好满身血地出来,眼睛都红了,拦着赫连君尧道:“产房男子不能进,陛下在外面等等。”   说完,又急忙帮着去端热水拿剪刀。   初见躺在床上,意识已经模糊了,整个身子疼得都不像是她自己的。肚子里的东西想出来却卡在一处,疼得她连叫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生孩子应该被列为十大酷刑之首!   “糟糕了,两个孩子卡在道口,快,快想办法,顺不出来可就糟了!”喜婆也慌了神,很少接生双生子的,就算接生经验丰富,对这个也没有办法。   绿绮急得差点要帮初见点穴了,她疼得全身都是汗,整个人都在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脸色惨白得都跟纸一样,眼睛都一直翻白。   “我不生了!”初见痛得泪流满面:“我不生了呜呜呜…”   绿绮哭笑不得,哪有生孩子生着一半不想生的?   “主子,挺住,先歇一口气,等着喜娘让你用力你再用力啊。”红锦皱着眉在初见耳边说着,希望她还能听见。   “有没有人会剖腹产…我…我要死了。”初见咬牙,无比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穿越回去生孩子,这里的医疗太落后了啊啊啊。   声音一声比一声叫得惨,后宫众人都在长乐宫里坐着,皇帝陛下整个人都暴躁了,要不是纳兰绝拉着,他肯定已经冲了进去。   “不行,娘娘这胎位不正,不好出来的。”喜婆吓得脸色很难看,皇家的孩子,要是交代在她手里,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喜婆,快想想办法,娘娘这孩子好不容易保住的,不能就这么没了!”绿绮低喝道。   喜婆一边推着初见的肚子,一边摇头:“奴婢只能尽力,只能尽力啊。不是孩子能不能保住的问题,这样下去娘娘自己都有可能……”   初见闷哼了一声,没等喜婆的话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第两百十七章 不能没你   "娘娘!娘娘!"喜婆慌了,赶紧让掐人中:"这可不能昏啊!快拿参片来给含着!"   红锦匆匆又跑了出去,吼了一声"参片!"就有人快速地给她递过来。   "怎么样了?朕没有听见初见的声音了!"帝王一把捏住楚云起的手臂,脸色青白得跟里面躺着的那个是他自个儿一样。   "公子不要急,娘娘有可能是晕过去了。"楚云起忍住了没点自家主子的穴,安慰道:"阵痛久了孕妇体力不够是会晕的,含了参片能缓缓,莫慌莫慌。"   赫连君尧额头上青筋暴起,带着微笑问他:"怎么样才不会痛?"   楚太医好无奈地摇头:"生孩子必然是会痛的,没有让孕妇不痛的方法。"   皇帝陛下要暴走了。纳兰绝赶紧上来将人给按在椅子上,让萧云倒凉茶。   "啊!"初见被喜婆活生生给掐醒了,腹部的绞痛又一阵阵地来,忍不住道:"下辈子我要当男的!一定!"   绿绮一边急得眼泪掉,一边又被初见给逗着乐,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喜婆抹了一把汗,哆哆嗦嗦地道:"贵妃娘娘啊,您怀子期间是不是养得太好了,这肚子大得,奴婢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肚子。就算是双子这孩子也太大了,很不容易出来的!"   初见脸色苍白,难得还能喘口气想一想,道:"好像我没怎么长胖,估计吃的东西都给孩子了。"   红锦急了:"这要怎么办?孩子要是一直出不来,娘娘可怎么好?"   喜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只能叹气继续等着镇痛过去羊水破。   初见这倒霉催的,光镇痛就痛了一天,最后哼哼的力气都没了,全身都脱了力,躺在床上直翻白眼。   "娘娘,挺住啊,孩子出来之后您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先不要昏过去,歇一会儿。"红锦急忙掐着初见的人中。   从天亮等到天黑再等到天亮,长乐宫里所有的人都觉得身心疲惫。贵妃娘娘的惨叫声也小了,估计是没有力气。皇帝陛下整个人看起来已经要忍不住了。   "为什么会这么久了孩子还没出来?!"一把抓过楚云起的衣襟,陛下咆哮着问。   楚云起无奈:"娘娘运气差,这是难产。"   "初见会有事么?"   "臣无法保证娘娘无碍。"楚云起垂眸。   赫连君尧浑身一震,脸色难看起来。恰好这时候喜婆奔出来,犹犹豫豫地问帝王:"保大还是保小?"   "你说什么?"帝王微眯了眼。   "奴婢尽力了,但是娘娘这情况实在特殊,必要的时候只能保一方。奴婢想着还是先来问问皇上,免得到时候来不及"喜婆被帝王看得直打哆嗦。   大殿里一阵诡异的沉默,姜画扇等人脸色难看,拓拔十一低眸祈祷,但一旁也有不少幸灾乐祸的,心里想着老天果然是公平的,多么荣极一时的贵妃娘娘,到头来还不是要落个要么没命要么没孩子的结局。   "保大。"皇帝陛下没有犹豫,冷冷地看着那喜婆道:"你最好是能都保住,不然朕可不能保证不会送你去祭奠皇子公主。"   喜婆腿一软,就要跪地上了。整个皇宫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在这个时候威胁喜婆,你是傻的么!"一道声音从长乐宫门口传来,带着一贯有的骄傲和妩媚,众人都是一愣。   两道火一样的影子闯了进来,龙晴嫌弃地看了看狼狈得不成样子的赫连君尧,赶紧让身后跟着的接生婆进去。   "我们也是双生子,陛下当真贵人多忘事,不知道提前几个月问我们借当初的接生婆么?"龙昭沉着脸看着赫连君尧:"还是你没把初见的事情放心上?"   雪国俩主儿赶到了。   纳兰绝看着龙晴,微微抿唇,笑了。   等了这么久,总算将雪国的事情处理完了么?她好好的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龙昭,你给我闭嘴。初见是难产!"赫连君尧终于爆发了,两男人反正进不去产房,干脆就出庭院去打了起来。   "敢给我寄信炫耀的自得劲儿哪去了?初见难产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能替她生么!混账!"   "x,老子是来给你当出气筒的?!"   当真是不用武器不用内力,一拳到肉的打法,惊得后宫众人纷纷去围观。龙晴转头看了纳兰绝一眼,妖娆一笑,鞭子一挥便将人捆住拉近了两人距离。   "养回来了啊,不错。"晴女王大胆地吃了人家的豆腐,在纳兰绝身上左摸摸右捏捏:"想我没有?"   纳兰绝笑着点头,没等龙晴反应过来,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   怎么会不想呢,要不是当初没力气把她留下来,又岂会让她离开那么久。   "初见还在危难之中啊,放开。"龙晴脸红透了,四处看看,还好众人都去围观打架了。   "初见生死未卜的,你"晴女王难得地害羞了,一扭头就冲进产房里去,啪地一声关上门。   纳兰小侯爷笑得更欢了。   床上的初见随时都要死过去似的苍白,看得龙晴脸上的红色立马褪得干干净净。   "怎么样了?"龙晴问他们带来的接生婆。这是当初接生她和龙昭的那一个,应该相对来说有些经验。   "孩子有些大,而且胎位不正,有些困难。"接生婆一脸凝重:"就算是老身,也可能保不住三个。除非这位娘娘有足够的体力,但是看起来她的体力也不是很足。"   "保不住三个?"龙晴皱眉。   接生婆帮初见顺着气,教她怎么呼吸,然后道:"孩子足月,这种情况一般是大人比较危险,死在难产上的女子实在不少。"   绿绮哭了,初见睁着眼看着龙晴,抬了抬嘴角道:"晴女王你别这么严肃啊"   龙晴腿一软,跌在床边握着初见的手喃喃道:"本来还羡慕你一次能有两个孩子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初见,你说女人的命怎么那么薄呢?"   初见笑了笑,眼神有些涣散地道:"要保也保孩子啊,怎么可能让孩子死在我的肚子里。虽然说疼疼得我不想生了但是我也想看孩子们出出世的。"   龙晴眼睛红了,死死抓着初见的手。   "啊!"初见又惨叫了一声,接生婆看了看,急忙道:"羊水破了,娘娘,用力。别一直用,听着我数到三您再用力,一、二、三!"   初见深呼吸,努力抓着床单将叫的力气花在收缩子宫上。没生过孩子不知道生孩子的苦,这玩意儿太要人命了。   庭院里的打斗停了,众人又重新围在了屋外。   "娘娘,挺住。"红锦和绿绮帮忙扶着初见的腿,都哭得没了人形。初见死死地挺着一口气,顺着接生婆推肚子的动作,努力配合着。   "啊!!!"一声惊叫,初见脱了力,接生婆拉着孩子的头将孩子顺了出来,剪脐带,让红锦抱去洗。   "娘娘!出来一个了,是小皇子!娘娘挺住!还有一个了!"红锦哭得脸都皱成一团,洗干净小皇子,用锦被包了,就赶紧抱了出去。   "皇上,皇上,小皇子!"红锦哭得完全没有形象,将孩子递给赫连君尧看。   皇帝陛下激动得有点手抖,不敢去接,看了他的儿子一会儿就抬头问:"初见呢?"   红锦脸色一僵,转头看向产房里面。   突然就没有声音了,连绿绮的哭声都没有了。   赫连君尧脸色一变,再也顾不上其他人的阻拦,冲了进去。   龙晴跌坐在床边,呆呆地握着初见的手。绿绮颤抖着去探初见的呼吸,然后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   "初见?"帝王大步走到床边,推开龙晴,看着床上那完全白得像纸一样的人儿,抿唇,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冷得像冰。   她的肚子还凸起一块,还有一个宝贝没出来。但是她怎么就不用力了呢?   "龙晴,她怎么了?"帝王一脸平静地捂着初见的脸,轻声问:"初见怎么了?"   龙晴捂着嘴,眼泪成串地掉,猛地摇头。   接生婆无奈地道:"娘娘体力不够,一口气没喘上来,只留下了一个皇子就"   赫连君尧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沈初见!!!"   她死了么?怎么可能?他不允许,谁敢带她走?帝王死死地瞪着初见的脸,伸手去探她的脉搏。   没有动静。   帝王红了眼。   "等等,我想起来了!小离!小离留下的东西"绿绮喃喃地说了几句,站起来往一旁的架子上扑,拿下来一个盒子。   "小离说吃了这个就可以,小离说过的。咱们试试娘娘还有救的,皇上,咱们试试"   赫连君尧呆呆地转头,看向盒子里那青绿色的果子,眼里微微划过一丝光亮,拿过来细细嚼了,吻上初见的唇。   他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也不管这到底是什么果子。若是毒,他跟她一起死。若能救,那么初见,你一定要醒来陪着朕。没有你的地方,真是太冷了。   ☆、第两百十八章 母子平安   内室里很安静,红锦绿绮和龙晴都呆在了一旁,看着帝王垂着眼眸,肆意亲吻着床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的初见。   严格说来,初见现在的样子是难看极了的。汗水湿了的头发贴在脸上,平日里粉粉嫩嫩的脸蛋儿也一点血色都没有,空气里都是血腥味。   但是赫连君尧吻得很缠绵,从接生婆的角度,可以看见一滴晶莹的东西,从帝王的眼里落出来,滑进了两人的唇齿间。   接生婆年纪也大了,不太知道这位君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肯在这时候亲吻自己的妃子,老人家觉得,这是一位痴情的帝王。   赫连君尧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了。或者说在他有意识以来,就没有过这么脆弱的时候。怀里的人冰冷冰冷的,不再傻兮兮地笑了,也不再扯着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小声说话,更没有嚷嚷着要吃东西了。他觉得心里跟被人挖了一块似的,没有着落,也疼得厉害。   益母果慢慢地从初见的喉咙滑进去,众人都在等,等着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时间过去了很久,接生婆说,就算这时候娘娘醒过来,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定是救不活了。   ...   同一时间,一个人坐在床边的小离突然抬头,走到窗边去望了望远方。   “娘娘的恩情,小离还完了。”她摸摸只剩下七支羽毛的项链,温柔地笑了笑。   ...   “小离…”初见睁开眼睛,喃喃地喊了一声,眼角还有泪,抬眸却看见帝王怔愣的脸。   “怎么了这是?”初见眨眨眼,突然眉头一皱,肚子坠疼。   “啊!我还忘记了还在生孩子,啊!好痛!”疼白了小脸,初见又开始嚎了。   这一嚎,算是把所有人都给嚎清醒了。红锦绿绮回过神来,喜极而泣。龙晴赶紧爬起来让接生婆接着帮忙,顺便想把帝王往外推。   “朕要在这里。”赫连君尧沙哑了嗓子,捏紧了初见的手道:“朕不怕忌讳,你们只管帮着初见将孩子顺利生出来。”   死死地握着初见的手腕,感觉她的脉搏又开始跳动,帝王甚至以为刚刚如尸体一般的触感只是错觉。   她没有离开,她还在。   “啊——”初见掐着帝王的手臂,顺着接生婆的力道用力,终于感觉下面一松,一声响亮的啼哭传了出来。   “生了,活的!”接生婆还没从初见的复活中反应过来,就被一活生生的小女娃给惊喜到了:“老身还以为…哈哈,能哭就好,能哭就好。恭喜娘娘,龙凤胎啊!”   初见浑身都软下来,深吸了几口气,侧头看了一眼震惊莫名的赫连君尧,然后整个人就睡过去了。   “初见?”帝王沙哑着嗓子,看着她又闭上了眼睛,忍不住低唤一声。   “皇上,初见太累了,让她睡吧。”龙晴接过绿绮洗干净了的小公主抱着,一双凤眼笑得眯起:“哎,这下好了。”   刚刚还一片惨淡的屋子瞬间又回暖了起来。两个小宝贝的哭声此起彼伏,像是有感应似的,哥哥哭,妹妹就哭,俩一起唱高低声呢。   “来来,先将娘娘抱起来,把床单给换一换,拿热水给娘娘擦擦身子。”接生婆也跟着乐了,开始吩咐人善后。皇帝陛下被龙晴死活拉了出去,将小公主塞给他道:“喏,你的小公主,抱稳了啊,暂时别去打扰初见了。”   赫连君尧抿唇,身子僵硬得很。龙晴就这么把一个小家伙放他怀里,陛下脸都要绿了。   “朕会摔着她的,快抱走。”   龙晴忙着去照顾初见了,外面的嫔妃以及龙昭都围了上来,女人们叽叽喳喳开始称赞小公主漂亮,旁边的小皇子身边也围了一圈儿,说着眼睛像皇上,嘴唇像娘娘。   赫连君尧怒:“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你们看得出来像谁?给朕找奶娘来,不要说废话。”   龙昭笑眯眯地将小公主抱过来,姿势倒是还算正确:“多可怜的小公主,父皇的脾气这么差,不如给我养吧。”   “龙昭,你找死?”皇帝陛下手里空了,看着龙昭抱小公主的动作,沉了脸色。   “还是嫔妾来吧。”姜画扇走过来将小公主抱着,小小的婴儿还没睁开眼,嫩得让人觉得力气稍微大一些就会捏碎她。   “恭喜皇上喜添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众人纷纷道贺,长乐宫的阴霾散去,和着外面大年的鞭炮声,一下子便喜庆了起来。   赫连君尧听了一会儿婴儿的哭声,终于笑了。   后宫众人很少看见皇帝陛下笑,这一看不知道多少芳心又碎成一片一片的了。拓跋十一也为初见高兴,但是看着赫连君尧的表情,她又觉得有点难受。那么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帝王整个人看起来都像仙人似的好看,哪怕他只笑了一会儿,多年之后,她也还是不能忘记那么美丽的一瞬间。   “可给孩子们起了名字?”纳兰绝轻声问。   绿绮和姜画扇一左一右地将两个孩子抱在帝王面前,赫连君尧轻声道:“长公主便名珑惜,皇长子名天赐,待两个孩子年满一岁,懿贵妃便晋封为后,为我永元的正宫之主。”   众人大惊,但是也都立刻跪下,山呼万岁。   虽然觉得这个决定是在情理之中的,可是一年之后便封后,也太快了些。懿贵妃进宫才多久啊?即便有了皇长子和长公主,这圣恩也算是太大了。   但是看着帝王这高兴的样子,没有人敢有异议。   “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拓跋十一跟着大家喊的时候,心里有一瞬间想过,自己要不要放弃呢?陛下和娘娘,看起来是要幸福一辈子的感觉。旁人再怎么样,也不好插进去了。   …   初见睁开眼睛的时候,赫连君尧就坐在床边,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她,包含了无数的情绪。   “抱抱。”初见伸出爪子来,懒洋洋地冲他笑了笑。   赫连君尧勾起唇,将人从被子里捞起来,捂进了怀里。   “辛苦了。”   初见感觉自己身下还有些隐隐作痛,不禁垮了脸道:“是太辛苦了,差点死在这里了。”   抱着她的身子一僵,赫连君尧严肃地道:“以后都不生了。”   旁边的萧云无语望房梁,陛下,那是您说不生就不生的么?   “不生是一回事啊,这儿的医疗条件太差了,也是有小离送的果子我运气好,不然当真会挂这儿的。”初见放开帝王,一脸严肃地道:“永元的女子像我这样难产的一定不少吧?接生婆也说了好多女子是死在难产上的,陛下就没有想过办法?”   赫连君尧顿了一会儿,道:“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办法的。遇上好的接生婆,那便是福分。若是难产加上运气不好,那么死了也就是女子的命。”   初见不满地道:“这算哪门子说法,是该医生们反省好么?剖腹产懂不懂?啊,对不起,陛下您肯定不懂,叫楚云起来,我告诉他一点思路,他研究去。要提高你永元的人口出生率,就要先保证产妇的安全和生产顺利啊。”   帝王:“……”   龙晴坐在一边摇头道:“你这会儿有力气了就可劲折腾吧,刚刚把一屋子的人都快吓死了,还什么剖腹产。来,喝汤补身,养过月子再说吧。”   初见眨眨眼,看着龙晴,总算想起自己在生产时的情景了,忍不住朝晴女王撒娇道:“算我命硬捱过来了,龙晴人家好想你嘤嘤。”   龙晴微笑了一下,然后一巴掌把人按回床上去躺好,帐子闭紧了,道:“坐月子可不比生产轻松,乖,别闹腾,先吃东西。”   初见委屈地撇了撇嘴,然后乖乖张嘴让龙晴喂。   赫连君尧靠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跟什么似的从初见的脸上一直看到她的肚子上,看得初见浑身发毛。   “他没事吧?”初见喝汤的间隙,忍不住小声问龙晴。生完孩子,怎么感觉帝王整个人就跟坏了似的。   龙晴想起帝王产房里那样子,忍不住撇嘴:“不知道有没有事,反正你快没气儿了的那会儿,我感觉他整个人就要随你去了。”   初见惊恐了,眨巴着眼看了帝王好一会儿。然后才问:“我的两个宝贝呢?”   “皇子和公主都在外面,怕吵着你,红锦和绿绮带着呢。”龙晴给喂完参汤,眯着眼睛道:“两小家伙太水嫩了,看得我好嫉妒。初见,给我一个吧。”   初见差点一口汤喷出来,给一个?宝贝又不是玩具啊晴女王!   “想要自己去生。”帝王冰冷冷地开口。说完又想起龙晴的情况,被初见的桃花眼死命瞪着。   “我要是能生也生俩宝贝。”龙晴也不在意,笑道:“可惜啊,没福分。”   初见拉着她的手道:“没事,会有机会的。实在不行我帮你们做试管婴儿,无论如何都会有孩子的。”   龙晴笑道:“别胡扯了,要看你的孩子么,我让她们给你抱来。”   ☆、第两百十九章 亲自下厨   初见感觉得到龙晴有些低落的,但是骄傲如她,半分也不会表现出来。   “好啊,给我看看。”初见坐起来了一点,赫连君尧走过来,将枕头给她塞在背后,让她靠着。   龙晴笑笑就出去了,初见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扯扯赫连君尧的袖子道:“你说,要不要我们再生一个,过继给龙晴啊?”   古代的女子再怎么看得开,也是想要孩子的吧。   赫连君尧低头,一脸正色地看着她道:“再生一个就算了,你这次能捡回命来已经很不错了,朕不会让你再冒险。不过你想要深入探讨一下生一个孩子之前的过程,朕可以陪你。”   初见傻傻地看着帝王,想了半天才明白生一个孩子之前的过程是什么,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皇帝陛下,您能不能不要开黄腔也开得这么让人费脑筋啊啊啊。初见悲愤了,悲愤之余又有些不自在地想,果然是憋坏了吧?没去别的宫殿歇歇还真是难为他了。   红锦绿绮将两个小宝贝给抱进来,初见亲亲热热地看着俩肉球球:“圆子团子,为娘终于看见你们了!”   绿绮手一抖,小心翼翼地将小公主放在初见的旁边,道:“娘娘,皇上赐名,皇子名天赐,公主名珑惜。另外,您应该自称母妃。”   母妃终于看见你们了?初见脑补了一下,嫌弃地撇嘴,母妃哪有为娘霸气啊!   不过,赫连天赐?赫连珑惜?听起来还是不错的样子,特别是天赐,很有气势。   “你不是说皇子的名字让别人取咩?”初见重男轻女地抱过小皇子来,揶揄地看了帝王一眼。   赫连君尧盯了珑惜半天,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肉球球给抱起来。他比较重女轻男。   “他们取名都俗。”帝王微笑道:“哪有朕起得好?不过天赐这名字是临时想到的,小家伙一到我面前都敢嚎啕大哭,天赐的胆子呢不是?”   初见:“……”   敢情天赐是这个意思咩?要不要这么嫌弃自个儿儿子啊!谁家婴儿出生不哭一阵子?闺女哭怎么没见你嫌弃来着?   红锦含笑道:“小皇子的名字极有福气,天赐的福分,天赐的好姻缘。陛下给皇子这么一个名字,小皇子注定是一生幸福的。”   大喜的日子,怎么吉祥怎么说。   初见看着自己怀里的这张没睁眼睛的小脸。现在还皱皱得像个小老头,不过基因应该是没被自己带差的吧?看看他,再看看赫连君尧的脸,初见美滋滋地想,以后一定要把他教成一个绅士一样的美少年,一定不能学他父皇那样喜怒无常腹黑无度的。   赫连君尧看着珑惜发呆,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笑,让红锦绿绮抱下去哄着,然后对初见道:“再躺会儿,云起说你这一个月都要好好养着,不能下床不能见风。”   初见垮了脸:“这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的,让我活生生闷一个月,太不人道了。”   帝王斜她:“那你要干什么?”   初见想了一会儿,笑得很狗腿地道:“你陪我吧。”   要无聊大家一起无聊,总要找个垫背的。赫连君尧要是陪她坐月子,她整个人都圆满了。   恶趣味。帝王沉默了好一会儿,出乎意料地,答应了。让萧云吩咐下去长乐宫不准人打扰,将外殿清了清放了张巨大的书桌,然后折子一律送到这里来批改。   初见傻眼了,忍不住想去摸帝王的额头。丫的吃错药了?从她醒来就觉得赫连君尧哪儿不对劲。这也太不像他的风格了,这么惯着她,会惯坏的!   红锦绿绮笑而不语,只有当时在产房的人,才知道帝王到底是跟娘娘隐瞒了多深厚的感情。这些行为,一点也不让她们意外了。   “想吃什么?除了辛辣和油腻的东西。”赫连君尧问她。   初见舔舔嘴唇,想了想道:“清淡一点儿的,糯米饭。”   上次他喂过她,滋味不错。   帝王二话不说就起身出去了。初见打了个呵欠,有点累,躺回去继续睡。   …   “皇…”御厨们一脸惊悚地看着挽袖子踏进御膳房的皇帝陛下,吓得不会说话了。小太监逮着的一只鸡没抓稳,直直地从门口赫连君尧的肩膀上飞过去。   皇帝陛下脸一沉,游丝出袖,麻利地将鸡给扯回来,见血封喉,鸡毛乱飞。   “都出去吧。”   御厨们觉得皇上好帅!但是……还是集体停下手里的动作,恭恭敬敬地退下了,整齐地站在外面,看着侍卫长萧云大人顺手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柴火和萧云大人的咳嗽声,再一会儿,有整齐而有节奏的切菜声响起,蒸笼好像被翻动了。众人心里都好奇极了,想知道皇上这是干什么,但是又不敢抬头。   御膳房不是皇上该来的地方啊。   蒸笼再次被揭开的时候,有甜糯糯的香气传了出来。大门打开,萧云大人一脸正色地提着一个食盒出来,身上的袍子隐隐有点灰尘。后面跟着出来的皇帝陛下特别淡定,跟什么都没做似的,目不斜视地从一群厨子面前过去了。   众人有些不明不白地回去了御膳房,看着里面被动过的蒸笼和锅子,突然脑海里集体冒出一个想法。   皇上这难道是亲自来做东西给谁吃?   “啪!”想到这个可能性的首领御厨立马给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可能呢,那可是皇上!做东西的一定是萧云大人。   可是…若是萧云大人做,皇上干嘛还进御膳房呢?君子远庖厨啊。   “大…大人,您说皇上这是干嘛呢?”小太监捡起地上的死鸡,弱弱地问。   首领御厨转身也给小太监来了一巴掌,怒道:“皇上的事是我们能过问的么?一个个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谁敢乱嚼舌根,我可保不住你们!”   “是。”众人都应了,心里的八卦火焰却在熊熊燃烧。   …   空气里香甜的味道成功勾引起了初见的馋虫,哪怕是在睡呢也醒了。睁开眼就看见帝王端着一个矮桌放在了她的床上,上面放着一碗甜糯米,还有几碟看起来很好吃的小菜。   “哎?好香。”初见慢慢坐起来,眼睛亮亮地道:“今天御厨的水平突飞猛进了啊。”   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糯米饭,香香软软,甜而不腻,吃得她口水长流,脸上都是满足。   皇帝陛下也圆满了,好久未曾自己做过东西,总算还不太生疏。想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他不用任何调料也能给自己收拾一顿野味出来,手艺还是不错的。说过回来会给这丫头做吃的,他当然也会做到。   “这是土豆丝咩?切得不错。”初见边吃边评论,吃了东西心情也美丽了,笑眯眯地道:“哪个御厨做的?以后都吃他的菜好了。”   旁边的萧云轻咳一声,默默地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炭木灰。娘娘啊,这御厨的菜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而且天天吃的话,受罪的还是他。主子会做菜,但是烧灶这种粗活绝对又是他干,可怜见的…   “你喜欢,便让他天天给你做。”帝王微笑道:“早些把身子养好。”   初见一抖,吞了嘴里的饭,小心翼翼地看了赫连君尧一眼。是她多心了咩?总觉得帝王的潜台词是:“早些把身子养好,就可以煮来吃了。”   赫连君尧看这她吃完,让红锦收了矮桌,问她:“好吃么?”   “好吃!”初见眼睛还是亮亮的。   “和你做的比起来哪个好吃?”帝王忍不住逗她。   初见认真地想了想,道:“还是我自己吧,这个做的不错,但是我吃自己的习惯了。”   帝王瞪她,初见莫名其妙地道:“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啊。”   他这是内分泌失调咩?怎么情绪这么不稳定。   赫连君尧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没事,好好休息。”   小丫头片子,吃他做的东西还敢说自己做的东西好吃些,欠教训。   不过看着她生产完还有些虚弱的样子,皇帝陛下觉得自己大人有大量,还是不和她计较了。   休息了十天之后,初见恢复了元气,开始躺得浑身痒痒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想下床。   赫连君尧气定神闲地将奏折拿到床边来看,一手按住初见不安分乱动的身子,一手拿着朱笔,在折子上画着圈圈。   “我饿了。”初见抱着人家手臂:“能去自己给自己煮碗面么?”   帝王头也不抬:“想吃什么面,朕让人去做,你不能下床。”   初见怒:“我想吃意大利面,谁能给我煮?”   帝王挑眉:“怎么做,告诉朕,朕就有法子帮你煮。”   连做这么多次饭,厨子的自信已经出来了。   初见却是一愣,然后狐疑地看着赫连君尧道:“你帮我煮?你煮?”   萧云闷笑,帝王面不改色地道:“朕煮面应该也是不错的,前天的鸡蛋面你也说很好吃。”   还有前前天的什锦炒饭,昨天的什么盖浇饭,他都做得不错。   初见整个人都凌乱了:“一直是你在帮我做饭?”   ☆、第两百二十章 给你惊喜   赫连君尧欣慰地摸摸初见的头发:“总算发现了。”   这几天他一到吃饭的时候都会离开一阵儿去御膳房,然后就是萧云端着食盒回来,他看着她吃。这么明显的动作,这些天这丫头愣是没有问一句!这是蠢成什么样子了啊,总不至于还要他眼巴巴地说,这是我做的,快来表扬我吧啦啦啦吧?   傲娇了的皇帝陛下决定晚饭多给初见放点肉。   初见舌头打结了,看了赫连君尧半晌,才道:“你会做饭?”   赫连君尧点头:“其实我更擅长野味,原先一个人闯荡的时候学会的。”   初见脑海里瞬间脑补出帝王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哼着小曲儿炒菜的样子,然后立马给自己画了个大叉叉,太不和谐了!   她现在该说什么呢?帝王坐在这里,虽然没有看她,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直在瞟她来着,是希望她夸他咩?   “陛下你真棒!长得好看就算了还会做饭,简直是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啊!”初见立刻很狗腿地去抱人家的大腿,就差摇尾巴了。   皇帝陛下满意了,摸摸初见的头然后道:“现在可以告诉我意大利面怎么做了么?你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下床的。”   好吧,美色当前,还给她做饭,初见很识趣地收回了心里的小九九,乖乖地告诉了帝王大概做法,酱料和面条最难弄了,她也只是随口说说的。   但是帝王果真去做了。   初见抱着枕头想,人生得一赫连君尧,夫复何求啊!   …   龙昭来永元了,初见再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正抱着天赐一边逗弄一边走进来,背对着床坐下,轻笑着问:“身子好些了么?”   初见看着那又清瘦不少的背影,抿唇道:“好多了啊,就是不能下床,浑身都躺得不耐烦了。”   龙昭道:“生产后的女子要好好调养,嘉德帝都为你亲自下厨了,你就知足吧。”   这两天帝王一点也不掩饰的行为在后宫前朝都掀起了轩然大波。堂堂天子竟然近庖厨为一个贵妃做饭吃,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淑妃曾经皱着眉头劝帝王考虑后果,帝王一笑置之。   京城里的百姓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说懿贵妃是红颜祸水,这样蛊惑皇上,迟早要殃及社稷。另一派是说,贵妃娘娘是个好女子,如今生下一子一女居功至伟,皇帝陛下盛宠了一些也不奇怪。更何况娘娘做的都是对百姓有利的事情,他们要支持娘娘。   两派争论不休,势力不相上下,初见正在消息封闭的深宫里养着肉,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了一批粉丝,以及一批黑粉。   “我一直很知足的。”初见伸手示意红锦将天赐抱过来给她,小家伙的眼睛黑溜溜的,像极了他的父皇,被初见抱着,不知怎么就乐得眉眼弯弯的。   “小团团,小天赐,矮油太可爱了!”初见蹭蹭人家娇嫩的小脸蛋,忍不住道:“这是我见过最帅的婴儿,真不愧是我生的。”   龙昭满脸黑线,这还要不要脸了?   “我皇姐要与纳兰绝成亲了。”龙昭道:“我是过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他们正在侯爷府商议,那老东西总算干点人事了,就是不知道两人会留在永元还是回去雪国。”   “哎?终于要成亲了!”初见为龙晴和纳兰高兴,但是随即又问:“为什么要回雪国?这里不都是出嫁随夫么?”   应该是龙晴嫁进侯府吧?   “你不知道。”龙昭叹息道:“这半年来在雪国,皇姐立下的功劳足以让她问鼎王位,她想完成的愿望也近在咫尺。我的皇姐,本来就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女人。但是这一嫁,就等于要她放弃在雪国的一切。纳兰绝有些反对,他宁可跟皇姐一起回雪国,也不愿她一生都有遗憾。但是老东西听说纳兰绝想随皇姐走,一张老脸难看死了,皇姐也不愿意委屈了纳兰绝,就这么僵着呢。”   初见咋舌,她怎么觉得晴女王的情路这么坎坷呢。   “你皇姐的愿望,是指男宠那件事么?”初见问。她记得龙晴说过,若有一朝有权,必定还雪国所有人以公平,男无娈童,女无猖妓。再也不会有逼良为娼的事情发生。   龙昭点头:“肃清男风非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皇姐现在是两难的境地。我想帮她,但是不知道怎么办。”   这丫头一向主意多,所以他想过来问问的。   初见支着下巴想了想,问:“你登基去帮你皇姐不行么?”   龙昭转了半个身子,看了初见一眼,懒洋洋地道:“行啊,只是雪国向来立贤无论男女长幼,皇姐的功劳比我多,让我登基的话会有人有异议。”   他在永元停留了太久,很多事情都是皇姐帮他做的,立的功劳自然也就多些。虽说雪国战乱的时候他及时赶回去了,但是百姓心里最适合王位的人应该还是皇姐。   初见纳闷地道:“人家有异议能阻止你登基么?”   “……”龙昭想了想,“不能。”   “那么你登基之后他们还敢对一国之君有异议么?”   “……”龙昭再想了想,“不敢。”   “那你怕什么?”初见翻了个白眼:“直接回去抢王位就行了,只要龙晴没有异议,你这王位坐得理所应当不是么?除了你没有人更适合那个位置,也只有你能帮龙晴完成她想做的事情,让她不留遗憾。”   龙昭皱眉,沉思了很久。   “我明白了。”他终于站起来道:“多谢了。”   初见笑眯眯地道:“你只是一时脑子短路而已,不用谢我。对了,这次是要吃了满月酒再回去么?”   龙昭朝她一笑,依旧很孔雀很花哨的模样,点头道:“你有这样大的动静,我怎么能不多留一会儿。等孩子满月了,我送他们大礼,顺便,也混个义父当当吧。”   听说轩辕冲雨都提前认了俩孩子做义子义女了,龙昭心里很不平衡。凭什么要比他还先啊?趁人之危,哼!   初见笑得很开心,俩孩子多便利啊,月都没满呢义父就一大堆了,个个后台都挺硬,孩子以后长大了岂不就是传闻中的x二代么?可以横着走的。   “好啊,满月酒上来拜义父吧。”初见道:“龙晴要是商量完事儿了,让她来找我一趟,若是当真要和纳兰绝成亲,我一定帮着策划婚礼。”   “嗯。”龙昭起身,一双丹凤眼静静地在初见身上扫了一圈儿,然后笑得春风荡漾地道:“以后我便有更多的理由来永元走动了。若是你什么时候过得不好了,我也还随时能带你走…”   话没落音,一道游丝就飞进来,差点穿透他的肩膀。   “朕还没死,你就敢当着朕的面说这些话?”赫连君尧端着一盘子面走进来,脸色不悦地看着龙昭道:“上次没有打过瘾,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继续?”   龙昭干笑两声,丢开捏住了的游丝,拍拍帝王的肩膀道:“不要那么小气嘛,开个玩笑。”鬼才知道你突然会从后面冒出来呢!   帝王将有点儿变异的意大利面放在了初见面前,然后扯着龙昭的领子就出去了。龙昭挣扎了半天,看着初见嗷嗷直叫:“等我啊,我一定会回来的!”   初见默,丫的你以为你是灰太狼?   外面传来奇怪的打斗声,初见没去管,挑了意大利面吃了一口,皱皱眉,然后再吃一口,接着眉头就舒开了。   赫连君尧发明了新的风味面啊这是!人才!   两人打得差不多了,初见也吃得差不多了,帝王这才慢悠悠地进来道:“我忘记告诉你了,良辰家添了个小公子。”   初见愣了,一想也是,音素怀孕的时间和她差不多,也该生了。   “叫什么名字啊?”初见问。   帝王摇头:“还没起,良辰让朕给赐一个,我没给别人孩子起名字的兴趣。”   初见:“……”你熊的,自己好哥们的孩子都这么应付,就只看得起自家小公主,连天赐都不待见,这奇葩。   “红锦把皇子给收拾下去,朕陪贵妃午睡。”赫连君尧瞥了床边的小天赐一眼,占他位置了。   收拾下去,你当自个儿孩子是什么啊!初见怒,等帝王一躺到自己身边,立马就掐了他一下。   帝王皱眉,将初见的手给合在手心。搂着她的腰捏了捏,道:“为什么人家生完孩子都胖乎乎软绵绵的,你这么快就又开始瘦了?”   初见一喜:“真的咩?我还担心以后就是个胖子了呢,瘦了就好,会瘦就好。”   帝王不悦:“我喜欢你胖些。”   初见瞪他:“抱着一个球你舒服?不是纤瘦合宜比较好嘛?”   赫连君尧轻轻在她脸上吻了吻,闭着眼睛道:“睡吧,再养半个月,等坐完月子朕给你惊喜。”   初见一听惊喜就来精神了,支起身子眼巴巴地看着帝王道:“什么惊喜?”   古代的惊喜,女人给男人就是怀孕了,男人给女人呢?难不成也怀孕了?初见的目光落在了帝王的小腹。   ☆、第两百二十一章 情深不寿   。   赫连君尧脸一沉,看着初见落在他腹部的古怪目光,有点口干舌燥。这小破丫头又干嘛?   “既然是惊喜,这会儿自然不会告诉你。”帝王别开头不去看她的眼神,暗暗算着日子。   初见撇嘴,靠着帝王的脑袋乖乖午睡,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好,她已经养成了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生理机制了。还有帝王陪吃陪睡服务,已经让她忘记了一切烦恼——除了不能自由活动之外。   …   坐月子的日子总是要咬着牙过去的,当红锦终于宣布初见终于可以下床了的时候,初见简直要感动哭了,立马沐浴更衣骑着自己的小破自行车绕皇宫三圈,吓得后面一群宫人跟着追,生怕她给摔了。   帝王也知道初见闷坏了,索性让她去疯,只是吩咐荆良:“一看娘娘有摔下来的趋势,就立马当垫背吧。”   在众人心中无比神秘无比高大的暗卫荆良大人就这么被当成了人肉垫子。   荆良很受伤,荆良很忧郁,可是看着贵妃娘娘又重新活泼乱跳扰得后宫鸡犬不宁了的时候,荆良又觉得算了吧,娘娘开心就好。娘娘开心了主子就开心了,跟着整个皇宫就热闹了,人肉垫子就垫子吧!   于是整个皇宫的人都看见荆良大人跟在贵妃娘娘的自行车后面撒蹄子跑得很欢。   初见骑得正欢快的时候,车前拦了个人,很霸气很直接地张开手挡在路中间,一张俏生生的脸迎着初见,带着隐忍许久之后的不顾一切,说道:"娘娘,臣妾有话要说。"   是淑妃,初见刹住了车,身后的荆良也自动隐形了。   "什么话?"初见想起坐月子时拓跋十一送来的天灵国的小玩意,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拓跋十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请娘娘移步灵泉宫。"   初见打量了一下这位看起来比自己还柔弱的淑妃,想了一会儿就将自行车停在人家宫门口,进去了。   "娘娘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想来皇上这么久的照顾,也让娘娘身子大好了。"拓跋十一看着坐在主位上的人,低声道:"只是皇上这么久的照顾,朝廷和民间都有不少的闲话,娘娘可曾为皇上考虑过?"   闲话?初见眨眨眼,好奇地问:"什么闲话?"   赫连君尧是绝对不会让闲话传进她的耳朵的,所以这么久以来,长乐宫一直是风平浪静。   "皇上是很英明的君主,臣妾在天灵的时候便听臣妾的父皇赞扬,说嘉德帝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明君,平永元江山,安天下民心,不动声色地就可以护住永元三十年免于战乱。"   拓跋十一眼里浮现出很向往的神情,轻声道:"很多年之后,陛下的名字也许会是史书上最灿烂的一笔。"   初见点头,的确很灿烂,与汉武帝齐名,却比他功多,无任何过错。难得的是没有汉武帝的三心二意,赫连君尧的情史很干净。在现代被夸得天花乱坠,被无数女子奉为男神。还是在画像比真人丑一百倍的情况下。   以前看历史书也就是觉得这位帝王很伟大。现在初见的感受却不同了,这伟大的帝王是自家的。多骄傲的一件事儿啊。   "陛下的痴情,臣妾来永元这些日子也算是见识了。"拓跋十一抬眸看向初见,认真地道:"别说是帝王,就是普通百姓也不能做到像皇上这样。天天陪着娘娘不说,还亲自做饭。娘娘可知道这些举动在朝廷和民间掀起了多少轩然大波么?"   初见一愣,随即想到,对啊,这里是古代,男人下厨是很掉身份的事情,不同于现代小家庭的老公宠老婆的甜蜜,放这儿是很逆天很逆天的。   "有说娘娘祸国殃民的人,臣妾不以为意,因为娘娘也是很爱陛下的,不会做出祸国殃民的事情。"拓跋十一笑了笑:"大多的举动都是皇上自愿的,所以也有人说,皇上被美色所迷,已经没有从前英明。这样的话臣妾比较在意。娘娘深爱皇上,想必也会在意皇上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初见颔首,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淑妃道:"本宫明白你想说什么了。"   她一直得独宠,赫连君尧的行为在旁人眼里也是对她天大的宠爱,难免也就会有人提出异议。只是一直以来赫连君尧都将这些异议一力扛下了,没让她感觉到一点压力。现在的拓跋公主是在提醒她,虽然皇上宠爱是皇上的事情,但若是她不懂得拒绝,不懂得告诉皇上要适度,那也就是等于在祸国殃民。   谁说被爱没有错呢?失了分寸,祸及了其他人,也是一种过错。且,情深不寿,爱过则亡。   不过   "淑妃娘娘这是在向本宫表明你对皇上的心意么?"初见挑眉。   拓跋十一不卑不亢,正视着初见道:"从进宫的第一刻起,臣妾便爱上了皇上,并向神明发誓,必然尽心尽力侍奉皇上一生。不瞒娘娘,臣妾已经想好了,哪怕皇上一辈子不会回头看臣妾一眼,臣妾也会等。"   天灵国信奉神明,能对神明起誓,一定是很严肃很认真的。初见愣愣地看了拓跋十一一会儿,抿唇道:"你是很勇敢的女子。"   当初她也想过,若是等,等了很久赫连君尧还是放不下顾凉月,那她就大不了回现代去,眼不见为净。但是拓跋十一却说,会等一辈子。   女子的一辈子,花在等待上面是多寂寥的事情。拓跋十一比她更勇敢,也比她爱得真切一些。   初见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对不起赫连君尧。   她的爱没有考虑太多,挺肤浅的一种喜欢的升华。他若能回应,她就继续爱。他若不能,那她便放手。能做到这么洒脱的话,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不够爱的吧。比起赫连君尧的深情和付出,她这个先嚷嚷着喜欢人家的人,似乎并没有多为他着想多少。   有点儿惭愧啊。   "臣妾今日斗胆所言,不是为了跟娘娘争宠,亦不是为了让娘娘不快。"拓跋十一朝初见行了一礼,松了口气道:"皇上有多爱娘娘,大家都看在眼里,臣妾虽然也爱慕皇上,但是不会找不自在。恕臣妾直言,臣妾觉得娘娘在这段感情里有些自私了,也不是多自信。臣妾只会等着皇上,等他累了或倦了,替他添一杯热茶。那便是臣妾的荣幸了。"   初见震了震   回到长乐宫的时候,荆良看着贵妃娘娘整个人的情绪明显都低落了。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去告诉了帝王。赫连君尧听着那些话,沉思了一会儿,继续看手里的书。但是起驾去长乐宫之前,帝王却先去了一趟灵泉宫。   虽然他觉得淑妃说这些话也是在帮他的忙,他家的小破丫头的心思难猜得很,他一颗心交出去,要给这没心没肺的丫头浪费掉。能有人提醒她一句,让她能知道多付出一点儿,对他好一点儿也行。   但是,说到底那是他家的小破丫头,拓跋十一说的话让她那么低落,皇帝陛下很心疼,一心疼就要去找人的不痛快。   拓跋十一看着帝王来了,本来还是很高兴地迎接。他这是第一次主动来灵泉宫啊!   虽然一进来就掐着她的脖子警告她不准再跟贵妃娘娘乱说话,拓跋十一也还是高兴,掰着帝王的手腕脸色青白地笑道:"臣妾明白。"   赫连君尧觉得这个女人有点不正常,无论他对她冷淡还是无视,只要看见他,拓跋十一就会很高兴。帝王偶尔有点恍惚,像看见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初见。   什么时候之前呢?大概是顾凉月来永元之前。   那时候的小破丫头也是一看见他就双眼发光,还动不动就流鼻血的。可惜自从魔术表演他伤了她之后,初见虽然还是差不多的模样,但是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了。   就像已经把自己的心好好地藏起来,再也不给他伤了一样。那迷迷糊糊的,看起来没什么事的丫头,其实心思很玲珑的吧。即便是现在,她对他也没有完全的托付之感。她还在顾虑着什么。   赫连君尧丢下淑妃,转身往长乐宫走,可是走到一半想了想,又改道回朝乾宫了。   初见原来对自己说过,说有一句话这样写:"他会来,你一定要等。"   帝王想起自己承诺过她会慢慢放下凉月,让她等他。现在他做到了,但是回头看,他似乎也需要等她呢。   古怪的饭勺,古怪的世界。那是初见还没有给他具体解释过的东西。每次一提到就扯远了,到现在还有些不清楚。帝王很不希望看见的事情是,当他打算全心全意爱她的时候,初见会因为其他的什么事情放弃他。   说到底,完美如陛下,也是没有安全感的。即便现在与初见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但是他贪心一些,想看见初见全心全意相信他、依赖他的样子。   情深不寿么?他不信。他想深爱一个人,也希望那个人同样深爱他,然后就这样到老。   ☆、第两百十二章 满月酒醉   初见没来得及沉思一下自己现在对赫连君尧的心态具体是怎么样的,麻烦的事情就来了。   月子里俩小破孩儿一直是红锦绿绮给带着的,出了月子初见同学为了能和他们亲近一些,就说还是带回长乐宫主殿来照顾,她不怕吵,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嘛。   结果,结果她当真没想到俩小破孩儿有这么吵。   白天的时候两只并排睡在她让人做的摇篮式婴儿床里,可乖可卖萌了,黑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瞅着她,一副"麻麻快来疼爱我嘛"的表情。惹得初见爱心泛滥给他们唱童谣讲童话故事。   可是到了晚上,那简直就是噩梦!初见每回刚要睡着,小天赐就跟闹钟似的开始嚎。惹得初见很想往他头上按一下暂停。小珑惜本来是很乖的!但是天赐一哭,她绝对跟着哭,还是配和声似的,斯斯文文的,和她哥哭成一个调儿。   初见不淡定了,坐起来瞪着摇篮里俩孩子。摸摸屁股,尿布是干的。拿过奶瓶来,丫的不喝。那你哭哭哭哭个鬼啊!初见怒摔自制的奶嘴,滚上床去继续睡觉。帝王最近似乎很忙,没有在长乐宫留宿了。初见也没多想,反正他也是睡在朝乾宫。她也怕吵着他,睡不好怎么上朝?   躺下去没几分钟,小天赐又哭了,初见顶着黑眼圈捂着耳朵,但是小珑惜跟着嚎,那就没办法了,下床来看着两个小祖宗,一脸无奈。   红锦看初见这么折腾,也有些心疼,连忙道:"娘娘,还是让奴婢们来吧,您不休息好脸色太憔悴了。"   初见迷迷糊糊地道:"没关系,大人们都常念叨当母亲不容易,我也想体会一下。都丢给你们就是我不尽职了。"   绿绮站在一旁看着初见拖着身子去哄俩小祖宗,也心疼得紧。这么一折腾,好不容易养起来一点儿肉的主子又迅速瘦回怀孕前的样子了。   赫连君尧看着一脸憔悴的初见,手指紧了紧,沉声问:"这是怎么了?"   国宝初见同学没精打彩地给帝王挥了挥爪子,然后乖乖窝进人家怀里,道:"俩小破孩晚上给折腾的,真是,生完孩子再亲自照顾孩子,身材回来得多快啊,还用什么产后减肥。"   帝王心疼地摸着初见的腰,喃喃道:"抱着没有以前舒服,太瘦了。"   本来是想忙碌几天看看初见有没有什么反应的,结果这小破丫头居然忙着照顾孩子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心疼的还是他,真是   晚上还是去长乐宫吧,起码能帮着她照顾一下,初见看起来严重的睡眠不足。   最近永元的气氛有些紧张,好像是要有什么事儿。初见没有问,帝王也没有说。两个孩子的满月酒准备了几天,在初见出月子的五天之后在长乐宫举行。   经过晚上皇帝陛下对小天赐的恐吓工作,初见睡得好一点儿了,满月酒这天也终于有了些精神。头发长了,绿绮已经能轻松地给她挽一个凤仙髻,配上一身云锦的华丽宫装,在满月酒上闪亮登场。   皇帝陛下抱着珑惜,初见抱着天赐,两人是并着肩走进满月宴的。龙晴和纳兰绝坐在一处,良辰和音素坐在一处,楚云起很潇洒地自己坐着。帝妃身后跟着红锦绿绮和萧云荆良,众人看着他们的目光都是艳羡和祝福的,初见恍惚觉得这好像就是大结局了一样,多完美。   作为俩孩子的义父之一,轩辕冲雨也赶来了,还带来了天启帝后的贺礼。初见含笑收下,那是一对很美丽的琉璃玉的锁,初见琢磨着等会儿就给天赐和珑惜戴上。   "今天是庆贺皇长子和长公主满月,不必拘于礼数。"赫连君尧带着初见在主位上坐下,将俩睡得纯熟的小家伙递给身后的红锦绿绮,朗声对众人道:"愿天庇佑朕的两个孩子,让他们平安长大,无病无灾。"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高呼皇子千岁,公主千岁,娘娘千岁,皇上万岁巴拉巴拉一串儿。说是不拘礼数,真正敢当真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亲近的人而已。   比如良辰就拉着刚出月子的音素低声吐槽:"这问礼都能问一个晚上了,家里人多了不起么?音素,咱们回去再生一个吧。"   王音素出了月子,好不容易能喝酒了,正端着酒杯抿得开心呢,冷不防听见良辰这话,吓得一呛,脸上一红就踹了他一脚:"胡说什么呢!"   良辰委屈地抱着脚呼痛,遭到众人的一致鄙视。龙晴冷冷地说:"当众打情骂俏的人一般没有好下场。"   纳兰绝微笑点头:"不包括我和晴儿。"   楚云起默,心里把这两对奸夫淫妇给骂了个遍。都欺负他是一个人是不是?在一群成双成对的兄弟里的单身汉真的伤不起啊伤不起!   初见笑眯眯地看着这边这一桌,转头对帝王道:"我们单独坐这儿多没意思啊,去和他们玩吧,你和音素拼拼酒量?"   赫连君尧嘴角一抽,拉近了初见低声笑道:"想灌醉朕?"   初见严肃地摇头:"臣妾只是想知道陛下和音素的酒量谁好。"   其实就是想看看皇帝陛下酒品如何呀啦啦啦,每次都是她喝醉,就没看赫连君尧醉过。   帝王想了一会儿,拉起她去良辰那一桌坐了。   今天的满月酒嫔妃也在,朝中许多大臣都在。但是皇帝陛下只应付了开场,就和一群兄弟混去了。群臣也不在意,各自应酬着,顺便赞美一下皇子公主生得真好。   初见一拍桌子,傲气万丈地看着良辰道:"来喝酒。"   良辰嘴角一抽:"娘娘您叫错板了吧?不是该让音素喝么?"   龙晴冷笑:"让自己夫人喝酒,自己躲在后面,当真好意思?"   "我肯定不好意思。"纳兰绝微笑着配合。   良辰:""   这群人这是组团来玩儿他的吧?   音素想了想,道:"干喝没意思,不如夫君和娘娘猜拳。夫君输了我喝,娘娘输了陛下喝,如何?"   皇帝陛下笑得很美丽地摇头:"男人对男人才是公平,朕与良辰来猜拳吧,爱妃很能喝的。"   刚说良辰无耻呢,这儿又一个把夫人推出来挡酒的。众人一致鄙视,帝王却很自在,一点不好意思的迹象都没有。   初见想了想,决定相信帝王:"好。"   良辰沉默了,默默地在心里打着小算盘。他能斗得过公子么?虽然没试过,但是公子那是从来没输过的角色啊,有胜算么?   不过音素比初见能喝,应该没问题吧?   于是良辰同学不要命地答应了。   龙晴和纳兰绝乐得看戏,楚云起默默地开始写醒酒汤的方子。   半个时辰之后,初见看着喝得很开心的良夫人和看着自己始终没动过的杯子,忧桑了。   赫连君尧怎么这么非人呢?   "不行,换个玩法。"良辰扛不住了,苦着脸道:"让娘娘和音素划,我和公子来喝吧。"   初见拍手:"好!"   然后这厮一上去就可劲儿地输。   帝王瞥她一眼,没揭穿,拿过杯子就喝。这么多年了,他的酒量还是练出来了的。   音素弱弱地问:"娘娘,您这样一个手势也不换地输,真的不会太明显么?"   初见一甩头发:"不会,等他发现都已经醉了。"   众人:""   赫连君尧越喝眼睛越亮,整张脸看起来也越来越妖娆。轩辕冲雨抱着珑惜看着这边的场景,低声教育道:"小公主以后一定不能学你母妃,这样是会害人害己的。"   珑惜吐了个泡泡,继续睡着。倒是天赐睁开过一次眼睛,看了看面若桃花的父皇,然后又闭上眼睛跟妹妹一起睡了。   "行了,朕累了。"帝王喝完最后一杯酒,微眯着眼睛道:"你们继续,朕要休息。"   初见侧头打量帝王的脸色,他喝酒不上脸,眼眸却水光潋滟的,引人犯罪。   "醉了么?"她问。   帝王看了初见好一会儿,然后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淡淡的音:"嗯。"   哎呦,好性感!   初见干咳了一声,站起来道:"既然这样,我便先送陛下去休息,你们继续。"   众人一句话不说,很有默契地集体点头,看着小红帽把大灰狼给扛走。   "陛下越来越惯着娘娘了。"音素笑道:"娘娘真幸福。"   纳兰绝一脸忧郁:"公子真可怜。"   良辰:"我也觉得。"   以前都帮着初见来着,现在想帮帮公子也觉得没地方下手。公子那么强大,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帮。   算了,看两人怎么磨吧   赫连君尧当真有些迷糊,只觉得初见扶着他一路进了主殿内室,然后将他放在床上,拿了帕子给他擦脸。   "喝醉了就是睡觉?酒品真好!"初见蹲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去描绘帝王的轮廓,从眉心一直到下颔,这人还是这么完美啊。   "不知道若是他们看见你,会不会满意这个女婿。"   ☆、第两百十三章 当它什么   初见想起上次将赫连君尧带回去,林教授那一脸兴奋。呸呸,那不是看女婿的兴奋,是看见研究对象的兴奋啊。要是她回去告诉他们她和研究对象在一起了,还生了龙凤胎,林教授是会把小天赐和小珑惜也当研究对象,还是当外孙外孙女呢?   赫连君尧这样的人,不用担心不被喜欢吧。   正想着呢,床上的人突然伸出手来,将她拉上了床。温热的酒香瞬间覆盖了她的呼吸。   初见睁大了眼睛,看着帝王一双深邃的眼眸,吓得差点咬到他的舌头。   不是睡着了咩?这还是要耍酒疯啊,亏她刚刚还夸他酒品好来着!   “初见…”帝王温柔地吻着她的唇,笑得有三分妩媚七分醉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吻上了那双勾魂的桃花眼。   “嗯…那什么,陛下您还清醒么?”初见一边被吻得迷迷糊糊的,一边捏着人家的手臂问。   赫连君尧满眼困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摇头。   不清醒了。   初见嘴角抽了抽,卖萌可耻啊喂!一般醉了的人不是都该疯了一样地说“我没醉!”么?这厮这么乖巧地承认自己不清醒了,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想想刚才桌上他喝的那几坛子酒,初见摇摇头,肯定是真醉。   “不清醒了就要乖一些,来,别压着…唔,别压着我,躺一边去。”初见艰难地躲避着帝王的唇,双手抵着他的胸口,想把他给按旁边去。   哪知,双手手腕一紧,帝王已经一只手捏住她两只,按在了她的头顶,然后给了她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接着又深深地吻了下来。他吻得很深,像是要把她给吞进肚子里一样,吻得初见心都疼了。   “初见…”帝王喃喃喊着她的名字,左手一路往下,顺着曲线挑开她的衣襟,暧昧地道:“我想你。”   想哪儿啊这是!初见吞了吞口水,有点儿紧张又有点儿可耻的期待。帝王有些粗糙的掌心摩擦在皮肤上的时候,成功地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啊喂,酒后乱性是不对的,他们两个为神马每次都是这样,不是她醉就是他醉,没一次正常的。   不过想想,若是两人都清醒,初见可能没这个勇气直面这鲜血淋漓的事情。   “瘦了。”帝王摸着初见的腰,皱眉:“给朕养回来。”   初见眨眨眼,这厮还知道她是谁啊,可是她的腰最近好不容易减到这样让她满意的曲线,养回去哪里好了?   “还有这里。”赫连君尧抬头,捏着初见的脸道:“圆一点儿好看。”   好看个鬼!初见撇嘴,谁喜欢圆脸来着?醉汉的欣赏水平伤不起啊伤不起。   “女人是要有曲线纤瘦才好看的。”初见看着帝王道。   帝王皱眉,低头就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然后温柔地舔舔:“朕喜欢你软软圆圆的样子。”   你当老子是汤圆?初见怒,挣扎了起来。帝王不悦,武力镇压,顺手撕了她那碍眼的衣裳,丢出床帐外。   “败家孩子,那是云锦!云锦你知道咩!现代卖好几万的东西你居然给我撕了!”初见好心疼,可惜没哀嚎几句就被帝王给卷进了温柔乡。   没错,温柔乡。   帝王很温柔很温柔地看着她,吻得特别缠绵,初见渐渐地失去了思考能力,偶尔回应一下帝王的吻。然后就感觉他吻得更狂热了,直将她往床帐里压。   然后,然后就不告诉你们然后了。   这一天的满月酒上喝醉的不止是赫连君尧,还有音素。被良辰抱回去之后因素还很有母爱地给儿子喂了奶,导致的结果就是一向半夜哭闹的小公子一觉睡到天亮,良辰贼笑着带着夫人进房。   纳兰绝和龙晴没有喝,但是龙昭和轩辕冲雨俩义父拼起了酒,说的是谁喝赢了谁就是大义父,输了的当小!结果龙昭很耿直地输掉了。   轩辕王爷将酒蛊给收好,一脸奸笑。跟他斗,还嫩了点儿。   这天大家都很疯狂,帝王连着初见从中午一直睡到晚上,初见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看着吃饱了一脸满足的皇帝陛下,脸红得一脚踹了他下床。   红锦在门外只听得陛下一声闷哼,正有些担心,哪知过一会儿就听见了自家主子求饶的声音:“我脚抽筋,不是故意的…啊啊!”   敢踹龙体,吃了豹子胆了不是!   小天赐和小珑惜乖乖地躺在摇篮里,很难得地没有哭。天赐吐着泡泡,珑惜也跟着吐,看得旁边的奶娘直乐。   多美好的日子啊。   然而终有一天,阴霾是要接近的。   …   与北边诸国的战争终于打响了,赫连君尧高坐龙位之上,宣布将南宫城从边塞调回来,任命其为大将军,率领将士远征。另委任裴天佑为副将,与其一同上路。   初见知道古代的战争,没有什么热武器,都是刀刀枪枪血和肉。她也没啥发言权,总不能阻止自家男人扩张版图的大计。但是因着要借天灵的路,皇帝陛下最近往灵泉宫送了不少好东西。她默默又想起了拓跋十一的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自己以前只是单纯地喜欢赫连君尧,没有想过两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就现在来说,赫连君尧为她做的事情很多,算是深爱。自己好像没能为他做点什么。   扪心自问,帝王是有让人慢慢深爱的魅力的,但是说实话她有点儿怕了。不敢爱得太深,因为怕有一天她必须要回去,到时候撕扯着心,不是更疼么?   拓跋十一说得对,她的爱有点自私,甚至是对赫连君尧很不公平的。她享受了他的一往情深,却不肯将自己的心完全交付。知道告诫自己不能深爱,因为会离开。但是却无法告诫赫连君尧。   该怎么办呢?   淑妃这两天往朝乾宫跑得很勤快。她是聪明的女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赫连君尧不会拒绝她。她带着天灵的特制茶去,带着天灵来的书信去,也带着自己的一颗心去。   帝王坐在书桌后面,直截了当地看着拓跋十一道:“朕曾经跟人说过,朕只会立自己心爱的人为后,然后后宫只她一人,一生一世。其余的人,朕早晚会送走。”   言下之意,你不要白费功夫。   拓跋十一温柔地笑了笑,低声道:“臣妾不求其他,但求能一直守在皇上身侧。若有一朝皇上要将我送走,我便住在一处山上,天天为皇上祈福,一直到老。这是臣妾对神明的誓言。”   赫连君尧有些头疼,这姑娘太固执,而且太偏激了。   “况且,恕臣妾直言。”拓跋十一大胆地抬头看着赫连君尧道:“您确定娘娘会一个人留在这后宫,陪您一生一世么?”   帝王一愣,随后沉眉。   “臣妾别的不清楚,唯一双眼睛透亮。”拓跋十一笑了,看着帝王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低声道:“臣妾怕的只是,您这满腔深情,最后都付作了流水。娘娘未必这样想。您有跟她说过您这样的决定么?”   他自然不会说。赫连君尧抿唇,潜意识里他已经将初见完全保护起来了,他会安排好一切,不用她操心,却惟独忘记问她,是否也会欣然接受他那样的决定。   “你可以出去了。”他淡淡地看着拓跋十一道:“朕不喜欢有人插手朕的事情,淑妃,守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   拓跋十一低笑:“臣妾会等,皇上您会失望的,娘娘不如您爱她那样爱您。”   说完,转身往外走。   萧云皱眉看着这位淑妃娘娘,帝王的脸色也阴沉起来。   若是要认为拓跋十一这是在故意破坏他们的感情,那么只能说,拓跋十一掐的点很到位。   无心奏折,赫连君尧起身往长乐宫走。   …   “嗯,我知道。”初见拿着勺子在庭院里,笑着道:“除了我之外这后宫里还有很多人呢,虽然看起来我最受宠,但是也不一定我就是皇后啊。再说了,皇后不是一般都要背景好的人当么?淑妃都比我适合,妈你不用担心。”   这么久了,总算能顺溜地喊人家妈了,初见很高兴,一高兴就忘记了要顾周围的环境。   “我会尽快回来的,别催别催,这不还早嘛。”   “嗯嗯,我知道的,我会照顾好自己。哎,就这样了啊,拜拜。”   初见关掉勺子,欣喜地一转身,就对上了帝王冰冷的一双眸子。   “啊咧,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初见干笑两声,挥了挥手里的勺子:“那什么…”   帝王没有说话,直接上前将初见手里的勺子给抢了过来,然后二话不说便转身往回走。   “哎哎,你抢我东西干什么?”初见急了,那勺子是她目前唯一能联系现代的东西,怎么能被抢走。   赫连君尧浑身冰冷,有些僵硬。没有顾身后初见的叫唤,只听得那一句“我会尽快回来的”。   回她的世界里去么?原来她一直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为什么还要这样留在他的身边?沈初见,我的一颗心,你究竟当成了什么?   ☆、第两百十四章 解释与否   赫连君尧走得很快,初见追了几步就追不上了,只能撑着膝盖喘气,看着帝王的影子消失不见。   “娘娘?”红锦绿绮都追了出来,一人扶一边将初见给扶住:“这是怎么了?皇上怎么来了又走了?”   初见捏紧了手,看着前方发了会儿呆,然后才道:“红锦,回去更个衣再陪我去朝乾宫吧。皇上拿走了我很重要的东西。”   红锦一惊,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也不太好,连连点头,和绿绮一起扶着她回长乐宫,更衣修整好了,初见也就想好该怎么解释了。   要告诉帝王现代是怎样的那是不可能的,更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穿越过来的目的,那样她的小命会交代在他手里。南卿似乎给他说过自己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帝王好像也能接受,那么顺着解释一下应该也行吧。帝王生气,应该是气她瞒了他,那么她解释就好了。   但是他们已经很和谐地生活了很久了,帝王一直对她很宠溺很温柔,今天突然这样冷硬,初见的小心脏还是疼了一下。   不过她的适应能力很好,调整好心情,深吸一口气,扶着绿绮的手就往朝乾宫去了。   赫连君尧一脸冰霜,就像她初见他时候的那样,白衣男子一身光华,冷冷地侧卧在凉亭里看书,眉目生得极好,可惜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萧云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东西还我。”初见走进朝乾宫,看着座上的帝王道:“那东西很重要,你该问问我再拿。”   帝王抬起头,不带表情地看着她。听着这话,心里更是凉,冷了声音道:“懿贵妃,没有人告诉过你见着圣驾要行礼?”   初见一愣,身后的红锦绿绮心里也是一沉。   见着圣驾要行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提醒她这句话了。初见静静地看了赫连君尧一会儿,然后退后几步,提着裙子跪了下去:“臣妾给皇上请安。”   放在桌上的手紧了紧,赫连君尧别开头道:“起身。”   “谢皇上。”初见心里一片安静,刚刚有些害怕和惊慌也都隐了,抬起头来,仍旧是直直地看着帝王:“皇上可否将臣妾的东西还给臣妾?”   赫连君尧冷笑:“朕若不还,你当如何?”   初见皱眉,很是疑惑很是不解地看着帝王问:“你在气什么,我都可以跟你解释,做什么恢复这冷冰冰的样子?”   能解释?赫连君尧站了起来,走到初见面前,忍住情绪,平静地问:“那你便解释,你所说的‘很快回去’,是回哪里去?这里不是你的世界,但是这里有天赐和珑惜,有你的红锦绿绮,有你的龙晴音素,还有一大堆替你担心为你操心的人。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有考虑过他们么?”   还有你的我,你有考虑过么?   初见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朝帝王笑了笑:“你就是听了这句话同我生气?”   帝王很大方地点头,“你说你能解释,那便解释吧。”   大殿里沉寂了下来。帝王的眸子,也在一片沉默里越来越深邃。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孤儿对不对?”初见想了想,让旁边的人都退下去了,走近帝王两步拉住他的袖子,仰头朝他笑着道:“父母早亡,一个人在孤儿院长大的。”   赫连君尧抿了抿唇,点头。她还说过孤儿院的婆婆经常照顾她。   “但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说,我的父母没有死,他们甚至离我很近,大概两三个小时吧,我穿越回去就可以看见他们。”初见习惯性地拉着他的袖子摇啊摇:“我听见的时候高兴坏了,没有想其他的,只是觉得有爸爸妈妈了,真好。”   “爸爸妈妈对孤儿院的孩子来说是最奢侈的存在了,要是有爸爸妈妈,大家就不用挤在阴暗潮湿的小房间里过日子,也不用羡慕街上牵着父母的手走路的孩子,更不用为了几块小点心打得头破血流。最重要的是,有人会给你在家里亮一盏灯,告诉你无论你走多远,家里都还有一个收拾干净的房间等着你。那种感觉多好啊,虽然我从来没有尝试过。”   “来这里你给了我一个父皇,虽然我只陪了他几个月,但是还是很棒啊,父皇很疼我,还肯任由我胡闹,一双眼睛里总是充满慈爱。”初见想起隆嘉帝,又想起林教授,不知为什么心里又难过又开心:“有家人的感觉是最棒的。”   皇帝陛下心软了一些,却还是闷闷地在想,老头子很慈爱么?哪里慈爱了?   “今天你看见的时候,我在和我妈妈说话,根据林教授所说,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一直在等我回去,她错过了我十九年。”初见低头看着赫连君尧袖子上的花纹,小声地道:“本来我也是打算,过段时间回去一趟的。”   帝王手一紧,侧头过来看着她,目光森冷。   “但是你说得对,这里还有天赐和珑惜,还有大家,还有……”还有你。   停下话,初见很纠结。若是回去一趟的话,妈妈还会准她再穿越回这里来么?而且回去的时候要的资料都应该已经有了,教授也没有再让她回来的必要。   “所以,在你心里,到底什么重要一些呢?”赫连君尧定定地看着初见:“父母对你来说很重要,珑惜和天赐也很重要,我呢?”   就算是为了他,留下来的决心也不能坚定一点儿么?   初见张张嘴,苦恼极了。说好了等一年之后再做决定的,现在要她选,谁知道一年之后会发生什么变故?   皇帝陛下的目光很炙热,也很冰冷。初见暗骂自己天真了,怎么会觉得她能解释。这样的情况,一没办法跟赫连君尧明说,二没办法让他忽略不计。她这是自寻死路呢!   “回答不了了么?”赫连君尧轻笑,捏起初见的下巴,一双眸子恢复了温柔,就像从来没有冰冷过一样:“看爱妃很伤脑筋的样子,朕便帮你下了决定吧。勺子很重要?朕会毁了它。你就算想一万种方法离开,朕也会用一万零一种方法将你留下!”   初见睁大了眼睛。   “爱妃不够了解朕,朕不择手段习惯了,就算你怨也好,恨也好,朕的主意都不会变。”帝王放开她,重新回到座位上去坐着。   初见觉得身上有点儿冷,心里也有点儿冷,站了半天,呆呆傻傻地看着帝王说了一句:“勺子对我来说当真很重要,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父母,我不想一年联系不上他们。请陛下手下留情。”   “还有,虽然很俗,但是21世纪有一首歌叫《有一种爱叫做放手》,若是可以,臣妾都想唱给陛下听了。”   她没有想过要抛下他,她只是在想如何能回去看望父母,尽一尽子女的孝道,然后再想办法回来。天赐和珑惜还在这里,他也还在这里。她怎么可能走得头也不回干干脆脆。但是赫连君尧太蛮横了,就这样毁掉她的勺子,她当真觉得自己会怨她的。   虽然她一贯都将负面情绪埋藏得很好。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帝王冷笑连连:“沈初见,谁说朕对你的爱到那种境界了。”   眼前这个人,他只想她一辈子在他身边,死死捆住,不许走,不许消失。什么放手,他才不想放!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变了,爱凉月的时候放手得多痛快啊,看这她开心幸福就可以了。   但是沈初见不行,他做不到。   初见低着头笑了笑,没到境界就没到境界吧,现在的境界已经够感天动地了。她没资格要求那么多。   “皇上当真不肯还给臣妾了么?”初见叹了口气,最后问了一句。   帝王抿紧唇,别开头。   “那,臣妾告退。”初见恭恭敬敬地给帝王行了礼,然后退出朝乾宫,慢慢地往回走。   “主子?”红锦绿绮迎上来扶住她,初见摇摇头:“没事儿没事儿,咱们回宫去吧,天气有点儿回凉,回去加点儿衣服。”   绿绮古怪地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应了,扶着初见回了长乐宫。   主子和皇上这是吵架了吧?红锦想,跟在主子身边久了,心情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哪怕主子还是和平常一样笑得傻傻的,但终究是不开心了。   “哇呜呜——”刚进长乐宫就听见哭声,初见连忙跑到侧殿去,奶娘正抱着小天赐哄着。   “怎么哭了?”初见接过天赐,看着他哭得惨兮兮的小脸,连忙哄道:“不哭不哭啊,哭了就不帅了,来给老娘我笑一个。”   天赐看着自家母妃的脸,小嘴一撇,哭得更厉害了。珑惜顺利地被吵醒,俩小祖宗又开始了二重奏。   初见却没有以前那么激动,也不慌乱,就坐在床边,一边哄着天赐,一边哄着珑惜,不觉得他们吵,只是平静地哄着。   “主子很难过?”绿绮侧头看红锦:“为什么?”   红锦摇头:“刚从哪儿回来,你不是不知道。”   绿绮一愣,随即明白了,看着床边的主子,不语。   一旁的奶娘倒是疑惑得很,两位姑姑说什么呢,贵妃娘娘神情自然,哄得也很温柔,哪里像难过的样子了?   ☆、第两百十五章 月色独好   晚上下了一场雨,初春时节,不知怎么天气就凉了一些,连带着皇宫的气氛也冷了下来。   皇上最近不去长乐宫了,后宫众人很疑惑不解。皇子公主刚满月,正该是得宠的时候,但是皇上也只让红锦姑姑将小公主抱去朝乾宫,也没亲自去长乐宫看了。   龙晴听着风声进宫来看,初见笑得一如往常地道:"没事儿啊,他忙嘛,不是要收服北方众国么?"   晴女王冷笑:"你逗我呢,要是以前就算他忙你也巴巴地端着东西过去缠人了,现在这样子你要说你们没问题,比龙昭哪天不穿红衣了还假!"   初见想了想龙昭穿其他颜色衣服的样子,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戳戳小天赐的脸蛋儿,低声道:"我就是觉得吧,也需要个时间好好让我想想问题。现在跟他在一个地儿也是会争执的,还不如冷战呢。"   龙晴皱眉:"你们有什么好争执的?前些日子看着还好好的呢,怎么说吵就吵了?皇上现在多宠你啊,你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了?"   初见委委屈屈地扯着龙晴的袖子:"你也觉得是我的错么?"   晴女王斜她:"老实交代之后我再看看是谁的错。"   她很喜欢初见,也很心疼她。这一路都是她看着走过来的,都已经这么花好月圆还有一双儿女了,为什么又走到了这个地步?赫连君尧的真心她看见了,所以这次不会盲目地帮这小丫头。   初见犹豫了一会儿,选择性地将事情说了说,也还是隐瞒了她穿越过来的目的和现代的事情。   龙晴睁大了眼睛:"所以你们不是亲兄妹?"   初见撇嘴,一直不是好咩?晴女王你的心理是怎样扭曲啊,能接受他们**,不能接受她和赫连君尧其实压根没关系咩?   不过跟人这么一诉说,她心里倒是没那么闷了。呐,做人还是要开心嘛,即便现在处于两难境地,也还是要积极乐观地面对生活,这是婆婆说的,比她不幸的人多了去了,她纠结个啥,船到桥头自然直。   但是龙晴纠结了,听完初见说的就一直沉默。   她有父皇母后,所以无法理解初见那种自小没有父母,现在突然又发现自己还有父母的心情。但是想想看也知道她应该很想回去。反过头来,这边她也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赫连君尧也不会让她轻易走,真是让人头疼。   思考了很久之后,龙晴觉得这浑水她不淌为好,并且拦住了有些疑惑的龙昭和轩辕冲雨。外人对这事儿当真没辙。   初见笑笑,继续逗着小天赐。心里的东西一点点理清楚,尽量想一个对两人都好的法子吧   赫连君尧沉着脸听着朝堂上大臣的进谏,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底下的大臣心里忐忑,良辰也抬头看了帝王好几眼。   "所以臣认为,应该尽快派大军北上,收复燕、赵、韩、卫几个小国,稳定一方之后,粮食供给足了再继续与其他小国谈判。"谏臣抹了抹头上的汗,不敢抬头了。   帝王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朝堂下面发呆,直到旁边的卢公公轻咳了一声,帝王才开口道:"就这样吧,南宫城应该已经走到了北蓟一带了,后援军也尽快跟上。"   "皇上英明。"   纳兰绝跟良辰互相使了眼色,退朝之后,两人一起到了御书房。   "公子可是有烦心事?"良辰笑着问。   帝王淡淡地摇头,手里拿着南宫城发回来的书信,沉寂地翻着。   "那么贵妃娘娘近日可安好?"纳兰绝换了个方式问。   赫连君尧手一顿,淡淡地抬眸看了纳兰绝一眼,不说话。   果然。   良辰和纳兰绝同时叹了口气。就知道公子会这样与初见脱不了干系。不是才甜甜蜜蜜地过了满月酒么?这俩冤家。   "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是告诉我们一声比较好。"良辰摸摸鼻子,轻声道:"现在沐卿远在南方,云起又是个闷葫芦,能帮您出点主意的,还是我们比较靠谱。"   专业损友二十年,你值得信赖。   帝王"嗯"了一声,理也没理会面前这明显想帮忙的两人,继续看他的信。他的事情,自然不需要旁人插手,是他这段日子宠坏初见了,那么就先晾着吧,他等她的选择,即便他很有可能是被放弃的那一方。   良辰无奈了,又跟纳兰绝勾兑好眼神,一起退出去。   "我说,这样下去是办法么?明显不是。咱们还是想办法帮帮忙吧。"良辰走在宫道上,抓耳挠腮的。   纳兰绝轻轻摇头道:"我问过晴儿,晴儿说我们不适合插手。没见轩辕王爷和龙昭殿下都没出面么?你这是皇帝不急急死那什么。"   良辰怒,你才那什么!你全家都那什么!   他这不是看着郁闷么!公子喜欢初见是明摆着的事儿了,初见也一直喜欢了公子这么久,什么事儿啊非得弄成这样,听说都几天没见面了。换作以前,公子哪里舍得,恨不得长在长乐宫才好。   "你不管的话我就找其他人帮忙了。"良辰心里有了主意,傲娇地一哼,甩甩袖子就走了。纳兰绝微微叹息,他觉得那两人冷战,过不了一会儿总会有人先认输的,哪里需要他们做什么。   但是急死了的良辰还是很快通过自己的亲亲夫人联系上了宫里的姜婕妤和方婕妤,让她们帮忙。   于是晚膳过后,姜画扇就端着甜汤去了朝乾宫,笑吟吟地道:"皇上,今晚月色不错,您看折子也该累了,咱们去看看月亮吧。"   赫连君尧正看着桌上的金笔发呆,闻言没有出声,只抿着唇,眼里有孩子一样的倔强。   "听说今晚的月亮会是最圆的,不看可惜了。"姜画扇很温柔很温柔地诱哄道:"皇上不必和自己过不去,有时候随着心走是件很轻松的事儿。"   帝王微微挑眉,还是沉默。   "御花园里开了很多的花,夜晚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保不齐会引去很好看的蝴蝶。陛下不要错过了。"微微叹息,这样说您都不上钩可是真没办法啊!   "夜晚哪里有什么蝴蝶。"赫连君尧嘟囔了一句,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站起了身来。   姜画扇松了口气   另一边的长乐宫。   方采苹看着初见,摇头道:"娘娘,您脸色太难看了,出去走走吧。"   初见抱着一只奶白色的盅儿吃着自制麦芽糖,眨巴眨巴眼看着方采苹道:"我脸色差么?绝对是被俩孩子给闹的。出去走走也不会好。"   "不是的娘娘,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很圆,嫔妾觉得错过了挺可惜的,还是去看看吧。"方采苹真诚地看着初见。   小天赐和小珑惜今晚都睡得很好,初见想了想,那还是出去走走吧,也闷在宫里这些天了。   "嗯啦,走吧,我看看这是多圆的月亮,有木有超级月亮大。"初见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披了件儿披风,便随着方婕妤往外走。   方采苹也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劝不动娘娘,拖了画扇的后腿呢。   出了宫殿就看见天上一轮明月,初见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里有点空空落落的。这么美的月亮,应该可以和赫连君尧一起看的。   "娘娘,往御花园走吧,那儿还开着花。"方采苹提起花就两眼放光,初见笑了笑:"好啊。"   已经好几天了,有时候她会很想去朝乾宫,去他跟前撒个娇卖个萌啊什么的,死皮赖脸把赫连大爷哄开心了,可能情况也会好很多。不是做不到的,只是那样对于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没有帮助。   她喜欢他,大概是从第一眼看见,亦或是他第一次给她吃的的时候。而他喜欢她,则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若是早些该多好,他爱得早些,他们现在一定很开心地生活在一起。再若是林教授不是她的父亲也好,她不用选择,可以一直留在古代。再退一万步,她当真是没心没肺的就更好了,可以果断地抛弃一直在等她的父母,投向帝王的怀抱,许他一辈子不离不弃。   可惜,她不是那种会觉得爱情高于自己高于一切的人,也没办法自私地不顾父母的感受。   有人曾夸她胸襟宽广,其实才不是呢。婆婆就曾经说过,初见啊,最小气了,没有触及她的心还好,若是哪次当真惹恼了她,可是会小气地记你一辈子咧!   所以很多次,只是她没有哭没有闹,依旧笑得没皮没脸,但是并不是她不难过,心里一把小算盘算得很好,记得帝王的好,也记得他的坏。现在他与自己的父母,是在平衡的天平两端的。   "娘娘!"方婕妤突然出声,吓回了初见游远的神思,也惊动了御花园里其他的人。   "怎么了?"初见抬头,方采苹却极快地拦在她面前,勉强笑着道:"嫔妾觉得肚子好痛,娘娘能陪嫔妾回去么?"   肚子痛?初见愣了愣,担忧地问:"怎么突然肚子痛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们快走吧。"方婕妤拉着初见转身,正要走,就听得一声低笑:   "贵妃娘娘安好。"   ☆、第两百十六章 耍流氓啊!   初见拉开挡着她的方采苹看过去,御花园的一边,皎皎月光之下,拓跋十一正一身璀璨地站着,盈盈地冲她笑,旁边还有一个人,风华绝代的模样,不用细看也知道是赫连君尧。   大半夜的,怎么就撞上他们了?初见嘀咕两句,走过去给赫连君尧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自从上次他提醒她要行礼,初见每次都不会忘记了。只是也不像那天那样赌气跪下,只是行正常的屈膝礼。   帝王不知为何,脸色有些难看,瞪了她身边的方采苹好一会儿,才道:“贵妃起身吧,这么晚了怎么出来了。”   初见微笑,道:“听说今晚上月亮很好看,臣妾便出来了,不想打扰了陛下与淑妃的雅兴,臣妾这便回宫了。   “娘娘……”站在不远处的姜画扇走了过来,脸色也不好看。本来是制造机会让陛下和初见见一面,好生说说话的,结果谁知道会遇上拓跋十一,还就硬生生挡在陛下与初见中间了。   初见看了看她,道:“姜婕妤也是与本宫一样误闯了这里么?那便不如去长乐宫一坐,以免打扰了今晚的好月色。   “不是,娘娘…”姜画扇张嘴想解释,却听得帝王一声轻笑。   赫连君尧看着初见的小脸儿,几天没见,好像又瘦了一些。现在看见,才发现自己很想她,很想抱抱她,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滚来滚去的可爱模样。   可惜,今晚这情况实在不怎么好,这小破丫头是打算误会他?   “贵妃既然是出来赏月的,那便好好赏着,不用回避什么,也没有必要回避。”帝王轻轻地道。   拓跋十一笑得很温柔,看着初见道:“臣妾是在这里偶遇皇上的,恰好这么多人都来了,不如一起赏月,也热闹些。”   初见抬头看看月亮,叹息了一声,笑道:“本宫突然没兴致了啊,月亮这样好,还是要两个人赏才有情调。人多了这月亮都不得安宁。本宫要回去照顾皇子和公主了,你们随意。皇上,臣妾告退了。”   赫连君尧抿唇,看着初见转身往回走,沉默了一会儿,抬步跟上去。   拓跋十一挑眉,姜画扇和方采苹都是一喜,看着皇上跟上了贵妃娘娘的步子,走在她的身边同她一起去长乐宫。   初见抿着唇不说话。   她不想去猜赫连君尧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听他刚刚和拓跋十一在干什么。只是觉得今晚上的月光有些被辜负了。本来想着月色独好,可以坐下来赏花看月,顺便想想两人过去的事儿,却不曾想看见这两人在一起。   说实话,虽然不是那种琼瑶剧里捂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的女主角,但是她这会儿的确不想听见赫连君尧的声音。   就像在自己的蛋糕旁边发现了一只跃跃欲吃的小强,今晚的感觉很糟糕。好吧再坦白一点儿,她吃醋了。   虽然仔细想想赫连君尧与拓跋十一也不会有什么,帝王是有节操的人。但是心里就是拧巴拧巴着,几天没见,一见就见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这滋味儿谁尝谁知道。   皇帝陛下只是沉默地走在她的身边,从御花园陪她一路走到了长乐宫,然后很自然地进屋,抱起小珑惜逗乐。当真一句话也没有说。   初见撇撇嘴,转身去洗漱收拾自己,然后吩咐绿绮红锦帮忙照看俩小祖宗,便上床睡觉。   被子刚刚捂热,旁边便上来了一个人,掀开被子就带了一阵凉意进来,冷得初见一抖。然后一个温暖的身体就贴上了她的背,腰间也多了一只手。   帝王的呼吸很平稳,像是一上来就要睡着了一样。   初见浑身都僵硬了,半天没敢动,直到觉得身后的人已经睡着了,才装作熟睡地转身,眯着眼睛偷看。   赫连君尧当真睡了,眼睛闭着,薄薄的嘴唇有些泛白,感觉到她的翻动,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还是牢牢环着她。   你大爷的!初见磨牙,这人哪有这么聪明的,半点发火的机会也不给她,解释也不解释,倒是直接睡过去了。她现在倒是想听他说说和淑妃在一起说了什么呢!   “混蛋,就一点也输不得!”她在喉咙间嘟囔了一声,忍不住伸手戳戳帝王的胸,戳不醒,那就一口咬肩膀上!   赫连君尧闷哼了一声,眼睛没有睁开,只是将初见扒拉下来,捂在怀里紧紧抱着,嘴角的弧度终于上扬了一点儿。   骨头被勒得有点儿疼,但是浑身也暖和起来了。初见哼唧一声,无耻地往人家怀里再蹭了一点儿,贪婪地享受这好久不见的温度,心情也一点一点儿好了。   闹腾什么呢这是,不是还有那么久的时间么?先好好处着不行么,非要让她提前做出选择什么的,太强人所难了。她爱赫连君尧,也爱林老头子和温柔的妈妈,要两难也是一年后的事情。   果断抱住帝王的窄腰,蹭。   赫连君尧睁开眼睛,看了这小破丫头一眼,无奈地笑了笑,又重新闭上眼睛。   他哪里不肯输了,这不就是来认输的么?他想她,先投降了。只是不能告诉这小破丫头,不然她太得意,就不会珍惜。   红锦绿绮都笑了,轻手轻脚将两个宝贝给抱出去,免得半夜吵醒他们好不容易又和好了的父皇母妃。   …   第二天早朝,帝王从长乐宫去了,下朝回来,又直接去了长乐宫。   众人惊奇,这又是玩什么呢?不是说贵妃失宠了么?帝王怎么又开始勤快地往长乐宫跑了?   姜画扇和方采苹面面相觑,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遇上淑妃,娘娘心里会不舒服呢,皇上怎么解释的?   皇帝陛下轻笑一声,告诉你们一个制胜法宝——解释个毛啊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多解释两句那小破丫头还会傲娇,等她生气的时候直接按墙上强吻就可以了,多的事儿别做!   给皇帝陛下磕头,皇帝陛下威武,这是大招啊大招。   初见撇撇嘴,她一点儿也不想承认自个儿就这么没出息地又开始给赫连君尧献殷勤了。汤还是天天熬,端过去御书房,看他喝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你那天究竟和拓跋公主说什么了?”初见第n次捏着帝王的脸,不满地哼哼。   帝王握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手里的战报,头也不抬地道:“姜画扇是带朕去找你的,半路淑妃拦了出来,说参见皇上,朕说免礼,她说谢皇上。然后她说月色真好,皇上真巧。朕说你挡着朕的路了,她刚准备让开,就听见方婕妤叫你的声音了。”   初见:“……”   坑爹呢这是!   “爱妃吃醋了?”帝王学她的样子眨眨眼,很可爱地看着初见。   吃你个大头鬼!初见默默腹诽,嘴上却是道:“怎么会呢,臣妾心胸很宽广的。”   帝王一脸求证,很纯洁地伸手摸了摸,点头:“宽广了不少。”!!!   初见颤颤巍巍地指着帝王:“你你…”你个流氓啊!   捂脸,一脚踹帝王的小腿上,帝王吃痛,抓过人来按进怀里,温柔地顺毛摸:“乖~”   乖你妹!初见龇牙,伸手就在帝王胸上乱摸,不能吃亏啊不能吃亏。   赫连君尧忍了一会儿,无奈地叹息一声,将手里的战报折起来放好,然后拎着初见放在书桌上,深吻。   “想当祸害么?总是在朕处理正事的时候勾引朕?”帝王戏谑地看着她。   初见同学的脸红得跟龙晴的衣裳一个颜色了,急忙摇头。我是好人啊,要被人称颂的,才不要当祸害。   帝王不管,手垫在她的背后,唇齿缠绵。   “皇上,这里是御书房!”   “是朕的御书房。”   “皇上,您不觉得这样很不好么!等会儿有人进来了怎么办?”   “萧云在外面守着,没有朕的命令不会放人进来。当然,如果暗处的某人打算继续看,明天朕挖他眼珠。”   荆良浑身一抖,立马表忠心:“属下马上滚出去。”   “嗯,滚吧。”重色轻友的某帝王眯着眼睛道。   初见脸色爆红:“那什么,您能先起来别压着我么?”   “不能。”   “你…你再这样我叫了啊!”外面那么多人守着呢,真的没关系么!   “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初见:“……”   两人之间的隔阂慢慢被隐藏掉了,帝王抱着自己的小破丫头心满意足地想,自己傻了才跟她犟呢,先把日子过好吧,几天不见就难受得紧,冷战也是他吃亏,还是换迂回战术好了。   初见全身都抖着,在帝王明亮明亮的眸光里,被当成肯德基豪华午餐给吃掉了。   …   “这样啊…”拓跋十一支着下巴,听着自己丫鬟的汇报,想了想,道:“估计是时候还不到吧,没关系,先帮皇上给父王说说好话,能替他分忧,也是一件好事。”   丫鬟不满地道:“主子,您就是心太软了。”   拓跋十一微笑:“心软不是坏事啊,心太硬了才是坏事呢。”   ☆、第两百十七章 出去旅游   初见咬牙切齿地从御书房出来之后,一路走内八字扭回了长乐宫,愤愤地关上门道:“再也不去御书房了!”   流氓!色狼!昏君!   觉得他像谪仙的人一定是脑子有问题,赫连君尧这厮分明是越来越腹黑,越来越张狂了!   绿绮忍着笑给初见打水来沐浴,红锦红着脸道:“主子不用害羞,外面…没有别人,就我们几个。”   有你们几个也够了……初见捂脸,埋在浴桶里暗暗握爪,下次一定要报仇。怎么着也要让他手足无措一回。虽然难度系数比较大。   想起林教授,初见习惯性地去摸勺子,想问问上次说的疫情该怎么对付。但是手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勺子已经被赫连君尧拿去毁了。   叹息一声,初见脱了衣裳去泡澡,洗得香香白白地滚上床去休息。   是该**一下子,不能太依赖勺子。古代的传染病一般是天花,林教授给的时间是四月,还有两个月多月的时间。古代对付天花没有什么办法,死亡率也极高。她对天花知道得也不多,但是要想尽一切办法,防止两个孩子感染上。   天赐和珑惜都还是婴儿,一旦感染,很可能救不回来。   于是处理完政务回到长乐宫的皇帝陛下就看见初见拿着些瓶瓶罐罐,正在研究什么。   桌上放了一个清水盆,她偶尔滴两滴东西进去,然后拿一罐子小虫做试验,看看有没有反应。   “你在做什么?”帝王不解地问。   初见头也不抬地道:“我在研究宝宝金水,俩孩子要勤洗澡爱干净,尿不湿我也琢磨着给做了,奶娘也定期让太医诊脉确保身体健康,总之就是为了天赐和珑惜好。”   赫连君尧坐下来,看着水盆里游得很自在的小虫子,嘴角抽了抽,道:“你是担心两个孩子生病么?”   “哪个母亲不担心孩子生病的。”初见又滴了两滴进去,虫子还是游得很欢。初见怒,干脆倒了半瓶,虫子终于不动了。   嗯,还是有效果的。   “朕说过的惊喜,你可还记得?”帝王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想把初见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哪知不上道的初见同学只“嗯”了一声,连一个眼神都没舍得给他。   赫连君尧叹息了一声,伸手将初见的脑袋掰过来,让她看着自己,然后才笑眯眯地道:“上次你是不是说过想出去走走?”   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初见盯着帝王道:“我只说过想出去旅游。”   这些旧山河啊,到处都是天然的风景区,没有什么人工痕迹,肯定有许许多多的自然宝藏。初见对这个很感兴趣。   “旅游就是游玩山水的意思吧。”赫连君尧微微眯眼:“少用一些朕听不懂的词。”   初见干笑:“知道了,就是游玩山水,在湖上划船啊,去山上爬山啊,下海去游泳什么的。唔,可惜要雪国那边才有海。”   “嗯。”帝王颔首:“运河开凿了三分之一,沐卿能力很好,民力运用得当,也没有造成民怨。朕想着正好春日天气好,便顺着运河去视察一段时间,你觉得如何?”   视察!   初见脑海里浮现出一条巨大的船,上面载歌载舞,帝王坐在一群美女中间,边看着沿岸的风俗民情,边吃着美女喂过去的葡萄。偶尔眼角瞥见一个美人儿,便大手一挥,封个妃神马的,风流无限。   “我觉得,不错啊……”初见摸了摸下巴:“问题是你要带哪些人去呢?”   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呢,这小破丫头又想什么去了。赫连君尧微眯了眼,随即道:“天赐和珑惜不适合奔波,朕想着暂时让冲雨和龙昭带着。然后良辰与纳兰与我们同路。”当然顺带着龙晴和音素也要去。   俩义父正争执呢,让他们带又安全又可靠,还可以避免电灯泡跟随,皇帝陛下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初见带着绿绮,这一路过去也可以看看沐卿还好么,几个兄弟可以团聚一下,几个小女人也可以一起玩玩。   初见眼睛亮了亮:“不带淑妃么?最近北边战事吃紧,你不是该宠着她一些么?”   赫连君尧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皱眉道:“借天灵的道,自然要拿东西去换,不是宠宠她就可以的。既然宠她没用,那朕干嘛要宠。宠你就够费精力了。”   而且还是费心费力宠个小白眼儿狼。   初见不满地嘟嘴:“你这是嫌弃我?”   帝王点头,太嫌弃了,可是嫌弃也得宠着啊不是。   初见磨牙,然后脸一抹,立马装出一副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颤颤巍巍地指着帝王道:“当年花前月下,叫人家小甜甜。如今孩子生了人老珠黄了,就嫌弃人家了。你这负心郎!”   赫连君尧:“……”   别闹了好嘛,这表情活生生把皇帝陛下的脸给憋绿了,他就算花前月下也绝对没叫过小甜甜!叫小破丫头还差不多。   “行了,不嫌弃你,东西别带多了就成,明日启程。”赫连君尧道:“大概十几天即回。”   初见点头,然后噔噔跑进房间去,将银票贴身带着,这样特别有安全感。   视察运河什么的,果然是明君会做的事儿。   很远的另一个地方,包工头沐卿同学收到帝王要来看运河的消息,脸都扭曲了。运河还没修完呢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折腾人呢这是!他已经嫌弃修的时间太长了,帝王这圣驾一来,不少地方要停工迎接,祸害一方啊有木有!   绝对又是初见那小丫头闷得慌了整出来的事情!   …   “臣妾会等皇上回来。”拓跋十一站在宫门口,看着帝王和初见乘坐的马车,笑得很凄美地道:“皇上和贵妃娘娘一路顺风。”   赫连君尧微微打了个呵欠,然后将车帘子捞起来一些,看着拓跋十一道:“辛苦淑妃掌管大局了,后宫大权暂时由你代理,等朕与贵妃回来,会好生奖赏你。”   十一笑得勉强:“皇上知道,臣妾从来不是需要奖赏的,皇上开心就可以了。”   瞧瞧人家,说得多大气多委婉多深情啊。初见支着下巴想,拓跋十一当真喜欢赫连君尧的话,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乘马车远去,心里的滋味儿该是多难受?   虽然是情敌,但是初见还是有些同情拓跋十一,因为她和白芷那些人都不一样,算是个很正直的主儿。   马车开始前行,轩辕冲雨抱着天赐,龙昭抱着珑惜,很是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远去。不过俩义父凑一块儿也好玩,提拎着手里一堆初见给的尿不湿啊奶嘴啊宝宝金水啊,很像俩奶爸,站一起特有爱。   初见走的时候很郑重地将孩子给他们,嘱咐他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两人都是答应了的。大义父轩辕冲雨还很豪迈地承诺,保证他们回来的时候两宝宝白白胖胖的。   拓跋十一捏着手里的帕子不语,直到马车消失在路上,她才捂了捂心口,转身回那空荡荡的皇宫里去。   …   “今儿个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啊好风光。蝴蝶也忙啊蜜蜂也忙,小鸟也忙啊白云也忙~”   一出国都初见的心情指数就蹭蹭蹭地爆表了,抱着赫连君尧的胳膊就一直唱歌,唱得帝王也禁不住跟着乐。两人坐的马车很宽敞,外表低调,里面该有的软垫柜子一个不少。萧云和荆良在外面驾车,纳兰绝和龙晴在第二辆车上,良辰和音素在第三辆车上。第四辆车坐着的是楚云起并着红锦绿绮。   唯一的孤家寡人楚大爷一直是一脸不爽,绿绮弱弱地问他怎么了,他淡淡地看了外面很久,不说话。   红锦幽幽地说,一般在成双成对的鸳鸯里,落单的鸳鸯都会不爽,很正常的。   楚云起沉默。他是在不爽这个么?他是在不爽刚刚上马车几个好兄弟齐刷刷抛下他去和自家媳妇儿坐了,重色轻友!非良友也!   于是前三辆车冒着粉红的泡泡,第四辆却是阴云罩顶。   “坐一天的马车,到了江边就可以乘船了。”帝王倚在软垫上看书,淡淡地说了一句。   初见兴奋地点头,趴在软垫上打滚儿,然后抱着帝王的大腿一脸愧疚地问:“我们就这样把珑惜天赐丢下了,是不是很没爱啊?”   帝王瞥她一眼,一把将人捞过来放在身边,道:“带他们出来才是害了他们,外面危险得多,也没办法照顾两个婴儿。放心吧,轩辕冲雨和龙昭都还算可靠。”   外面危险得多?怕死的初见同学立马一缩脖子:“那我们这样出来就不危险了么?没买人身保险的,死了不划算。”   赫连君尧咬牙,放下书,抓过人来就亲,直吻得初见说不了话为止。   “我在你身边,你还担心安全?沈初见,你不仅没长脑子,还没长眼睛。”   初见脸一红,眼睛一转就想到了昨天自己的小小愿望,奸笑两声,继续抱大腿:“皇上最厉害了,有您在我不怕,只是,您现在能陪我玩个游戏咩?”   ☆、第两百十八章 如何勾引   赫连君尧只觉得有一阵寒气从背脊上蹿了上来,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答应这丫头,答应了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但是,小破丫头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带着那么点儿可怜,又有点儿诱惑,到了嘴边的“不行”俩字打了个圈儿,活生生给吞回去了。   “什么游戏?”   初见爬起来跑去翻箱倒柜,果然,小柜子里是备着纱布的。   “我用这个捆着你,半个时辰里只要你能不把它挣断,就算你赢了,我任由你惩罚。”初见努力压住自己眼底的算计味儿,一脸天真无邪玩小朋友游戏的样子道:“反之,若是半个时辰里你挣断了,那就是我赢,你要听我的,成么?”   赫连君尧眼神复杂地看着初见同学。要捆他?意思是半个时辰内他不能自由活动?坚持下来就是他赢,反之就是她赢是吧?   好像,这样听起来还算正常。但是若要细想…   会给你细想的机会就怪了!初见手臂一伸,绕上帝王的脖子,软软地蹭着人家的耳朵,呵着暖暖的气息道:“答应我嘛,旅途很无聊,玩玩游戏又不会怎样。再说了,陛下有输过么?”   这玩意儿估计也算个美人计吧,说实话技术含量低于普通美人计七个百分点啊!很没水平啊!   可是皇帝陛下中计了,特别没出息特别反应迟钝地就这么点了头。   两手抓着初见的腰,帝王默默地想,自己应该是没有输过的。   初见嘿嘿地笑了两声,立马将人给扑倒在了马车的软垫上,然后摸啊摸……不是摸人,是摸软垫下面的座位,有镂空的雕花装饰,就正好用来捆纱布。   赫连君尧抿唇,叹息一声,任由这丫头折腾了。结果哪知道初见竟然将他的四肢都分开绑在软垫的四头。   马车很大,他整个人平展得开,可是…呈大字型被绑的话,皇帝陛下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很没安全感。   初见同学整个表情就跟要奸淫良家妇女的恶霸似的,确定捆得不那么牢实,轻易一挣扎就会解开之后,整个人就开始两肩一耸一耸地奸笑。   “半个时辰啊,现在开始。”初见摸了摸帝王的脸蛋,微微眯起眼问:“陛下有信心获胜么?”   赫连君尧:“……”   他突然清醒了过来,觉得这是个很不合理很不合理的游戏。   半个时辰之内,他要任她为所欲为,若是挣扎了,还要认输听她的。若是忍过去了…那也就忍过去了啊,这小破丫头还是要折腾他半个时辰啊!   阴沟里翻船了,帝王默默闭上眼睛。   “那么,计时开始了。”初见整个人趴在帝王的身上,笑眯眯地对马车外面喊了一声:“萧云,计时啊,半个时辰之后叫我们。”   萧云疑惑地回头应了一声,继续驾着马车。旁边的荆良好像察觉到有点儿不对,想了想,道:“估摸着时辰,晚一点儿叫吧。娘娘指不定又在做什么要整主子呢。”   不准确地叫时间,说不定能帮帮主子。   萧云觉得荆良很聪明,点头同意。   马车内,初见开始一点一点儿地,从帝王的额头顺着向下,指尖划过他高高的鼻梁,划过他薄薄的嘴唇,也划过他上下移动的喉结,最后停在了衣襟上。   “爱妃这是要做什么?”帝王挑眉,温和地笑着问初见。   初见挪了挪身子,俯视着赫连君尧精致的五官,很是天真很是无辜地道:“让你挣扎啊。”   帝王微笑:“别闹了,这个游戏不好玩,咱们换其他的吧。”   初见很认真地摇头:“做游戏不可以半途而废,我觉得挺好玩的。”   手下的身体有些热,初见看着帝王的眸子,慢慢地,慢慢地开始进行扒衣活动。   赫连君尧穿了常服出来,还是那一袭很仙的白色袍子,领口一扯就开,下面有一些扣带,要很细心地解。   初见笨手笨脚的,解了半天才解开一件外袍,里衣还要费工夫。   帝王微微有些冒汗,很和气地跟初见商量:“不如咱们去下一个小镇吃烤鱼吧,那儿有一座福仙楼,烤鱼很香很嫩,鱼刺都很少。”   咕——初见吞了吞口水,摸摸肚子,有些饿了。   “那在到之前咱们先玩游戏,玩完了去吃。”继续解里衣。   赫连君尧动了动手,纱布不是很牢实,要挣扎的话一会儿就开了。   可是……   可是该死的挣开他就输了,还是得听初见的话。要是她要继续玩,可不是白费力气么?   该怎么办呢?一向聪明的赫连大爷开始犯了难。   初见不管,继续解着里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解开了,一打开衣襟,就看见帝王的皮肤上起了一层战栗。   “冷么?”初见连忙给他捂捂,歪着头想了想道:“也是啊,外面天气还比较冷。”   “所以给朕穿上吧。”帝王额上爆出青筋,却还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初见道。   你穿上了我玩什么啊。初见微笑,深情地看着帝王的眼睛,然后开始脱自个儿的衣裳。   “初见。”帝王呆住了,这丫头玩真的?   “忍不住的话就挣扎吧,我不介意的。”初见笑得贼眉贼眼的,将自己的外袍解了,然后趴在帝王的胸口,一双桃花眼泛着点点的情潮,看起来诱人至极。   赫连君尧觉得自己胸口上跟趴了只兔子似的,很嫩很可爱很可口的样子。但是,不能挣开四肢的束缚,不能去碰,不然这兔子要咬人。   凉凉的手顺着自己的腰际一路往下,帝王的呼吸更急促了些。这小破丫头竟然还边划动边画圈圈,若有若无的,痒痒的。   “沈初见!”咬牙切齿的声音。   初见吧唧一口亲在帝王的胸口,苦着脸道:“不要吼我啊,这是游戏规则。你要努力不输,我要努力让你输。”   挪个位置,咬上帝王的脖颈,初见想了想,咬着肌肤使劲儿吸了吸,竟然还尝到了点血味儿。   “好像吸血鬼。”初见抬起头来,看着帝王脖子上留下的痕迹,喃喃说了一句。丫正肥着胆子想着要不要再咬一个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帝王越来越深的眸子。   马车好像驶出了官道,开始颠簸了起来。虽然这马车防震效果不错,但是还是起起伏伏地颠簸。初见的下巴几次撞在帝王的牙齿上,生生地疼。   “嗷嗷,你牙齿什么做的,怎么这么硬!”初见怒,打算从帝王身上翻身起来。勾引这么久都没反应,还是等不这么颠簸的时候直接戳他笑穴算了。   “牙齿要是软了才奇怪呢。”帝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可就吃不动东西了。”   小破丫头的动作一点也不够香艳,起码勾引就应该顺着大腿缠一缠啊,露个小香肩什么的。结果这厮就这么草草了事,多对不起他的期待啊。   在初见起身的一瞬间,帝王顺着翻身就将人给压在了身下,手上的纱布也应声而断,四肢很缠很暧昧地裹上了她的身子。   “你你你……”初见惊了一跳,随即大笑:“你输了!”   噢耶,赫连君尧也有输的时候,简直是喜大普奔!   脑残了的初见同学压根没有考虑过自个儿现在的处境,还在乐颠乐颠儿地想着要让帝王裸奔呢,还是让他拿着喇叭上城门大喊“寡人有疾”呢?   “爱妃,朕觉得这是朕的错。”赫连君尧压着某只,一脸沉痛地道:“孩子都有两个了,爱妃居然还这么不会勾引朕,朕觉得一定是朕没有好好教你的缘故。”   初见一愣,回神,傻了。   教她怎么…勾引他么?皇上你是抖m么?您的节操还好么?   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唇就被人含住了,接着柔软的舌头一点一点的将她的唇整个含了进去,温柔地挤进她的牙关,一点点描绘她牙龈的形状。   手上慢慢地将还缠着的纱布给丢开,敞开的衣裳也没有脱,半挂在他匀称的身上。赫连君尧同学很风骚很风骚,眼眸微垂了一些,泛着光,微凉的手指从衣裙的一侧滑进初见的腰侧,跟她一样,却比她高了几个段数地轻轻滑动着。   “啊喂喂,你输了要听我的话的。”初见不安地扭着腰躲着他,打着哈哈道:“路太崎岖了,你这样…又会撞到我的。那什么,大不了我就提一个要求,你起来先…”   帝王装聋,轻轻靠近初见的脖颈,温柔又缠绵地落下一个又一个吻痕:“马车的声音很大,爱妃刚刚说了什么,朕没有听到。”   初见“……”   “我说你是猪!”   马车卡了一下,安静了几秒,接着萧云又重新驾马,绕开那石头继续走。   初见看着面前这似笑非笑的脸,很悲愤地道:“老天玩我!”   “爱妃这是犯上之罪,要罚的。”帝王一笑,笑得她面前一片白光闪闪,接着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刚刚的纱布绑了起来,绑在垫子的四个角上。   自作孽,不可活。   初见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最后听见的一句话是:“爱妃你知道么?马车很省力。”   ☆、第两百十九章 他乡遇故   马车欢快地行驶着,荆良和萧云小声聊着天,马车里的风光,自然没有人知晓。一路上帝王心情极好,除了半个时辰之后被萧云打断了一下略微生气之外,一路到前方的小镇都是嘴角带笑。   “六宜镇到了。”行驶了一个时辰之后,萧云看着前面还算热闹的小镇,高兴地朝后面禀告。   四辆马车依次进了小镇,镇上的百姓都连忙让开,看着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马车,咋舌议论。   “去福仙楼吧。”赫连君尧声音里都是懒洋洋的得意,听得萧云打了个寒战,和荆良对视了一眼,不解地想,主子这是干嘛了?   福仙楼是这小镇上的一大标志,因为在这不算繁华的镇上,那座远近闻名的酒楼屹立了很多年,没有搬迁也没有扩修,两层的房子,木头的桌椅,菜肴却是几十年不变地好吃。   “主子,到了。”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地方,萧云停了车,下去将马车帘子拉开。   帝王一身整洁地走了下来,眼角眉梢总有那么点儿春风得意。萧云正想问这是怎么的了,就看见自家主子转了个身对着马车里面,跟逗小狗儿似的道:“乖,快出来。”   悲愤了的初见同学对着马车的角落抱着膝盖坐着,留给赫连君尧一个萧瑟的背影。   明明是要翻身农奴把歌唱来着!明明是她要一雪前耻来着!为什么最后又是这样的结局!老子不玩儿了!爱谁谁!   纳兰绝等人都下了车来,两对神仙眷侣回头率百分之三百,围观的百姓不禁在想今天这是吹得什么风,来的都是这等人物。估计是被福仙楼的美食吸引来的吧。   可是,都走到门口了,为什么这些人都不进去,而是围着第一辆马车呢?   “初见?”龙晴奇怪地喊了一声。   初见哼了哼,扭了扭身子,不应。   “怎么了?”音素好奇地探了个头,良辰干脆拿了根草从窗口伸进去戳了戳。   初见一爪子挥开,拿过毯子将自己裹了,只露出头顶上几撮毛。   帝王轻笑,重新上车将人连毯子一起抱出来,道:“红锦,去点一桌你家主子喜欢吃的菜吧。”   红锦点头,提着裙子就先进了福仙楼。初见吞吞口水,没出息地哼一声道:“别以为一桌菜就可以打发我了。”   赫连君尧抱着人往外走,低笑道:“一桌不行就两桌吧,别气饱了没肚子吃饭。”   初见沉默了,皇帝陛下你行的!   众人连忙跟上,一起往福仙楼走。店小二早就迎了出来,带着他们往红锦找的桌子那边去。   这酒楼没有雅座,很多的桌椅摆在大堂里。红锦选了边上一个稍微安静一点的位置,垂着手等他们入座。   桌子很大,帝王和初见坐一方,良辰音素一方,纳兰绝龙晴一方,剩下的一方给楚云起,刚刚好。红锦绿绮和荆良他们坐旁边那桌。   “客官稍等,菜马上就上。”店小二招呼着,一甩帕子往厨房去了。   几个人都趣味盎然地看着初见,眼尖的扫见了她脖子上的东西,再眼力不好的也看见这人满脸的红晕。   怪不得死活不肯下来,这是被陛下给收拾过了啊,炸毛了。   从他们一进来,福仙楼其他的客人便都安静了。帝王这一行人太过打眼,明显与这小镇格格不入。   “多好看的人啊,跟神仙似的,人能长成这个样子么?”   “一看就是高门大户人家,别乱议论,小心得罪人。”   “那位白衣公子是家主吧,若是能嫁给这样的人,该是几辈子的福气啊…”   初见听得直撇嘴,姑娘们啊,哪能只看表面!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话,旁边这就是一禽兽!还是发情期的!   帝王微笑,捂着初见有点儿冰凉的手,慢慢地让她消气。   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龙晴嫌弃地看着没节操的初见同学一扫刚才的沉闷,抓起筷子就吃。   “唔哇,真的好好吃。”吃了一口烤鱼,初见眼睛亮得跟二百五十瓦的电灯泡似的,闪闪地道:“居然能做到一点鱼腥味都没有,真难得。”   帝王也动了筷子,表示的确不错,纳兰绝等人都起了筷子慢慢吃,但是因着有初见同学在,桌上的东西减少的速度较快。   “想要鱼没有腥味是很简单的事情,特别是烤出来的。”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懒懒的,漫不经心,但是很是熟悉。   初见忍不住侧头看,一个戴着帽子的人正坐在他们右边那桌,一个人吃着两盘菜。   赫连君尧等人也转头看去,看见那人,良辰眼皮一跳,嘟囔了一句:“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初见觉得自个儿一定是见过他的,可是又想不起来哪儿见过,只觉得这人戴帽子的样子很奇怪。哪里奇怪呢……丫的,他没有头发。   “圆寂大师,能在这儿遇上您,能算是佛缘么?”纳兰绝温和地开口道:“您又在犯戒了。”   桌上一只烧鸡一条烤鱼无辜地躺着,旁边还有一坛子上好的酒。   “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犯不犯戒,早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中了。”圆寂哈哈一笑,端着酒杯起来,朝初见敬了一杯。   初见终于想起来了,圆寂大师,不就是当初她找来修木门的那个人嘛。好久好久没有看见了,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   “大师,这么多菜,你带钱了么?”良辰坏心地问。   这人已经住在书院外面那地方很久了,一直不曾见离开过。这次能在外面碰见,总觉得不像是巧合呢。   “我没有带钱,可是你们带了啊。”圆寂笑眯眯地道:“我告诉他们账记在你们身上了。”圆寂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吃肉喝酒。   众人:“……”   赫连君尧不太满意地道:“大师,吃人嘴软这句话你可听过?”   圆寂边吃边摇头:“没听过。”   帝王黑了脸,初见好奇地看了圆寂很久,忍不住问:“大师在这儿等着我们是要干嘛?有天机要泄露给我们么?”   圆寂嘿嘿一笑,摇头道:"天算一门都因为泄漏天机受了磨难,我又怎么会冒险。只是好久没看见你们了,想念得紧呐!就过来吃饭了。"   初见模模糊糊记得楼太傅说过,这老头儿是个德高望重的人。但是看起来,有那么点儿不靠谱。   "书院一年也没见你想过我们几回啊,大师,这理由假了点儿。"良辰摇头道:"有事直接说吧,不然等鱼冷了,可就当真腥了。"   圆寂和尚破酒肉戒,放荡不羁,但是也不是会做白工的人。   初见打量着他,圆寂的目光一直在她与帝王之间来回,筷子戳着鱼,嘴里喃喃道:"果真净化了不少。"   赫连君尧挑眉,也没太多耐心陪这和尚闹,只是道:"大师若是没事儿,那我们继续吃了就上路了,你保重。"   圆寂继续嘀咕:"话也多了杀气也轻了"   初见看着他这神神道道的模样,心里更加好奇。干脆起身坐过去,坐在圆寂旁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大师,你这是想来给忠告么?"   圆寂一脸和善地笑:"佛曰,不可说。"   初见想把鱼扣他脸上,但是还是忍住了,皱眉道:"一点也不率直,我走了。"   圆寂哼哼了两声,还是拉住了初见的袖子:"来对禅诗,你若赢了,我便告诉你。"   泄露天机真的折寿啊,好歹让他老人家有个白白告诉他们的理由吧。   初见心里一亮,重新坐了下来:"好,你先来。"   ☆、第两百二十章 所谓天机   圆寂和尚笑了,虽然他破戒出寺,游荡天地。但是能被人称为高僧,那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面前的女子不过双十年华,又是娇惯着生活的,能有什么禅悟?他应该是要放点水的。   “既然如此,那便正式着来。”圆寂站起来,找了张空桌子,对着围观的人问:“哪儿有纸笔?”   大堂里骚动起来,这人居然是个酒肉和尚,还要对禅诗?这群人看样子虽然不好惹,可富贵人家,诗词尚可,禅诗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初见倒是不慌,笑眯眯地看着店小二跟掌柜的去商量,然后拿了纸笔过来,给了圆寂和尚。   “你有什么想问他的么?”初见挪回帝王身边,戳了戳他。   赫连君尧挑眉,看着初见道:“朕自然有话想问,可是…你会禅诗?”   这丫头别写个歌颂食物的诗出来凑数啊。   初见点头,她自然是会的,而且保证这个朝代没人写过。帝王有话要问,她就必然会撬开圆寂和尚的口。   圆寂想了一会儿,沉了心神开始写。初见也偷偷摸了一支毛笔,写了点东西给帝王拿着。   纳兰绝和良辰都凑过去看,圆寂和尚的字很大气苍劲,写的是:   嗔是心中火,能烧功德林。欲行菩萨道,忍辱护真心。   最后一笔落下,周围的百姓纷纷赞叹,不过赞叹的是字真好看。有几个书生倒是似懂非懂地看着这四句,眼神崇敬。   初见松了口气,还不算太难超越。   “小丫头,你可看的懂?”圆寂和尚写完,双手习惯性地合十,看着初见问。   初见一笑,大方地走到桌子前面看着,赞美道:“大师不愧是大师,悟性很高,境界也很高。”   虽然她看不懂,咳咳咳。   龙晴也起了兴趣了,过来围观了半天,很担忧地摸了摸初见的头发:“不说内容了,初见,你的字能看么?”   上次给她回的信她可是足足看了几个时辰才认清楚那是什么字。   初见同学很缓慢很缓慢地转过头来,呆了一会儿,然后立马拍拍龙晴的肩膀:“我要进入悟禅的境界,念就可以了,你来写。”   龙晴嘴角一抽,看向音素。她的字也不是特别好看来着。   音素无语望苍天,要是画扇在就好了。没办法,看样子她要顶一顶。   “那么,大师,该我了。”初见在桌前站得很直,慢慢闭上眼,深呼吸,缓缓地念道: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这是禅诗里她唯二能懂的之一,意境很好,也给人感觉很美。慢慢地读出来,很有置身虚空之中的感觉。   她念一句,音素就写一句。音素的字没有圆寂大师苍劲,却是很清雅秀气,众人看得都有点儿呆愣。而每听一句,圆寂脸上的惊讶神色就多一分。等整首写完念完,他已经目光深沉地开始审视初见。   这样的禅诗,哪里像女子能写出来的?还是红尘中未曾出家的女子。该是有多深的慧根才能有这样的领悟?   “好个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围观的人里传来了一声赞叹,接着众人纷纷回过神来,鼓掌。引得路过福仙楼的人都禁不住来看,不一会儿就将这小小的福仙楼给围得水泄不通。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圆寂笑了,拍手道:“我当真没有看错你,算你赢了,境界比我还高了几层,是我眼拙。”   初见心虚地笑了两声:“承让承让,所以大师有什么要给我说的?”   圆寂笑意一顿,慢慢地敛了神色,看了周围的人一眼道:“既然只有你赢过了我,那么话也只给你一人讲。借步说话。”   初见挑眉,笑嘻嘻地又问:“那要是还有人能超越你,你也会说,是吧?”   圆寂下意识地看了赫连君尧一眼,后者正喝着刚泡好的茶,仿佛没有听见这边的动静一般。   “超越我不算什么本事,若是能超越你这一篇,我告诉他也无妨。”圆寂一笑,眼里的神色却分明写着:我知道他有话要问,但是老子不想告诉他!超过我的禅诗也没用!   初见愁眉苦脸地“哦”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着赫连君尧道:“您要不试试?”   帝王看了圆寂大师一眼,道:“大师看起来不是为朕来的。”   “自然不是。”圆寂摇头,帝王没什么好操心的,要走错了路的人才需要操心呢。   “不过在下的确有事要问。”赫连君尧站了起来,走到那桌子边,看了初见一眼,然后拿起了笔。   圆寂心里一跳,忍不住道:“若是没能超越,我半分不会多说,您也别下不来台。”   初见那样的灵性不知道几百年才出一个,哪能那么好超越。即便是这个天命所成的帝王也一样。   “嗯。”赫连君尧应了,提笔而书。   以前咱们说过,皇帝陛下的字很丑,或者说是很潦草,一点也不正经的样子。初见有些担心,都想让纳兰绝来替他写了。   但是,偏偏有那么一种人,认真起来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随性超世的草书一挥而就,放荡不羁却又带了些超然。赫连君尧是边念边写的,以免他们看不懂。但是整首诗写在纸上蜿蜒如龙,瞬间将这简陋的纸张给染成了墨宝。   圆寂震惊了,众人也都震惊了。   即便是不通禅理的人,也分明看得出来,这首诗刚好压了初见那首诗一头,意境更高,且这书法与诗浑然一体,刚好合拍。   “公子…”良辰呆呆地看着,觉得自家公子突然就跟要撇开红尘遁入空门了一样。那么嗜血那么冷酷的人,这禅理觉悟哪儿来的?   初见笑得桃花儿朵朵开:“大师,我不如他啊。”   圆寂脸色难看地瞪了她半晌,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他观察了赫连君尧一年也不觉得他有慧根,怎么突然就这么高的悟性了?   有人作弊?可是,这样的诗,哪个能轻易做出来呢?   "既然如此那么,便先告诉你,再回答他好了。"沉默许久,圆寂才下了决定。   围观的百姓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只热热闹闹地指着桌上的禅诗看。初见跟着圆寂上二楼人少的地方去说话。   帝王看着圆寂的背影,微微皱眉。   …   “你现在过得可还习惯?”圆寂坐在窗边的位置,让初见坐在对面,笑眯眯地问。   “习惯啊。”初见顺着话答了一句,然后才发现有点儿不对,大师问她这个干什么?   “天算门下的南卿曾经来找过我。”圆寂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地道:“他告诉过我你的命理,也告诉了我天象有异,可能影响甚广。”   初见一愣,然后道:“大师你爽快点儿麻利点儿吧,一次性说完,究竟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圆寂很世外高人地卖着关子:“外世所来之人,为时空之异数,若是行为不慎,极可能连累大局……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你别激动啊!茶壶放下,放下。”   初见黑着脸举着茶壶:“捡最重要的事情说!”   “好好好,我是说啊,你这个其他地方来的人,若是行为不当,没有按照计划来,很有可能会造成天地混乱,整个世界化为虚无也不是不可能。”圆寂瞪着眼,跟放机关枪似的霹雳啪啦一次性说完了。   二楼上面还有人在用膳,听着声音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眼神怪异,估计觉得这疯和尚说胡话呢。   初见却傻了,坐在位子歪着头古怪地看着圆寂和尚,喃喃道:“这些你都知道,是来警告我的么?神棍都没这么神。”   “这些是南卿告诉我的。”圆寂耸耸肩,也不撒谎:“天算一门已经因为泄露天机遭到了劫难,南卿下落不明,但是他告诉过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你,给你说,不要乱来。”   只有维持在原来的轨道上,才能一直安全地行走。   不要乱来是什么意思呢?初见沉默。不能将现代的东西带到古代来?林教授说过小的东西影响不太大的。那么,不乱来是指什么?   “南卿还说过什么?”她问。   圆寂摸摸头,道:“还有一句‘身在局中不自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初见懵懵懂懂地点头:“这就是天机?”   “嗯,我算是完成那孩子的托付了,唉,不容易啊……哎!你抓我衣裳干什么?和尚不破色戒的!”话没说完初见就扑了上来,吓得圆寂脸一白,连忙挡住自己的衣襟。   初见翻了个白眼,道:“一般得道高人都会给穿越者锦囊的,你给我拿来。”   锦囊?圆寂和尚嘴角抽了抽:“锦囊很贵的,和尚我都用布袋,你要一个么?”   初见:“……要!”   拿过一个布袋,初见掂了掂,放进怀里道:“大师的话我会好好想想,你先去见下面的人吧,他有话问你的。”   圆寂苦了脸,叹息道:“我才不想见他呢,唉,冤孽。”   ☆、第两百二十一章 终于来了。   。   赫连君尧踏上楼梯,初见正若有所思地下来。两人侧肩而过的时候,帝王拉住了她,皱眉问:"他给你说什么了?"   小破丫头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自己上去问吧,要是能说的话他会说的,要是不能说,那就不能说。"初见嘟着嘴,抓着帝王的手蹭了蹭,然后叹了口气,下楼去继续吃饭。   手背软软暖暖的,赫连君尧沉着的脸缓了缓,看着初见走到龙晴身边去,然后便转头上楼。   圆寂坐在窗边,闭着眼睛像是已经入禅坐定了一样。帝王也不急,就在他对面坐下,轻轻敲着桌子等他开口。   "您想问什么?"最后还是圆寂和尚先憋不住了,睁开眼睛看着帝王道:"先说好,和尚我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赫连君尧淡淡地笑了笑,道:"没关系,朕只是想问,南卿说的初见始终会回到自己的世界,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圆寂和尚看了帝王一会儿,笑着道:"恰好这个就是和尚不知道的。"   两人之间的路已经越走越长了,他不可能再给帝王改变命数的机会。   帝王不语,就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二楼以他们这桌为中心,一片寒意蔓延   初见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帝王就下来了,脸色比她下来的时候还不好看,后面的圆寂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跟着下楼来告诉她:"天机不可泄漏,天算一门已经因为泄密而遭受天罚,所以我告诉你的,你不能告诉别人。"   很乖地点了点头,初见就看着圆寂走了。他摸了摸他自己那光溜溜的头,穿着布衣就消失在了门外。   "怎么样?问到了么?"初见问帝王。   帝王黑着脸摇头:"他不肯说,那也就算了。"   初见眨眨眼,问他:"你问了什么?"   一般简单一点的事情,都是会回答的。   "我问他你什么时候有第三个孩子。"赫连君尧一脸深沉地道。   众人:""   纳兰绝知道帝王没有说实话,只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道:"我们今晚是在小镇上住,还是继续赶路?"   帝王看向初见,初见问:"继续赶路会赶到哪儿去?"   "前面有一个巨大的湖,再赶几个时辰就到那儿露营。"良辰道。   湖啊,有湖的地方一般都很美。初见琢磨道:"我们继续赶路吧,赶到那儿可以吃烧烤。"   赫连君尧点头,唤来店小二结帐,顺便问他要了些香料和油盐。初见很满意地点头,考虑得很周到啊。   出门旅行必备良品!老少皆宜!   上了马车初见就开始装睡,细细想着圆寂的话。要按正常的轨道走,才不会让永元从历史上消失。可是现在勺子没了,林教授也不能告诉她数据出现异常没有,压根也不知道正确的轨道是什么。   不过剩下一年多一点儿的时间,永贞皇后差不多该出现了才是真的。不然没道理突然来个人封后。现在看来其实她自己封后的可能性最大了,但是初见知道,自己是与历史无关的人,赫连初见的身份已经死了,她不可能再出现在历史上。   所以要回正确的轨道,起码先把永贞皇后给找出来吧?   马车开始颠簸,初见微微皱了眉,帝王放下手里的书,将躺着的她抱进自己怀里来护着,免得她睡得迷迷糊糊撞到头。   本来不困的,被帝王这么一抱,初见当真就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   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里特别清晰。   "怎么回事儿?"初见连忙掀开车帘子去看,月色高起,一片蓝色的湖看起来美丽极了。然而湖边正有一群人在厮杀,地上躺着几具尸体,一个姑娘被几个垂死挣扎的人护在身后,黑衣蒙面的人较多,估计不费多少时间就能将剩下的人都给杀了。   "这是强盗么?"初见皱眉:"抢一个姑娘家干什么?话说陛下,您没有要救的意思么?那姑娘快死了。"   赫连君尧将初见抱在怀里,静静地看着湖边血流成河,淡声道:"朕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情。萍水相逢,我为何要救她?说不定坏人反而是那个要被杀了的姑娘。"   初见嘴角抽搐。帝王的心硬程度早就见识过了。不过见死不救什么的,会内疚啊。   "贞儿,你快跑!"一个护卫模样的人大喊了一声,用身体挡住了刺客的刀。   湖边的女子慌慌张张地跑,更多的黑衣人围了上去,看脚程也知道,不一会儿就会追上。   可是,那被叫做贞儿的姑娘见着这边停着马车,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奔了过来。   初见心里一松,看着帝王道:"她都跑过来了,那就救一命呗,总不能让人死在眼前,会做噩梦的。   赫连君尧有些嫌麻烦,不过还是道:"萧云,荆良,帮帮她。"   "是。"马车外两人听令,飞快朝贞儿飞去,将一群人都拦在离马车三丈的地方。   "哪儿来的人?不要多管闲事!"黑衣人怒喝一声,提起刀就要砍。贞儿吓得往萧云背后一缩。   萧云拔剑挡了,荆良拉着那姑娘往楚云起的马车去,顺便探了探她的底,没有武功的样子。   废话不多,荆良负责带着姑娘避开,萧云直接拿着剑砍白菜似的收拾了一堆人。几辆马车都打开车帘在看,龙晴赞叹道:"萧云可以挖角么?这么忠心还是这么厉害。"   纳兰绝脸一僵,把龙晴的头拧过来道:"我比他厉害比他好看比他忠心,龙晴你的眼光有问题了,该挖角我。"   龙晴斜他,好意思自己给自己贴金咩?   好意思!纳兰绝温柔地笑着看着她。   打情骂俏的车暂时不看。突然救下一个姑娘,初见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贞儿贞儿,查清是清白身份的就好了,又多一个好玩的。"   "公子,贞儿姑娘是嫣红楼的头牌姑娘,这是在被人追杀。"过了一会儿楚云起就来禀告情况了:"没有什么攻击性,也没有易容。"   "嗯。"赫连君尧应了一声,看了看外面已经停止的单方面砍白菜活动,皱眉道:"血腥味太重,烧烤好像不行。"   初见摇头道:"没关系,救人比吃饭重要多了。那姑娘没问题的话就带来问问情况。"   "是。"萧云应了,将还处于惊慌之中的贞儿给带了过来。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贞儿上了马车,哆哆嗦嗦地行礼。帝王没兴趣,玩着初见衣裳上的配饰。初见笑眯眯地道:"别这么大礼,我们只是刚好路过。姑娘这是为何呗追杀?"   贞儿红了眼睛,跌坐在马车上道:"我我身子不干净,是嫣红楼的姑娘,近来几日都被送去陪这一带的官员喝酒。哪知道有一个大人的夫人特别不好惹,看着那大人对我好,便指使了人过来杀我。"   帝王挑眉,总算将头抬了起来,抱着初见的腰看着地上跪着的贞儿,淡淡地问:"你陪的是哪一带的官员?"   问起本行,贞儿有点害羞。支支吾吾地道:"不就是修运河的那些。"   初见挑眉,与帝王对视一眼,道:"这可算是了不起。姑娘先休息吧,和我们一起坐车去下一个镇子,找地方住。"   贞儿感动得泪流满面,连连给初见磕头,被荆良给带了出去。   "不能吃烧烤了,但是好像有意外的收获。"初见笑着看着帝王道:"这一带谁在管?"   帝王想了想,微笑:"朕心里有数,先住一晚,明日见到沐卿再说吧。"   "好吧。"初见打了个呵欠,蹭着帝王继续睡。   贞儿。这名字真好,就跟永贞皇后的闺名似的。初见想了这么一下,又笑了。贞儿在这儿是挂牌的姑娘,别说皇后了,这是连皇宫也进不去   沐卿站在运河工程的首起处迎接,远远地就看见四辆马车往这里奔来。第一辆大得吓人,还是萧云荆良驾车,一定就是帝王和初见了。后面几辆也特精致,所以沐卿直接把目光落在最后一辆马车上,等着。   于是绿绮一打开车帘,就远远看见了沐卿正大步走向这边,并且冲她笑。她一愣,心里千百种滋味一起翻上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沐卿直接绕过帝王的马车,走到绿绮这一辆面前来停住脚,伸手:"下来吧。"   绿绮脸一红,将手给了他,跳下马车来又赶紧放开。   "啧啧,这重色轻友的,皇帝陛下您被抛弃了。"初见摇头,一脸感慨地看着沐卿道。   一年多不见,沐卿变了些许,应该是吃了不少的苦。赫连君尧微微一笑,道:"我分外理解他的心情,所以这次不做计较。"   他与绿绮一年多没见,这已经是最温和的了,换作是他,该直接把初见抱进怀里,狠狠揉。   还没想完呢,沐卿果断地就将绿绮给抱进了怀里,一双眸子里满是思念,哑声道:"你你们终于来了。"   ☆、第两百二十二章 运河之上   。   绿绮有些手足无措,张着手任由沐卿抱着,脸蛋儿通红。众人都下了马车来,特别是楚云起一打开车帘就看见正在拥抱的绿绮和沐卿,当下无语望苍天。   四个人都凑齐了,结果单身的还是只有他。伤不起啊伤不起。   心跳慢慢平复了下来,沐卿终于放开了绿绮,摸着鼻子笑了笑,转身去给自家被忽略了的公子行礼:"臣恭候多时。"   赫连君尧从车上下来,又把小破丫头拎下来,看着沐卿不咸不淡地问:"恭候的是朕还是另有其人?"   沐卿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很认真地赞美:"公子英明。"   绿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压根没想到会受到沐卿这么热烈的欢迎,整个人都有点傻。红锦笑着将人带去娘娘旁边站着。初见拉拉她的袖子道:"有木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这本来要分离三年的小两口在一年多之后就见面了,算是提前会面。看沐卿那样子已经是思念得紧了。这两人再熬过一年多,肯定又是一个花好月圆。   初见觉得很欣慰,看绿绮成亲的话别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娘娘别取笑奴婢。"绿绮往初见身后一躲,小声地道。   回过神来现在身子还有点儿发颤,好像沐卿的温度还留着一样。她真笨,傻傻地被抱着,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你起来吧。"帝王对地上的沐卿道。   沐卿笑眯眯地站起来,整个人似乎有些瘦了,但是更精壮一些,少了一分公子气,多了些沉稳的味道。   初见暗暗觉得,赫连君尧让沐卿出来的益处,可能不止是立功一条。他也在培养自己的兄弟,赋予他们一些新的东西。   纳兰绝和良辰走了过来,四个人如今终于又凑在了一块儿,而且公子也在,心里莫名地就有些感动。   良辰道:"沐卿,这么久不见,你可准备好了好酒好菜?"   沐卿笑道:"给公子盛宴一桌,给你们排骨三条,今天不醉不归。"   楚云起面无表情地砸了沐卿一拳,四个人就笑做一团。赫连君尧嘴角也上扬着,道:"走吧,换乘船从这里过去,也快些。"   "是。"   贞儿也跟着下来,但是几个人见面正欢腾,也没人搭理她,站在那儿有点手足无措。初见一转头就瞥见了,想了想,对她招手道:"贞儿姑娘,过来和我走吧。"   看见沐卿的官服也知道自己搭上了很了不起的人,她却也不敢乱猜,只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头跟着初见走。   虽然是嫣红楼的人,但是看起来一点没有风尘味儿,初见觉得这姑娘有那么点儿清雅的气质,忍不住问她:"你平时的工作都做什么?"   贞儿一惊,有些听不懂初见在说什么,慌张地看向跟她同马车的红锦。红锦解释道:"我家主子问你平日在嫣红楼都需要做些什么?"   "我"贞儿有些脸红,低头道:"我平时在嫣红楼是弹琴唱曲儿,蒙受妈妈照顾,不用出卖身体。各位大人也对贞儿不错,没有强求的,贞儿才能才能一直过安稳日子。"   阿咧?清倌儿?初见仔细看了看贞儿的样子,这丫头长得挺端庄大气的,性子看起来也还好,难得能在一片红尘里混个清净身,挺不错的。   "嫣红楼离这里远么?"红锦问。   贞儿点头:"顺着运河往前走,到刚修完的那一部分就是了。我是被追杀着一路逃过来的,幸好梁大人派人护着我,不然我早就要被他夫人派的人给杀了。"   说到这里她还有些后怕,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泛着光。   龙晴皱眉,她一向不怎么喜欢看起来就楚楚可怜的女子,无论好坏。这位姑娘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她不喜欢。   而且打从她下马车,就一直不停地往赫连君尧的脸上瞟,虽然那位帝王长得是妖孽了一点容易吸引人的眼球,不过作为一位含羞带怯的姑娘,丫瞟太多次了。   初见那傻丫头还兴致勃勃地跟人聊天呢,龙晴不爽地拉过人来,低声道:"我说你长个心眼行不行?人家瞟着你家陛下呢,能不能有点领土守卫意识?   初见眨眨眼,道:"我家陛下又没有瞟她,我要什么领土守卫意识?"   龙晴:""   好吧她看出来了,沈初见这么没心没肺都是赫连君尧给惯出来的!   运河中间停着一艘很巨大的船,跟初见想象的差不多。永元人民的制造力还是很值得点赞的。几人上了船,巨大的船缓缓启动,两岸又围观了很多百姓,惊奇地指指点点。   初见同学又抽风了,拉着皇帝陛下非要站在船头上去,然后说:"我张开双手,你抓着我的腰,来个经典的电影镜头。   赫连君尧:""   背景音乐自动播放泰坦尼克号。   后面一群人看着,他当真就任由初见胡来了,环着她的腰,让她可以自由地张开双手,像在飞一样。   "他们感情真好。"贞儿忍不住感叹:"是夫妻么?"   红锦看了她一眼,点头:"我家主子夫妻二人感情很好,好多人仰慕我家老爷,从来就没人能入老爷的眼,除了夫人之外。"   "是么?"贞儿喃喃了一声,转头打量初见。那位夫人看起来挺活泼的,但是论颜色是不及她的,论才艺她也未必会输,何以见得就入不了那男人的眼呢?   "比夫人好的女子很多。"龙晴瞥着贞儿,淡淡地开口道:"有艳绝天下的,也有才情漫溢的,有温柔贤淑的,也有手段极高的。可惜,谁都不明白为什么老爷不看她们一眼。"   贞儿一惊,侧头看着龙晴。   "两人相爱的时候,旁人是插不进去的。"龙晴也侧过头来,对贞儿微微一笑,道:"不要恩将仇报,若不是夫人开口,老爷一定不会救你。"   好可怕的女人。贞儿退后几步低下了头。她只不过想了一点儿,还没打算怎么做,竟然就被发现了。青楼里的女子对于勾引男人是有相当的自信的,可是被龙晴这么一说,贞儿心里有些没底了。   那人和普通的男人一样么?   "这一带是天然的河流,加以规划引导,便是运河的开端一段。"沐卿很煞风景地开始给帝王汇报运河情况,初见放下了爪子,乖乖靠着赫连君尧听着。   "新建的码头已经可以开始使用了,但是运河没有完成,至多顺着这河流运去海浙一带,再往下的河流还没有疏导完成。"   赫连君尧颔首,看着运河两旁繁荣的商家,微笑道:"运输一方便,永元将会更加繁荣。"   "是的。"沐卿道:"而且一年以来运河附近的兵力都被臣借来修运河了,看着有些人是疏于操练,都懒散了。修了一年多的河,相当于也帮陛下您练了一年多的兵。"   帝王转头,笑道:"这一点朕要夸你,南宫城正挥军北上,听说后援军从这一带调上去的都比其他地方的强壮能干,还让朕奖励这一带的将领呢。"   沐卿大笑:"公子您奖励我就行了。"   初见黑着脸踢了踢沐卿的腿:"那是谁的主意你忘记了咩?"分明是她教他利用兵力修河道的好不好。   沐卿连忙作揖:"哪能忘了您哪!等公子给了奖励臣分娘娘一半。"   初见满意地点头:"拿来给绿绮做嫁妆,陛下您不要小气。"   绿绮等人都站得远,他们说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沐卿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笑得她整个脸都红了起来。   "哎,不要调戏绿绮了。"初见摇头:"那丫头对你没有抵抗力。"   沐卿笑得得意:"臣一年多不见她,也不知道她过得如何,多看看有什么不对?"   初见盯了他一会儿,戳人家伤疤:"以前也没见你问人家过得如何来着,现在这算是补偿咩?"   沐卿黑了脸,娘娘真是惯常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赫连君尧低笑,风吹得嗓子有些干了,便道:"进去喝茶吧,外面风吹着也冷。"   初见点头,船的中间有个船舱,里面有桌椅可供休息。   结果刚进去就发现纳兰绝、良辰和楚云起已经自发自地开始斗地主了。龙晴和音素在一旁小声说话,贞儿拿了茶壶在四处倒水添茶。   "公子,来玩么?"良辰洗着牌,好了伤疤忘了痛地道:"从这里过去也要很长的时间,做点事情打发时间。   皇帝陛下很冷艳地扫了他们一眼,接过茶杯先喝了一口,然后道:"可以和你们玩,但是规矩先订好,输了的人下河跟着船游三炷香的时间,如何?"   三人面面相觑,公子,您这也玩得太大了!   "河水不是太冷,还是可以游的。最近大家在国都呆着没有好好运动,这就是一个好机会。"沐卿笑眯眯地附和道:"我支持公子。"   龙晴捂脸,与音素一起默哀,真要玩绝对又是轮番被虐的份儿。   ☆、第两百二十三章 滔滔河水   输了要在水里跟着船游什么的,初见果断脑补出了经常在街上看见的一个人骑自行车,带着自家的大型犬奔跑的场面,很欢乐很**。   "我来当裁判,防止你们作弊。"初见笑道:"看手气了,你们也不是一定会输的,万一你们公子牌很差呢?"   良辰等人眼里燃起了希望之光,一想到能有机会赢公子一盘,那种感觉好比走了多年的路突然能飞一下,爽极了啊有木有!   "那就四个人来,输了的让位置。"纳兰绝正了神色,看着沐卿道:"你先当替换,等我们谁输了再说。"   "好。"沐卿求之不得,往赫连君尧背后一站,充当半个军师。   初见端着小零嘴儿去和龙晴坐,贞儿乖巧地过来添茶送水,三个女人两个是妈妈了,开始交流育子经验。   "我家良夜是奶娘带着的,我没有怎么管。"音素惭愧地道:"娘夫人您居然还亲自陪?哪有那样多的精力啊。"   初见捏捏自己的脸,再捏捏音素的,笑道:"怪不得你还圆滚滚的,我告诉你啊,孩子要自己带才有感情的,而且自己带虽然累,却可以减肥,而且营养也跟上不用节食,多方便啊。"   良家的小公子被皇帝陛下在某个美丽的夜晚随口赐名良夜,初见感叹道,这一定会是一个痴情的小公子,帝王问她为什么,初见同学难得地拽了诗文: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很深情的一首诗的后两句,帝王却哭笑不得地道:"我给他取了个很没人爱的名字么?"   良辰夫妇很无语很无语,皇帝陛下啊,不带这么解释的,多好听的名字。   音素很喜欢小良夜,也很喜欢初见解释的名字,要不是有点儿高攀,她也想和初见定个亲家的。   "这次出来,小良夜放哪儿了?"初见记得家里没有什么人能照顾婴儿来着。   龙晴举手:"我替她放龙昭那儿了。"   天赐也在龙昭那儿啊,初见忍不住笑:"龙昭真是中国好奶爸。"   大家都不在国都,想保护好孩子也只有轩辕冲雨和龙昭值得托付了。不过十几天,很快就回去了,但愿龙昭还能hold住。   正说着话,那边帝王已经将手里的牌都丢完了。   龙晴:""捂脸,她就知道对上赫连君尧那老狐狸,几个人要遭殃的。   赫连君尧是地主,其余三个人全输。   沐卿拍着椅背笑,良辰楚云起都站起来,很自觉地去捆绳子下河。纳兰绝愁眉苦脸了一会儿,很忧桑地看了龙晴一眼,也跟着去了。   水流在这一带有些急,三人都要捆着绳子才能下去。初见站在船边看了看下面的流水,哗啦啦的,这三人当真游得起来咩?   两岸围观的百姓兴奋了,这是什么节目?跳水?   "绳子捆牢实了,别被水冲走了,那可不好找。"龙晴无奈地帮着纳兰绝检查,音素也乖巧地帮良辰检查。沐卿很够义气地安慰楚云起:"没关系,我帮你检查。"   "滚。"楚大爷怒,拉好了绳子就蹦达下了水。   赫连君尧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站在船边去看。三个人跟下饺子似的蹦达进了水,引得围观的人阵阵惊呼。   "三炷香,我看着。"红锦也欢脱了,跑进去拿香,绿绮也跟着帮忙。初见站在船侧看着勉强跟上船的速度的楚云起,正想笑话一句,却觉得一股力道从旁边而来,身子撞上船上的栏杆,就那么整个儿翻了出去。   周围没有什么人,初见觉得眼前的东西好像在放慢镜头,慢慢地倒转,然后下坠,一片水花。   哎?谁推她的?   楚云起只觉得身边又有一个人跳了下来,正在想是良辰还是纳兰绝呢,就感觉那人被水冲着很快地往前,消失不见了。   "良辰?"楚云起心里一沉,喊了一声。   跳在前面位置的良辰应了一声,气喘吁吁地道:"怎么了?"   不是他?楚云起皱眉,勉强朝前面看了一下,纳兰绝也在旁边。   "刚刚谁跳下来了?"他问。   水声有些大,三人游泳就够费力了,压根喊不了多大声,也就没人回答他了。   船上的赫连君尧正要回头找初见,却发现船板上只有船头站着的他们几个人,没有看见那小破丫头。   "初见呢?"帝王皱眉,问龙晴。"   龙晴正看着船头捆着绳子的地方,思考是不是捆船尾比较好。听见帝王这一句,很茫然地问:"初见怎么了?"   同样没注意的音素也茫然。   红锦绿绮拿了香炉和香出来,就看见帝王阴沉了的脸。   "你们主子在船舱么?"他问。   红锦绿绮齐齐地摇头:"没有啊,主子刚刚不是在栏杆边看水么?"   赫连君尧脸色一白,急忙道:"停船!"   沐卿心里漏跳一拍,急忙让人去停住船。帝王暴躁地将船上找了个遍,心里一点一点地凉了。   初见不见了。   "怎么回事?"船停了,三个游得要死要活的人也都爬了上来。楚云起皱眉道:"刚刚有人从我的位置跳下来,然后被水冲走了,我问是谁,你们都没有听见。"   龙晴一惊:"初见落水了?"   音素也白了脸:"这么急的河水,没有绳子捆着,她会游泳么?"   帝王二话不说就让人将船往前开,计算着初见落水的时间,赶着去找。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落水了?那不让人省心的丫头,不过一会儿没看见,怎么就出事了?   贞儿拿着茶壶从船舱里出来,看见的就是沉默的众人以及快接近崩溃的帝王。   "怎么了?"贞儿疑惑地问了一句:"夫人呢?她要喝茶,我拿过来了。"   赫连君尧眉头一皱,几步走过去死死捏住贞儿的手臂:"你说什么?"   初见要喝茶?   贞儿被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道:"刚刚我站在夫人的旁边,夫人看着水,突然说要喝茶,让我进去泡来着。"   刚刚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要游泳的人身上,红锦绿绮也刚好不在,只有一个贞儿却被支开了。沈初见,你什么意思?   从这里跳下去就能离开么?是么?为什么一句话也没给他说,什么都没有说,突然就这样走了?这样当真能走么?被淹了怎么办?   赫连君尧死死地捏着栏杆,木质的栏杆应声而裂。他怎么忘记了,初见会游泳。   "公子"沐卿担忧地喊了一声。   "滚。"帝王怒吼了一声,二话不说,停在刚刚大概的位置,立刻纵身跃下,下水找人。   从出来到现在还一直好好的,她笑得很正常,也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怎么会突然要走,就这样一句话也不告诉他。他宁愿相信她是不小心落水,也绝对不愿意知道初见是故意的。   是圆寂和尚给她说了什么的缘故么?如果是,他立马将人抓起来,凌迟处死!   "初见!沈初见!"河水滔滔,根本半分人影都没有,赫连君尧怒红了双眼,不停地游着。   "公子!"沐卿急了,良辰三人更是不管不顾,解了绳子再次入水,跟着帝王一直找。   紧急调来了当地的官兵,从下游一点点地检查。可是根本不知道初见已经飘去了哪儿,找回来的希望太渺茫了。   龙晴红了眼,船上的几人集体沉默,就看着帝王在宽阔的河水里不停地找,不停地找。   沈初见,朕不信你会就这样离开   初见会游泳没错,可是这么大的河,那么急的水,怎么游啊!没扑腾两下船的影子就都看不见了,浮浮沉沉好一会儿,抓住一块木头顺着飘。   这倒霉催的,得罪谁了?初见困惑不解。还没反应过来,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呢!   赫连君尧定然要急坏了,可是看看周围,越来越少人烟,根本不认识是哪儿啊。   怎么办?   河水稍微缓了一点儿了,初见连忙抓住岸边的石头,爬上了岸。   泡久了水,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了。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初见将贴身带的银票拿出来看了看,还好,晒干还能用的样子。   四处看看,好像是郊外,应该找个地方乘船,去帝王他们要去的地方。运河正在进行修建的地方应该不难找,问题是现在她是要继续跳下河去顺着飘呢,还是走路呢?   万一前面有尖锐的石头或者瀑布,飘下去就太危险了。还是走路吧。   "天要黑了啊。"初见抬头看了看,天黑赶路什么的太危险了。她的野外求生的知识可不太丰富,万一遇见坏人什么的,就死定了。   有点儿想帝王了,有他在最好了,什么都不用担心。一个人的时候真是连方向都没有。   找棵树过一晚上吧。   旁边是茂密的树林,林子很深,少不了有野兽,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初见果断地选了一棵很茂密很粗壮的树爬。这种树也不容易有蛇什么的,相对安全一些。   刚爬上树干,就听见了狼嚎声,一声一声,由远及近。初见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老天,这是玩死人不罢休是吧?凭毛别的穿越女主野外能遇帅哥,她就只能遇狼群咩?   好不容易上了树,往下一看,初见差点掉下去。几匹眼睛发绿的狼正直勾勾地看着上面呢!她要再慢几步,绝对被扑下去吃掉。   呜呜呜,救命,她要回船上去啊,不要被当成狼的晚餐!   "嗷呜!"狼前爪扬起,趴在了树干上,企图爬上去的模样,吓得初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吃我干什么啊,又没什么肉,围着我我也不会下去的,你们妈妈喊你们回家吃饭啊!"   几匹狼围着树走来走去,丝毫没管初见是不是要吓死了,时不时还往树干上扑腾一下。   "君尧,我伟大的皇帝陛下,救命啊啊啊啊!"   "天黑了,公子。"沐卿无奈地叹息道:"很难找到了,应该已经被冲走了,臣派人沿着两岸询问,您先上岸吧!"   帝王拉着船上的绳子,急促地喘着气,手上青筋暴起。良辰和纳兰绝以及楚云起围在他身边,都是沉默。   "她还会回来么?"帝王哑声问。   良辰连忙道:"若是没有意外,娘娘一定会回来的,她定然不是故意要跳水,刚刚还好好的呢,哪有人会变这么快。"   纳兰绝也点头:"娘娘没理由在这时候离开的。"   除非是意外,或者其他。   ☆、第两百二十四章 流落一方   。   赫连君尧平静了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拉着绳子上了船。躺在船板上,一点一点地喘息。   "老爷。"贞儿走过来,递了帕子给帝王,小声道:"娘娘说不定是看水入迷了不小心滑下去的,贞儿还记得,夫人一直说水花好看呢。"   帝王的眼睛亮了亮。   "水花看久了容易头晕,栏杆又不高,掉下去太正常了。"贞儿道:"夫人福大命大,没事的。"   龙晴冷哼一声,看着贞儿嗤笑道:"我们都知道夫人福大命大,但是也只有外人不会担心了。你是个什么东西,这个时候轮得到你来说话。"   纳兰绝爬上船,握了握龙晴的手。   贞儿咬唇,有些委屈的模样,但是也知道自己的确是外人,龙晴这是怒及池鱼了,只能叹息一声,默默站到一边去。   "天色晚了,看样子也没办法按时赶到,先在旁边的客栈住下来吧。"沐卿建议道:"晚上寒冷,我们几个这一身很可能会得风寒。"   良辰点头,几人咬咬牙,一起将公子给扶了起来,往客栈走。   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又再出去,始终没有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赫连君尧一面让人去找圆寂,一面祈祷那小破丫头能自己想到办法回来。   半夜的时候,初见没回来,倒是有一帮人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客栈,扬言是官府的人,要带贞儿回去。   贞儿死命地摇头,躲在萧云背后道:"他们不是官府的人,定然是某个大人的夫人派来,要杀了我的。"   萧云很好奇哪个夫人这么厉害,音素便道:"这也挺可怜的,我们带着一路吧,嫣红楼不是也在沐卿他们那一带么,就当积福了。"   龙晴哼了哼,没表态,赫连君尧完全没在意,随意他们决定。于是贞儿就那么被留下了,那一群人直接被萧云拿出来的令牌给击退了,慌慌张张地回去复命。   贞儿松了口气,盈盈地谢赫连君尧的大恩,荆良看得皱眉,分明是萧云救下的,怎么跑去谢主子了?这怎么看都有点儿故意搭讪的意味啊。   赫连君尧还是没有在意,静静地在房间里坐了一夜,等着初见的消息   初见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树下的狼终于乖乖回家吃饭,没张嘴等着她了。   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身上的衣服也干了,初见打了个喷嚏,软手软脚地下了树,顺着河继续走。   这一带没什么人烟,她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快到晌午的时候才看见附近有一个村子,很淳朴的模样,初见连忙走了进去。   "请问这附近哪里可以搭船?"初见找了一个老大娘问。   她现在身上还是很狼狈,头发也乱糟糟的,活脱脱一小疯子。大娘吓了一跳,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道:"这里没有船可以坐的,运河里的都是货船,是要在上游装货,直接往下面去的,你可能搭不上。要去下游便搭马车,赶路去。"   初见扯扯身上皱巴巴的衣裳,苦恼了。老大娘也是个好心人,见她这个样子,连忙道:"我家里还有媳妇儿的衣裳,虽然是粗布的,但是干净。姑娘不介意的话便进来换套衣裳喝口茶。"   多淳朴的民风啊,初见感动了,点头跟着大娘回她的家。这村子不大,就几十来口人的样子,互相见着都打招呼,看见初见,免不了都好奇地看两眼。   大娘道:"不知道姑娘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东西,等会儿大娘给你熬点粥,是不是饿了?"   初见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吃饭啊啊啊,多么严重的事情,大娘不说,她还忘记了。   "多谢大娘。"初见很乖巧地道谢。大娘挥手道:"不碍事,看你这样子也像是城里有钱人家的,走迷路了吧?"   初见点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小院落面前。黄土石堆的矮墙,篱笆栅栏,看起来简陋得很。老大娘推开栅栏门,让了初见进去,然后关上门喊了两声:"二牛,彩霞,来客人了。"   里屋里没有人应,老大娘皱眉,抱歉地冲初见笑了笑,然后推开中间一间小屋进去看。   初见也跟过去,只见很简陋的屋子里,一个青年正背对着门口坐着,穿着有些补丁却很干净整洁的衣裳,闻声回头看了门口一眼,一愣,随即又苦笑:"对不起娘,我没听见。来客人了么?"   老大娘点头,走进去仔细瞧了瞧自家儿子:"怎么了这是?是东西卖得不好么?"   二牛摇头,也顾不得还有初见那外人在场了,将钱袋子放在桌上,便掩面哭了起来。   这还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哭得很伤心。初见听得不忍心了,站进来一些听他们说话。   "怎么这么多钱?一背篓玉米而已啊。"老大娘掂着钱袋子,疑惑地问。   "彩霞"二牛哽咽地道:"娘,彩霞被人强行带走了,他们砸了我们的背篓,只给了这一袋子钱,说要彩霞做他们少爷的小妾"   "什么!"老大娘一惊,一口气没喘上来,捂着胸口差点晕过去。初见连忙扶住她,皱眉道:"强抢民女?"   老大娘跌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二牛连忙来扶她,蹲在地上道:"娘,咱们命苦,争不过有钱人家,彩霞她彩霞她跟着我也是过苦日子。儿子想通了,只是有点难过,但是也没办法啊"   初见没办法,就跟着他们蹲着。等着娘俩哭够了,她才小心翼翼地问:"是哪儿的少爷啊?"   老大娘缓过神来,才想起这儿有个外人,慢慢爬起来,道:"对不起姑娘,让你见笑了,我先给你拿衣裳。"   二牛扶着大娘往另一间房子走,初见摸摸头,将发髻拆了重新挽了个髻。然后去跟着大娘拿了一套粗布的衣裙换上。修整了一会儿才问:"你们不将彩霞给带回来么?"   老大娘苦笑:"县上的大少爷,谁抢得过?就算是告状也是我们吃亏。也不是第一次有姑娘被抢了,二牛说得没错,彩霞也许去那里过得还好些。"   "你们在开玩笑么?"初见皱眉:"媳妇儿被抢了,就这么算了?"   这什么奇葩社会啊?潘金莲被西门庆抢了,武松还去打回来呢。这就这么让人走,还希望人家过得好?   "随便就抢良家妇女的人,又怎么会好好对待被抢回去的女人?你们不把彩霞救回来,她这一生就毁了。"初见道:"哪个县城?去衙门告状。"   二牛一愣,随即苦笑:"衙门?那就是高少爷家的,告状有用的话让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可是"   初见笑了笑,摸了摸身上的衣裳道:"那什么,不介意的话你们带我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老大娘瞪大了眼睛,伸手抓住初见的手,紧张地问:"姑娘当真能帮忙?"   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但是能与县城里面的少爷做对么?   二牛也很怀疑:"高家权倾一方,姑娘能有什么办法?那是个见色起意的,姑娘还是保全自己,绕着走就好了。"   这姑娘不过是路过的人,没道理将人家扯进来。要是被高少爷遇上,这姑娘比彩霞还好看,可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初见笑了笑,自个儿身上还有些东西,应该能帮忙。哪有看着女子入火坑而不救的?   "你们带路就是,我保证不会有问题。"   ☆、第两百二十五章 高家父子   老大娘抹了泪,讶异地看着初见。二牛想了许久,犹豫地道:"姑娘真有心要帮,便跟我去城里看看。若是为难了,便先回来吧。鸡蛋不能与石头硬碰,要怪也只能怪我没用"   初见一边听两人啰啰唆唆地说话,一边掂着手里的东西。宫里带出来的还有一支玉簪,有宫里的印记,可以当作信物用。还有一对她自己设计的星星状的耳环,很霸气地刻了"懿贵妃娘娘专用"的字样。   山高皇帝远的,要制服恶霸应该没有那么容易。但是她想帮这好心的老大娘,也想回到赫连君尧身边。如果能一石二鸟那是最好,如果不小心没能   那,那咱们还有主角不死定律嘛!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姑娘,没救回彩霞没关系,大娘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啊。"老大娘看着初见和二牛坐上村里的牛车,抹着泪扶着篱笆门念叨着。   初见朝她笑了笑,道:"等着吧大娘,你媳妇儿子都会回来的。"   "哎哎。"老大娘忙点头,驾牛车的老大爷慢悠悠地鞭打着牛,车缓缓地动了起来。   看着倒退的路,初见抱着腿儿挤在草堆里,心里空落落的,在想赫连君尧会不会以为她已经被淹死了或者是其他什么?出来这么久了,她有点儿想他了。   "姑娘是哪里人?"二牛问。   "国都。"初见轻声回答。   二牛瞪大了眼睛,看了她许久才道:"那迷路也迷得太远了。你要怎么回去?"   初见吸吸鼻子,有点儿哽咽地道:"总能回去的,有人弄丢了我,他会来找。"   赫连君尧那么聪明那么能干,一定能找到她。她其实很困,没有睡好过觉,头也有点昏沉。但是总要撑着才有再见到赫连君尧的机会,她还是觉得他身边最让人安心了。   牛车好像行驶了很久很久,周围才终于热闹了起来。初见伸了个头出来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的确是个小城的样子。   "今天我和彩霞就是在这里卖玉米。"二牛叫停了牛车,跳下去指了指路边的一个位置,那儿还有些背篓的碎片。   初见跟着下了牛车,谢了谢驾车的老大爷,然后跟着二牛看了看,道:"看这个没用,找到那什么县衙再说。"   二牛脸色微微紧张,使劲儿摇头道:"姑娘,县衙去不得!那高老爷就是这里的县官,高少爷是他唯一的儿子,偏宠极了。你要是去击鼓鸣冤,就是往人家家里闯,捞不到好处的!"   高少爷横行一方已久,也有不少人想告他呢。可是哪有一个人成功了的?有的下场还很惨,被打得不成人形呢。   初见笑了笑,摇头道:"我不是去击鼓鸣冤,这条路既然你们都知道行不通,我便选其他的就是。按照你说的那样的话,县官就定然是贪官,我身上有贪官喜欢的东西呢,走,先去改造一下。"   二牛迷惑不解地被初见拉去了一家成衣店,掌柜的嫌弃地看着他们进去,出来的时候可是差点掉了眼球。刚刚还破破烂烂的两个人,进去换了两套华服,梳好了头发,活脱脱就换了两个人似的。   初见穿了一身绮罗长裙,挽了个妇人的发髻。听二牛的建议往脸上画了个胎记,脸瞬间从小清新变成了钟馗似的。   二牛也被初见套上了一套青绿色的袍子,玉带束腰,悬了玉佩,整个人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看着初见,脸涨得通红。   "嗯不错,这样很好。"初见笑眯眯地点头,将两件粗布衣裳都让伙计包起来,说等会儿来拿。伙计眼光很怪异,但是初见刷地一下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掌柜的和伙计就都傻了,流着口水收下,保证替她看好。   二牛没见过银票,也压根不知道一百两是什么概念。他们那里只见过铜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但是看伙计和掌柜这态度,二牛也知道那是很多很多的钱,当下就有些结巴地道:"姑姑娘,你这么帮我们"   "行了别废话。"初见摆摆手,拉起他就往外走,嘀咕道:"古人这啰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我就是喜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帮你就是帮自己,let'sgo先。"   "来次够?"二牛迷茫。   "一起走的意思。"初见抓着二牛的袖子口,拖着就问路,然后往县衙的方向杀了过去。   县衙看起来很雄伟壮观,比起清一色的小房子来说,飞檐朱壁看起来的确算得上高端大气上档次。   初见站在门口看了看守着的衙役,犹豫了一会儿上去道:"我要见你们大人。"   底气倍儿足,初见努力让人觉得自个儿不好惹,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求见成功。   "他若是想升官发财,最好就立刻接见我,我有办法献上。"   二牛惊讶地看着初见,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门口的衙役狐疑地看了他们许久,初见轻笑,一甩手又是一张银票:"拿给兄弟们买水喝。"   败家孩子,丫根本不知道一百两可以买多少吃的,不然她不会舍得这么浪费的。   衙役们看着这相当于自己两年俸禄的钱,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慌慌忙忙地应了,就往里面跑。   高老爷正在后院喝茶,看见衙役急急忙忙跑进来,说是有人要让他升官发财,当下一口茶喷了出来。   "是骗子么?长什么样子?"高老爷急忙问。   "是个很丑的女子,还有一个公子,衣着华丽,不像是骗子。"衙役把一百两给隐瞒了。   高老爷沉思了一会儿,道:"先让人进来再说。"   于是初见和二牛就这么进去了。   二牛很紧张,初见小声道:"你就不要有任何表情,腰挺直了,不要说话,由我来说,知道么?"   "好。"二牛点头,跟在初见后面进了衙门后院。   "高老爷。"初见有礼地弯腰,很有气质地道:"冒昧打扰了。"   高方山微眯着眼打量了初见很久,被她脸上的胎记吓了一大跳。但是看衣裳和谈吐,也不是一般百姓,当下便笑道:"夫人怎么称呼?"   "姓沈,家住国都。"初见笑眯眯地道:"跟着圣驾一路从国都出来,终于还是没能跟上。在这附近迷了路,就只能来求大人帮忙了。"   圣驾?高方山一惊,手里的茶洒了半盏。   "大人想必也听说了吧?圣上微服出来视察运河的情况,我与我的夫君都是生意人,有事要求助于圣驾身边得宠的良辰大人,这才一路追出来。"   高方山看向二牛,后者面无表情,也挺有气势的。高方山心里就琢磨了,这两人迷路了,跑来告诉他有升官发财的方法是什么意思?"   "大人也知道懿贵妃娘娘吧?"初见问。   高方山点头,道:"谁能不知道呢,都说她会是我永元的皇后娘娘。入宫才多久,一直三千宠爱在一身,别人半分也分不去。"   初见干笑两声,道:"这次贵妃娘娘也出来了,不过我刚刚得知,娘娘失踪了,皇上他们一群人正费尽心思地找呢。您说,若是您先找到了将娘娘送回皇上身边,该会有多大的赏赐?"   高方山眼睛一亮,盯着初见道:"这这消息当真?"   "当真。"初见点头道:"我与贵妃娘娘有过一段缘分,所以也想帮忙找找她。她性子古怪,喜欢在民间穿很破旧的衣裳隐藏自己,所以很不好找。但是我能告诉你长相,也方便大人帮忙。"   二牛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可是慌了,扯这么大的谎,万一被揭穿了,两人还有命在么!   高方山正想说什么,就听见一声不太正经的叫唤:"爹!"   门口进来个公子哥儿,一看就是纨绔子弟。初见微眯了眼,二牛也有些激动,但还是忍着低下头去。   "爹,我今天要娶个小妾,和朋友喝几杯,给我钱。"高熊俊完全无视初见等人,走到高方山面前就伸手。   高方山气得打他一下,道:"畜生,没见我这里有客人?还不退下?"   高公子不乐意了,瞥了初见两人一眼,嫌恶地道:"什么客人能比我重要?我可是赶着给你生孙子呐!"   初见端起茶,冷笑,手一松茶就给砸地上了,惊了高家父子两一跳。   "啊,不好意思。"初见抱歉地笑了笑:"手没拿稳。高老爷看起来很忙,不如我们便告退了,这附近还有几个县城吧,我们再找找。"   "等等,两位留步。"高方山连忙起身,挡在初见面前道:"夫人见笑,犬子顽劣。夫人说的事情本官自然愿意帮忙,只是不知道"   初见很好脾气地转过身来,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递给他,道:"大人,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娘娘在外面的化名是彩霞,请大人尽力就好。"   高熊俊直接将银票抢了过来,道:"叫彩霞的人多了娶了,我今儿抢的小娘子还叫彩霞呢!"   话刚落音,初见就看向了他,高老爷脸色大变,一巴掌就拍在了高熊俊的脑袋上。   ☆、第两百二十六章 逃亡一路   "混账东西,你娶的小妾宅子都要装不下了,这又是哪儿来的小妾?"高方山怒喝一声,心里慌了起来:"叫彩霞?是哪里的人?"   高熊俊被自个儿的父亲吓了一跳,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这么激动了,喃喃地道:"就是街上看见的一个小娘子,她和她丈夫在卖玉米,应该是农民,我便抢了人来了。爹你不知道,彩霞比我以前抢的都好看。"   高老爷沉思了一下,看着初见道:"夫人,这样说来应该不是夫人要找的人吧?"普通小老百姓叫彩霞的也不少。   初见沉着脸,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道:"娘娘极聪明,伪装成什么都有可能。高少爷最好带我们去看看,以免做出什么伤九族的事情。"   高方山吓得腿一软,立刻抓住高少爷的衣襟道:"走。"   万一这小兔崽子当真把个贵妃娘娘给抢回来了,那就当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高熊俊不怎么高兴地道:"急什么呀,都说了是农民了,这点我会分不出来?人在侧院,好着呢,爹您莫要轻信骗子的话!"   这两夫妻看起来就很奇怪,怎么能随便信任呢?   初见冷笑,小下巴一扬,睨着高熊俊道:"你当真确定那位彩霞没有哭闹,好着呢?像你这种只顾自己玩乐不顾父亲乌纱的人,还好意思说我是骗子?你可知道万一真是我们要找的人,别说你了,就是你爹,没有我求情,估计也是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大厅里一阵寂静,只有初见同学挺着小胸脯喊出来的话在回响。高方山想了想,去看看,有备无患嘛。于是便道:"俊儿,带路,去你的宅子看看,若是不是要找的人,爹给你银票。"   高熊俊听见"银票",脸色才终于好了一点儿,瞪了初见半晌,哼了一声,转身带着他们往宅子走。   二牛大气都不敢出,却伪装得不错,表面上看起来低调奢华有内涵!只是一双拳头捏得死紧,大有下一秒就砸在高熊俊鼻梁上的感觉。   初见抬脚跟着走,将一对耳环和簪子捏在了手里。高方山心里不太踏实,一路上便套近乎:"夫人,您说这万一真是那我会怎么样?犬子不肖,但是是自小被我给娇惯坏了,其实本性不差的。"   本性不差?你在开玩笑么?初见翻了个白眼,都当街强抢民女了还本性不差?   "大人莫急,贵妃娘娘心肠极好,我给她解释一下说是一场误会,她也不会怎么计较的。你们若是痛改前非,对她恭敬些,我再美言几句,说不定娘娘不会怪你们,反而会帮你们在皇上面前说好话。要知道,贵妃娘娘现在多受宠啊,她一句话就够你升一个乌纱帽了。"   初见尽量诱哄着他们,免得逼得太死遭了反扑。   "那,如何能认得是否是真的贵妃娘娘呢?"高方山问。   初见想了想,道:"一个是脸我认识,二是她身上应该有宫里带来的东西,极好认。"   高老爷沉默一会儿,一行人就已经到了高少爷的宅子,看起来豪华又大气的一座宅子,跟后宫一样。   "来人,去把彩霞带上来。"高熊俊被自家父亲的严肃感染了,也不敢再玩,立马让小厮带人。小厮应了,几人都坐到大厅里等着,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姑娘被带进来,脚步不稳,跌坐在地上。   二牛手一抖,初见已经反应极快地扑过去,声泪俱下地喊了一声:"娘娘!"   彩霞正在想高熊俊会把自己怎么样,结果带来大厅就有一个脸上有胎记的姑娘扑过来喊她娘娘。当即就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反应了。一抬头,正看见自家相公强忍着坐在一旁,极为隐忍地看着她。   她是个比较聪明的女子,虽然嫁与了不怎么富有的二牛,但是以前也是富贵人家的丫头,懂得察言观色。这姑娘叫她娘娘,又是和丈夫一路的,那么一定要应着。   "你你们终于来了。"彩霞轻声道:"我等了好久。"   初见挑眉,这姑娘够上道的啊,配合度满分。这样就更容易让人信服了。   高方山脸色大变,惊疑不定地看着地上的彩霞。那姑娘有几分姿色,但也不是人间绝色,当真是受宠不已的贵妃娘娘么?   初见偷着空儿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彩霞,然后立马转身冲着高方山道:"恭喜大人,娘娘找到了,您只要派人去通知皇上,一定就是大功一件!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高熊俊有些迷茫,摸不着头脑。但是旁边的高方山可是乐了,立马跪下来朝着彩霞磕头道:"娘娘恕罪,犬子有眼不识泰山,若是有冒犯得罪,请您一定不要见怪。我们这就想办法将您送到皇上身边。"   这一送,皇上定然欣喜若狂,说不定一高兴就调他去国都了呢?高方山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谄媚。   彩霞小心地看着初见,初见示意了一下她手里的东西,彩霞便有些犹豫地道:"这是我的东西,大人拿去,也好办事。"   她不知道初见是不是这个意思,大概这些首饰什么的也就用来贿赂和买通吧。   初见点头,首饰是信物,给了高老爷才好办事。   "大人只管拿着娘娘的信物去看皇上在哪里找人,带人来将娘娘送回,便是大功一件。"初见笑眯眯地道。   高熊俊这才反应过来,皱眉道:"娘娘?什么娘娘?这丫头分明是个村妇!爹你这是糊涂了!"   "闭嘴!"高方山怒喝一声,随即又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上面都有宫里的印记,还有贵妃专用的字样,他曾经收受过宫里的宝贝,自然看过印记的模样,那是真的。   "大人沿着运河打探消息吧,皇上一定在找人。"初见扶起彩霞站着,道:"我与娘娘先回客栈,你家公子抢到娘娘头上了,皇上若是知道,大人你明白是什么后果。若是从这宅子被接回去,啧啧,皇上脾气可不好。"   "是,是。"高方山磕着头,连忙让人送他们出去。   "爹!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我怎么办?"高熊俊睁大了眼睛,不满地道:"那几人一看就是骗子,你怎么不相信我!"   高方山看着初见三人出去,起身转头又是一巴掌拍在高熊俊的头上:"你蠢啊!这信物是真的,就算他们是骗子,拿一个村妇换两件皇宫里的宝贝难道亏了不成!还有,他们是在我们的地盘上的,若是有什么不对,还能跑了不成?快,让人去跟着看看,住的哪家客栈!"   高熊俊捂着头,也反应过来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爹爹这招高明!   "是是,小六子快跟去看看,回来禀告少爷我。"高熊俊吼了一声,随即凑过去看他爹手里的宝贝。   初见带着二牛和彩霞寻了一间最好的客栈,让开了两间房,带着两人上楼去。   "这是怎么回事?"彩霞一进门就松了力道,跌在凳子上小声地问。   二牛连忙过去扶住她,哽咽地对初见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多谢姑娘。"   初见摆摆手,跟彩霞解释了几句,然后看了看门外窗下。再回来道:"这里不能久留的,那两父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们可知道从这里怎么走到运河边上比较有人的地方?"   二牛点头:"从这里坐马车过去,一个时辰就能到运河边儿上的码头。"   "那好。"初见道:"你们先跟我走,留在这里迟早要被发现的。得让人将高家父子给收拾了,才有你们的安生日子过。"   彩霞有些惊慌地道:"谁能收拾得了他们?我又不是真的娘娘啊。"   你不是我是啊,初见叹息,不打算吓着他们,只是看了看客栈后面的窗户,下面是后院。   "拿床单来,我们从后面偷偷地走。"初见道。   这里是二楼,还好。   二牛觉得这姑娘很靠谱的样子,也就不怀疑什么了,立马按照初见说的做,将床单被套打结连起来,从二楼垂去了后院。三人依次爬下去,从后院悄悄地翻墙走。   寻了马车,初见打了个呵欠,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点,靠在马车壁上喃喃道:"到了就叫我,我好累。"   彩霞感激地看着她,道:"恩人您睡吧,到了我们叫你。"   "嗯。"初见当真迷迷糊糊睡过去了,而且还做了个梦。   她梦见赫连君尧站在她的面前,一脸怒容地看着她,她想说话,但是喉咙被什么给堵了似的说不出来,伸手去拉,人又走远了。   哎,真是,每次在梦里都不会有个圆满结局。   "姑娘,姑娘。"彩霞摇了摇初见:"到了。"   初见睁开眼睛,将眼角的眼泪抹了,起身下了马车。   码头,又看见运河了,却不知道离他们有多远。初见叹息一声,付了钱,带着两人正准备找个地方住,却听得后面有声音传来:   "果然是骗子,想偷了娘娘一个人去立功么?幸好本少爷叫人暗中跟住了你们!"   ☆、第两百二十七章 找到你了   糟糕,是那个什么熊的声音。初见心里一沉,头也不回,抓起彩霞的手就跑。二牛也连忙跟上,三人瞬间跑得比兔子还快。   高少爷正想插腰大笑两声,自己太聪明了。却哪知还没笑出来呢面前的三个人立马就不见了,只有一堆扬起的灰尘还有二牛嫌麻烦扯掉的锦袍。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追啊!"高熊俊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身后几个家丁慌慌忙忙地往前追。   初见扯着俩小腿儿跑得倍儿快,彩霞很快就追不上了,二牛力气特别大,抱起彩霞就继续跑,拐了几个弯儿后面的人就没声音了。   "进来!"初见钻进一条小巷,看着墙不高,果断带着两人翻墙,跳进不知是谁家的院子里。   二牛是老实人,擅闯民宅这种事儿干得不顺溜,脸通红。彩霞则是抱着二牛的脖子一直发抖,小声地道:"姑娘,这要是被抓住了,我们都会被打死的!"   "嘘!"初见背靠着墙,听了听外面的声音,有脚步声从巷子口经过,几个家丁各处查看,似乎没发现他们的痕迹,骂骂咧咧地在原地打转。   "不被抓住就不会被打死了。"初见喘口气,低声道:"太刺激了,我是好人家的姑娘啊!第一次干这种事儿。"   二牛彩霞:""   看您干起来挺自在顺溜的啊!   还好这院子好像没人,不然一喊抓贼,绝对就被发现了。初见心里刚念了这么一句,就感觉有人来了。   这地方是一客栈的后院,店小二正端着水盆要出来打水,乍一看墙角边蹲了三个人,愣了一下,立马就喊:"什么人!"   初见囧了,人家翻院墙怎么就可以成功躲过追杀,到她这里就会有人发现呢?太不给力了。   "那边有声音。"外面的巷子很安静,店小二这么一嗓子,家丁都听见了,连忙围了过来。   "我们是二楼住的客人。"初见立马飞过去捂店小二的嘴,但是来不及了,几个家丁已经趴在墙头上往里看了。   "二牛彩霞,去前面!"初见急了,这里根本没路跑,被抓住回去压根没法儿解释,搞不好还会被杀人灭口什么的,太危险了。   二牛应了,连忙往前厅走。几个家丁已经在翻墙了。初见没办法,将店小二拖到前厅到后院的门口堵着,吼了一句:"不要放他们过来!"然后立马跟着往前厅去。   这里也是一座小城,这客栈看起来也高档,他们要当街抢人也是有难度的,初见想,大不了闹到街上叫衙役来,这县官肯定不姓高,不怕。   三人刚跑到客栈的大堂,后面的家丁就追上来了,几个人将他们三人围在中间,脸上都是气急败坏的表情。   "叫老子一阵好追!可算逮着了。"一个家丁啐了一口,捏得指关节喀喀作响:"是你们老实跟我们走,还是我们打断你们的腿带你们走?"   二牛皱眉,抱紧了彩霞,扭头对初见道:"姑娘,我们挡着,你先走吧!总归是我们惹的祸事,不能连累了你。"   初见抽了抽嘴角,转身扫了一圈儿客栈的人。掌柜和店小二都缩成了一团,竟然没有一个敢出来喝止这群人的。   "哪有丢下你们先走的道理。"初见叹息一声。很快后面的高熊俊也跟来了,他们三人势单力薄,根本是想走也走不掉。   “这下看你们往哪儿跑,娘娘?我呸!老实跟我回去吧,把少爷我伺候舒服了可以饶你们不死,不然这丑八怪和这谁,少爷我可是不会留半分情面!”高熊俊对着彩霞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挥手就要让家丁上来抓人。   彩霞在二牛的怀里抖得不成样子,眼里全是泪,喃喃道:“跑不掉,二牛,我们跑不掉。”   二牛咬牙,有些哽咽地道:“跑不掉的话,至少你要好好活着。我没关系,娘我会好好照顾…”   “二牛。”彩霞放声大哭,将客栈上不少人都惊动了出来。高熊俊这才发现那衣冠楚楚的男子原来是早上抢人的时候彩霞身边的男人,微眯了眼道:“还好少爷我追得快,果然是联合起来要将人给骗回去的。什么贵妃皇上,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在这片地上,老子就是皇上!来人,带走!”   高少爷很威武霸气地挥手抢人,即便这不是高家的地方,但是各个地方都一样,让爹写封信说两声,这里的县官也不会说什么。   初见有些急了,瞅准一个缝隙就往外冲。她得找到赫连君尧他们才行啊,这种地痞流氓,打不过没武功就是不行。   家丁已经迅速围了上来,一见初见想冲,立马伸手拦住,一把将她给推回地上,骂骂咧咧地道:“想跑?打死你!”   初见多想打110啊,可是丫的古代这保安系统太差劲了,官官相护,衙役无能什么的,完全让你有冤也没地方伸。回去一定要告诉赫连君尧,要想法子改善官府衙门。   好吧,这种时候想那种心怀苍生的事情其实是很不合适的,因为家丁斗大的拳头已经落了下来,初见只躲开了脸,肩上挨了一拳,瞬间从包围圈里跌出去,往客栈门口倒退。   二牛和彩霞那边也不行了,彩霞已经被拖到地上,二牛拉着她的手跪在一边,活生生一对苦命鸳鸯。   “留下小娘子,其他两个人给我往死里打!”高少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鼻孔朝天,喝着旁边的家丁递过来的茶。   初见闭上了眼睛,心想为什么木有英雄在关键时刻来救救她呢?肩膀好痛,丫的几个家丁都不是好惹的。   身后好像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大概是墙。初见靠着喘气,捂着肩膀看着继续朝她扑过来的家丁,忍不住怒道:“丫的有本事今天打死我,十八年后姑娘我又是一条好汉!”   这么一喊果然血性就出来了,家丁都慢了步子,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没有继续过来了。   哎?被吓住了咩?初见古怪地看着面前一群目瞪口呆的人,还没开口说话,身后的“墙”就伸过手来将她死死抱住。   初见一愣,熟悉的气息差点让她落下泪来。忍不住就抓住赫连君尧环着她的胳膊,拿脑袋蹭了蹭,道:“你总算找到我了。”   身后的人“嗯”了一声,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又消失了一样。声音沙哑地低喃:“初见…”   他找得快崩溃了,这一带全部找了个遍,半点消息都没有。帝王的心每天都在往下沉,不知道哪里是尽头。   这小破丫头,他要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也要担心会不会从此之后再也找不到她,这两天人都要老了!今天又是出去找了一天,什么都没有,正打算回客栈,却看见一个影子直直地朝他撞过来。   本来他是该推开的,这身行头他完全陌生。但是熟悉的感觉让他僵住了身子,随即而来的发现让他狂喜。   初见没有离开,她只是迷了路,她回来了。   一颗心落了地,皇帝陛下阴沉了许多天的脸终于放晴,抱着他的小破丫头嘴角弯弯。   “肩膀疼。”初见哀嚎了一声,成功将大堂里所有人的神思都唤了回来。愣住的家丁和高少爷们立马退后站成一团,戒备地看着门口的人,问:“你们和这骗子是一伙的?”   无怪他们要受惊,门口可是不止皇帝陛下一个人,良辰沐卿纳兰绝楚云起都在,萧云荆良满身杀气,晴女王已经将红色长鞭给抽了出来,凤眼微眯地看着刚刚打初见的那个家丁。   “骗子?”红锦冷着脸,和绿绮一起站在主子身边,哼声道:“你说谁是骗子?”   高少爷人少气势立马弱了,二牛和彩霞呆呆地看着面前那群人,个个都美得不似凡人一样。为首的男子在听见初见喊疼之后一身的戾气,与他那张脸一起看,尤其让人移不开眼。   “谁伤的?”帝王冷声问。   刚刚打了初见一拳的家丁立马往自家少爷身后缩,可是还没来得及,就被龙晴一鞭子给圈住了脖子。   “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沐卿瞥了那少爷一眼,哼笑:“高家的少爷如何跑这里来了?”   “你认识?”良辰挑眉。   “认识啊,我爹的门生的儿子嘛。”沐卿眼里满是嫌恶,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没办法动他。   帝王冷笑,就着龙晴的鞭子一点一点将人扯过来,捏住他的右手,轻轻一弯。   “啊!”家丁惨叫一声,手骨被生生地折断,吓得众人一律脸色苍白。   这男人看起来很美,但是太血腥了。   沐卿捂脸,公子,我刚说人家没王法,您这儿也没王法了。不过没关系,您就是王法。   “先救人啊,救那一对夫妻。”初见扯了扯帝王的衣裳,焦急地指着二牛彩霞。   萧云荆良立马走进去,将两人轻轻松松地给带了回来。帝王抱着初见走进大堂,身后一群人跟着进来,很自觉地将客栈的门给关上了。   关门,打狗。   ☆、第两百二十八章 打群架啊   客栈里的人都围出来看热闹了,三层高的楼上栏杆边围着人指指点点。下面的几个家丁围着高熊俊,勉强顶着气势。而这边一群人都是闲散地站着的,赫连君尧顾着查看初见身上的伤,连看都没有看其他人一眼。   龙晴悠悠闲闲地拖着被帝王折断手的人靠近高熊俊那一堆,伸手一扯就将还在不停嚎叫的人给摔在了高熊俊面前,就跟饭后散步出来丢个垃圾似的。   “地头蛇?就你们这个样子也敢装恶霸?没见过恶霸是不是?”晴女王鞭子一抽,吓得一群人连滚带爬倒退两步,这模样真真的,比恶霸还恶霸。   纳兰绝看着其他三个兄弟望过来的眼神,无奈又宠溺地笑了。没办法,晴儿就是恶霸他也喜欢,不要用这么同情的眼神行么?   “你…你们是什么人?”高少爷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被家丁扶着有些发软的身子,色厉内荏地道:“我爹可是一县之主!朝里都有人的!你们…你们今天要是敢怎么样,保管吃不了兜着走!”   沐卿听着,很不厚道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他身上的官服已经换了,平时也没怎么见过这高少爷,所以他没认出来他们这群人是很正常的。   但是,一想到有人指着公子说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就很想笑啊哈哈哈。   哥儿几个感情好,沐卿一笑连着几个都笑了。荆良最霸气,边笑还能边引弓,一箭从高熊俊的侧脸射过去,直直地插进后面客栈的木头柱子里。   一道长长的血痕留在了高熊俊的脸上,二牛和彩霞都吓呆了。客栈里围观的人瞬间噤声,可是反应了两秒,竟然集体鼓起掌来。   “好箭法!”   “好!”   “那么远的距离,我还以为会射偏脑袋呢。”   “一看就都是不简单的人,为民除害!”   初见听得嘴角直抽。这里的百姓都有点儿犯二啊,重点在箭法上么?在么?   荆良挥手跟大家致意,然后回头看着捂着脸叫得跟脑袋没了一样的高少爷,侧头问主子:“下一箭是从眼睛穿进去,还是从哪里?”   赫连君尧皱眉看着初见一直捂着的小肩膀,沉声道:“随你顺心,总归是沐丞相家的人,也不用问了,收拾了吧。”   “是!”荆良微笑,又引了一根箭。高熊俊脸白得跟纸一样,再也不敢叫嚣了,立马躲到一个家丁身后,颤声道:“等等,等等啊!我,我是在追冒充贵妃娘娘的骗子,我是官府的人!他们才是坏人啊!你们要与官府作对么?”   “冒充贵妃娘娘的骗子?”赫连君尧嘴角微抽地看了初见一眼,后者干笑两声,指了指旁边的二牛和彩霞,道:“救人而已,权宜之计。”   皇帝陛下的脸色很难看,抿紧了唇就这么看着她。救人?要是没有恰好撞上他们,她打算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么?就为了这么两个完全陌生的人?   “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红锦看着帝王的脸色,小声地问。   初见瞥了一眼在晴女王和荆良的威压下瑟瑟发抖的人,扯着帝王的袖子小声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尤其生动形象地描述了一个恶霸如何强抢民女,她这个见义勇为地如何机智地逃脱。总之她是无辜的!错全在高家父子!   帝王听着,怒火总算转移了,伸手将初见脸上的胎记给弄没了先,看着碍眼。   “如此说来,我只用将高家的人绳之以法,便可以了?”赫连君尧伸手捏捏初见总算干净了的小脸,似笑非笑地问。   初见点头如捣蒜。   帝王轻哼了一声,看了沐卿一眼。后者会意,立马转头去找当地的衙役。结果刚打开门,外面就已经围了一堆的衙差,拿着大刀堵在门口,看着门打开,叫叫嚷嚷地就冲了进来。   “哪来的人敢挑事?”为首的衙差带着一个通风报信的家丁进来。高熊俊一看,总算松了口气,胸膛一挺就指着赫连君尧和初见道:“就是他们,打了我的人还不算,还冒充贵妃娘娘,其罪当诛!快把他们拿下,就是大功一件!”   看着官府来人了,楼上围观的百姓便更加激动,指指点点地说着该支持哪一方。百姓一般会认为官府是权威。可是…可是白衣公子这边的人分明都是一身正气,做的一定不会是坏事的样子。   彩霞急了,官府来人那就不是闹着玩的。这一群人好像都是那姑娘的朋友,可是衙差比家丁厉害多了,人数也多,很难逃出去的。   “大人,是他先强抢小女子在先,其他义士都是见义勇为,不关他们的事啊!”彩霞从二牛怀里挣脱下来,朝衙差给跪下了,直磕头:“求大人明察!”   初见看得皱眉,连忙让红锦和绿绮去将人给扶起来。衙差也压根不听她说什么,走到高少爷身边,相互使了眼色就道:“把那群人给拿下,带回衙门审问!”   衙差来了二十多人,齐刷刷地应了,进来就要准备拿人。   除了二牛和彩霞,没一个人有动作的。初见苦兮兮地揉着肩膀,还在讨好有些生气的皇帝陛下。沐卿和良辰等人在商量人找回来了,晚上去哪里吃饭。音素和贞儿两个站在最后面不声不响。晴女王一脸冷艳地看着衙差们,步子都不挪一下,眼里分明写着“有本事你来抓老子”等字样。   这个,好像有点棘手啊。衙差们头皮发麻,第一次有点胆怯了,看向自个儿的头头,以眼神询问着。   高熊俊塞了一叠银票给衙差头头压惊,道:“相信我,抓了这些人只有好的没有坏的。这地界儿还不是你们做主么?”   衙差有了银票,胆子也大了,牛气哄哄地道:“动手,都愣着可没饭吃!”   “是!”   二牛皱眉,小声地对初见道:“对不起姑娘,连累你们了。”   赫连君尧一个冷眼扫过去,二牛吓了一跳,初见连忙拉住帝王的胳膊,回头冲二牛笑道:“我相公脾气不好,见谅啊,见谅。”   皇帝陛下轻哼一声,看了初见一眼,脸色好了一些。   沐卿和三人说好晚上去下一个城镇的酒店吃饭,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艰难朝他们靠近的衙差问:“你们大人呢?”   一个衙差愣了愣,呆呆地回了一句:“大人在家里陪夫人呢。”   楼上一阵哄笑,衙差头头一巴掌拍在那小衙差的头上,瞪着沐卿问:“你问我们大人干什么?他可没空。”   沐卿笑得很和善,许久不见的扇子一展,风流倜傥地道:“让他来收拾自家的身家性命。”   衙差一惊,上下打量了一下沐卿,看见他的扇子的时候顿了一下,狐疑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良辰咧咧嘴:“我们是好人。”   纳兰绝附和:“很温柔的好人。”   楚云起不说话,点头表示赞同。   衙差怒:“你们玩人呢!给我拿下!”   众衙差群起而上,几个人总算活跃起来了。赫连君尧护着初见站在一边,萧云护着几个不会武功的丫头和二牛夫妇,剩下的人微笑着拿出各自的武器,加入群战。   荆良飞身就上了二楼,长弓高引,专射人小腿。这些个没眼力劲儿的,该行礼呢!   良辰是好久不曾活动筋骨的,不知从哪儿抽出他的悠悠刀,砍白菜似的砍得很利索。楚云起没带东西,就一袖子银针。纳兰绝是最温柔的人,只搬了一边的椅子将靠近的人很温柔地砸得头破血流。   初见捂脸,这一群血腥的人,还是她的绿绮最好了,小姑娘多温柔啊,只砍后颈。   其实他们大可以亮身份的,保证高少爷混着这群衙差吓得内分泌失调。可是这群玩脱了的,都想打架过瘾了,单方面欺负家丁和衙差,虽没要人性命,也叫人半死不活了。   观众们看得很精彩,直拍手叫好。还有人上来给荆良加油的,喊着:“那个,射那个的的腿!”   二牛和彩霞看着面前的混战,目瞪口呆,压根就没有想到这群人会这么彪悍,连衙差都打么?   “你……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高熊俊躲来躲去,在混战里也被打得鼻青脸肿,捂着眼睛朝初见他们喊道。   一听这话初见同学就激动了,多么好的台词啊,她怎么能不接下一句!   挣开帝王的怀抱,丫飞唰唰地就跑到高熊俊旁边将他一脚踹到地上,然后抬腿就踩上他的脸,大喊了一声:“老子就是王法!”   这感觉太爽了,这句台词想念很久了!   正在打架的众人齐刷刷地跟断电了似的,一脸黑地转头过去看着初见。赫连君尧想笑,又觉得这小破丫头欠收拾,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衙差头头被良辰收拾得很惨,边躲边喊:“你们等着!你们等着!会有人来收拾你们的!”   这里的衙差可不止这些,他们的援兵多着呢。   刷刷刷。   外面果然响起了整齐的铠甲声。   衙差欣喜若狂,挡着良辰的手大喊:“你们死定了!”   众人回头,就看见整整齐齐的军队正往这边跑来。   ☆、第两百二十八章 后台够硬   那一队人的打扮都是侍卫的模样,装备很整齐,银白色的铠甲粼粼发光,呈两排很有纪律地走过来。初见仔细听了听,乖乖,走路的节奏都是一样的。   围观的人都沸腾了,这队人明显比下面的衙差高很多个档次啊,那群人能应付过来么?   彩霞也紧张地抓着旁边红锦的手,红锦微笑着安抚她:“姑娘别怕,你在永元最安全的地方呆着呐!”   永元最安全的地方?彩霞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听得刚刚那衙差一声吼就只觉得这些人是与他们一伙的,当真是死定了!   铠甲声近了,衙差头头看了看为首的人,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其他了,转头就朝大堂里的人大喊:“都住手,快跪下!”   众人都惊疑莫名,刚刚还很嚣张地喊着呢,怎么就突然吓成这个样子?而且就算他喊住手,衙差们都是被打的份儿,哪里是他们想住就能住手的。   于是衙差头头跪下了,连带着高少爷一起跪下,剩下的良辰等人还打得特别开心,左勾拳,右勾拳,噢耶!   初见戳了戳赫连君尧的肚子,看着那队人问:“你的人咩?”   皇帝陛下摇头。   初见囧,不是你的人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淡定,这一长串儿起码一百个人,打不过你也能累死你啊,怎么一点都不带着急的!   刷!军队很整齐地在客栈门口停下,为首的一个人头盔上有红缨,看起来一脸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衙差头头就立马跪着挪到门口行礼:“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下官是本县的差头,大人有什么尽管吩咐,尽管吩咐。”   高熊俊也是个知趣的,看衙差这么恭敬也知道来人身份不小,跪着没敢吭声。   不怪衙差那么狗腿,有点眼力劲儿的都知道这是护河军,自运河开凿以来就从国都跟着监造大人一同来到这边,来之前那都是皇城的禁卫军,身份比他们县老爷还高了几个头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巴结总是没错的。   肖远将头上带着红缨的头盔给取下来,看也没看那衙差一眼,朝着打得正欢的沐卿无奈地喊了一声:“大人。”   沐卿头也没回,正逮着一个嚣张的家丁往死里踩。听着声音便摆摆手道:“你们来了啊,等等啊,等大人我收拾完这里再说。”   众人:“……”   初见的下巴要掉下来了,扯着帝王的袖子道:“你不是说不是你的人么?”   帝王很严肃地点头:“给沐卿了,是他的人,自然不是我的。”   初见:“……”   白白担心这么久了,自己人啊!   肖远是个很正直的小伙子,看自家大人打得很欢快,也当真没有打扰,只是犹豫地往里面望了望帝王的方向,想着要不要行礼。   大家好像都是微服出访,应该不能扰民吧,所以不行比较好?肖远琢磨很久,终于决定了,挥手让身后的人散开站成两路,等大人打完了好回去吃饭。   衙差们都石化了,连带着高熊俊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大人?转头看看,那穿着青色长袍正在努力揍一个家丁的男子,被护河军里的官儿叫大人?那他是什么?   高熊俊没敢往监造大人身上想,你开玩笑么,自运河开凿以来,皇上派来监造,说是可以随意在运河一路行使权力,等同半个丞相。而且监造大人出京还是圣上亲自送的,监造大人还是当朝丞相的亲生儿子,属于朝里横着走都可以的人,谁敢去惹?   一堆跪着的人心里都在祈祷,哪怕他是一个护河军里的高等将领都好,可别是监造大人。   这谁不好惹,偏偏惹上了这群人?衙差头头脸色很难看,匆匆将袖子里的银票塞回给高少爷,跪得立马离他远了些。惹不起啊!早脱身早好!   沐卿打够了,一大堂的人也都趴下了。揉揉胳膊松松腿儿,集体回到帝王那一堆去集合。二牛和彩霞感激涕零,也不管沐卿具体是什么官儿了,看起来能主事,他们就一齐跑过去跪下:“求大人做主!”   大堂里一阵安静,沐卿转头过来看着他俩,干笑两声,问:“做什么主?有人会替你们做主的,别急别慌,都起来,先回去吃饭。”   初见摸摸肚子,咕,是该吃饭的时间了,感谢几个有良心的还记得。   二牛和彩霞有些不知所措。吃饭?这个时候怎么能惦记着吃饭呢!   初见拉了他们一把,道:“听我的,没错,跟着走就是了,会有人替你们解决问题的。”   二牛很老实地立刻就相信了初见,彩霞犹豫了一会儿,也就安了心,跟着大部队走。   肖远看了地上还跪着的以及躺着的一群人,问沐卿:“大人,这些怎么解决?”   衙差和高熊俊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哎?这个?先关进他们这儿的县衙牢房呗。”沐卿很轻松地道:“这里的县官好像也是个不管事儿的,一窝端了吧,先让二分队的小齐顶着,他挺能干的。”   “是。”肖远应了,让开了路。帝王等人一顺儿地就走了,留下一客栈的狼藉和一群傻了的人。   就这么轻易地…就换掉一个县官么?衙差颤抖了,吞吞吐吐地问肖远:“大人…我们…县官大人什么错也没有犯啊,怎么能就这么…”   肖远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将头盔重新戴上,淡淡地道:“他一句话,要了这里所有人的脑袋也是可以的。只是关你们而已,算什么?县官会重新换的,他没错,但是没做事也是个错。就算没错也没做事,大人一句话,他还是得下地牢。”   衙差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高熊俊也傻了,自己的爹充其量也是个县官而已啊,也能被那群人那么轻易地说杀就杀,说关就关么?   这时候才终于深刻体会到刚刚那姑娘彪悍的一句“老子就是王法”是怎么个具体含义了。   完了。   …   初见看见熟悉的大船,兴奋得直蹦跶,抓着赫连君尧的手就道:“终于回来了啊,你不知道我有多辛苦,又不认识路,还差点被狼吃!还好我聪明……”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被赫连君尧打横扛在肩上,直接往船上走。   “啊!等等!别倒着扛我啊!”初见惨叫一声,帝王冷哼,飞身就上船,进船舱,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完成度满分。   后面的人纷纷笑了起来,跟着走上去。   红锦绿绮带着二牛彩霞上船,好说歹说劝他们不要害怕。音素看着旁边一直沉默的贞儿,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没…没事啊。”贞儿回过神来,慌忙摆手道:“只是夫人回来了,我觉得有些…”   音素想起这两天的事情,明白了过来,道:“没事的,夫人很宽容,你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也没出什么事,不用害怕。”   初见不见了的第二天,有人暗中来害贞儿,幸好让楚云起给救下了,但是中了媚毒。贞儿迷迷糊糊地想靠近帝王,但是被赫连君尧很不留情地丢进了河里清醒。   事后贞儿哭着说,自己绝对不是想勾引公子的,是有人在暗中害她,不肯放过她。   龙晴选择冷笑,其他人倒是无所谓,反正没得逞,谁也不去计较。   现在初见回来了,贞儿这是怕被误会吧?音素想着,拍拍贞儿的肩膀安慰她。   贞儿低头不语,手里的帕子绞啊绞。   皇帝陛下带着初见同学去好生调教了,坐在床边按着人就打屁股,打得初见嗷嗷叫唤,直到嚎着自己肩膀疼,皇帝陛下才高抬贵手放过了她。   “你看这里,都青了啊,还要打我。”初见扯开肩膀上的衣裳,将一小块青紫给帝王看,眼泪汪汪地捂着自个儿的屁股,好可怜嘤嘤嘤。   帝王脸色更沉,一脸风雨欲来。初见连忙手脚并用地抱住他,防止他再来,讨好地道:“别生气啊,我好不容易回来你气什么啊!又不是我自己要掉下河的,看着看着好好的突然就被人推了一把而已。”   “谁推的?”赫连君尧寒声问。   初见摇头:“我没看见,但是肯定是甲板上的人啊,其他人没办法推到我。”   船是沐卿造的,上面只有四五个杂役、两个丫鬟和两个船家,再有就是贞儿了。赫连君尧冷笑一声,想都不用想,联系几天来的表现,他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就是傻的了。   “在这里等我,半步也不许走。”帝王冷着脸说完,抬脚就出去了。   初见疑惑地看着,啊咧?就把她突然丢这里?   龙晴就站在门口附近呢,见帝王出去了往另一个房间走,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连忙进去将初见拉出来,一脸兴奋地道:“走,去看热闹!”   “啊?”初见被拖着以龙卷风的速度跟上了帝王,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见赫连君尧同学很霸气地一脚踢开了一间房间的门,接着里面就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公子您听我解释!”   ☆、第两百二十九章 人呢?丢了!   啊咧,这是什么节奏?初见困惑不解,刚走到那房间门口,就看见贞儿正眼泪汪汪地跪在地上,帝王很嫌弃地离她很远,手里的游丝缠上了她的脖子。   一看见初见来了,贞儿的脸色变了几变,哭道:“夫人,你为什么冤枉我?”   嘎?初见眨眨眼,她还一句话没说呢,怎么就冤枉她了?   “冤枉你什么了?”她很好脾气地问。   赫连君尧脸色一沉,转过头来看着初见道:“不是让你不要出来等我回去么?”丢人下河一眨眼的事情,他还想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上次难得他还留了活路,让这人逮住了绳子。   初见很无辜,她是被拖出来的,又不是自己出来的。   龙晴在一边直翻白眼,看着帝王道:“您能干脆点儿么?拖着个人好玩儿?我早看她不顺眼了,早丢出去早好。”   贞儿脸一白,死死地拉着脖子上的游丝,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变得怨毒:“是你故意冤枉我的么?我无父无母,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姑娘你,可是你也没必要置我于死地啊!”   龙晴冷哼一声,靠着门斜眼看她:“一来就说人冤枉了你,你倒是说说,冤枉你什么了?其实心里是有底的吧?不然也不至于喊冤喊得那么快。”   贞儿神色一变,咬唇沉默。赫连君尧嗤笑一声,也没顾人家是个姑娘,拖到窗口就要往河里丢。   “啊!不要!公子请放过贞儿!”贞儿大叫,连忙抱住赫连君尧的手臂。帝王皱眉,一把甩开她,从窗口直接甩下了河,就着游丝拉着。   “等等啊,丢她干什么?”初见走到窗口来,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地问:“她都干什么了?”   龙晴撇嘴,戳了戳初见的脑袋问:“你在船上的时候,掉水之前有叫这人去给你倒茶么?”   初见摇头。   “那行了,放手吧。”龙晴转头对帝王道。   帝王果断地丢了手里的游丝,皱眉看着初见道:“你是有多笨?”   嘎?初见眨眨眼,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们的意思是,推我下水的是她?”   两人看着她,眼里同样写着“你真的蠢到家了”的字样。   “公……公子!”船下还传来贞儿的声音,龙晴忍不住伸头去看,当即就暴躁了:“这女人是狗皮膏药么?这样都行?”   初见也伸头去看,游丝好像挂在了船身的某个地方,正拉着贞儿没让她被冲走。贞儿浑身都湿透了,好像在哭,看着窗口的方向喊:“贞儿只是喜欢公子而已,贞儿没有做错什么!从相遇到现在,我只知道公子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让我动了心的人,我想跟在公子身边!求公子成全!”   哟,深情告白。   初见呵呵两声,转头看着赫连君尧。这是都做了什么啊,让人家这么恋恋不舍的,淹都淹不死,比小强还小强。   帝王看着初见的目光,很无辜地摇头,他什么都没做。初见同学的表情好像不太好,皇帝陛下心情微微好了一点,伸手就将手里的暗器打出去,把最后的游丝也给切断了。   贞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运河之中。   初见木有什么同情心,特别是对觊觎自己男人的女人,更木有什么同情心。只是听着刚刚贞儿说的话,有那么一点儿心里不舒服。   赫连君尧的光芒不是她一个人看得见,很多人都喜欢他,痴情不悔,赔上性命赔上一生也在所不惜。这样好的男子现在是自己的,但是她自己,似乎都比不上她们深情。   这样的认知让她很沮丧。   似乎很久以前,自己也有过那么冲动的时候。现在少了几分那样的心,是老了的预兆么?   “成功丢掉一个碍眼的,回去准备吃饭吧。”龙晴拍拍初见,让她回神,赫连君尧盯着江面若有所思。   初见回过神来,仔细地看了帝王很久。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也比以前更加宠她爱她了。都这么久了也没有变,她的小心结是不是可以放下了?   都说了初见同学是一个很小心眼的人,以前的账心里的小本子还记着呢。让咱们来翻翻,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凉月姑娘还在的时候,这丫头就一笔一笔地记着,赫连君尧凶她了,赫连君尧推她了,赫连君尧不要她了……   现在想起来还是有那么点儿小心痛的,不过都过去那么久了,初见想了想,一笔勾销好了。   看看她多大方啊,这么宽容大度的姑娘哪儿找呢不是?   “走吧,吃饭。”初见笑眯眯地跑过去挂在帝王的胳膊上,一双桃花眼闪闪亮亮的,想通了事儿,整个人就开始甜腻腻的了。   赫连君尧回过神来,看着初见脸上的笑容,眉毛一挑。   这丫头哪根筋又不对了?   “刚刚的告白听得有没有心动?”初见边往饭厅走边问帝王。   皇帝陛下很聪明地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小破丫头这是有要开窍的前奏?   “呐,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想说那样的告白多没创意啊,我回去给你寻一束玫瑰花,写上‘iloveyou’三个大字,再做一顿烛光晚餐给你,那才是比较正式的告白,在水里的不算。”初见嘀嘀咕咕地道。   当真开窍了啊,他是不是要感谢一下刚刚那女人?叫什么来着?早知道刺激一下就有用,他早就把她给丢水里了。   初见一边絮絮叨叨地给他说着路上发生的事情,什么老大娘很好啦,什么高老爷真的很坏啦,没完没了的。帝王也不吭声,就一直听着。饭桌上初见同学也没消停,就像要把这几天的光阴都给补上一样,一直不停地给他说话。   二牛和彩霞也被带上了桌子,看着一桌子精致的饭菜好像有些手足无措。他们的对面就是帝王和初见,二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在下面吃就可以了,哪里能上桌子来…”   红锦站在他们身后给两人布菜,微笑道:“主子说你们是客人,那就自然是有待客之道的。两位慢用,不用着急。”   初见听见动静也抬头看了过来,笑道:“别客气啊,吃就是了。要不是老大娘,我现在还一身湿透,很有可能会感冒的。我答应了大娘要将你们两个都送回去,别急,水路快多了,一会儿就能回那县城去。咱们给你们换个清官,可以让你们随便上衙门告状的清官。”   彩霞刚刚还有些紧张,听见初见的话莫名地就感动地落了泪,喃喃道:“能随便告状的清官…若真是有,那真是造福了一方百姓……高家的宅子里还有很多跟我一样被抢去的姑娘,大家都很苦。姑娘若是愿意,可以顺手救她们一把…”   绿绮一笑,低声在彩霞耳边道:“应该唤她夫人,这样我们老爷才会高兴,你们的事情才更有着落喔。”   彩霞一惊,立马改口:“不是姑娘,是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都会牢牢记住的。”   帝王安静地用餐,初见在一边儿连连点头:“不用记恩什么的,是我在还恩而已。吃饭吧吃饭吧,我好久没吃过好吃的了。”   一桌子人笑笑闹闹地开始吃饭,音素小声地问过一句贞儿哪里去了,龙晴眉开眼笑地道:“丢了。”   嘎?丢了?音素眨眨眼:“丢哪儿了?”   “河里。”龙晴捂嘴笑:“自作自受。”   音素抿着酒,很快也反应过来了,暗骂自己看错了人,好在初见没事,不然她得先把贞儿给杀了然后把自己拿来泡酒了!   “公子和夫人可以先休息。”吃完饭,沐卿道:“下一个县城的事情,我与良辰去就足够了。夫人若是想,也可以将这两位送回去,船在岸边等着。”   初见点头,摸摸塞满了的肚子,站起来要去睡一会儿。一路上都太困了,在帝王身边,总算能好好睡一个好觉。   赫连君尧放下碗筷,扯过初见来用自个儿的帕子先给她把嘴边的饭粒儿给擦了,一脸嫌弃地道:“饿几天了?”   初见委屈地眨眼:“是饿几天了啊,没饿死真是奇迹了。现在吃饱了就觉得困,等我睡醒了你再教训我吧。”   帝王哼了一声,起身牵着人往房间走。众人也都收拾东西,各在各的岗位上工作。娘娘说了要个清官,那还得马上变一个清官出来。   得了,沐卿直接去问肖远要人。   肖远那一队护河军是人才最多也最肯干的,能文能武的人多的是,即便要被嫌弃一下,沐卿也还是要去的。   房门合上,初见挺着肚子倒上床就睡。帝王微眯着眼,坐在床边老大不爽地戳初见的肚子。   “别闹~”初见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睡,迷迷糊糊地道:“有什么都睡醒了再说。”   听你的就有鬼了。帝王微笑,侧身躺上床去,拿着初见的头发在她脸上扫啊扫,扫啊扫。小破丫头,他惦记她这么久,居然回来除了吃就是睡,一点也没有话要给他说么?   “痒。”初见挥了挥手,转身抱着帝王的腰,将脸埋了下去。   ☆、第两百三十章 好人平安   帝王只觉得腰上一暖,整颗心也跟着暖了起来。初见的手很温暖,抱着他的腰轻轻蹭了蹭,就好像立刻睡着了。   累坏了吧。帝王摸着初见的头发,有一点儿心疼,也有一点儿开心。   这次回去,把想做的事情一起做完好了。他害怕,怕初见真的哪天消失了不再回来。圆寂曾用哪样悲天悯怀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心凉。即便再不信命,他也不想有任何的冒险。   沈初见啊……帝王叹息。   …   夜风凉凉,老大娘一直等在篱笆门口,城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她有些慌乱。一边抹着眼泪儿,一边看向村门口。   回不来了么?出事了么?她该怎么办呢?一个小老太婆了,若是同时失去儿子儿媳,还连累一个陌生姑娘,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啊?   上天保佑,他们一定不要有事,一定要平安回来。   村里的人都听闻了他们家的事情,看着时辰晚了,左邻右舍都搬着凳子来坐着陪老大娘等,还安慰她说:“没关系,定是会回来的,这天下还是有王法的不是?”   老大娘点头,踮着脚尖往远处望,远一点,再远一点,好像有几辆马车渐渐近了。但是,就是没有她可怜的儿子儿媳的身影。   “我的儿啊……”老大娘终于忍不住,跌在门口嚎啕大哭。周围的人纷纷起身过来扶她,村里媳妇被抢的不止这一家,大家都感同身受,七嘴八舌地安慰着。   马车渐渐靠近,好像有人在喊什么。大娘哭得厉害,没有听见。倒是外面围着的乡亲听见了,诧异地转头看向那几辆极为光鲜的马车。   “娘——娘!我们回来了!”二牛坐在马车前面,扶着彩霞一起冲着老大娘喊着。初见也掀开了帘子,看着前面跌在地上哭的老大娘,不禁有些鼻酸,催促着萧云道:“再快些。”   马蹄飞跑,又很准确地停在了老大娘的家门口。二牛和彩霞跳下去将老大娘扶起来三人抱着一起哭。老大娘又哭又笑,看着他们惊喜莫名。乡亲们则是一直看着那几辆马车。乖乖,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坐的马车,比县里老爷的马车还大了一倍呢!   初见也跟着跳下去,走到大娘面前,将自己借的那套彩霞的衣服叠好还给她,道:“大娘,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喔。”   “哎!哎!”老大娘颤抖着手接过衣裳,一屈膝就要给初见跪下了。初见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摇头道:“这使不得,我只是做了我答应过的事情,大娘不要行这样大的礼。”   “若不是姑娘,大娘我这一辈子都没有个着落了。这礼,姑娘受得起!”老大娘抹完眼泪,高兴得身子直抖。看着初见就要继续跪。   一只手很有力量地托住了她,大娘一愣,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冷了一点。然而一抬头看见对面的公子,却又是春暖花开了。这…这人…   赫连君尧微笑,托起大娘的身子道:“我夫人说不用行礼,大娘便不用了。她拉不住您,生受了礼可是要不安很久。”   初见一愣,压根没有想到赫连君尧会有这样的动作,当即有点儿傻。老大娘好像是被帝王给震住了,当真没有再要跪,只是有点局促,想请他们进屋,自己的屋子却太小了,这些人一看就是有大来头的,她是不经意给那姑娘伸了把手,结果就有这么大的回报,当真是太过幸运。   知道她尴尬,初见便道:“我们还有事,不能久坐的。答应你们的事会全部做完的。大娘,二牛彩霞,保重了。”   “哎!”老大娘应了一声,看着初见又开始想哭。彩霞更是像死过一回一样,对初见感激涕零。老实人二牛觉得,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回报夫人。   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一会儿,帝王果断拎着初见上了马车,斜睨者她道:“爱妃真够心怀苍生呢。”   初见嘿嘿一笑,道:“现在虽然是封建奴隶社会,讲究‘以王为本’。但是‘以人为本’是大势所趋,陛下多多体谅老百姓,王位也会坐得更稳。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赫连君尧震惊了一下,看着初见呆了一会儿,然后轻笑道:“是我小看你了,懂得的东西竟是一套一套的。”   初见咧嘴一笑,唐太宗的名言啊,怎么能不是一套一套的,她还没有告诉他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呢!   马车掉头往回走,要回船上去。   沐卿和良辰一起去县城里处理高家的事情了。沐卿一向看他爹不太顺眼,正好高方山是沐丞相的门生,他便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来个敲山震虎,直接以冒犯贵妃娘娘的罪名,将高家父子二人流放边疆,永生永世不得回永元内城。   高方山大呼冤枉,想求助于在国都的沐丞相。奈何远水救不得近火,更何况皇帝还在这里,沐丞相只能忍痛舍了这一人,同时也算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小儿子这一年来变得是有多六亲不认。   写信来,沐卿只有一句话:认理不认亲。把沐丞相气得差点病倒。他亏待了二十年的儿子,如今终于是要跟他决裂了。   初见一直腻在帝王怀里吃东西,吃着吃着,突然说了一句:“我有点儿想珑惜和天赐了,也不知道轩辕王爷和龙昭有没有好好照顾他们。”   帝王一手拿着书,一手摸着初见的头发,闻言顿了顿,看向她问:“想回去了么?”   “有点。”初见打了个呵欠,船继续开着,再不久就能到沐卿正在修建的地方了。   赫连君尧放下书,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时间,然后道:“再玩一天,我们便慢慢地回去,如何?”   初见眼睛一亮,感动地看着帝王道:“你太好了!简直就是中国模范好丈夫!”   “中国?”帝王扬眉。   初见笑:“那是我的祖国,一个很繁荣的国家,没有帝王,是民主法治的国家。”   帝王抿唇,摸着她头发的手改为放在她的肩上,没有说话,继续看书。初见却有点儿想林教授他们了,这么久都没办法联系,他们一定已经急坏了。   …   22世纪,a大穿越专用研究室。   小怜坐在一旁一直哭,林教授安慰着她,手上却不停地在输入数据,倒入初见的血液,录制dna。   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上初见了,林教授觉得初见很有可能会出什么意外。但是联系不上连紧急救生通道都不能开。以防万一,他必须先为初见克隆一个身体出来,免得她在古代遭遇了意外,连魂魄回来都没有地方可以依存。   当然,22世纪的科技没有高超到可以接收灵魂,这只是林庸平在被逼无奈之下的臆想。准备一个克隆体很简单,若是能因此救初见一命,那是再好不过。   “小怜,不要哭了,初见会回来的。”林教授利用仪器分析初见的dna结构,然后用rna和核酸录制合成,构造新的跟初见dna完全一样的生命体。   小怜只是摇头,坐在沙发上抽泣,旁边一个女孩子替她递纸巾擦着眼泪,道:“妈,不用担心,初见姐姐一定会回来的。”   他们都是这样希望着,初见,你一定要回来。   …   “阿嚏!”又打了一个喷嚏,初见揉揉自己的小鼻子,嘀咕道:“谁在背后骂我还是在想我呢?”   赫连君尧瞥她一眼,牵着她踏进沐卿临时住的府邸。   他们到了该到的地方了,沐卿将这里管理得很好,府邸不豪华却整洁威严,奴仆很少,但是一大桌子菜也已经备好了。   “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龙晴疑惑地问:“不是说要多玩几天么?”   初见坐在龙晴旁边,下巴抵着桌子看着一盘香喷喷的烧鸡,吞了吞口水道:“我想珑惜和天赐了。”   听她这样说,音素也应道:“我也有些想我家良夜。那么小的孩子,父母离开太久的确不好,明日在这里停留一日,后日一早便回也不错。”   龙晴叹息一声,眼睛扫了一下旁边站着的咬着唇的绿绮,以及座位上装作云淡风轻的沐卿,坏笑道:“你们倒是想儿子女儿了,这儿的苦命鸳鸯没见几天就要分离了呢。好可怜。”   绿绮一听,脸立马通红,摆手道:“奴婢…奴婢没关系的。”   初见跟着调戏自家丫鬟:“绿绮啊,你怎么知道这说的是你啊?”   “……”绿绮要哭了,死死埋着头不说话。沐卿干咳一声,道:“娘娘,我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呢。”   初见大概猜得到这厮要说什么,却还是一脸好奇地问:“什么?”   沐卿看了绿绮一眼,撇嘴道:“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娘娘不如还给我吧。”   哎?还?初见挑眉:“怎么就是还给你了?她是我的丫头。”   “不是,她最开始是我家的丫鬟。”沐卿笑道:“我都想起来了,娘娘别瞒我。能这么笨笨傻傻的,也只有她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 永贞皇后   绿绮讶异地看着沐卿。都想起来了?怎么可能,那么久了都没有丝毫记得她的样子,现在想起来了?   赫连君尧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目光一转,凉凉地从良辰的身上扫过去。   良辰一怂,立马起身出恭。不怪他嘴快啊,好歹是兄弟,怎么着也得拉一把吧。   “错在我,没有早些想起来。”沐卿起身,看向绿绮道:“若不是我,她不会吃那么多的苦。所以现在臣恳请娘娘,给臣一个弥补的机会。”   初见怔愣了一会儿也就恢复了正常,拿筷子吃肉,口齿不清地道:“这件事做主的不是我,你问绿绮,她若愿意留下来,那便留,我送嫁妆一整套。若她不愿意,就算是你,我也不给面子。”   几乎一瞬间,一屋子的人的目光全落在了绿绮身上。   绿绮有些慌乱,手足无措的模样。她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的局面。沐卿想起她了,想起那个差点被打死的小丫鬟,也想起他曾经救过他了。现在,他终于愿意爱她了。   可是,要她留下来和他在一起么?绿绮看向自家主子,她没有看她,以免影响她的决定。一双筷子欢快地从配菜里选着肉,小嘴巴一直不停地动。   “我……”她看了看沐卿,犹豫了一会儿。沐卿温柔地笑着,手里的扇子却捏得死紧。   “我还是……”绿绮闭上了眼睛,轻叹了一声,道:“我还是随娘娘回去,等大人一年之后修好运河,再…再议其他。”   哎?初见眨眨眼,她还以为这丫头一定会选择留下来呢,怎么会选择回去呢?   沐卿的神色有些失望,却又笑了,道:“学聪明了啊,也行,本来我也是打算,等一年之后回去,夺了老头子的位子,再迎你为妻的。”   绿绮一惊。   沐卿笑了笑,没有说接下来的话。他只是没有想到一年多不见,自己会这样想念她。想念到一看见,就不忍再分离。   罢了罢了,总归是他的丫头,跑不掉的,再等一年多又何妨。   刚进来的时候赫连君尧看过这边的环境,沐卿的进度算是很快的,短短一年多,各个地方同时进行修葺,已经修了总运河的五分之二。接下来的河道若是提前规划好,依旧调动地方守军,各个地方同时进行的话,这项工程浩大的运河,说不定当真能提早完成。   沐卿经过这一年多的历练,身上的成长已经让他满意了,当然,再多成长一些,有益无害。   初见的眼睛在绿绮和沐卿之间来来回回很多次,终于吞下了嘴里的东西,笑道:“那就这样吧,绿绮跟我回去,我会好好照顾她,直到沐卿你来接她。”   直到你来接她。   沐卿心神一动,只觉得这样的说法真是太美好了,不禁朝初见作了个揖:“多谢娘娘成全。”   初见笑,众人也笑,总觉得日子是越来越趋于圆满了呢。   …   在运河附近游玩了一天,初见总觉得帝王是在拖时间,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两人乘着小船在这一路慢慢游荡,摘几朵花,唱几首歌,倒也惬意。晚上的时候赫连君尧收到了飞鸽传书,一直有些绷着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侧头看着初见道:“可以回去了,抓稳我,不要走不稳摔下去。”   谁会摔下去啊?初见看看自己站得稳稳的身子,不屑地撇嘴。帝王的目光意味深长,带她上了岸,唤来红锦绿绮嘀咕了一阵,然后让众人启程,速度回国都。   初见觉得皇帝比好像很兴奋,比来的时候还要兴奋,应该是有什么好事。可是她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像是会有什么错误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勺子不在,这个时间即将发生什么,她压根不知道。手一掏,只看见圆寂和尚给她的布袋子。   捏了捏,里面好像只有一张纸。初见趁着帝王不注意,打开看了看。   “若轮回错乱,则顺延其时,顺其道而行之,寻回正常之轨迹,回归正途。”   “……”初见想爆粗啊,都说过了不要这么文绉绉的,直接说白话文能死么?能么!   轮回错乱?她出现在这里就是个错乱。顺延其时,顺其道而行之?这又是什么啊!不能自带文言文翻译么?   初见暴躁了,帝王却望着窗外嘴角带笑,赶了一路的车,又过了两三天,才顺利地看见国都的影子。   然而车队却在国都外面停下了,郊外的驿站里,初见被红锦绿绮架到一个房间去,扒了衣裳换上一套很繁复很华丽的宫装,收拾打扮了很久。   这里没有镜子,初见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被打扮成什么样子了。但是光看衣服而言,上面有展展欲飞的凤凰,由金线绣成。似乎头上还被戴了凤冠,贵妃的新造型么?   也许是回国都要接受百姓叩拜,要隆重一点。初见也没多想,收拾好了就跟着出门上了另一辆龙辇,帝王已经换好衣服在等她了。   一见初见这身装扮,赫连君尧忍不住便笑得开怀。伸出手来将她拉上龙辇,与他并肩而坐。然后龙辇才缓缓往国都而去。   国都的门不知为何是关上的,初见好奇地张望,城门却在龙辇靠近的一瞬间缓缓打开了,里面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像热浪一样吓住了初见。   道路两旁跪着黑压压的一群百姓,皆是在山呼“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本就繁华的国都里不知为何全部拉上了红绸,看起来跟一个巨大无比的婚礼殿堂一样。初见有点懵,转头问赫连君尧:“这是怎么回事?”   帝王嘴角弯弯,心情很好地道:“沈初见,你什么时候能聪明一点呢?穿着凤袍戴着凤冠,与朕一起接受万民叩拜,还问朕是什么意思?”   自古以来只有一种人可以有这样的殊荣——皇后。   初见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皇后?赫连君尧要立她为后?她穿上这身凤袍,意思就是已经是皇后了么?   嘉德帝的皇后,历史上记载的只有一个!永贞皇后!   而永贞皇后,应该是在一年之后才被确立的。并且在为后的一年之后薨逝,被葬入后陵。   现在赫连君尧居然告诉她,她被立为了皇后?在这永元七十八年?   疯了!历史完全被打乱了,那么永元这个朝代在历史上还存在么?她还能回去现代么?将来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会在她的意料之外了?那么什么危难,她都无力阻止了吧。赫连君尧这样乱了历史的节奏,他的寿命又会从一百岁变为多少?   原谅她现在根本不会有一点喜悦的感觉,只有深深的恐惧和无力感,一张小脸苍白。   “怎么了?”赫连君尧侧头看着初见,皱眉:“你不高兴?”   她要怎么高兴呢?全部乱了啊!时间也乱了,人也乱了。她怎么会是永贞皇后!   “你怎么会突然立我为后呢?”初见呆呆地问:“太快了,我没有反应过来。”   帝王干咳一声,道:“朕觉得时间到了,自然就想立你为后了。沈初见,我会如我的承诺,六宫无妃,只有你一位皇后。我立之为后的人,必然是我认定可以携手一生,相伴到老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机灵一点,有与我在一起一辈子的勇气。”   赫连君尧尽量用了轻松的语气,可是声音里些微的紧张,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想留住初见,哪怕将一颗真心全部给她看也无所谓。他愿意以己之姓,冠她之名,昭告天下,她是他的妻。从此之后荣辱与共,无论是健康还是生病,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不离不弃,一生相伴。   退缩了太久才该明白,爱一个人就该想尽一切办法留住她,如轩辕子离那样的回避,只会将人越推越远。他看得透别人,却没有看透自己,庆幸还不算晚。   初见呆呆地看着他,心里一阵阵地疼,又有些温热。也不顾这龙辇是四周敞开的了,搂住帝王的脖子,张嘴便咬上了他的唇。   不管了,都不管了。历史乱了与她何干。这男人愿意一生一世对她好,那么爱她那么宠她,她还有什么好求的呢?就自私这么一小回,让她只考虑赫连君尧的心情吧。他给的东西,她应该有回应。   “爱上你很久了。”听着耳边百姓们的惊呼,初见眨眨眼,放开了他,憨憨地笑道:“今天这总算是一场正式的婚礼。谢谢你。”   拖着不让早回来,就是准备这些东西吧。难为他一国之君,倾城之力给她这样的感动。   长长的队伍一直从城门延伸到皇宫。卢公公正拿着封后的圣旨,老泪纵横地等着圣驾。可惜先帝去了,没能亲眼看见这一幕。这一天整个国都都沉浸在兴奋之中,帝王大赦天下,全国都百姓同乐。酒洒街道,肉悬房梁,一派喜庆的气氛。   永贞皇后的名字,也就提前了一年,正式刻录在了史书之上。   ☆、第两百三十二章 幸福生活   很久很久以后,百姓想起那一天,都会觉得是国都里最疯狂的一天。无数百姓走上街头,在官府提供的酒席上吃喝。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为新立的皇后而祈福。   传闻中永贞皇后是极为贤德的女子,她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没有才华横溢的优势。但是渐渐开始遍布全永元的孤儿院是她一手创立的,为许多孤儿提供了生存的路。举国闻名的中小学也是她创办的,在很多年后为永元的强盛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国都再也没有被淹的危险,因为下水道系统是全国最发达的。书院的收人率也大大提高,楼太傅笑得眉毛不见眼,永元朝廷的人才也越来越多,地方上的官总是替换,闻说有贪官,上告国都,绝对不过几天就会被新的人才替代。   永元王朝因为沈初见的到来而更加国祚深厚,她是当之无愧的福星,有着卓越的历史贡献。被称为在嘉德帝背后的贤内助。   不仅如此,皇后娘娘还有着皇长子和长公主,地位之稳固,与嘉德帝完全可以相提并论。   初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不过她很满足,抱着珑惜在花园里散步,红锦抱着天赐跟在她的后面。   “主子,六宫的妃嫔即日起都秘密出宫了。”绿绮小声地道:“此举必然引起朝臣很大的反弹,陛下可能会忙碌几天。”   初见有些愧疚,逗着小珑惜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厚道?挺耽误人家姑娘的。”   红锦摇头道:“陛下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很好的出路,娘娘不用担心。姜婕妤和方婕妤的路应该是最好走的,她们等会儿说不定就来谢恩了。”   “是咩?她们会去哪里?”初见好奇地问。   红锦想了想,道:“据说姜婕妤…不,姜小姐是嫁给了刑部尚书,年轻有为的一位大人,奴婢听闻过,他没有家室,为人也刚正不阿,应该与姜小姐很合拍。而方小姐…方小姐爱花成痴,性子喜静,陛下按照她的意愿,将她许给了新晋的张廷尉。那也是个风雅的男子。”   都是很好的归宿啊,初见很不厚道地觉得有点欣慰。虽然剥夺了她们生活在宫里的权力的人是她,但是与其留在宫里守活寡,还不如嫁出去好好过日子呢。   “但是娘娘……”红锦眼神有些犹豫,抱着皇长子顿了一会儿才道:“淑妃娘娘不愿意出宫,现在还在灵泉宫里,皇上没有强迫她。”   初见一愣,拓跋十一?   也对啊,曾经那么热烈地跟赫连君尧告白过的人,怎么会就轻易肯出宫了。况且她是和亲的公主,不比其他官家女子。   正想着呢,姜画扇和方采苹就一身朴素地来告别了。   姜画扇脸上带着笑,盈盈地给初见行礼。她是极聪明的女子,能有这么一个好归宿是得益于谁,她很清楚。   方采苹也跟着给初见跪下,笑道:“我们二人今日出宫,一直以来多谢娘娘的照顾了。”   初见蹲下来拉起她俩,不好意思地道:“你们也帮了我不少,那什么,以后多多保重,皇宫就是你们的娘家,要是被欺负了,就回来找我,我帮你们做主。”   姜画扇颔首:“陛下的眼光一向不会错,我们寻的都是最适合的归宿。娘娘请放心,也请安心与皇上白头到老。另外…”   停了停,姜画扇道:“娘娘不用太在意淑妃娘娘,听闻她不肯离开。可是强留在宫里,终究也是不会让皇上动摇的。只是北方之国未平,皇上留她三分情面罢了,不够识趣,以后也断然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初见扯扯嘴角道:“没事儿,我就是觉得有点耽误她,可是她若执意如此,我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养着珑惜和天赐已经够费心力了,我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   这是实话,小珑惜和小天赐一个比一个能闹腾,要不是赫连君尧半夜被吵醒总会起来恐吓他们,她的睡眠质量肯定不是很好。不过一想到昨天晚上天赐哭闹,帝王将他一把提起来大眼瞪小眼,她就觉得很好笑。对珑惜温柔得紧,对天赐却严厉得很什么似的,天赐以后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帝王亲生的。   两人叹息了一会儿,拉着初见说了一会儿话,便有宫人来将她们秘密带出去了。六宫瞬间冷清了不少,就连唯一还在的淑妃也自请除去位分,进了佛堂替永元祈福。   初见站在楼台之上,俯视着巍峨的皇宫,感慨地道:“没有想到我自己也会在这历史之中,还成了自己的研究对象。”   本来永贞皇后是要在永元八十年的时候薨逝的,现在历史混乱了,她又会在什么时候薨逝呢?又是因为什么薨逝?   这样的情况,南卿和圆寂和尚有料到过么?圆寂给她说的话,写的纸条,是不是就是与这样的情况有关系?要她回到正轨?该怎么回?顺着时间推移?   啊,头疼,老天爷为什么每次玩的都是她?   “这样的皇宫,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帝王跟着上了楼台来,一身白袍隐隐绣着龙纹,却少了一丝威严,多了一份居家气息。   “你来了啊。”初见回头冲赫连君尧一笑,很自然地靠进他的怀里去,然后道:“无所谓喜欢不喜欢,这样大的一个家,简直比总统还总统了。要知道在现代,一套五十平米的房子就两百多万呢,还是在郊区的。这么大的地方在首都中心,还是我们两个人住,简直是奢侈得不能更奢侈了。我很满足。”   帝王环着她,眺望整个皇宫,带着丝丝的骄傲道:“整个永元都是你的家,是不是更奢侈?等天赐长大一点,朕把皇位给他,然后带你在整个家里四处看看,可好?”   “真的么?”初见回过头来往上看,却只看见帝王的下巴。   “嗯,我从来不曾骗过你。”赫连君尧拿下巴蹭了蹭初见的头发,道。   初见感动极了,转身抱着帝王的腰。她多想跟妈妈爸爸一起分享这种喜悦啊,她现在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儿女双全,夫妻相爱。只差来个家庭团圆就可以大结局了好么!   …   “泄露天机会有惩罚,破坏时空呢?”南卿坐在深深的陷阱之中,抬头仰望着上方圆形的天空。手里的罗盘旋转了几下,然后静止不动了。   高高的天山上,千年飞雪。天算一门自算出初见的来历之后,满门遭劫,皆是无法逃出生天。   “圆寂,我的话,你可都告诉她了?”南卿喃喃地问了一句,看着手上越来越微弱的光芒,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天不可逆,轮回不可转。要付出的代价,当真是极其惨重的。   …   一年之后。   小皇子和小公主一天天地长大,初见和帝王很是高兴。初见高兴的是俩小破孩终于不会半夜哭醒她,要她起来喂奶了。帝王则高兴的是,再多长大几年,他就可以把国家的担子丢给赫连天赐,自己带着初见出去玩了。   这一年,永元经济发展迅速,国泰民安。   本来历史上记载的四月瘟疫,并没有到来。   初见担心了几个月,也就慢慢地接受了自己已经完全对未来无知的事实了,每天过着她的小日子,也替百姓谋谋福祉。   近期最大的动静,应该是初见同学终于创立了报纸。   造纸术和印刷术都得到了提高,顺应的,初见也就发挥了自己的八卦精神,开设了八卦狗仔报和国家新闻报,以帮助百姓们更好地了解当地发生的事情,以及国家政治的形势。   这一举动大大推动了相关产业的发展,闲散在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终于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八卦投稿。稿酬初见给得不低,报纸也卖得极好。不仅国都有卖,各个稍微大一点的城池都有报纸看。看报纸是读书人的标志,没文化的老爷也会雇人专门每天来念报纸,以跟进时代潮流。   初见每天就在未央宫里数钱数得不亦乐乎。   帝王起初还觉得初见这是小动作,但是没想到一年之后初见缴纳的税竟然占了永元商人税款总额的十分之一!   这可大发了,初见同学已经超越了奸商赫连君尧同学,一跃成为永元最富有的人。   起初还想法子往帝王后宫塞人的各个大臣现在是每天一封奏折地赞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好啊,皇后娘娘妙!没有皇后娘娘他们可怎么活啊!子女上学要靠皇后娘娘,每天看报纸要靠皇后娘娘,就连家里的女人有些都要靠皇后娘娘给工资呢!   皇后娘娘的国民支持度超过了皇帝陛下,跃居永元第一。已经回国的轩辕冲雨和龙昭千里之外都给赫连君尧发来贺电:   被自己老婆压在下面的感觉如何?   让你以前刺激我们,该了吧?现在初见可是比你强啊比你强。   正常男人应该会感觉不满的,可是赫连君尧是何许人也,初见如此能干,他背后保驾护航,默默支持自家皇后的事业,百分百地不会有意见。他还怕初见无聊呢!   只是,今天拿着报纸,皇帝陛下对头条的标题有些不满意。   ☆、第两百三十三章 必须救他   “国都七大美男,投票结果公子夺魁。”   自从有了这报纸以来,为了为帝王讳,初见让编辑们一律称他为“公子”,开始还有人不明白,初见便让人刊登了帝王的画像,总算让明眼人知道了公子是谁。   于是华丽丽的,各种美男排行榜,各种投票火热进行。公子一路领先,哪怕是马路牙子上卖白菜的大婶现在也知道他们皇帝陛下是天下第一美男,无数怀春少女不吃不喝守在皇宫门口,就等着看陛下一眼。   为此赫连君尧狠狠教训过初见,让她不能再弄类似的东西出来,免得自己的相公被人骚扰啊知道么!   初见干笑着答应过,于是报纸上一个月没出现过他的消息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有了。   “把皇后娘娘给朕叫来。”帝王黑了脸,转头对萧云道。   萧云应了,摸摸鼻子去找娘娘。   彼时初见正在未央宫里数上个月的收入,乖乖,没有帝王的消息果然报纸的销量是会下降的啊,还是卖了赫连君尧吧,多值钱的。   “娘娘,陛下传召。”萧云踏进未央宫,拱手禀报。   初见一抖,立马问:“他是不是正在看今天的报纸?”   萧云点头。   皇后娘娘嘴角微抽,眼珠子一转,立马对红锦道:“把珑惜抱来。”   红锦应了,转身去内室将长公主抱出来。小珑惜长大了一些,粉粉嫩嫩的。初见给她做了公主的蓬蓬裙,小丫头可喜欢了,天天甜甜地冲初见笑。没事儿去赫连君尧面前卖个萌,帝王一张脸就能给从冰山融化成春天。   所以初见很可耻地经常把小珑惜当挡箭牌用。   “珑惜乖,去给你父皇卖萌哈。”初见接过珑惜来,抱着跟着萧云往外走。珑惜眨眨眼,两颗黑葡萄无辜地看着初见,然后咬手指。   哎呦这天然萌!初见吧唧就亲了她一口,母子俩笑眯眯地往朝乾宫去。   什么?皇长子哪儿去了?别问了,赫连天赐从能听懂话以来就被帝王接去了朝乾宫,天天接受帝王教育,争取早日成材。   “夫黄!夫黄!”小珑惜很机灵,一进朝乾宫就巴巴地叫着,虽然发音是不怎么标准,不过座上的赫连君尧还是很快地柔和了脸色。   “珑惜怎么也来了?”帝王站起来,从初见怀里将小公主给接过来,然后瞥了心虚的某人一眼,牵着她往主位上走。   “想夫黄。”珑惜乖巧地抓着赫连君尧的衣襟蹭蹭,粉嫩嫩的嘴唇吧唧一口亲在帝王的脸上。   帝王满意地回了小公主一个吻,珑惜咯咯地笑,摸着小脸儿道:“母后也亲…这里…”   初见捂脸,宝贝儿,你可以不说这句话的。间接接吻神马的,还是在女儿的脸上,太禽兽了。   帝王挑眉,坐在主位上将小公主放在膝盖上,然后拿起报纸瞥着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初见同学,轻笑着问:“今天的报纸卖得如何?”   “畅销!”初见兴奋地答了一句,随即又垂了头下去傻笑。   赫连君尧眉梢一抽:“所以朕被拿来当头条,就为了你的畅销?嗯?”   初见连忙摇头,道:“皇上,我这是在为您提高在国民心目中的印象啊!你看,七大美男,除了您之外,还有沐卿、良辰、楚云起、纳兰绝、南宫城以及新生代小生卫珉。个个都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把你们放一堆是有群聚效应的,百姓只会觉得你们一个比一个好看!”   帝王压着火,微笑着问:“朕需要百姓觉得朕好看?”   初见很严肃地点头:“太需要了,不然千百年后,别人会把你的画像画得特别难看。相信我,我见过的,真的特别难看。”   教科书上面的古代帝王画像,简直是不能直视。   珑惜乖巧地玩着帝王腰间的玉佩,她不知道父皇母后在说什么,不过母后让她来卖萌她还是知道的。那就萌吧,小公主放哪儿都是一个洋娃娃,萌死了。   帝王嘴角直抽,将珑惜放在红锦手里,对红锦道:“去带她找天赐玩一会儿,朕与皇后有事情要说。”   “是。”红锦应了,抱过珑惜就要走。   啊呀呀,任务还没完成呢,看母后一脸心虚,父皇一脸怒意,就知道母后又闯祸了,小珑惜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啊。   “夫黄!”珑惜死死抓住了赫连君尧的袖子。   帝王正准备和初见谈谈人生,袖子就被拽住了。不禁回过头去看自家小公主要干嘛。   珑惜抓着自家父皇的袖子,小脸儿通红,看着自家母后不断使过来的眼色,憋了半天只说了一个字:“萌~”   初见帝王:“……”   这萌卖得,初见真想把她抓过来狠狠地揉啊!太可爱了!   帝王正准备教训初见呢,这下火气也没了,支着下巴哭笑不得。自家小公主真是天生帮她母后卖萌来的!   红锦满脸笑意地将小公主带走了,还给了她麦芽糖当奖励。珑惜蹦蹦跳跳地就去找她可怜的皇兄了。   “来来,喝口凉茶。”初见很狗腿地将茶捧到帝王面前,笑嘻嘻地伺候大爷喝茶,然后道:“偶尔上上头条不是坏事啊,再说了,都是正面报道,怕什么?”   帝王瞪她:“你去将皇宫门口的百姓给朕解决了?”   “我解决了你就让我继续登头条咩?”初见摇尾巴。   帝王叹了口气,点头。   “那好嘞!”初见立马就让人去传编辑,明日就写个报道,说是众女围宫惹皇上恼怒,欲寻几女子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萧云看着精神头儿特别足的皇后娘娘,不禁微笑。还以为皇宫里的枯燥生活会让这么活泼的娘娘觉得厌烦呢,哪知道这是一个特别不会亏待自己的主儿,活得如鱼得水的。   “皇上!”良辰踏进了朝乾宫,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手里拿着一封信函,进来就给跪下了。   “怎么了?”赫连君尧皱眉,示意他起来说话。   “北冀一带发生瘟疫,灾情扩散极快,城池封锁了几座。现在还是有难民逃出来,导致灾情一路北上,直通国都而来。   “啪!”初见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得茶水四溅。   帝王惊了一跳,倒不是被消息吓的,而是被初见给吓得,拉过人来抱着,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伤着哪儿没有?”   初见呆呆地摇头。   瘟疫,推迟了一年来了。   “灾情如何?有人知道具体的情况么?”赫连君尧问。   “不知是什么病症,感染者发烧不止,浑身会有疹子,不过十几天就会死亡,而且似乎传染很快。”良辰白着一张脸道:“最关键的是,落日城也被戒严了,沐卿还在里面。   “什么?!”帝王站了起来,连带着初见也站了起来。   瘟疫是古代最可怕的东西,一旦染上,无药可医。只有等死。每次哪里发生瘟疫,都是全城封锁,宁愿牺牲里面没有感染的人,也不能让人将瘟疫带到外面来。   若是沐卿在落日城,若是他在,那么他到底是有事还是没有事?   “为什么现在才有消息?”帝王暴怒:“巡抚是干什么吃的?”   良辰低头,他也是现在才收到消息。最近战事稍微吃紧,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即将攻克的北方诸国身上,却没有人关心北边偏远城池里发生的事情。   开始大家还以为是河水有问题,导致一城的人都开始发烧拉肚子。直到有生病的人去了另一个城池,将病传染了过去,才有大夫发现这是瘟疫。   “皇上,救不救沐卿?”良辰很苍白地问了一句。   落日城很大,里面的人十有**都感染上了病菌,若是正常的情况下,是应该烧城的。可是……可是沐卿在里面啊!   赫连君尧陷入了沉默。初见回过神来,着急地道:“怎么可能不救?那是沐卿啊!绿绮还在等他!他马上就可以回来了的啊!怎么可以不救!”   赫连君尧最在意的就是这四个兄弟了,为了他们他费的心力还少么?沐卿更是他认定的下一个丞相的人选,要为天赐撑起一片天的人。绿绮的嫁妆她都准备好了,只等两个月后沐卿回来,便可以举行很风光的婚礼。   可是,若是救了沐卿一个人,对落日城的百姓该怎么交代呢?若是沐卿也得了瘟疫,救出来也会连累更多的人。   初见可以感觉到,帝王的手在微微发抖。   “传楚云起来。”帝王哑声道:“这种事情他最在行,去传他来!”   “是!”萧云应了,表情凝重地跑了出去。大殿里一片寂静,初见愣了一会儿,紧紧地抱住了帝王的身子。   “会有办法的,人类战胜得了瘟疫,你不要紧张。”   良辰跪坐在地上,没有力气起来了。瘟疫意味着什么?若是情况当真最糟糕,那么他们极可能会失去沐卿,甚至是连他的尸体都无法带回来。   绿绮呆呆地站在门边,听着他们的话,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连犹豫都没有,迅速地就往宫外冲。   ☆、第两百三十四章 危难之时   “绿绮!”初见眼尖地看见了她,慌忙喊了一声。可是绿绮哪里会听,头也不回地就往宫外跑。沐卿有事,她哪里还能安安稳稳地留在皇宫?   瘟疫是什么东西?若是严重,绿绮也不能保证帝王会不会选择救沐卿。若是真的无法救了,她宁可和他死在一起!   “属下要去追么?”荆良从暗处闪出来看着绿绮的方向问。   “当然……”   “不要追了。”   初见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帝王打断了。站在朝乾宫门口,可以看见绿绮的影子一路往宫门而去。   赫连君尧握着初见的手,抿唇道:“你现在阻止她,会比杀了她还难受。将心比心,若是一日我身陷危难,你会是怎样的心情?”   初见愣住,皱眉。她当然也会不顾一切地赶去,可是,可是绿绮这分明是去送死啊,她要见死不救么?   天忽然就阴暗了下来,似乎要下雨了。一道闪电划过,接着是巨大的雷声。初见抖了抖,只觉得遍体生寒。   赫连君尧轻叹一声,环住他的小破丫头,道:“初见,世界上还有很多权力无能为力的事情,比如生老病死,比如瘟疫。即使是我也要对这些东西认输,结果如何,那都只能听命。若是…若是这一次沐卿和绿绮都没能回来,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都没能回来?初见红着眼睛转头看着帝王,哑声道:“前两天我还和红锦一起打趣绿绮要做准新娘了,大红的嫁衣已经备好,我说好让她从皇宫出嫁,嫁到新的丞相府去。沐卿来还信说了两个月之后就回来。我们都盼着这一场迟了很多年的婚礼。可是为什么现在要突然告诉我,他们很可能都不能回来?”   要是沐卿死了,绿绮也死了,该怎么办呢?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痛。   “初见……”帝王拥紧了她。   “人类不是没有办法战胜瘟疫的。”初见道:“很早以前人类医疗条件差,把感冒都当瘟疫,还死了人。但是千百年后感冒只是睡一觉就好了的事情。所以这种瘟疫,我们一定也能解决的。”   大殿里的人都沉默,很明显,他们不相信。   “君尧,我知道你没有把勺子毁了,还给我吧,只有还给我才可能有办法救他们。”初见扯着帝王的袖子,认真地道:“那是不锈钢的勺子,你定然没有毁掉的,对不对?”   赫连君尧抿唇,转头看向别处。   初见绕过去对上他的眼睛道:“我保证不会回去,历史已经不一样了,我想走也不可能找得到通道了。所以你放心吧,我只是要找办法救他们,也拯救这一场瘟疫。只有大家都平安,我们也才能过得安心。否则若是沐卿绿绮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我以后怎么安生?”   帝王皱眉,眼神有些犹豫,看着初见问:“那个勺子,你可以用来与谁对话?”   “我在现代的父母,我父亲是科学研究者,是他把我送来这里的。我们那里的医疗和科学技术先进很多,他可能会有办法的。”初见一急,终于完全照实说了:“现在是特殊情况,我们先把个人感情放一放,相信我吧!”   良辰呆呆地听着,看着初见那么认真急切的眼神,顿了顿,望向了自家公子。   楚云起来了,帝王示意良辰先给他说情况,然后低头看着初见,一字一句地问:“你可愿意答应我,这一辈子与我相伴,不会再将我抛下?”   他有些害怕,那勺子是他未知的东西,他害怕初见有了勺子就会回她的地方去了。那么这寂寂山河,被留下的将又会是他。   初见听着这话,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原来几年来自己一直没有给帝王安全感么?他还是觉得自己会走。   轻轻踮起脚尖,初见拉下帝王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他的唇薄薄凉凉的,却在触碰到她的之后温热起来。   “我不会抛下你,一生一世,生相随,死相念。”一双桃花眼认真地看着帝王,初见咬着他的唇瓣,字字如珠地道。   生相随,死相念。   赫连君尧终于笑了,揽过初见的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是他最温暖的存在啊。   …   “林教授…啊,爸,您先别激动,我是把勺子给弄丢了,才找到。”初见拿到勺子就开始通话,一年多没有女儿消息的林教授简直欣喜若狂,噼里啪啦地就开始问她是怎么回事。   “历史的痕迹有变动。”激动之后,林教授严肃地道:“你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永贞皇后被确立的年份从历史上消失了?”   消失?初见一愣:“不是永元七十八年么?怎么消失了?”   林教授顿了顿,道:“的确是消失了,而且连永贞皇后的家世背景的记载也全部消失了。除了这次穿越工作的研究者,其他人都肯定是忘记了永贞皇后原来的来历。”   初见看着自己身上的凤袍,很心虚很心虚。但是现在要是告诉他们自己成了永贞皇后,林教授肯定是要抽过去的。初见不知道他有木有高血压心脏病,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教授你听我说,现在那个问题先放一边。永元目前爆发了瘟疫,挺严重的样子,跟历史上记录的不相符,你能看见相关的历史记录么?后来怎么样了?”初见瞥了一眼远处站着的帝王等人,他们都在看楚云起研究药方,赫连君尧会时不时转头看她一眼。   “瘟疫?”林教授连忙查阅资料,搜索关键词。可是整本永元史里,压根就没有出现过瘟疫两个字。   “也没有记录了。”林庸平叹息一声:“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瘟疫的记录消失得一干二净。”   初见一惊,怎么会,明明爆发了瘟疫,为什么历史上会没有记录?   “初见,我告诉过你,不要影响历史。”林教授皱眉道:“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你不但影响了,还影响了不少。不然这些记录不会消失。赶紧带着永贞皇后的资料回来吧,否则再扭曲下去,永元这个朝代很有可能消失,你便再也回不来了。”   捏着勺子的手一紧,初见勉强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但是现在爆发的瘟疫该怎么解决?这里的医疗条件差,可能会有很多人丧命。”   “初见,古人丧命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林教授怒道:“就是因为你每次都管,才让历史出现了这样的裂痕。他们是与你无关的人,是另一个时空的人,你明不明白?”   与她无关的人?初见摇头,声音渐渐地凉了:“怎么会与我无关,他们是我的亲人,我的爱人,还有我在乎的朋友。他们一起陪我度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帮助过我,守护着我,与我心意相通。怎么会是无关的人?林教授,我现在生活在这个时空,对我来说现代才是另一个时空,您明不明白?”   林庸平惊得脸色苍白,盯着联系机嘴唇发抖。这是什么意思?初见觉得他们才是另一个时空与她无关的人么?   “沈初见!”   “对不起教授,我一定会救他们的,能救多少是多少。”初见果然地关掉了勺子,朝楚云起那边走去。   “如何了?”她问。   “落日城一带发生过水灾,之后便极快地爆发了瘟疫。病疫者全身红疹,高热不退,挣扎十几日即亡。”楚云起看着医书,道:“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温疫的致病之因是“异气”,又称“疫气”,基本是没有药方可以医治的,只有靠天力。”   “天力?”初见睁大了眼睛:“别说这么抽象的东西行么?这个时候难不成上香祈祷瘟疫就可以散了么?瘟疫多是在灾难和节气变化的时候出现,所以是环境卫生的问题啊。你们就知道瘟疫需要烧城,但是还有其他的清洁办法,可以不伤人命!”   楚云起看向初见,认真地道:“娘娘,瘟疫自古以来就只有坑杀和烧城两种办法,您若要清洁,该如何清?”   初见捏拳,沉声道:“烧开水洗城不可以么?给每个灾民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集中治疗不行么?坑杀和烧城都是野蛮至极的办法,怎么能就这么用上?”   赫连君尧站在初见身后,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初见有些慌张的心瞬间安静了,回头冲帝王笑了笑:“我不想伤太多人命,也不愿意看瘟疫一路蔓延至国都,威胁到你们。所以让我去试试吧,说不定我会有办法,让这场瘟疫退下。”   良辰讶异地看着初见:“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让您去试?您还要去治瘟疫不成?”   初见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一些法子,虽然没有药方,但是能清洁好城池,阻止瘟疫进一步扩散。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身份之分了吧,我也是永元的子民,有义务为国家出力的。”   “不行!”肩上的手一紧,帝王的声音半点犹豫也不带:“这件事你不用想了,朕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   ☆、第两百三十五章 母仪天下   意料之中的,初见被帝王关起来了,关在未央宫里,禁止外出。   楚云起连着太医院几位资格比较老的太医一起准备赶赴落日城,打算找病例来研究,争取找出解决的药方。   “你相信我,对瘟疫的药要好几百年才会有,现在是研究不出来的。”初见道:“只有先打扫好卫生才能进一步阻止疫情的蔓延。”   帝王坐在一旁喝茶,气定神闲的,一双眸子只看着大殿里放着的花瓶,瞧也没瞧初见一眼:“就算是那样,也轮不到你去。楚云起比你懂病症,他会做得很好。”   初见嘟嘴:“楚云起只有一个,有瘟疫的城池却那么多,我会戴口罩,保护自己不被传染。瘟疫对你们来说很可怕,我可是在毒牛奶毒鸡蛋毒馒头转基因食物中长大的百毒不侵的中国人啊,免疫力比你们高了十几个百分点,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嘛?”   赫连君尧眉毛都不抬,压根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要这小丫头跑去在瘟疫里乱蹿,他没有那么好的承受能力。   初见就跟一只小困兽一样每天在未央宫打转。   这场瘟疫她本来是做好了准备可以应付的,却没有想推迟了一年,这样让人措手不及。要是她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当个局外人,似乎怎么心里都过意不去。即便她营养不良身体不是太好,但是说真的,她好歹是几千年后的人,免疫力怎么也比他们好,不用就太可惜了。   瘟疫持续扩散着,即便楚云起等人已经在落日城实行了研究和救治,也没能阻止疫情一路往国都而来。更为糟糕的是,南宫城带领的北上大军之中也有人感染了瘟疫。虽然发现及时处理得快,没有让疫情在军中传播,但是也是人心惶惶了。永元军队的士气前所未有的低落,北方众国也刚好在这时候发起反击,势必要趁虚而入,反攻永元。   赫连君尧忙碌了起来,没有空经常来未央宫了。初见乖巧了几天,终于按捺不住,找来红锦,说她要出宫去看看沐卿和绿绮怎么样了。   红锦吓得立马就跪下了,一脸正色地道:“娘娘,您要是走了,整个未央宫的人都会被皇上迁怒,更莫说皇子公主还需要您的照顾。陛下现在忙得焦头烂额,若是后宫再出事,您就不是在帮他,而是在拖陛下的后腿。”   初见想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红锦问:“我可有做过什么特别错的决定么?”   红锦想了想,摇头。   “那我办事一向也算靠谱吧,不然也撑不起孤儿院、学院、报社。”初见道:“陛下不相信我,那是因为他太过担心我,以至于脑袋不清楚,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但是红锦你要知道,这江山是我男人的江山,我是皇后,是天下百姓的母亲,我有义务要为我的孩子们做一些事情。更何况绿绮还在那里,红锦,你就不担心么?”   这段话句句落地有声,红锦心里震了震,抬头看向自家主子。   两年了,娘娘真的成长了很多,从最开始进宫时的没心没肺,已经到了现在完全母仪天下的程度了。   这时候,她竟然是心甘情愿仰望娘娘的。   “奴婢谨遵娘娘吩咐。”红锦跪在地上,双手合拢,将头磕在了手背上。   初见笑了,让宫女将珑惜抱去朝乾宫陪她的父皇,然后乔装打扮,在帝王最忙碌的时间里,偷偷带着红锦溜出了皇宫,买了一辆马车,一路往落日城而去。   等帝王发现,便已经是晚上了,她留了一封长信,相信看完之后,赫连君尧会理解她的行为。   马蹄飞奔,红锦紧张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从出了国都开始,四周便是一片荒凉了。   百姓听闻了瘟疫,都不敢随意出门,吃喝都变得格外小心,郊外也没有什么人赶路了。   “初见。”勺子里传来小怜的声音,初见愣了愣,低低地喊了一声:“妈。”   小怜叹息,瞪了一旁还闷着的林教授一眼,然后道:“你爸固执,没有什么感情的,你不要理他。我是医生,你若当真要去治瘟疫,就听我的话。”   初见眼睛亮了起来。   “古代的瘟疫无非是疟疾、天花、疫气、疠气。最常见也最麻烦的是天花,那个特效药你也没办法做出来,但是不管什么传染病,卫生是最重要的。”   “这个我知道,虽然我说了他们都不信。”初见道:“具体该怎么做?”   “病死的人和家畜,一定要用石灰掩埋,最好烧了尸体。病人聚集的地方一定要消毒,你也要戴上口罩和手套。若是有什么药,也煮开了四处洒洒,有益无害。”   “好。”初见应了。   “另外,初见,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小怜认真地道:“我们还在等着你回来。”   初见鼻子酸了酸,认真地点了点头。   都说她是福星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没事,也会给所有人带去平安喜乐的。   …   落日城其实是一座很美的城池,秋天有很美的枫叶和梧桐,风一吹沙沙作响,美得很像法国的小城镇。   初见走到郊外的时候打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当真是很多的红枫,一片枫树林里地上还铺满了落叶。若不是情况紧急,她一定会让车停下来,念一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可惜了这么好的景色,却被一片阴霾笼罩了。”初见叹息一声,放下了车帘。   红色的枫叶像是在脑海里飘过一样,留下几点红。初见漫不经心地等着马车进城,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拉开车帘往后看。   漫天飞舞的枫叶,美丽万分的场景,却好生熟悉,像是很久以前见过似的。   初见想起来了。   她已经有一年没有做过那个梦了,那个混着枫叶和鲜血的梦。梦里她是死掉了的,就躺在那一片柔软的落叶之上,在赫连君尧的怀里渐渐冷却掉。   心里莫名有点慌,初见扯了扯嘴角。老天爷,梦都是反的对不对?没道理她还这么神了能预见自己的死亡。   “车上是什么人?停下!落日城不允许进入。”外面传来了守卫的吼声,马车应声而停。红锦转头过来看着初见。   初见回过神,抹了抹脸,拉开车帘走下马车。   她换了一身很简单的布裙,挽着大方的发髻,已经与很多年前那让人认错性别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皇宫里的人。”初见拿出皇后的令牌来给守卫看,一脸正经地道:“带我去见楚云起。”   守卫吓了一跳,连忙让人收起了武器,亲自领着初见和红锦往城里走。   落日城似乎已经打扫过,但是不是很彻底。街道上乱七八糟地放着杂物,四处都有哭声。   “楚大人在医馆,疫情已经得到一点控制,初步判定不会通过空气传染,但是还请姑娘不要触碰病人。”守卫恭敬地说着,将初见带到了一座医馆面前。   初见掏出在宫里就准备好的口罩和手套,递给红锦一套,自己也戴上,然后进了医馆去。   楚云起正铁青着脸看着一个病人身上的红疹,医馆里的空气让人窒息,四处横着竖着躺着不少的病人,几个太医都戴着面巾,神色恐慌。   “云起。”初见进来,见他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不禁皱眉,将带着的包袱拿出来,给这里的太医都发了口罩袖套和手套。   “娘娘!”楚云起脸色一变,瞪着初见道:“您为何会在这里?”   初见将口罩手套递给她,道:“你应该问我来能做什么,而不是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既然确定了不是通过空气传播,那就快找出防止传染的办法来,先将其他没有感染的人救出去!”   楚云起愣了半天,想到自家公子是绝对不会放娘娘来这里的,心里就更是担忧。但是初见的神色很严肃,是他从来就没见过的严肃。她不是医者,眼里却有医者的仁慈,看得他有些震惊。   “是。”许久之后,他应了,戴上初见拿来的口罩手套,道:“这瘟疫是通过接触传染的,我们正在排查没有生病的人,想把他们先送去旁边的小镇观察,若是没有感染,他们便不必牺牲。”   初见点头,又问:“绿绮和沐卿呢?”   楚云起摇头:“我来这里还没几天,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落日城这样大,人少说也有几万,光是排查工作便够我们几个忙了,还没有空去找人。”   这么多天了,若是沐卿知道他们来的消息,定然是会过来找的,然而一直没有消息,楚云起的心都是凉的。   凶多吉少。   初见急得跺脚,但是很快又镇定了下来,道:“我看城门口还有些守卫,先让他们来洗城,杀毒消菌。我再看看将病人怎么安放,临时找些病房。等这里情况稳定了,再找沐卿他们的消息。”   “好。”楚云起松了松一直悬着的心,娘娘办法最多了,会帮上不少的忙。   只是希望这场灾难快些过去,而大家,都要平安才好。   ☆、第两百三十六章 为你而战   昔日繁华的落日城如今倒像一座死城,到处都没有了人烟。初见和红锦先上了街来,指挥守卫在城外挖了一个大坑,准备将一切杂物都掩埋了去。   提起消毒,这里没有消毒液,当然还是只能使用米醋。已经有没有感染的百姓自发自地在蒸米醋了。等初见这边收拾好,便四处洒。   落日城的百姓不知道初见是谁,却知道这位姑娘心肠极好,也是慈悲为怀,看着和善,让人很愿意听她的话去做。   守卫们本来是觉得守着一座病城很倒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感染了。初见带着皇后的令牌而来,却没有高高在上,带着他们将每一条街上不用的杂物都清理掉,抬上车,运去城外和着石灰埋了。还给他们做青菜粥,给他们发口罩和手套,教他们保护好自己,然后再继续守卫这座城。   一夕之间病怏怏的落日城好像又活了一点。没病的女人帮着初见多做一些口罩和手套,以及煮热水烫餐具消毒。男人们则是帮着运杂物,腾空一些没有人的店面,拿来当做病房。   初见一共让他们清理了一条街的店铺出来,每个店铺都是一间病房,挂上了编号,放上四张简易用木板搭成的床,由一个病人家属充当临时护士,照看着。其余的人都住在另一条街,四处用醋消毒了之后,大家都戴上防护用品,开始帮忙。   本来以为会被放弃掉的生命突然有了使用价值,百姓们感激涕零。知道初见是皇宫里来的,心也安了一些。这么多有身份的人在这里。落日城看样子是不会被烧掉了。   落日城里一共六万五千人左右,情况不太乐观,已经死亡的人有一千,感染了二万二,而且每天都还不断有人在感染和死亡。   红锦看着发病的人痛苦的模样,有些心惊肉跳。初见却是心态平和地跟小怜联系,问她一些护理知识,然后传授给护士们,让他们能更好地照顾病人。   没有被感染的人渐渐被转移,但是初见一直没有看见过沐卿和绿绮。   过了几天,初见开始让人四处问,有没有人见过一个绿衣裳的姑娘以及一个很喜欢拿着扇子的男子。   病人苍白的脸上都是一片茫然,痛苦的呻吟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初见有些沮丧,但还是一边进行洗城运动,一边找人。   “娘娘,为什么会一直没有沐卿大人和绿绮的消息?”红锦等了很多天,终于着急了:“他们起码应该来医馆看看啊!”   初见心里有点冷,勉强笑了笑,道:“这里人那么多,说不定他们正在哪儿有事耽误了…”   一个小女孩儿刚被洗了澡,穿上初见在附近城镇买来的新衣裳,欣喜地围着初见转。看着她一脸愁容,不禁问:“大姐姐你怎么了?”   初见低头,看着这小姑娘不禁想起了珑惜,便笑了笑,道:“大姐姐把两个朋友弄丢了,现在找不到了。”   小女孩眨眨眼,问:“大姐姐的朋友长什么样子?”   初见蹲下来,将她快干了的头发梳了两个羊角辫,笑道:“他们可好看了,一个是绿衣裳的姐姐,一个是拿着扇子的哥哥。”   丫的装嫩,孩子都一岁了潜意识里还以为自己是姐姐,同辈的是姐姐哥哥。   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有些犹豫地道:“这么说来我家那边倒是有两个哥哥姐姐,长得很好看。可惜他们都病了,有一个已经快死了。”   初见大惊,红锦听见一点,也连忙围过来,抓住那小女孩问:“你家在哪儿?”   小女孩被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两个姐姐都不是坏人,于是便带着她们往自己家那边走。边走还边说:“你们的朋友真的是他们么?那个大哥哥病得很严重,我离开的时候,娘都说他定然是活不了几天了。”   初见眼睛一红,连忙牵着小女孩儿的手让她走快些。   沐卿有事了么?两个人都染上了瘟疫?这两天初见已经眼睁睁看着太多的人死去了,古代对瘟疫当真是没有什么办法,楚云起研究了很久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药方。   若是绿绮和沐卿都要死在这场瘟疫里,初见觉得自己会哭死。她那么喜欢绿绮啊,总是在难过的时候抱着她的腰撒娇。还有沐卿,虽然先前做的事儿让她为绿绮不平,但是他也是一个好男人,不负心,也痴情。并且赫连君尧还等着他取代他的父亲,坐上丞相的位置。   走得远了,看见几间草屋,门口的妇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小女孩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娘?娘?你怎么了?不是说让我去弄干净么?你怎么不好好等我回来?”妇人被抱起来,脸上已经有了一些红疹。红锦见状,连忙上去将小姑娘拉开,急声道:“你娘感染了瘟疫,不要碰。”   “不!”小姑娘尖叫,哭着扑到妇人身上。初见有些心酸,但是她更担心绿绮和沐卿,冲进屋子就要去看。   一根极细极细的针无声无息地从门口的地方飞进初见的肩膀,肉眼几不可察,初见慌忙走着,也只是觉得肩膀跟被蚂蚁咬了一下似的疼了一下,没多注意,提着裙子就往屋子里走。   床上当真躺着两个人,只不过已经被盖上了草席。   初见愣在原地,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红锦跟着进来,低呼了一声,颤抖着就要去揭开草席。初见拉住她,强忍着泪意道:“口罩戴好再揭开。”   “主子……”红锦哽咽了,戴上口罩,眼泪就不停地往下掉。鼓足了勇气上去将草席揭开。   一男一女,女子穿着绿衣,却不是宫里那种好料子,只是普通百姓的样子。看看脸,不是绿绮。旁边的男子手里也拿着一把扇子,但是不是沐卿。   “不是他们!”红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跌坐在了床边。初见似乎听见旁边窗户动了一下,但是也没有在意。   不是他们就好,初见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抹掉都快要掉出来的眼泪,高兴地将红锦拉起来往外走。   外面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地上的妇人昏迷不醒,初见好奇地问了一声:“刚刚不是还在哭么?这会儿又跑哪里去了?”   是巧合么?恰好有两个装扮和沐卿绿绮一模一样的人引了她过来?初见望天,心想国难当头,总不至于还有人要在这时候害她。   “红锦,回去吧,派人来将这里的尸体运出去埋了。”   “是。”   …   北方战事紧张,众小国联合起来抗战,加上永元的瘟疫让军心不稳,竟然当真让他们夺回去了几个城池。   赫连君尧知道初见去了落日城,整个人都暴躁了。那日萧云心惊胆战地将皇后娘娘留的信给帝王看,帝王带着怒气打开信封,却在看完之后沉默了。随后,帝王便宣布御驾亲征,势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摆平拖了一年之久的北方之战。   传闻里嘉德帝是战无不胜的人,这一御驾亲征,士气立马就回来了。不过帝王当真是实打实的人,不搞什么花架子,一赶赴前线就亲自上阵,以每天一个城池的高速度,将丢失的城池全部拿了回来。   将士们沸腾了,他们有战神在此!还怕什么呢!   南宫城终于松了口气,伴着帝王一路北上,打开天灵国的路,补给上了援军和粮草,一路势如破竹地攻下几个小国。   “陛下,皇后娘娘呢?”一日攻城之后,南宫城摸了摸下巴上青色的胡须印子,问帝王。   赫连君尧努力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初见,按照她信中所说的相信她。可是该死的南宫城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又无可救药地想念初见了。   “她在落日城。”他这样回答。   南宫城专心战事,也不知道落日城是什么地方,便没有再问,只是道:“陛下这样连续攻城,会不会速度太快了些?”   “朕尚且嫌慢。”赫连君尧站了起来,走到沙盘边上去看下一个城池的地理位置:“朕只愿早日攻下这一片土地,凯旋之日,迎我的皇后回宫。”   南宫城一震,抱着头盔站在一边,看着帝王思考攻城位置的侧脸,沉默不语。   他单纯的只是为了皇后娘娘在奋战。南宫城有这样的错觉。   第二天,皇帝陛下给众人演示了什么叫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三十精兵跟着嘉德帝在天将晓的时候偷袭,避过了传闻中的可以发射弓箭的城门,一路从城墙上去,悄无声息地打晕了所有的守卫,换了他们的衣裳,站岗。等着天一亮,永元的军队列阵的时候,直接将门给打开,迎他们进城。   不战而胜。   南宫城还没来得及感叹,帝王已经飞速地往下一个城池而去了,一天之内,他想夺下两座城池。   “陛下这是身子都不顾了,以夺城为乐趣啊。”荆良忍不住感慨。   “不是。”萧云跟在自家主子身后不远处,摇头道:“他只是很想见一个人而已。”   ☆、第两百三十七章 险中救回   思念会化成执念,皇帝陛下的执念很可怕,直叫北方众国胆战心惊。燕国即将沦陷,赵、韩、卫使用连横战略,却也感觉抵挡不住,私下在商量臣服与否。   可是嘉德帝连个商量的机会都不给你,没等你几个人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呢,燕国就已经沦陷了。   裴天佑忍不住拿着菜勺子道:“皇上这是玩我们吧?一年了由着我们慢慢攻城夺国。这才几天啊整个燕国就攻下了,早干嘛不御驾亲征?”   南宫城摸摸鼻子,陛下是打算磨练他来着,结果没等他上呢,自己就先忍不住了,扛着大刀居然都没有违和感,砍人跟切土豆丝一样的顺溜。   这几天对于永元的士兵来说都是天堂,对于北方众国来说,却是地狱。   赫连君尧每天换一样兵器,第一天用大刀,第二天就用长剑,第三天用鞭子,第四天居然连流星锤都用上了。   荆良在后面看得嘴角直抽:“主子这是要干什么?”   萧云捂脸,低声道:“主子说游丝不适合打仗用,他在选兵器。”   战场上被帝王撂下马的将领已经堆成山了,赫连君尧似乎还是嫌弃手里的兵器用着不太顺。   敌国的士兵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看着不远处潇洒的嘉德帝的背影,忍不住问旁边举刀准备砍他的永元士兵:“你们皇上……到底是做什么的啊!”杀人这么顺手!杀猪的?   永元士兵冷艳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陛下是白无常,专门收割人命!”话音落,刀跟着落,鲜血四溅喷薄而出,a型b型ab型o型都有!   哀嚎遍野的战场捷报频传,初见收到帝王攻下燕国的消息的时候正在给一个小男孩儿洗澡。   “御驾亲征果然就是不一样。”初见直起腰来,接过楚云起拿着的国家新闻报看了看,笑眯眯地道:“他杀人肯定又跟砍白菜似的,敌军一定觉得他是非人类。”   娘娘您当真猜对了。   楚云起将报纸收了起来,看了看初见的神色,皱眉道:“娘娘还是去干净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吧,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初见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道:“我没什么事,可能是有些累,最近都睡得很好,不用担心。”   楚云起摇了摇头:“公子定然是愿意用一城百姓的性命换您一个人的平安,所以您千万不要因为要救人,便疏忽了照顾自己。”   要是瘟疫退去,娘娘却病了,公子一定会暴怒。   初见点头:“我知道啦,一定会好好等着他回来的。”   都说了她的免疫力很好,这么久了都没有一点要感染的预兆。   “太医!楚太医!”红锦正在照顾一个病人,突然喊了一声,惊了两人一跳。   “怎么了?”初见跟过去看。   “他身上的红疹,要褪掉了!”红锦看着病人身上逐渐消退的红点儿,惊喜地扯住了初见的袖子。   楚云起连忙蹲下去看。   这人是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看就是农民,身强体壮,身上的红点儿当真是瘪了,有些只剩下印子,像是要消退了一样。   “他最近做过什么?”初见连忙把床头放着的病例本儿拿起来看。幸亏小怜提醒她准备病例本,不然有人突然好了都不知道怎么好的。   姓名:张强。年龄:三十二。感染时间:永元七九年十月。下面是一串儿用药内容,都是楚云起开的方子。   “最近都是他的妻子在照顾他,偶尔高热就拿白酒擦身子。”红锦道:“吃的是咱们统一做的菜粥和榨菜,偶尔吃点馒头。”   初见惊喜莫名,看着楚云起严肃的脸。这算是第一例要治愈了的瘟疫患者。   楚云起认真地研究了一下药方,然后再检查了一遍张强的身体,问了他感觉,随即转头回药堂去写方子。   “有救么?”初见眼睛亮亮地问。   楚云起本来想绷住脸的,但是还是太兴奋了,笑了出来:“有救。”   初见傻了,被楚云起笑傻的。楚大爷可是比赫连君尧还冰山的存在,几时见他笑过了?这一笑,初见觉得心里倍儿安稳,就像这场瘟疫已经要退了一样。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闻说有一例病患要治愈了,落日城瞬间沸腾了起来。本来含泪守着亲人的百姓瞬间都觉得有希望了。楚云起按照张强的用药给每个人都配送了相同的药材,落日城瞬间蒸腾起的药气将病气掩盖了不少。   张强身上的红疹当真褪了,人也在几天之后清醒了过来。所有人都高兴不已,初见忍不住,还给帝王写了一封信。   字迹不太好看,有些是繁体,有些是简体,不过初见觉得赫连君尧应该看得懂。大概意思就是她想他了,这里一切安好,有人已经摆脱了瘟疫,人类果然是可以战胜瘟疫的。   赫连君尧收到信的时候是半夜,沐浴洗去一身的血腥之后,拿着薄薄的信纸嘴角带笑地读。这丫头说话他有些听不懂的,都开始渐渐习惯了。可是一看字,又有些不懂了。   好不容易连猜带蒙地看完,皇帝陛下精神抖擞,只盼着早日解决这里,去接他的小破丫头回宫。   若是北方众国平定,瘟疫也结束了的话,永元当真就是天下太平了。   他的初见,很能干呢。   …   绿绮背着沐卿,正很艰难地一步一步企图翻过这山谷,走到落日城去。   他们两人都不在落日城,绿绮找来的时候,沐卿便已经在城外的山谷之中采药了,说是要救肖远,肖远感染了瘟疫。   但是不知道是激动了还是怎么,当绿绮看见沐卿并喊了他一声的时候,丫直接从岩石上摔了下来,手里拽着什么草,昏迷不醒。   绿绮哭笑不得,只有将他背出去。   起先还很轻松,觉得沐卿不过是摔晕了过去,但是她将沐卿背到河边守了几个时辰,还拿河水泼了泼他都没有醒的时候,绿绮才慌了。   摸了摸沐卿的四肢,脚似乎断了骨头,整个人苍白得和纸一样,就是不醒。   这地方绿绮不熟,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去,她很害怕,很怕沐卿就这么去了。山谷里有野果子,能吃,她便嚼了果子每天喂沐卿吃,顺带自己也吃一点。休息好了就继续背他走。   就这样一直在山谷里耗了半个月,沐卿没有醒,绿绮也没有走出去。   “你说我们会不会就这么死在这里?”绿绮累了,放下沐卿来,将他抱在怀里,喃喃地问了一句。   沐卿的脑袋似乎被撞到了,很安静地躺着。绿绮就这么看着他,看着自己眷恋很久的眉眼,愣愣地想着事情。   “你说,若生不能同眠,那么死同穴如何?”绿绮笑着在沐卿脸上亲了亲,抱着他闭上了眼睛:“你太重了,我背不动了。”   似乎是自己间接将他害成这个样子的,绿绮想起了以前小时候沐卿护着被几个小姐少爷欺负的自己,也是被打得去了半条命,不禁笑意更苦:“似乎我总是不能给你带去好运啊,总是连累你。沐卿,我是克夫么?可是,你还不是我的夫啊…”   天色晚了,远处响起了几声狼嚎,叫得人毛骨悚然。   绿绮更加抱紧了沐卿。   …   “噢耶!皇天不负有心人!”初见看着周围渐渐好起来的百姓,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欢呼。   结果眼前一黑,呯地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主子!”红锦一惊,连忙过去将初见扶起来,周围的百姓也吓了一跳,七嘴八舌地问初见有没有伤着。   初见眩晕了很久,然后才笑道:“没关系,贫血,一般蹲久了不能立刻站起来,我忘记了。”   红锦摸了摸初见的额头,没有发烧,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扶她去休息。   “主子您太累了,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还是先养好您自个儿吧,其他人有我们照顾呢!”   一旁的护士们连连答应,落日城已经渐渐恢复了生气,除了两条街被划为医院的范围,其他地方的百姓都恢复了日常的生活,也可以出城了。   初见笑了笑,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头,道:“我只是贫血,好久没吃肉了。”   来了落日城就是和他们一起吃的清粥榨菜,初见有点儿扛不住,可能头晕就是这个原因吧,最近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身体总是很累。   “奴婢让人去给您打野味回来!”红锦一听就急了,心疼得紧。主子的确好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哎,好,除了兔子什么都行。”初见流口水了。   红锦笑了,提着裙子出去找人。结果一听说是帮初见打野味回来,个个都争着去。众人一商量干脆有空的男子全部出城打猎,晚上也好给病人们吃点肉粥。   于是一群人就出城了,有的上山,有的去山谷。   初见又睡了一下午,昏昏沉沉之间,好像听见红锦在哭的声音,接着就有手在推她,喊着:“主子!主子!绿绮和沐卿回来了!”   ☆、第两百三十八章 长睡不醒   初见想睁开眼睛,但是却好累好累。红锦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喃喃念了一会儿什么,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整个身体的力气都跟被抽走了一样,初见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楚太医!楚太医!娘娘这是怎么了?”红锦焦急地拉了楚云起来,指着床上的初见道:“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已经叫不醒了,不像是普通的嗜睡那么简单。但是主子也没有发烧,只是叫不醒。”   楚云起一愣,连忙上去给初见诊脉。初见的呼吸很均匀,真的只是像睡着了一样,但是一看脉象,分明很是古怪。   “她最近有吃什么东西?”楚云起皱眉问。   红锦拼命摇头:“主子吃的一直是和大家一样的东西,就是看她最近似乎没有好好吃过饭,众人才去帮她打野味回来。”   也正是因为去打野味,才有人将山谷里昏迷不醒的沐卿和绿绮带回来。   一屋子的伤员,没一个是好的。红锦想哭。沐卿据说是撞到了头,脑袋里有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断骨楚云起倒是给接上了,只是他也不敢保证沐卿这辈子还能不能醒过来。绿绮还好,只是单纯地累着了,睡一天就能好。可是现在主子居然又这样了,他们该如何给皇上交代?   “那你们最近有去什么地方么?”楚云起松开初见的手腕,找了找身上的药瓶,拿出一粒解毒丸给初见吞下。   红锦仔细想了想,道:“前些天有个小女孩带我和主子去找绿绮沐卿,就去了她们的草屋,不过也没有什么异常啊,回来了这么久都一直是好好的。”   怎么会这样?楚云起盯着初见,她脸色青白,分明是中毒的表现。但是脉象缓慢,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扼住了脉搏一样,有点像古书里记载的长睡不醒的人,睡眠时间越来越长,到最后就会永远地停止呼吸,安静地睡下去。   那是一种很阴狠的毒,也可以说是一种很仁慈的毒。中毒死亡的人没有任何痛苦,也是要到中毒很久才会发觉。等发觉的时候,一般是无药可医了。   楚云起觉得身上很冷,心里也是一阵阵地发凉。看初见这样子也知道中毒很久了,回天乏术。   “怎么样?”红锦紧张地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初见活不了多久了?恐怕很多人会疯的。   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初见会活多久,还会醒来多少次。现在通知公子的话,北国战事公子必然弃之不顾,半壁江山会毁于一旦,他即便再想告诉他,让他回来陪陪初见,也是不行的。   初见入宫以来做的事情都是为天下好,也对公子有利的。没有道理她要去了,反而连累皇上,被骂祸水。百姓是最不讲道理的人,他们只会记得你最后做的事情是好是坏,前面的功绩,他们都可以给你一笔勾销。   不过,初见醒来要是想见公子,他不会拦着。   “红锦,好好照顾你家娘娘,等她醒来了再叫我过来。”楚云起没有告诉红锦结果,只是静静地起身,往门外走了。   红锦心里一沉,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楚太医为什么不说娘娘怎么了呢?就这样走了?   …   “初见…”   谁的声音?   “沈初见。”   谁在喊她?   初见费力地睁开眼睛,却看见漫天的枫叶飞舞。啊,又做这个梦了,真是好久不见。   “沈初见。”有一道火红的影子慢慢靠近,初见揉了揉眼睛去看,就看见南卿略带憔悴的脸。   “哎?这个梦的男主角不该是赫连君尧么?为什么今天你出来了?”初见好奇地看着南卿问。   南卿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她有点儿看不懂。等了一会儿,只听得南卿轻声道:“你还记得我让圆寂告诉你的话么?”   初见皱眉想了一会儿,摇头:“文言文什么的最难记了,我就记得他大概是说让我顺着时间推移,回归正轨。”   南卿点了点头,道:“你是破坏了时空的人,破坏的东西越多,这个时空的存在就越弱。每件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我说出了你的来历的天机,便受到了天罚,要一直被囚禁在天山,直到有人去救。而你,你损坏的是整个永元王朝的脉络,也会付出代价的。”   初见惊得后退了一步,问:“我要有什么代价?”   南卿看了一眼初见的肩膀,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初见有些慌,不禁上去抓住了南卿的袖子,问他:“代价是我来付,不会伤害赫连君尧和珑惜天赐吧?”   “不会,个人的业障个人还。”南卿似乎冲她笑了一下,初见挑眉,就听这小孩儿道:“你本来可以解了赫连君尧一世独孤的命盘的,却不曾想…他一定会很难受,我甚至在想,你的出现到底是对是错。到底是一世孤独比较痛苦,还是先有了希望再失望比较痛苦?”   初见想也不想就道:“肯定是后者啊,从悬崖上摔下去和一直在谷底,当然是摔下去更痛。”   南卿不说话了。有枫叶红得跟他的衣裳一样,从两人中间飘过。初见忍不住伸手去接,南卿便消失了。   “哎,走了也不打招呼,没礼貌。”初见捏着红叶,嘟嘟囔囔地看着南卿的背影,然后慢慢地往前走。   是马车经过看见的枫树林,地上铺着很厚很厚的落叶,躺起来应该特别舒服吧?初见想着,当真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躺下来,心里的悲伤就止不住地往上冒,逼着她落了泪。   这梦境和真实的真的好像啊。   …   “为什么会不醒?”   “…我也不知道,昨日主子是睡了六个时辰,今天已经睡了七个时辰了。”   “全身都没有异常?”   “我还没有检查,但是也没有听她说哪儿不对。”   叽叽喳喳。   有点吵啊,初见翻了个身,朝着外面努力挣了许久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就看见红锦和绿绮惊喜地看着她。   “主子您醒了!”   “水…”初见的嗓子很干,哼哼唧唧也只能蹦出这一个字来。   红锦连忙去倒水,绿绮是刚醒的样子,有些虚弱地靠在床边,看着她道:“主子您这是要吓坏我们么?为什么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初见揉揉眼睛,接过水来喝掉,很无辜地道:“我怎么知道啊,就是很想睡。楚云起来看过我了么?”   “看过了。”红锦点头:“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什么都不说?初见郁闷了,一般是绝症才会瞒着病人和病人家属吧?难不成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绿绮,沐卿呢?”初见迷迷糊糊之间听见绿绮回来了,现在看着,终于放下了心,握着她的手问。   绿绮的眼神黯淡了,勉强笑了笑道:“娘娘,沐卿他…他在睡觉。他比娘娘您还能睡,一直不肯醒呢。”   不肯醒?初见看向红锦,红锦表情很严肃地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绿绮,等会儿说。   初见叹息一声,将绿绮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道:“绿绮乖,没事的。”   绿绮眼睛一红,终于抱着初见嚎啕大哭。她最重要的两个人,现在都需要她担心。绿绮觉得心都要疼得受不了了。   “娘娘醒了,我还要去叫楚太医。”红锦想起楚云起的话,连忙往外走,她不能再哭了,娘娘和绿绮都病着的话,只有她必须要坚强。   楚云起已经在古书之中将初见这类病症给找了出来,看完,脸色却一点不见好转。手里捏着毛笔,却不知道是该写什么。   “太医,娘娘醒了。”红锦踏进门来,对他道。   楚云起合上医书,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跟着红锦去初见的房里。   初见已经安慰好了绿绮,正在拿手绢给她擦眼泪。看见他,初见同学苍白的脸儿上有了一点笑容:“楚太医,快来,告诉本宫,本宫身上出什么问题了?”   难为她还能笑那么欢,楚云起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低头不语。   “你是来认错的小学生么?”初见哭笑不得:“有什么话直接说,我有心理准备的。”   “嗯,娘娘可能是中了一种古毒。”楚云起看着床边的花纹,淡淡地道:“您的睡眠时间将会越来越长,直到永远不会醒来。”   “……”红锦傻了,绿绮也傻了。   整个屋子突然安静得像空屋。   初见反应了一会儿,却是突然笑了,低声喃喃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代价,总归不过是一条命。”   “娘娘!”红锦扑到床边跪下,睁大了眼睛,泪如雨下,一时慌了手脚:“怎么会这样?楚太医,您有办法的对不对?奴婢求您,奴婢求求您,救救娘娘!”   绿绮死死地抓住初见的手,脸色变得比她还难看,摇头道:“不可能的,娘娘好好的,怎么也会长睡不起?楚太医您一定是看错了。”   楚云起低着头沉默,再也不说一句话了。红锦哭着,哭得撕心裂肺,扯着他的袍子的手都在抖。绿绮却是一直喃喃着不可能,几乎把初见的手都抓痛了。   初见只是微笑,随即又有些难过地道:“你说,我要是不在了,赫连君尧一个人,要怎么在那冰冷的皇宫里度过漫漫余生啊?”   ☆、第两百三十九章 枫叶树林   红锦绿绮红了眼,楚云起也是浑身僵硬。他们听着娘娘快死了的消息尚且这么难过。那么陛下呢?谁能想象到万一陛下知道这个消息,会是怎么一种心情?   那么宠着疼着皇后娘娘的陛下,此时千里之外还在为国家而奋战。若一朝凯旋,回来要看的,难道是娘娘的尸体么!   “楚太医,真的没有办法了么?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奴婢也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娘娘的命!”红锦边哭边给楚云起磕头,额头上很快浮起一块红印,却跟一点知觉都没有似的,好像头磕得越响,娘娘就越有救一样。   绿绮也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来,给楚云起跪下了。她喉咙堵得紧,说不出话,只是无声地落着泪,给他磕头。   “我若能救,哪怕付出性命也会保全娘娘!”楚云起站起来,伸手挡在红锦和绿绮的额前,阻了她们继续磕头。他能救的话,怎么会不救!搭上他的性命也是必须救的啊,只是,现在有什么办法?那根本就是无药可救的毒。   看着这两个一向冷静的丫头哭成这个样子,初见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看着自己的手,还有被绿绮抓出来的红印儿。她的生命还是挺鲜活的嘛,还在呼吸,还有心跳,但是却能看见生命的尽头了,真神奇。   刚才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红锦说她昨天睡了六个时辰,今天睡了七个时辰。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若是按等差数列推算下去,她大概还能活…四天?   有点仓促呢。   初见突然觉得有点儿想念帝王了,他若是来,肯定会一匹马、一身白衣、乘风而至。不知道战场会给他添多少血腥和戾气,但是他若是回来,一定会带着泉水的甘冽,不让她见半分痕迹。   赫连君尧是很温柔的人呢,也是很聪明的人。只是这一辈子的情路,当真是有够坎坷的。   “我有点舍不得。”初见想很洒脱地说这句话的,然而鼻子一酸,喉咙哽着什么东西,说出来就带了哭腔。   她是舍不得啊,舍不得这个生活了将近四年的地方,舍不得这一堆的朋友,舍不得才刚刚学会叫父皇母后的天赐和珑惜,更舍不得…更舍不得赫连君尧。   “娘娘…”红锦眼睛通红,趴在床边道:“奴婢禀告皇上好不好?从北边来这里不算太远,十天就可以赶到的,娘娘…”   初见吸吸鼻子,摇头又笑:“红锦你个数学没过关的,你家娘娘我哪里还能活那么久?这时候要他回来,还不如等着他凯旋呢,反正回来我都已经…”   嗯,怎么个保存尸体的方法,他回来看见会比较好看呢?她可一点也不想自己看起来很难看,虽然在赫连君尧眼里自己从来没有好看过。   呐,不知道别人知道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是什么心态,初见现在只是觉得,很舍不得,也很遗憾,但是悲痛倒是没有多少,大概是反射神经太长了,还没有反应过来。   珑惜和天赐会怎么样呢?赫连君尧会不会给他们找后妈?应该不会吧,那死脑筋的人是不会另娶的。那么两个孩子长大问自己的母后可怎么办呢?要不要教教帝王,告诉孩子母后回火星去了,估计是很难回来,不过母后生活得很好?   好像也来不及看绿绮出嫁了,沐卿也是昏迷不醒的状态。红锦连对象都还没有呢,她怎么能放心。还有啊,卢公公的腿脚越来越不好了,该提醒赫连君尧让他退休养老了。长乐宫里有她几年前埋下的冷香丸,其实已经可以挖出来吃了。还有…   “娘娘,您能等到陛下回来的,您一向运气最好了。”绿绮边哭边道:“我们一直都觉得老天爷是眷顾您的,从您来这里开始,陛下很护着您,这一路为后,您走得比谁都顺利,也是当真得了帝王心的人。所以…所以老天爷一定肯再眷顾您一次…”   初见回过神来,摸摸绿绮的头,跟摸小狗似的还揉了揉,笑道:“所以啊,老天爷一向眷顾我,你们就先起来,别哭了,哭得老天爷不眷顾我了怎么办?来,都起来。”   红锦和绿绮身子都是软的,像所有力气都用完了一样,根本起不来。初见看看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衣裳,无奈地道:“我想出去走走啊,醒着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外面的枫树林可好看了,去走走也算不错。”   落日城的瘟疫得到了控制,消除只是时间问题了,她想做的最后一件事算是圆满的,所以心愿了结,就应该去看看自然美景,也不枉人间走过这一回。   初见觉得自己的心态真是太好了,会延寿的。   楚云起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出去了,不知道去做什么。红锦绿绮勉强起来,按照初见的吩咐给她更衣梳头。   …   “啪!”一个没拿稳,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帝王皱眉,看着自己的手,心想怎么突然就抽筋了。   “皇上,没事吧?”南宫城正拿着地图在与帝王商议,被突然摔了的杯子吓了一跳,连忙询问。   “没事,你继续说。”赫连君尧抿唇,握了握手,压下心里的一丝不安。   “赵、韩、卫三国有投降趋势,但是提出的条件比较蛮横,大抵也想的是我们攻下三国要花很多的兵力和粮草,求和对双方都有利。不过依臣之见,若是攻下三国,虽然花费兵力时间不少,但是获得的远比他们提出来的东西多。”南宫城看着地图,认真地道:“不出一年,三国连横可破,拿下三国国都也非难事。”   嘉德帝有些心不在焉,淡淡地“嗯”了一声,问:“他们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南宫城愣了愣,他还以为帝王不会考虑受降呢。   “三国共同作为永元的附属国,每年上贡国税的十分之一。永元必须承诺不再对三国进行侵略,且,三国政治**,君王保留。”   “嗯,这样也不错。”帝王颔首,将营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皇上三思,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继续下去益处明显更多。”裴天佑开口道。   赫连君尧抬眼看了看身边的人,突然笑了,道:“你们知道朕为什么要御驾亲征?”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南宫城迟疑地道:“为了提高士气?”   帝王摇头。   “朕,只是为了尽快解决北方众国的战事,不为其他。北方众国对我永元挑衅,朕要的是他们臣服,而不是贪求其他的东西。既然有捷径走,为什么还要继续进攻?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攻城,朕的皇后还在等朕。”   众人默。南宫城低头腹诽,陛下,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对吧?   这主儿明显是嫌弃他们的效率低了速度慢了,所以亲自上阵顺溜儿地解决北方众国,然后好好地去陪皇后娘娘。   真不愧是八卦狗仔报投票选举的“最佳好丈夫”的冠军。   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皇帝陛下赶着回家,该投降投降,该受降受降。   圣驾依旧在军中,只是当天夜里,赫连君尧便带着萧云和荆良三匹快马,往落日城走。   …   “很好看对不对?”初见仰头看着枫叶,笑盈盈地问红锦。   换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就像最开始当长公主的时候一样。初见让绿绮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戴上了一支白玉簪。   这样一身病气就少了不少,在这秋天里看起来也挺有活力的。   红锦强忍着泪意,扯着嘴角道:“真的很美,百姓们都说,城外这一片枫叶林是最好看的了。”   初见深吸了一口气,昨夜下雨了,空气里都是干净的味道。但是这样子落叶地上也不能躺了。不过没关系,她明天还可以来,后天也可以来。   “若是我困了,你记得背我回去啊。”初见伸手接了一片叶子,喃喃道:“若是背不动,就把我放在枫叶里,肯定很舒服,软软的。”   红锦死死地咬着嘴唇,免得自己当真哭出了声。只是拼命地摇头,再拼命地点头。   她会陪着娘娘的,她会一直陪着,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一定要做娘娘的婢女。   “那啥,气氛不要突然又忧郁了,红锦我们捡叶子回去做书签吧。”初见干咳两声,调节了一下气氛,蹲下去当真捡起叶子来。   “好。”红锦点头。   娘娘真的很喜欢枫叶,每天都要来看看。已经过去两天了,他们终究是没有告诉皇上这个消息。楚云起说,这样的结局,还不如告诉皇上娘娘失踪了,让他找一辈子,也有个念想。要是真让他看见初见的尸体,不知道会发疯成什么样子。   初见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还提议说,一定要把她埋在枫叶里,肯定很舒服的。   红锦边哭边笑,说,枫叶怎么能埋人。   初见很卖萌地嘟嘴,我很小,枫叶能埋得下的。   “找完整的叶子,我再最后给他留个礼物吧。”初见道:“只有两天了,应该刚好可以做完。”   ☆、第两百四十章 给你的家   有人计算过樱花落下来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那么枫叶呢?初见伸手接下来一片完整的枫叶,想了想,应该是秒速三厘米。   为什么?因为枫叶叶片面积大,受的空气阻力大,所以比樱花慢。但是枫叶也比樱花重,所以慢不了多少,大概就是每秒少走两厘米。   这不是无聊,这是理科生的浪漫。理科生初见同学这会儿就想抱很多枫叶回去,计算好叶片面积,为他贴一座手工房子出来,算作最后的礼物。   房子的旁边要放上木雕的小人,高大的是他,娇小的是她,两个小孩子一个天赐一个珑惜。他抱着珑惜,她牵着天赐。   很遗憾最后只能送他房子,不能还他一个完整的家了。初见笑了笑,牵过已经忍不住落泪了的红锦,用衣裳兜了一大堆枫叶回去。   “主子,明天可以再来,您不用拿这么多。”绿绮帮初见兜着,轻声道。   初见打了个呵欠,笑道:“明天只能醒一个时辰了,时间不够。”   红锦和绿绮都沉默了。   三个人走在小路上,踩着枫叶呀呀作响,这里的枫叶真的铺得很厚。初见微笑,左手牵着红锦,右手里还有一把枫叶,心情突然很晴朗。今天出了点太阳,枫叶都干了,回去再洗洗晒晒,还剩下一个时辰,应该好做。   “娘娘。”楚云起在医馆门口等她们,看见初见,立刻就迎了上来,道:“北方众国臣服了,皇上快回来了!”   初见一愣,随即便笑了:“真是好快,只是,他何时才回得来?我只有明天了呢。”   楚云起捏着飞鸽传书的手僵硬了一下,然后道:“娘娘多等等陛下吧。”   “你告诉他了么?”初见问:“他知道我的事情?”   楚云起摇头。让人去告知,还不如等公子自己回来。   初见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好了,还是像你们说的那样,告诉他我不见了吧,别让他回来看着我的尸体,肯定难看死了。”   “主子…”红锦捂着嘴,又要哭了。她这两天都要哭成了泪人儿,哪里还有以前红锦姑姑的半分稳重。   “没事,不用太担心,我这会儿先去做手工,不然一会儿又该困了。”初见说着,拿着枫叶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她寻了很薄的木板,用定做的小铁钉固定成小房子的形状,贴上一层又一层的枫叶,还将垫底的木板上也铺满了叶子。小人雕得最粗糙,看起来只是四个木头墩儿。整个小木屋有一张桌子的大小。   初见贴得很仔细,红锦帮忙递着浆糊,想帮忙初见是不许的,但是绿绮看着自家主子越来越睁不开的眼睛,急得手里的帕子都要扯烂了。   “不行,要睡过去了。”初见勉强笑了笑,扯过一旁的白布来将房子盖住,然后迷迷糊糊地往床上走。   两个时辰,当真是一点多余的时间都没有。   初见在陷入黑暗之前还在想,赫连君尧骑马赶路回来的姿势,一定很帅。   …   楚云起看着笼子里的鸽子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提笔写了一张纸条,塞在鸽子腿上的竹筒里,将鸽子放了出去。   他只告诉公子,尽快地过来,以免他在路上因为什么耽搁了。初见的生命流失很快,他试着用了一些药,但是她还是每天醒得比前天少一个时辰。   明天是最后的时间了。   …   “主子,有信鸽。”荆良抬头看见天上飞着的鸽子,并一箭射下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赫连君尧专心赶路,头也不回地道:“念来听听。”   “是。”荆良展开纸条,上面只有楚云起写的几个字:“速回,有难。”   “有难?”帝王皱紧了眉头:“落日城的瘟疫应该已经得到控制了吧?”   “嗯,连带着永元大范围内的瘟疫都得到了遏制。”萧云道:“前些日子看的报纸上都说一名奇女子带领护士队成功战胜瘟疫,百姓可以放心的新闻。”   赫连君尧闻言微笑,那小破丫头,自己夸自己真是从来不害羞。   “那还会有什么难?”荆良想了想:“该不会是沐卿和绿绮出了什么事了吧?”   帝王皱眉,云起会给他写这个的话,如果没有猜错,应该会是跟初见相关的事才会这么急。可是那小破丫头好好的,哪能出什么事情?   “加快速度吧。”帝王道:“尽量在两天之内赶到。”   “是。”   …   初见醒来的时候,红锦绿绮和楚云起都在床边守着她。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最后一天。   “我的屋子还有一点儿没做完,你们不要围着我。”初见坐起来,抹了抹眼睛,接过红锦递来的帕子洗脸。   绿绮沉默地站在一边,楚云起也是坐在门口,不断地看向远处。   “别看了,今天他回来不了。而且我们也说好了,你们一定要瞒住他。”初见一边往枫叶上抹浆糊,一边道:“你们都是忠于皇上的人,就要做对他来说最好的事情。”   红锦也不说话,只帮着递东西。昨天晚上谁也没有睡好,后半夜他们三个在庭院里聚集,最后商议的结果是——没有道理让娘娘一个人承受那么多,连死了都不能得到皇上的祭奠。   所以即便皇上会伤心,几人还是决定,若娘娘当真去了,会将她用上好的棺材保存起来,等着陛下回来。   初见贴了一会儿,差不多就贴好了。抬眼扫了一下屋子里沉默的三个人,初见同学突然笑了笑,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给君尧写封信,没写好之前你们不要进来。”   红锦一愣,楚云起也回过头来。绿绮皱眉道:“娘娘,现在留您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初见扯了扯自己的脸,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好着呢,给我半个时辰就好,半个时辰之后再进来吧。”   几人都是沉默,没有人愿意离开。   初见的脸色也沉了一些,微微不悦地道:“你们连最后的时间都不给我么?”   楚云起皱眉,最先站了起来,看了初见许久,往外走了。红锦叹息了几声,也拉着绿绮离开,将屋子的空间留给初见。   枫叶房子已经做好了。初见看着几人关门出去,往前院走,终于松了口气。拿出一支笔在枫叶上写了一首诗,放在枫叶屋子的屋顶上。然后拿了两张银票,快速地从窗子出去,由后门走上了街。   “请搭我去城外的枫叶林。”初见上了一辆马车,将银票给了车夫。   车夫一见银票,也没有看其他的,快速带着初见去了。马车摇摇晃晃的,没有宫里的好,差点将初见给抖下来。可是幸好挺快,在他们发现之前,她已经下了马车,嘱咐车夫不要与人提起她的行踪,然后走去了枫叶林的最深处。   要失踪还是失踪得彻底一点比较好。   初见想起了她那个梦,凭着记忆,当真找到了那与梦一模一样的地方。   “枫叶明明就厚得可以将我埋起来。”初见嘟囔了一声,寂静的枫叶林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天色有点阴,但是也不是要下雨的样子。   在落叶上躺了下来,初见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终于还是躺上来了,都说了软软的会很舒服嘛。   一个时辰可能快到了,眼皮又开始重了起来。   初见最后看了一眼那一望无际的天空,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本来不想哭,却还是有眼泪从眼角滑下去,一直落进枫叶堆里。   赫连君尧,赫连君尧,若是有缘,哪怕再轮回一次,我也会找到你的。   …   “起风了。”红锦看着街道上被风吹得扬起的布帆,喃喃地道:“好大的风,叶子都要被吹掉了吧。”   楚云起不声不响地站着,觉得心里有点凉。   绿绮守在沐卿身边,看着沉睡不醒的这人,再想起初见,终于没有控制住,大声哭了出来。   哭声在这寂寥的天气里传得很远,和着纷纷扬扬下落的枫叶,落在了初见的身上。   初见很安稳地睡了,像初生的婴儿一样柔和。   远处的马蹄声,像是怎么也无法靠近一样,让人等啊等,也终是听不见那一声“吁——”   终于还是看不见最后一面了。   …   帝王闷哼一声,勒住了马。   “主子?”萧云和荆良不解地停下来。   赫连君尧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明明正在赶路,什么也没发生,他却突然很心痛,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一样。   “您还好么?”荆良驱马靠近帝王。   “无碍。”赫连君尧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按着胸腔,右手捏着缰绳:“继续赶路,朕想快些回去。”   “是。”   回去就可以看见初见了吧?那丫头一定很得意,虽然擅自跑出宫让他很着恼,但是她当真战胜了瘟疫,稳定了他的江山。他的皇后,有足够的本事与他并肩呢。   等回到皇宫,他一定要好好拥抱她与珑惜天赐。他们是他缺一不可的宝贝呵。   “驾——”落日城,终于到了。   ☆、第两百四十一章 你怎舍得   连月来的努力已经让整座落日城回归了正规。瘟疫没有继续扩散,感染了瘟疫的人虽然死了十有**,但也还是有不少的人救回来了。   帝王下了马,看着人进人出的落日城,微微一笑,往城里走去。   “请问,从宫里来的人,他们住在哪里?”门口居然没有人来接他,帝王挑眉,拦住路边一个路人问。   路人笑了笑,指着城中心的医馆道:“那边。”   “谢谢。”帝王颔首,心情甚好地往医馆走。萧云和荆良牵着马跟在后面,主子要看见皇后娘娘了,果然整个人都温柔了啊。   踏进医馆,几个太医正在研究药方。看见赫连君尧,众人都是一惊,连忙跪了下去,齐声行礼。   “免了,楚太医和皇后娘娘呢?”赫连君尧问。   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才有人回了一句:“楚太医在后院。”   帝王皱眉,心里不安的感觉更浓,连忙往后院走去。   “初见?”赫连君尧看着后院紧闭的房门,忍不住低喊了一声。   房门应声而开,红锦红着一双眼睛,看见他,瞬间落了泪下来,跪在地上磕头:“奴婢参见皇上。”   楚云起出来了,看起来很憔悴,见着他也是沉默地行礼。皇帝陛下不甚满意,他是凯旋,凯旋耶,初见都不出来迎接一下么?   “你们娘娘呢?”帝王边问边要往里面走。   绿绮也跪了出来,呯地一声跪在帝王的面前,阻了他进去的步子。   帝王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目光在面前这三个人身上流转一圈儿,终于沉了神色问:“沈初见呢?”   是不是又调皮,跑去哪里玩了?   红锦一点也不想再压抑了,哭得撕心裂肺。绿绮也是一样。连楚云起都沉默不语,一双眼睛看着他,充满了担忧。   赫连君尧握紧了拳头,推开他们,强行进了屋子。   “初见?”   没有人。   整个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人。   帝王皱眉,目光落在桌上的小木屋身上,瞬间又展开了。   这一看就知道是初见那鬼机灵做的,枫叶铺就的房子啊,真美。旁边还有四个木头做的什么?大概是他们一家四口的意思。赫连君尧围着桌子看了一圈儿,笑道:“还以为她总是笨手笨脚呢,现在却发现还是会做东西的。”   屋顶上有一片枫叶好像有字,帝王拿起来看,上面写的是古诗词里面的一首诗。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表白什么的,最喜欢了。帝王笑了一声,温柔了眉眼,转头问红锦:“你们娘娘去哪里了?找回来,朕不生气。”   红锦哽咽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手指抓着地面,都要抓破了皮。   “娘娘她…”   帝王凝眉听着。   “娘娘她不知道去哪里了。”楚云起平稳了很久的呼吸,终于抢在红锦绿绮之前开了口。   他们找不到初见了,从那天半个时辰之后回来,他们就没有看见她了。里里外外将医馆找了个遍,又问了城里很多的人,都没有见过初见。   她是如同她说的那样,消失掉了,为了给公子一个继续活着的念想。   可是,谁也不敢去看公子现在的表情。他早回来了这么久这么久,娘娘,您怎么舍得不多等等他?这一身风尘,一心期待,要他们怎么说,才能让帝王觉得可以接受?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帝王冷了脸,看着楚云起道:“好好的人,难道就消失了不成?她爱玩爱跑,你们就不会好好跟着?这弄丢了,也不会找?”   绿绮死死压着自己的哭声,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红锦哭着道:“我们将整个落日城都找遍了也没有主子的影子。皇上,主子她…”   “红锦姑姑,你哭得太累,容易昏厥,先缓缓。”楚云起不着痕迹地打断红锦即将脱口的事实。初见已经做到了那个地步,没有道理让她的努力白费。   红锦明白了楚云起的意思,捂着嘴眼泪刷刷地掉。   帝王看了红锦很久。   她是他亲自挑选的人,够忠心也够稳重,平日里绝对不会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她这样哭着,让他心里的不安更浓。   沈初见究竟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会不见?明知道他要回来了,难不成那丫头还有故意要躲着他的意思?   “萧云,先带人去找,城里城外都找一遍,实在不行,就给朕将整个永元翻过来找!”帝王沉着声音道。   “是。”萧云领命而去,红锦等人还是跪在地上,只顾着落泪,没有多说一句话。   赫连君尧拿着手里的枫叶,抿唇。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沈初见你个小破丫头,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么?既然都这样写了,为什么又要消失不见?   等他找到人,一定要好好教训她,要告诉她说到做到,写到也要做到,哪有半路偷跑的道理?   红锦跪了一天也不觉得累,只是眼泪掉干了,嗓子很疼。萧云已经带人出去找了一天了,却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帝王看着那木头房子发呆,突然转头问了红锦一句:“这些枫叶是哪里来的?”   红锦一愣,随即道:“是娘娘从城外的枫叶林采回来的,娘娘…很喜欢那里。”   赫连君尧眼睛一亮,立马站起来,要往城外走。红锦只是叹息,他们找过了,枫叶林也没有主子的踪迹的。   …   叶子都要掉光了,路上铺着的枫叶更厚。赫连君尧踩在落叶上小心地走着。看着这铺天盖地的红色枫叶,不禁想起那小丫头蹦蹦跳跳地捡叶子的样子。   他不想去细想为什么红锦的表情那么悲伤,也不想去问楚云起阻断了的话背后,红锦想说什么。他只想找到他的初见,他觉得她会在这里。   已经这么多年了,从她突然从天上落下来,落在书院的蜻蜓湖里开始,已经这么多年了。赫连君尧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第一次看见,他面无表情地用游丝缠住她的手。第二次看见,她被起床气很浓的自己给丢出去老远。第三次、第四次…他本来已经打算好的人生,突然就闯进来这么一个女子,跟白痴一样的没个边际,却总是能逗他笑。蠢的、聪明的,都是她。   她能为了食物出卖自个儿,也能为了他献上她亲自做的食物。沈初见的一生都是食物的好朋友,他是该庆幸自己比食物重要呢,还是该觉得这丫头的人生太过单蠢了呢?   偏生是这么一个人,陪他度过了这么些日子。心头的白月光都被她渐渐磨得淡了。他是有节操的人,喜欢一个人因为嫌麻烦,是不会改变的。结果被她那么蹭啊蹭磨啊磨的,最后居然老实的就把一颗心给了这小破丫头。   沈初见,你要对得起我,你可知道赫连君尧要动一次心是多么的不容易?既然你都成功地拿下了我的心,就不能离我太远,不然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呢?人没有心,是会死的。   咯吱。   落叶里好像有东西。   帝王停住了步子,低头来看。目光先是茫然,继而皱眉,低下身子,刨开了枫叶。   一支很熟悉的白玉簪,他经常见着它,情动之时亲吻初见的头发,也曾看见它耀武扬威地立在她的发间。   帝王觉得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捡起发簪,顺着将这一片的枫叶全部刨开。   “沈初见!”   一声咆哮响彻天地,帝王脸上的血色褪尽,看着枫叶堆里安安静静躺着的初见,手突然就颤抖起来。   “你在跟朕开玩笑么?”许久之后,帝王笑了一声,伸过手去将初见抱了过来。像以前那样,他坐着,她倚在他的怀里。   “怎么会睡在这里,你是傻的么?”赫连君尧捂紧了她,伸手探了探呼吸,还有微弱的气息。   他正想松一口气,怀里的人却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可以安心了一样,身子软软地垂了下去。   “初见!”他慌了,连忙抱住她的身子,站起来便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他一定会来,你要等。   很久很久以前,初见拿这句话勉励过自己。这两天,同样也是如此。她的男人终究是没有辜负她的等待,很快找到了她,要带她回家。   这一生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起伏的心跳归于安静,初见在睡梦里的意识,也终于完全消失了。   “轰隆——”天上响起了巨雷,帝王脚步一顿。   怀里的人开始冰冷了,她的嘴角还带着笑,满足的,像孩子一样的笑容。   赫连君尧愣愣地看着她,拥紧她,却好似,再也没有了生气一样。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初见,你答应了我的,你答应了的,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帝王怒红了双眼,瞪着怀里的人,很生气很生气。   初见的身体无力地低垂着,被秋风一吹,更加凉得快了。   帝王抱着她,僵硬了很久,突然泪流满面。   沈初见,我一骑红尘,不是要换你在我怀里冰冷!你究竟是有多恨我,才会在这种时候留我一个人?   “啊——”一声咆哮响彻天地。   天色阴沉,很快便有极大的雨落了下来。   ☆、第两百四十二章 回归正轨   楚云起和荆良在医馆等了很久,直到外面落下瓢泼大雨,两人才拿了伞要去找帝王。但是刚走到城门口,远远地,就已经看见了赫连君尧抱着初见一步步走回来的影子。   他走得很慢,就像那样大的雨打在身上也一点不痛一样。眼眸被雨淋得低垂,身上的白袍解下来包裹住了怀里的人,一步一步地,走得很沉重。   “主子?”荆良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帝王怀里的初见是柔软的,低垂的手和往后仰着的头看起来更像是…   倒吸一口气,他转头看向楚云起。   云起无声地叹息,没有想到帝王还是找到她了,这样的结局,当真是无能为力的。   “公子,要回去么?”等着赫连君尧走近,楚云起低低地问了一声。   帝王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没有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楚云起的心却凉得厉害。   公子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此时停在他的面前,也是带着戾气的。他在怪他,但是却没有力气开口问真相是什么。   为什么初见会死?他不顾一切地赶回来,是想好好地抱抱她,抱抱自己的小破丫头。为什么他们会只给他一具尸体?不,连尸体都是他自己找到的。   为什么会这样?他计划好了将来,甚至连天赐登基之后边境的安宁问题都解决了,为什么却没有预料到,初见会这么离开?那他计划好的余生,要同谁过?   他很累,抱着初见的手都已经僵硬了,心也很累,被掏空了一样。他现在只想回去,回国都去,给她一个温暖的地方。这雨太冷了。   “娘娘…”红锦和绿绮终究还是看着帝王将自家主子抱回来了,只是,前些天还笑着的人,这会儿已经青白。绿绮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摇摇欲坠。红锦想上前去看看,但是明显赫连君尧不想让人靠近,连看着她们的眼神都是冰冷的。   她们是他选来照顾初见的人,现在,是她们失职了。   红锦无声地跪下,朝初见的尸体磕头。   磕着磕着,泪就湿了地砖。   …   皇后娘娘薨逝了。   永元举国哀殇,百姓们前一刻还看见报纸上说皇后娘娘微服去到落日城,与众百姓一起战胜了瘟疫。后一刻,却听闻皇后娘娘病逝了。   茶馆里说书的声音戛然而止,街上卖艺的人花哨的动作也突然停下。酒楼里的笑声、青楼里的歌声,统统都像被按了暂停键,全部安静了下来。   国都的门缓缓打开,赫连君尧抱着初见的尸体,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一众护卫,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躺着一直未曾清醒的沐卿。皇帝陛下衣裳都未曾换过,这些天带着初见,手未曾松,只一言不发地赶路回来。大雨之后曾发过高烧,可是楚云起根本无法靠近他,只能看着他抱紧了初见,继续赶路。   大街上的百姓都吓了一跳,瘟疫消除,国都的门禁也解开了,却不想一打开迎接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那一身白衣的男子很狼狈,衣裳不知是浸过多少次水,皱巴巴的,头发也没有再束起,就这么慢慢地往前走着。   然而,他的风华不少半分,抱着怀里的女子,眉眼间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初见,我们回家了。”   许久未曾开口的帝王,喃喃地对怀里的女子说了这么一句。   街边不明情况的百姓,突然就觉得想哭。也不知是谁带的头,街道两旁的人全部跪了下来。许多看过报纸的人认识皇上,但也有不认识的,只是莫名地就想跪下,为这两人让开一条路。   帝王仿若未见,只低头在初见的额上轻轻一吻,然后抱着她往皇宫的方向走。   “那是嘉德帝,抱着的是皇后娘娘沈氏。”   这个消息不知为何就传开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没有任何的声音,都是跪在路边,默默地送皇后娘娘一程。   孤儿院的人都出来了,孩子情绪不容易控制,看着曾经温柔地给他们发果冻的人如今苍白地被人抱回来,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哭了,跪在路边随着赫连君尧的步子一起跪行,不敢上去看,只是哭着。   孩子们这一哭,百姓们都忍不住了。他们的娘娘是多好的人啊,为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头来却去的那么突然。皇帝陛下看起来好难受,但是他一点也不表露,只看得大家更加难受。   立后的那天举城狂欢他们还记得,皇后娘娘对皇上那惊世一吻他们也都还记得。那是一个世间少有的女子,也是他们公认能配得上皇上的女子。他们愿意为她庆贺,为她祝福,却不曾想下一次举城一起,却是为她送葬。   皇帝陛下怀里的女子好小好普通的模样,他们没办法想象那么一个女子是如何一手做出这么多男子都办不到的事情的,他们也不知道她背后经历了什么。但是跟立后一样,今天,全城的百姓也是自发地走上街头,跪下,愿娘娘一路好走。   赫连君尧连停顿也不停顿,一直往皇宫走着。身后有一群孩子跪着跟着他。走到皇宫,宫门两旁,闻讯而来的大臣也脱下官帽,候在了两旁。   他们当中,有不少是从孤儿院出来的新贵,看着帝王抱着娘娘的尸体回来,当下泣不成声,也不顾那一身官服,直接跟其他孤儿院的人一起跪下去,朝初见磕头。   小破丫头,你看,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你,你怎么舍得走呢?帝王手臂紧了紧,只觉得心里破了一个洞,不停地有风灌进去,疼得厉害。   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们重来一次吧。若再次相遇,我明知自己会这样爱你,便一定会好好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刻。不会再伤害你,不会再让你难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沈初见,若你要走,带上我一起吧。这么无聊的世界,你留下我做什么?   …   永元八十年,皇后薨逝,帝修后陵,追封其号“永贞”,以国号冠之名,彰显宠爱。后陵不封,帝常前往陪伴,整月不离。   永元八十年末,帝病重,于病中下旨,良辰升为廷尉,暂代朝政。   北方众国平定,年年进贡,再无冒犯之心。百姓为永贞皇后戴孝一年,停喜事,修庙宇。此后女儿多唤初见,以感娘娘恩德。   …   “痛…”一声呢喃从研究室传出来,外面守着的小怜连忙起身进去看。   初见皱着眉头,捂着心口的位置一声声地喊痛,额头上全是汗水。小怜心疼极了,连忙按铃,叫林教授和医生过来看。   “怎么会心口痛?”医生皱眉,检查了一遍,道:“克隆体是健康的,虽然不太科学,但是似乎她有了自己的意识,也就是说你们想象的灵魂转移是成功了的,机能完好,心口不会痛才对。”   林教授皱眉,上前很严肃地喊:“沈初见,沈初见!”   初见苦着小脸,突然泪流满面,低低地喊了一声:“君尧…”   林教授一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小怜却很开心,真的是初见,真的是她从古代回来了。不然也不会叫嘉德帝的名字。   “好痛…好痛…”初见哭了,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大滴大滴的眼泪往外掉。小怜一边帮她擦着,一边道:“给她用点止痛剂吧,怎么痛成了这样?”   医生摇头:“根本不是心脏的问题,应该是她自己的意识,你们试试看将她唤醒吧。”   小怜连忙轻轻拍着初见的脸蛋,小声地不停地唤着她:“初见,快醒醒,我是妈妈。”   初见恍若未闻,林教授皱眉看了一会儿,转头去将自己刚刚正吃着的午餐拿了过来。   教授的午餐很丰盛的,牛腩和鸡腿什么的,香气扑鼻。床上的初见挣扎了一会儿,当真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林教授无奈地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   眨眨眼,再眨眨眼,初见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脑子有点空白。   “初见,看这里看这里。”小怜将头伸了过来,保养得体的脸上有开心的笑容,瞅着她道:“认识我么?”   长得有点眼熟,初见无辜地看了小怜很久,突然坐了起来,道:“啊,终于想起来了,长得挺像我的!”   林教授一巴掌就拍上了初见的后脑勺,怒道:“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妈!要像也是你长得像她!”   这一拍终于把初见给拍清醒了,她妈?   “这里……”初见连忙往四处看了看,仪器,白炽灯,这是研究室的模样。   “你回来了,别想了。”林教授道:“自己出事了都不会联系一下我们的么?害得我要检测你的位置,将紧急通道打开,结果你的身体也没能回来。”   初见打了个寒战:“什么叫我的身体没回来?那我现在是什么?”   林教授扶了扶眼镜,难得地开了玩笑:“你现在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克隆体。”   ☆、第两百四十三章 柳暗花明   啥玩意儿?初见瞪着林教授,克隆体?   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跟以前的一模一样啊,连指甲形状都是一样的,是个克隆体?   22世纪科学发达她可以理解,经常走街上遇见克隆人她也很淡定。但是,自己变成克隆人这个就不太淡定了啊!为什么?   “我记得我在那边是死了的。”初见喃喃道:“所以是灵魂穿越回来附在这克隆体身上了?”   她还很清晰记得赫连君尧回来了,他回来抱着她,手心里的薄茧都摩擦得她微微地疼。可是很快自己就没有意识了,陷入了一片黑暗。   “因为你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紧急通道会有电磁波信号。”林教授坐下来继续吃午饭,一边吃一边给初见科普:“还记得你以前用过的那个救生通道么?一共有俩通道,那个是急救,这个是紧急,只是这个我瞒着没告诉你。”   初见:“……”   丫的敢情还藏了这一手!早说啊!早说她原来的身体不就没事了嘛!教授果然都是坑货!   “好了好了,人都回来了,那些事以后再说。”小怜拿过一旁的饭盒,递给初见道:“克隆体和真正的身体没有任何区别的,所以你心里也不用别扭。有你的灵魂在,这就是真身!来,吃饭。”   看见饭初见心里就舒坦了,接过来毫无压力地吃,边吃还边看小怜。   这就是她的妈妈啊,眉眼当真和她很像,也是一双桃花眼,秀眉弯弯,很温柔贤淑的样子。   旁边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女子,跟她差不多的年纪,有些忐忑地看着她。   初见吞了嘴里的饭,好奇地看向她,问小怜:“妈,那是你们领错的那个孩子么?”   小怜闻言,回头一看林当当,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瞧我这记性,当当,快过来喊姐姐,你比她晚几分钟的,是该叫姐姐。”   林当当不好意思地看了初见一眼,起身走过来,道:“姐姐好。”   “啊,你好。”初见跟她打招呼,顺便打量了一下这姑娘,应该也是读大学的,很秀气乖巧的样子,比起她这个女汉子,当当算是水灵灵的小姑娘。   两人当初在医院的阴差阳错,导致了完全不一样的命运。初见一看就是皮糙肉厚型的,当当则是温室里的乖乖女。   虽然被告知自己不是林教授夫妇亲生的孩子的时候,林当当很崩溃。但是过了这么久了,也跟着妈妈一起等了初见这么久,林当当算是放下了心结,干女儿也是女儿,她照样是把这对夫妇当父母的。说起来,她还白白享受了该属于初见的二十年的家庭温暖,有些亏欠她呢。   “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回家。”小怜笑眯眯地道:“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就在当当的隔壁,以后啊,咱们家可有福了,有两个女儿呢。”   初见笑了笑,突然却脸色一变,捂住胸口停顿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又心口痛?”小怜吓了一跳,连忙问初见。   初见摇头,看向林教授,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问:“永元的历史如何了?”   林教授瞟了一眼外面的仪器,道:“竟然恢复正常了,瘟疫发生的时间如你所说推迟了一年,永贞皇后薨逝的时间也刚好对得上,历史上重新出现了后面的记载。你算是没有惹出什么大乱子。”   初见心里一沉:“都正常了?那后陵呢?”   “后陵里照旧是两副棺木啊。”林教授看着她道:“你知道另一个棺木里是谁了么?”   竟然都正常了,初见呆呆地看着地面,突然想起南卿的话。顺着时间推移,回归正轨什么的,那么她现在是做到了么?所以一切都正常了?   但是她好茫然,压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另外一副棺木,我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出现啊。”初见皱眉,看着林教授道:“您再把我送回去吧,应该很快就能知道那里面是谁了。”   “不行!”开口的是小怜,一脸正色地道:“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回去,那地方有什么好?要不是有克隆体,你就没命了你知道么?还回去研究个什么劲儿。”   初见连忙拉住小怜的袖子摇啊摇地撒娇道:“妈您别着急,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爸这么多年的心血都在研究这个陵墓,我是唯一可以帮他的人,怎么能不帮呢?”   小怜瞪她:“你还想着回去?不想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么?”   “啊,不是的,我当然想和你们在一起。”初见笑得温暖:“想了二十多年,都一直想和你们在一起哪!只是要是这个实验不能完成,爸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您怎么忍心?”   “我有什么好不忍心的。”小怜有些生气,站起来道:“为了研究,他差点不要这个家了,还差点让你死在古代,你居然还要陪他一起疯?”   初见干笑,看了林教授一眼。母上大人这么生气,怎么哄啊?   林教授也很无奈,一张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些可怜的神情,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初见刚刚回来,先去好生休息。”   小怜怒气消了一点,当当过来扶初见下床。   初见跟林教授互换了一个眼神,决定暂时不跟母上大人硬碰硬,慢慢来吧。   只是…离开的时候,初见看了一眼林教授的电子屏幕。   永元八十年末,帝病重。   这几个字看得她眼睛连着心都疼了起来。赫连君尧那样的身子也会生病么?还病重?是因为她么?   她要尽快回去,他的世界本来就比较冷清,要是她再一走就是那么久,他一定很孤单很孤单。   曾经闹过不愉快,因为他要她在父母与他之间做个选择。那时候她很犹豫,也很想回来看看父母。现在她回来了,能做的就是尽尽子女的孝道,然后找机会,尽快回去。   原谅她自私了一点,她心疼君尧。一想到他要一个人守着她的陵墓,她就想哭。   要是能寄封信回去就好了,也能让他知道,她还平安。   …   永元的冬天,竟然也下雪了。   帝王抬头看着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雪花,靠着冰冷的白玉石,对身后空洞的门道:“初见,下雪了,不用去雪国你也可以看见雪了。很漂亮。”   后陵寂寂,守卫的士兵都被赶下了山。皇帝陛下又来陪娘娘了,皇后薨逝三个月,他只将朝廷的事稍微处理一番,便来陪着,一个月有二十天都是在这里度过。   自初见去后,大家都没有再听过赫连君尧说话。但是在后陵上,他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靠在后陵门口的白玉石上说,进陵墓里的玉石棺里也要说,低低喃喃的,声音温柔极了。   “珑惜开始哭闹着要母后了,你怎么会想到让我告诉她,你去了火星?”帝王手里捏着一些信纸,都是在落日城里初见零零散散写下来的。他看了很多次,看得信纸都变黄了,也还是舍不得放开。   “火星又是什么地方?你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帝王笑着将信放进怀里,免得被雪浸湿。然后起身,拍落了身上的雪花。拿出一支玉箫,放在唇边。   这首曲子是初见在他母后的陵墓里听过的,缠绵相思,深深悼念。可是这次的箫声里,却带了哽咽。声音传得很远,远到山下守着的萧云都听得见。   萧云很担心,主子的状态越来越差了,最近做的事情,都像是在为皇长子铺路一样。他甚至有一种错觉,等一切安排好了,主子似乎就会随着娘娘去了。   赫连君尧是英明的帝王,但是再英明,也过不去情关。他输给了初见,这一辈子唯一输的一次,也是最后输的一次。   “萧云,我很害怕。”荆良背后背着弓箭,分明是器宇轩昂的模样,脸上却是愁眉不展:“楚太医说主子是心病,他的心药都没有了,该怎么医?万一要是…”万一要是主子打算随娘娘去了,不要他们了…   “别乱想。”萧云强自镇定,往山上看了一眼。   箫声未断,只是有些苍凉。   “我不相信上天会这么残忍,主子没有做错过什么。”萧云收回了目光,道:“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一定会有。”   荆良叹息。   一曲终了,赫连君尧正打算收起玉箫,却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眼睛一亮,帝王飞快地抬头看过去。   那是南卿,一身红色的衣裳,自远处缓缓而来。   光芒瞬间熄灭,赫连君尧苦笑两声,傻瓜,他怎么会觉得,还有可能是初见会走过来。   “皇帝陛下。”南卿脸色还有些苍白,在离赫连君尧几步的地方停下来,抬起头问:“您还好么?”   帝王不声不响,将玉箫放进怀里,转身就往陵墓里走。   南卿低笑,松动了一下自己已经快僵硬的身体,跟了上去。   “不要进来。”帝王的声音很沙哑,却在南卿站在门口的时候出了声。   南卿果真停住了步子,肩上都落满了雪,就那么站在门口,看着帝王一步步地走进墓室。   ☆、第两百四十四章 她会回来   南卿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他是一路赶过来的,狼狈得紧。从天罚里走出来他就知道,一定是初见回去原来的世界了,整个永元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了,天罚才会放过他们。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初见竟然死了。   他问过师父,初见顶多应该为破坏时空付出代价,但是罪不至死。为什么会有现在这个局面他也不明白,但是他隐隐觉得,初见应该没有死,只是离开了。   雪落得不大不小,但是在门口站着一会儿,身上也快冻僵了。南卿叹了口气,望向陵墓里面。   赫连君尧会出来的。   帝王星日渐微弱,他有义务将他给拉回来。   站了足足两个时辰,赫连君尧才慢慢走出来,睨着南卿,淡淡地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南卿抖了抖身上的雪,活动了一下冻僵了的身子,轻咳两声开口问:“你是打算随着初见去了,将这天下给你那不到两岁的皇子么?”   皇帝陛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闻言只是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道:“朕会等着他满六岁。”   南卿:“……”   把天下苍生交给一个六岁的孩子,陛下您还能再疯狂一点么?   “朕六岁的时候,已经懂事了。”赫连君尧想起那越长越和自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天赐,眼神暗了暗,道:“天赐应该和我一样。”   南卿低头算了算,然后道:“你的皇子命中劫难很多,难不成你要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觉得初见的在天之灵会安心么?”   帝王一震,再抬眸,眼眸里净是杀气。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初见了,这两个字提着,就像是撕下膏药连着一片肉,血淋淋地生疼。三个月了,他等了三个月,总觉得初见会醒来,会再次冲他伸出双手,撒娇地喊他抱抱。她神秘的地方那么多,总也是能复活的。他是一直这样想着。   然而等到现在,哪怕是玉石棺也阻止不了尸身的腐烂,初见已经死了,他每看那尸体一次就更确定一次,索性便封了棺,只坐在旁边陪她。   龙晴来过,打过他,问过他为什么初见会死。楚云起说是中毒,却不知道为什么中的毒。只是那毒性发作很快,回天乏术,初见只是在那短短四天里便没了生机。   “你不是万能的么?”龙晴迁怒一样地瞪着他道:“你若当真天下无敌,就去地府把初见抢回来啊!”   他听着,觉得很对,自己若是也去地府的话,就能把初见抢回来吧?   手起刀落,一点犹豫都没有,惊呆了龙晴和一屋子的人。若不是萧云死命拦着,还让红锦抱了哭闹的天赐和珑惜来,他可能就可以下地府去将初见抢回来了。   赫连君尧也是现在才知道,当真喜欢了一个人,在没有她的世界里,是活不下去的。   “陛下不必这样看着我,今日来,我不过是想说,娘娘很可能没有死而已。”南卿后退一步,一句话,成功阻挡了帝王的杀意。   开玩笑,他可不是送死来的。   “什么意思?”赫连君尧瞳孔一紧,往前两步抓住南卿的肩膀,眼神里带了一丝惊喜和柔软。   南卿干咳两声,尽量不去看帝王的眼,小声地道:“我只是算出来,娘娘命不该绝,以后肯定会用什么办法回来的,陛下要等。”   帝王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后陵,颓然放开南卿,低笑道:“你们都在想办法留住朕的性命是么?可是这个谎言一点也没办法让人相信啊。初见就在朕身后的后陵里,尸体都已经…你要她怎么回来?她怎么可能还能回来?”   说得大声了,情绪就有点激动,赫连君尧轻咳几声,淡淡地道:“你回去吧,朕说了会等天赐六岁,还有四年的时间,若是初见要回来,也一定早就回来了,若是…朕也活得够久了。江山、天下,没有一个是朕对不起的。”   他对不起的只有初见,没能救回她,没能给她余生的幸福。   南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是一想到帝王向来说话算话,四年也不算短了,他便放弃了劝说。   “陛下该做的都做了,只等着皇子长大吧。我觉得上天不会亏待您,毕竟您是他的杰作。”南卿朝帝王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慢慢往山下走。   天算门下的弟子从来不会出错,他南卿这次赌上自己的轮回,沈初见一定没有死,她一定会回来。   …   初见怔怔地吃着菜,饭桌很大,林教授收入很丰厚所以家里也很华丽。虽然比不得宫廷,但是精致的水晶桌上面摆着小怜亲自做的饭菜,还是很让人胃口大开的。   小怜知道了初见很喜欢吃东西,所以特意每天都做了很多好吃的菜。初见总是很给面子的吃得很干净。   克隆的身体很健康,没有初见以前的贫血和营养不良,身上甚至连伤疤都没有。更有些那啥的是,她分明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这还是少女的身体啊,囧。   不过在家里呆了几天了,初见很担心很担心赫连君尧。几次问过林教授后面的历史,他都说数据一直在波动,没有确定的历史结局。一般有人穿越过后历史都会波动一段时间,等到穿越者的痕迹完全消失,才会真正尘埃落定。   嘴里的东西吃得没有味道了,初见才吞下去,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我吃完了,去洗碗哈,你们慢慢吃。”   桌上的林教授夫妇和当当都还在吃,看着初见只吃了半碗饭,小怜皱了皱眉,跑过去摸摸初见的额头:“发烧了么?”   初见一愣,继而扯了个大大的笑容,道:“没有,今天胃口不太好而已,没事啦妈,不用担心。”   小怜看了她好几眼,点头,回去吃饭了。   “初见,吃完饭去学校吧。”林教授道:“你的课都要重新上,以前没有想过你一去就会是三四年。”   “嗯,好。”初见道:“只是我已经快23岁了啊,再去上大一大二会不会有点丢脸?干脆我直接工作好了。”   林教授思考了一会儿,问:“你会做什么?”   初见看了小怜一眼,又看看好奇的当当,道:“我可以当美食家啊,也可以去应聘厨子。”   “噗,咳咳。”林当当喷了。   小怜不太赞成地摇头道:“当厨子?一个女孩子,总是被油烟熏着有什么好的?美食家?跟易莨一样么?那小子现在都还没结婚呢。”   说到易莨,林教授想起来了。初见那丫头以前还很喜欢易莨呢,那是他的侄子,咳咳,还好没有当真介绍在一起,不然就是近亲结婚了。   初见听见易莨的名字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道:“没关系,反正不会做多久,当是兴趣好了。”   “为什么不会做多久?”林教授微微皱眉:“做一件事要有始有终。”   “我知道。”初见点头:“所以我才想回去继续将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   她想回去,想回到赫连君尧身边。   屋子里一阵沉默,小怜表情有些悲伤,看着初见道:“你还是惦记那个古人么?”   初见毫不避讳地点头,洗了自己的碗,坐到餐桌边上去,认真地看着这三个亲人道:“我考虑过了,而且是认真考虑的。有些事情不想瞒着你们,所以一直在找一个适合说出来的机会。”   林教授放下了碗,小怜抿了抿唇,林当当也不吃饭了,三个人就这么看着她。   “我在永元去了将近四年。”初见道:“一去就遇见了一个人,那人很好看,有你们想象不到的美丽容颜。一身的白袍,眉目精致。墨发用一根白色的缎带束着。”   “当然,他是个男的,而且还是个很冷血的男的。我从天下落下来,落进他旁边的湖里,他竟然看也不看我一眼。而且我要爬上他在的凉亭,他还不让我上去。”   初见想起那年那天的相遇,嘟起嘴,有些好笑,又有些怀念。   小怜挑眉,道:“没同情心,不关心周围环境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这样的人肯定自私、狂妄、目空一切。”   噗,嘴角抽了抽,这神吐槽立马将她从美好回忆里给扯出来了。   忘记说的是,小怜是心理学教授。但是这一番贬低带着个人情绪,就是那人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勾得想去古代,简直是敌人中的敌人!   “没有啦,他没同情心和不关心周围环境是真的,但是他不自私,可大公无私了呢,无论是对感情还是对兄弟都很好。说到狂妄,也不是特别狂妄吧,他一点也不张扬,只是天生的气场是那个样子。目空一切也没有,他很聪明,也很懂得运筹帷幄,善听人言。”   林教授挑眉:“你这样一说,那人是哪里都好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初见,花痴也要有个限度。”   啊咧,谁花痴了!初见怒。不对,是对着赫连君尧谁不花痴啊!   “爸,你应该是最了解他有多好的人了。”初见嘟囔道:“你不是天天都研究他来着。”   “你说什么?!”   ☆、第两百四十五章 无法割舍   林教授眼睛一瞪,见鬼了似的看着初见。   被他研究的人,那都是历史上有卓越贡献的君王或忠臣。联想到初见昏迷时候喊的那个名字,林教授不淡定了,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我是说啊,那什么…”初见挠挠头,鼓足了勇气才道:“我在永元结过婚了,对象是那谁,赫连君尧。”   “啪!”小怜手里的碗碎在了地上。   “咚!”林教授没坐稳,直接整个人给摔了下去。   “爸妈。”林当当一脸黑线,她倒不觉得惊讶,因为…丫压根没有好好学过历史,不知道赫连君尧是谁。   初见连忙起身去将林教授扶起来,然后拿扫帚将碗的碎片给扫了,再乖乖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去。   “你在古代…嫁人了?”林教授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丫头未免胆子太大了!而且,嫁谁不好,为什么嫁赫连君尧?那是嘉德帝啊!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嘉德帝!初见在他的印象里,应该是很活泼的孩子,而嘉德帝在记载中是很严肃冷漠的人才对。   “嗯。”初见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又道:“还生了两个孩子,龙凤胎。”   小怜:“……”   林教授:“……”   林当当:“……”   两!个!孩!子!   林教授觉得自己心脏要负荷不住了,急促地喘着气。小怜刚开始还有些震惊,发了一会儿呆。等回过神来,却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这家庭关系。   他们的女儿去古代和一个人生了孩子,按理来说他们的女婿就是个古人。可是他们都是古人的后代,那个赫连君尧应该比他们高出n个辈分。但是他们的孩子应该叫她和庸平为外公外婆…   这压根就是完全乱套了啊!初见为什么会在古代生孩子啊!   “你先等等。”林庸平吞了两颗药,顺了顺气道:“你说你嫁的是赫连君尧,那你是在永元的后宫里?”   初见像被审问的犯人一样,开始了老实的问答:“是的。”   “你是什么位分?”林当当一听,特别感兴趣地凑了过去。   初见瞟了瞟林教授的神色,犹豫了一会儿,干脆都老实说了:“皇后。”   “……”   a大的教职工宿舍楼里传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   四周的邻居都被惊动了,历史系副教授、管理学院主任、商学院院长纷纷跑来林教授家门口,看是遭贼了还是有家庭纠纷了,关怀备至地敲门问情况。   来开门的却是一个脸色尴尬的女孩子,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事情,教授一时受的刺激太大了。”   林庸平这样的历史迷,什么都不关心的,能受什么大刺激?历史系副教授担忧地问:“是不是研究出什么麻烦了?”   永贞皇后后陵的研究已经进行了四年,林教授说就快完成了。全世界都在等待最后的结果,揭开历史的真相。这时候可不能出什么乱子。   “没有,研究很顺利。”初见颔首道:“放心吧。”   管理学院主任往屋里看了看,林庸平正窝在沙发上不停地喝水,小怜坐在饭桌边发呆,看起来的确是受到严重刺激的模样。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一群围观的邻居各回各家,初见松了口气,关上门站到客厅中间,闭了闭眼,道:“你们听我把过程全部说完好咩?才说了个开头呢。等我说清楚,你们大概就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林教授很幼稚地捂住耳朵,一脸惊悚地看着初见道:“再怎么听我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你想说那两具棺材里,有一具是你的尸体么?”   初见想了想,点头:“应该是这样没错。”   林教授抓狂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你要他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啊啊啊啊!痴迷历史研究抱错了女儿,莫名其妙将亲生的那只给弄回了古代。自己研究几年的永贞皇后陵墓,竟然就是自己的女儿的墓!这是多么丧心病狂的轮回!   “庸平,你先冷静。”小怜走过来将手按在林教授的肩上,眼神坚定地道:“事情已经成这样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接受,否则心灵太过抵制一件事,会产生不好的心理。”   初见跟着点头,妈不愧是心理学的,接受能力就是强。   “初见,你的孩子多大了?”小怜问。   “我离开的时候刚刚一岁多。”初见垂了眸子,她好想回去抱抱他们啊。珑惜最爱哭了,她离开这么久,小丫头一定哭坏了。还有天赐,下次学说话再学慢了一点,又要被君尧罚怎么办?本来就那么小个孩子,赫连君尧还让人家看帝王论什么的,实在太残酷了一点。   小怜眼神闪了闪,坐在林庸平身边开始沉默。   “所以,另外一个棺材里的人,你认识么?”林教授好半天之后才沙哑着嗓子问。   初见摇头:“赫连君尧废了后宫,里面还剩的只有我和另外一个自请废去妃位,守在佛堂的人。没有其他女子了。”   “那你的身体是为什么落在古代了?”小怜皱眉:“他没有保护好你么?”   自己的死因…初见想了想,楚云起说是中毒,因着中毒的原因莫名其妙,自己剩下的时间也实在不多,他们便没有人去追究是谁要害她了。现在想起来的话,似乎是来了落日城才有人有机会害她,可是会是谁有这个动机要杀了她呢?   若是恨她,就不会让她死得这么木有痛苦了。若是不恨她,杀她干嘛?   “他不是万能的,也有保护不了我的时候。”初见叹了口气:“我这次是意外,不能怪他。不过他知道我死了,一定很难过。”   “所以,我想回去。”   小怜猛地抬头看着她,林教授脸色沉重。   初见认真地道:“我知道我没有尽到子女该尽的孝道,所以我想再陪你们一段时间,也感受一下家庭的味道。之后…再回去。”   屋子里一片沉默。   …   往后的几天,小怜将初见看得很紧,生怕她什么时候就突然穿越回去了。说实话她能理解初见已为人母,想念孩子和丈夫的心情。但是她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着初见回来,她不舍得她这么快离开。   初见是乖孩子,一直陪着母上大人逛街卖菜,还抽空带着这一家三口去孤儿院看望了婆婆。   婆婆已经老了,靠在院子的椅子上晒太阳。初见就蹲在她的椅子边,小声地喊:“婆婆,婆婆,初见回来啦,初见还找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啦。”   “初见啊。”婆婆的反应有些迟缓,好半天才看见初见的位置,伸出手来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找到爸爸妈妈了?”   “嗯,找到了。”初见连忙将小怜和林教授拉过来给婆婆看。两个人提着不少的礼品,为着感谢婆婆来的。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婆婆笑眯眯的,看着小怜和林教授,一个劲儿地夸初见:“初见是最乖的孩子,最听话了,出了孤儿院还打工寄给我这老太婆。我都帮她存着的,以后可以当嫁妆!”   初见哭笑不得,拉着婆婆的手道:“婆婆,钱不多,寄给您是要您好好给自己买些东西啊,给我留着干什么?”   婆婆拍着初见的手,乐呵呵地道:“婆婆不给初见留着?谁给你留啊?初见长大了是要嫁人的,婆婆哪里舍得你委屈呢?”   初见笑,笑得鼻子有点酸。婆婆一直对她这么好,自己都舍不得花,就这么给她留着。一张皱巴巴的存折,上面的数字不大,却是她每次打工寄回来的,一点也没有少,还加上了利息。   小怜感动极了,拉着婆婆的手连声道谢。婆婆一张不满皱纹的脸笑得很开心,拉着初见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初见小时候的事情。   小怜和当当都很感兴趣地听着,初见便跟着林教授去了外面。   “你想好了么?”林教授看着孤儿院里跑来跑去的孩子,轻声问初见。   初见走在林教授的后面,闻言点了点头,道:“我只是觉得有点放不下你们,但是赫连君尧…我想回去的,也许说不定有什么巧合,我可以带着他们回来这里,让你们见上一面。”   林庸平抿唇,上次他已经见过嘉德帝了,是初见带他回来救伤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初见会那么紧张,是因为喜欢嘉德帝啊。   真是冤孽,这样的缘分,让他该说什么好呢?   “紧急通道再也无法开启了,若是你在古代有什么麻烦,我帮不了你了。”林教授长叹了一口气:“你下次回来,就必须是从后陵的时空缝隙了。若你当真想回去,那就回去吧。你妈那里,我帮你说。”   初见眼睛一亮。   “我与你妈,也是很机缘巧合地认识的,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林教授扶了扶眼镜,突然朝初见笑了笑:“等会儿,跟我走吧,我送你回去。记得在知道另一个棺材主人的时候,用你的勺子告诉我。”   ☆、第两百四十六章 再多等等   初见一激动,抓着林教授的胳膊就道:"真的咩?"   "小声点!"林教授连忙捂住她的嘴,往后看了一眼,然后道:"我打算先让你回去了再告诉小怜的,不然你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承认,让初见回去还是有研究的原因,所以小怜一定不会接受的。虽然她对初见在古代有了家庭表现得比他淡定得多,但是小怜很舍不得初见的。   初见想到赫连君尧,嘴角弯弯地扬起,可是随即又有点纠结:"不告诉妈妈一声,真的好么?她应该会很生气。"   林教授无奈地耸肩:"可是告诉了你就走不掉了。"   初见沉默。   孤儿院里的孩子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嘻嘻哈哈的像是在议论什么。初见笑了笑,终于下定决心道:"给我几天时间吧。"   "要几天?"林教授问。穿越是不能往后退的,初见回来的时候是永元八十年,那么再穿越只能是八十年以后。现代的时间过得越久,古代的时间也流失得越久。   "三天足够了。"   "好,历史的波动还没有停止,你现在回去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林庸平转过背去,低声道:"若是可以,过去之后常联系,这样也让你妈好受一些。"   "好。"初见点头   永元八十一年夏,沉寂了一年的罗盘突然有了动静。彼时南卿正在天启皇宫里无奈地看着刚刚登基的轩辕诺,无语凝噎,没有注意罗盘。   永元八十一年夏,永元某个偏远地方的上空突然出现了异象,乌云卷成了一团。可是人们匆匆赶着回家,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光点从天上落了下来。   永元八十一年夏,赫连君尧倚在后陵之中,突然兴起,收起玉箫,往很久未曾想起的书院走去。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从天而降,给过他几年难忘的时光。   很久很久以后,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但是想起初见,赫连君尧还是会觉得,他这一生不算太过寂寥。   "啪!"   有人随着雨一起掉到了湖里。   不过可惜的是,这里不是蜻蜓湖,而是离国都很远的一个偏远小镇。   下着雨的夏季很凉快,有不少贪玩的孩子在湖边淋雨。初见好不容易浮上水面,就听得几个孩子大声喊了一句:"有水鬼啊!"   初见:""   丫的她一青春美少女,哪里像水鬼了?虽然头发是湿透了盖住了脸,可是身上也穿的是仿古的衣裳好嘛!已经没有第一次穿越过来的时候那么狼狈了好嘛!   尖叫声不停,孩子四散开去。初见努力在水里游啊游,游上岸去很忧桑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她又被林教授坑了,说好的降落地点是蜻蜓湖呢?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算了,不管是哪里,先离开比较好。初见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头发,刚打算起身,就听见后面一阵喧哗。   哎?好热闹,这些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干什么?初见傻傻地看了雨中远处的人群一会儿,直到看见跑在最前面的人狰狞的脸,以及大家都喊着的“打水鬼啊!”丫的才反应过来,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初见一个激灵,吓得拔腿就跑。身后的村民紧追不舍,边追边喊:“站住!不要跑!”   “……”深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住,初见停住了步子回头叉腰就吼:“丫的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了?还说是打水鬼呢,你叫鬼站住给你打嘛?还有,老娘有脚的!是落水的人!不是水鬼!”   初见一停下来,后面的村民就不敢上前来了,听着这一段中气十足的喊话,一群人都愣了愣,然后仔细看了看。是哦,这姑娘有脚的,不是水鬼。   几个乱嚷嚷的小破孩儿被拧着耳朵回去教训了。初见喘着气,防备地看着正打量她的村民。   她回来是想找赫连君尧的啊,不是来被当成鬼的!   “这位姑娘,对不起,我们没有恶意的。”一个村长模样的人站了出来,丢开了手里的木棍,抬手挡着雨道:“看姑娘也不像是这里的人,雨这么大,不如回我们村子吧。误会了姑娘,咱们各家都请姑娘吃饭。”   初见刚刚还觉得这群人面目狰狞,肚子一叫,突然就感觉这村长背后长了一对洁白的天使翅膀。   “好啊,我正好饿了。”初见也放下了防备,朝他们笑了笑。   古人没有现代人的狡诈,还是可以相信的。   于是,成功穿越回来了的初见同学,就在离国都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吃了她回来的第一顿饭。   终于回来了。初见摸摸肚子,感谢了一下热情好客的村民,然后问他们从这里怎么去国都。   “国都离咱们这儿可远了。”村长一拍大腿,道:“不过张三最近要去这里的县城,姑娘可以坐着牛车一起去,在县城里就可以赶马车,走一个月应该就能到了。”   初见点头,双手合十地看着村长说的张三,道:“拜托大哥了。”   张三憨厚地笑了笑,回去将牛车上多放点儿软软的稻草。   “这一年,永元的国情怎么样?”初见闲着无事,问村长。   村长笑得合不拢嘴地道:“姑娘你是不在永元好长时间了吧?咱们永元一直国泰民安,好着咧。除了皇帝陛下,听说是一直身体不太好以外,其他都很好呢。”   听到这个话题,几个洗完碗的妇人也都凑了过来,一起八卦。   “哪里好了?自从永贞皇后没了之后,皇帝陛下消沉了不少呢。八卦狗仔报上的新闻,我儿子都念给我听了,说是后宫寂寂无人,陛下龙体也欠安。曾经的淑妃娘娘又重新回到了宫里伺候皇上呢。”   初见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哪是那么回事,你肯定看的是不实报道。”一个蓝衣裳大婶不赞同地道:“皇帝陛下一个月起码有二十天是在后陵里的,淑妃等着也是白等。明知道皇帝对皇后是一片真心,她在皇后去世了又岔出来,难道就能得到皇上的心了么?”   “不,你想想啊,我们现在不是只有一个皇子一个公主么?可是皇家哪朝哪代不是子孙满堂的?皇上还那么年轻,再守着皇后几年,迟早都是要另寻女人作伴的,到时候第一个选择,还不就是淑妃么?”   这几年虽然初见不在了,但是良辰和纳兰绝等人还是很好地继续着她的事业。八卦狗仔报每天都有皇家的新鲜猛料,帝后一段痴恋更是炒作了好几年都不见退热。如今在天下百姓的心里,皇上都是在痴心等着娘娘复活的。但是能等多久,众说不一。   已经过去了一年了,永贞皇后的死已经成了事实,再痴情的男人,难道真的能一个人过一辈子么?   初见听着,心里有点儿复杂。   她完全无法想象这一年赫连君尧是怎么过的,若换做是她,反正她是受不了。   就算淑妃当真复位来陪着他,她只是觉得有点难过,但是也不怪赫连君尧,她在他心里应该是死了的,为死人守节什么的,她自己都觉得迂腐。   但是现在她回来了,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赫连君尧面前,抱着他,乖乖认错,发誓再也不离开了。   真的是不会再离开了。   离开现代的时候,初见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放在了小怜的桌上,上面写了她与赫连君尧一路走过来所有的故事。后面一半写了她自己的想法。她其实不想瞒着妈妈,想告诉她并得到她的理解。但是爸说,有风险,还是谨慎为好。   于是她就趁着小怜午睡的时候将信放在她房间的桌上,然后跟着林教授去九龙柱了。   在穿越的前一秒,小怜却气喘吁吁地拿着信追了过来,深深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在你写完放在自己房间的时候我就看完了。”小怜红着眼睛道:“很高兴你没有瞒着我不告诉我,不然我定然会很生气的。”   初见打了个寒战,看了林教授一眼。丫的,差点又被坑。   “初见,好好去吧,你是很勇敢的孩子。”小怜放开她,推了她一把,看着她掉进时空缝隙里,连上联系机,哽咽地跟她告别。   “过去了记得给我们报平安,也让两个外孙叫我们一声外公外婆。”小怜絮絮叨叨地说了两个小时:“初见,有机会还是将那个人带回来给我看看,我总要亲眼看见,才放心将女儿交给他。”   “好。”初见笑着应了。有家人的感觉真好,被这样惦记牵挂着,就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了。   “他若欺负你,你就回来。”林教授道:“时空缝隙没有变位置,你找对地方,就还是可以回来。初见,要记得你在这边还有亲人,半点也不要委屈自己。”   “好。”初见笑得很开心,眼圈却红了。   “我会找到赫连君尧,过自己想要的日子的。”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次她不会再走,所以赫连君尧啊,再等等她,就多等一会儿。   ☆、第两百四十七章 你妹的庙!   蜻蜓湖的水波光粼粼,楼太傅站在一边看着沉默的帝王,不解地问:“皇上为何来了这里?”   今天阳光很好,照在水里也耀眼。赫连君尧一身白衣,头发没有束,而是用一根普通的发带捆在了身后。侧着身子坐在蜻蜓湖边的凉亭里,心神有些恍惚。   “朕觉得时间不多了。”轻咳两声,帝王手里捏着一本当年看过的五库之书,摩挲着有些泛黄的页面,淡淡地道:“还有很多地方朕想一一走过,只是身旁的位置空落得很,一个人走也没什么意思。剩下的时间,不如找找她的痕迹。”   楼太傅疑惑不解。他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曾经掉在这里的沈初见,自然也就不明白帝王一双眸子凝视着什么也没有的湖面是干什么。   “剩下的时间?”楼太傅捻了捻胡须,略略迟疑地问:“您有了什么打算么?”   帝王“嗯”了一声,不打算再继续往下说。   永贞皇后的陵寝是在香山,而现在,香山上正在修一座很宁静的庙宇。与原先皇家用来祈福的香山寺不同,那间庙宇不接受香客,只是有很多超凡脱俗的僧人聚集,念经诵佛。   帝王想将初见的灵位带过去。   现在的永元,有良辰和纳兰绝就也稳得下来了。天赐太小,但是终究会长大,他不急。   纳兰绝在春天的时候已经和龙晴完婚了,龙晴的心情一直没有好过,所以婚礼也不是很隆重,就是他们几个人好好地吃了一顿饭,然后在报纸上登载了这个消息而已。   雪国与永元联姻了,送来了他们最厉害的公主。   从此天启、永元、雪国三个国家互结合约,友好相处。   龙昭在雪国登基为帝,却再也没有踏足过永元。从初见薨逝的消息传来开始,龙昭好像是对永元失聪了一样,发来信件问龙晴情况,也绝口不提永元以及初见的事情。   相比之下,轩辕王爷却是来了永元,帝王在香山上面守着后陵,他便在下面静静地望着山上。   手里有一块黄龙玉佩,那是他曾经给初见的,现在赫连君尧还给他了。已经不需要了。   轩辕冲雨看着看着,突然觉得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初见这丫头啊,当真是在的时候能让人笑得不能自已,不在的时候,也能让人泣不成声。   他很想念她。   …   “还要走多久?”初见伸了个脑袋出来问张三。   张三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赶着牛车道:“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县城了,牛车不太快,姑娘见谅。”   “没关系的。”初见笑笑,继续把头缩回去睡觉。   其实是有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什么,她这次穿越回来记得换上了古装,以免吓坏不小心看见她的百姓。可是…可是她忘记拿银票了!   现在身上穿的也是现代的仿冒古装,料子自然没有古代的好。还有头上的发饰…落水之后就没有发饰了。   所以,她现在是身无分文,张三这牛车是好心让她搭乘的,可是进了城怎么办呢?总不可能一路人家都让你白白搭车啊!想去国都,好困难。   初见扯着草默默地想着办法,有什么法子可以挣钱咩?时间来不及啊,她想尽快回去,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   颠颠簸簸一个时辰之后,初见听见了县城街上的吆喝声,热热闹闹的,像是很多人的样子。   “姑娘,到了。”张三小声喊了她一句。   初见从草堆里爬起来,理了理衣裳和头发,扯出一个笑容给他:“多谢。”   张三憨憨地笑了笑,赶着车走了。   陌生的城镇,初见愁眉苦脸地站在街头,四处看着打算先找马车问问行情。   “卖双皮奶啊~有冰镇的双皮奶~夏天吃着舒服哩!”   熟悉的吆喝声让初见浑身跟过电流似的抖了抖,双皮奶?   猛地回头看过去,街一旁有一家店铺,招牌上写着的就是大大的三个字“双皮奶”,旁边还有小字广告,写的是“宫廷糕点师独家制作,香滑牛乳双皮奶,冬夏皆宜。”   初见傻眼了,宫廷糕点师?   李师傅看着热热闹闹的铺子,乐呵呵地收着银票,不经意地一抬眼,就看见街对面有一个女子呆愣地看着他这边。李师傅一愣,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突然脸色大变,推开伙计就往街对面冲。   “老板?”伙计不解地看着,客人太多,他也没时间多问,只忙着招呼客人。   “公主!”李师傅跑近了,看见初见的脸,立马就给跪了下去。   真的是公主,他一直以为公主已经死了,可是却不想在这里看见了!李师傅泪流满面,当初要不是公主慈悲放过他一条性命,还教会了他双皮奶的做法,现在他也没办法在这里开店铺,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初见仔细看了看他,连忙将人拉起来,道:“大街上的,你别激动啊。”   好久没听过这声音了,李师傅激动得手都在抖,拉着初见二话不说就往店铺后面的院子走。   “公主,当真是您,我还以为是我眼花。”李师傅一进院子就又跪下了:“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初见干笑,这才想起这是原来当长公主的时候,给她做糕点的李师傅嘛。只是作为公主她已经死了,作为皇后她还是已经死了,真是…她的灵位都该第二个半价了。   “我幸运啊,还能活着,也很高兴能再看见你。”初见干脆蹲下来说话,反正拉起来李师傅也要跪下去。   “哎……”李师傅抹着泪:“我一直想着要报答公主啊,公主既然来了这里,不如就在小人这里住下,房子够大,没有皇宫华丽,但是也舒服。”   初见摇头:“我赶着回皇宫去看…皇上,走到这里才发现身上没钱,我不能久留来着,若你要报答,不如就借我钱吧,我回去了还你。”   真是,多好的人品啊,这儿还能遇见熟人。初见默默在心里摸摸上帝的狗头,总算办一会儿人事了。   “公主哪里的话!”李师傅激动地站起来道:“您要回国都,我亲自送您,正好家里有一辆马车,别人小人不放心哩!”   声音太大,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看见自家相公给一个姑娘跪着,好奇地开口问:“当家的,怎么了?”   初见看了看妇人怀里抱着的孩子,心里一柔,笑着将李师傅拉起来,道:“我没关系,你看看,你还有夫人和孩子要陪,就不用送我了。”   李师傅为难地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叹了口气,对妇人道:“这是我跟你提过的,长公主。”   妇人一惊,孩子都差点没抱稳。初见被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的手,看着她的孩子道:“小心些,我现在不是长公主了,不用那么害怕。那什么,我赶时间,借的钱会写借据的,你们…”   “公主不必多说。”李师傅很豪迈地走进店铺里,将柜台下面的存银都拿出来,总共有二十两,足够从这里赶到国都了。   “这些其实都该是公主的,没有公主,我也不会做双皮奶,公主不用跟小人提借字。”李师傅认真地道:“若是有机会,小人一定带着一家老小重返京城,到时候再去拜望公主。”   “好。”初见接过银子,朝李师傅夫妇飞快地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李师傅扶着自己的夫人,看着初见跑出去,心里的激动尚未平息。旁边的妇人捂着嘴问:“公主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会又出现了呢?”   “皇家的事情,你不要多问。”李师傅笑道:“回屋去吧,晚上咱们加餐。”   …   初见同学一向是运气极好的,雇了一辆马车从这里出发去国都,只要十五两,剩下的银子吃普通的饭食,可以吃很久很久。   于是她就开始了前往国都的小旅途。   等她快到国都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永元八十一年春末。   报纸头条纷纷在登载一则劲爆消息,嘉德帝赫连君尧,传位于刚满两岁的皇长子赫连天赐,退位出家了。   出…家…了…   初见傻眼地站在皇宫门口,拿着一份新鲜出炉的国家新闻报,整个人都凌乱了。   “x!谁让你去出家的!你出家了我怎么办!”报纸一撕,初见咆哮了,引得皇宫门口的守卫纷纷朝她看过来。   “赫连君尧人呢?”初见猛地跑过去抓住一个侍卫的衣襟,问。   侍卫本来是受了惊吓想把人给推开的,却看见那张与皇后娘娘一模一样的脸,傻了。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道:“皇上……去香山了…”   你妹的香山!   初见怒吼一声,拔腿就跑,跑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不知道香山在哪里,于是退回去问:“良辰和纳兰绝,谁还在国都?”   侍卫呆呆地回答:“两位大人都去香山挡驾了。”   “沐卿呢?”   “…沐卿大人在丞相府躺着。”   “ok,谢了。”初见转头就往丞相府跑。   你妹的出家,你妹的赫连君尧,她一定要去炸了那个敢收她男人的庙!   ☆、第两百四十八章 假一赔十   沐卿还是没有醒过来,初见走了一年,他就躺了一年。绿绮一直在丞相府守着他。所以初见这一趟也不算跑错了地方。   "麻烦通传一下,我要找沐卿或者绿绮。"初见站在门口,对家丁道。   这丞相府是后来赫连君尧给沐卿修建的,虽然沐卿还没来得及坐上丞相的位子,但是丞相之位一直是为他空悬着。   家丁打量了初见几眼,有些迟疑地问:"姑娘有什么事么?"   初见咬牙切齿地道:"没事我能来找人么?赶紧的,通报有你的好处没有坏处。"   毕竟也在皇宫里生活了好几年,气势还是有的。虽然穿得不怎么样,但是小腰杆一挺小眉头一皱,家丁还是有些畏惧,转身进去通报了。   绿绮正在给沐卿擦身子,突然就有家丁道:"绿绮姑娘,外面有人找您和大人,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嗯?绿绮好奇地放下帕子走到门边:"是谁?"   从她离开皇宫来守着沐卿开始,基本不会有人来找她才对。   "是一个姑娘,您去看看吧。"家丁挠挠头,显然不认识初见。   绿绮疑惑地跟着家丁往大门走,一出去没看见人,左看右看,唔,当真有个姑娘蹲在门边,叼着一根草等得很无聊的样子。   "这位姑娘"绿绮走过去,正想问她什么事儿,初见就抬起头来,冲她灿烂地笑了笑。   绿绮:""   至死不忘的一张脸,她前几天还梦见过   "主子!!!"   一声惊叫,绿绮飞一般地扑过去抱住初见,震惊不已地看着她:"您您您"您了半天也没您出个什么来。   初见摸摸她的头,笑道:"我回来了。"   绿绮怔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拖着初见就往屋檐下走。   "您终于舍得来看我一次了。"绿绮哭得一点形象都没有,在家丁惊吓的眼神里,委屈地哭道:"红锦都说您去看过她好多次,我一次都没看见过您,还以为您是不要我了哇"   啥?初见迷迷糊糊的,她什么时候去看过红锦了?   等等啊,丫的不会以为她是魂魄回来了吧?!   "绿绮,我是活的!"初见黑了脸。   绿绮哭着点头:"您是活的,会说话会动,主子我好想您"   初见:""   抓起绿绮的手直接放在自己的脸上,初见鼓了鼓嘴:"我的意思是我复活了,是人,不是鬼。"   哭声戛然而止。   绿绮呆楞地摸着初见的脸,温热的。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绿绮捏着初见的手,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主子复活了?她分明已经死了啊!尸体在后陵之中已经封棺,据说是开始腐烂了。帝王将淑妃那颗黑珍珠放在了棺材里,也有些晚了,最后封棺的时候主子的面容都有些不清楚了。   而现在面前的初见,五官清楚,浑身上下都是细嫩的皮肤。当真是主子么?   "行了,我赶时间,你快回神。"初见道:"听说君尧去香山出家了是不是?你快带我去!"   绿绮回过神来,眼睛一亮,连忙让人准备马车往香山赶。不管这是怎么回事儿吧,也不管这个主子是怎么来的。现在有她在,一定可以阻止帝王出家的!   上天一定是听到了他们的祷告,终于还了他们一个主子。   绿绮很感激,一路上都在感谢上天。   初见却是一路上都在咒骂佛祖,丫的你敢收了赫连君尧我绝对把你搬青楼去供着!天天给你贡酒肉!破戒破死你!   佛祖一个寒战,悲天悯人的目光落在了面前跪着的人身上。   赫连君尧带着初见的灵位,当真来了灵隐寺。   这是用初见挣的钱修的庙宇,能在这里安歇,初见一定很开心。帝王笑着,除父母之外从来不跪的膝盖也难得地跪了佛祖,慢慢将初见的灵位放在香案上。   "公子。"纳兰绝和良辰站在后面,焦急地看着帝王的动作。旁边还有一串儿的和尚捧着各种出家用的器具站着,怎么看怎么让人心惊。   "皇子才两岁,您就舍得丢他上皇位?"良辰忍不住了,第一次冲赫连君尧吼:"要是娘娘还在,一定说你丧心病狂!"   赫连君尧身子一顿,却不打算理他,只是望着佛像那一双慈悲的眼,轻轻笑了笑。   那天圆寂对他说,心死之时,不如落发出家,六根清净。梵音之中,心就会沉寂,慢慢地不会再痛。   那时候他笑,他有初见和一双儿女,怎么会想落发出家。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少了一个人,这世界当真一点意义都没有。珑惜越来越像初见,天赐则越来越像他。他没心情看他们两个一步步长大了,心很痛,很痛很痛,若是出家能止痛,那就出家吧。再等两年,他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公子,这行为是您一时冲动,您先冷静想清楚好么?"纳兰绝道:"帝王落发为僧,历史上还未曾出现过。大家都明白帝王的责任与义务,为何您"   "你们回去吧。"帝王淡淡地开口,竟然带了一股子超然的味道,听得良辰想上去揍他。   "我的义务与责任已经尽好了,永元就算没有帝王也能安康十几年。更何况朕还没死,天赐也终究会长大,你们不用担心。"   良辰跺脚:"要是娘娘回来了,您要再还俗吗!您就不能再多等两年?"   赫连君尧抬头看着初见的灵位,低低地笑,笑得一双清眸里隐隐有了水光。   "她若是回来,朕二话不说,哪怕一身僧袍,也会随她天涯。可惜良辰,她好像不会回来了。"   他等得太累,每天在皇宫里各处都能看见她的影子,去了后陵又那么真切地感受着初见的死亡。他累了,坚持不下去了。   旁边的僧人看见帝王闭上了眼睛,于是捧着剃刀上前,由主持替这史上第一位出家的帝王剃度。   "你才不会回来了呢!我不回来,难道放你去勾引佛祖嘛?!"   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大雄宝殿门外响起。   初见爬山爬得要死了,整个人汗流浃背,难看得跟鬼似的。但是还是动作很敏捷,在主持的刀要落下的时候,飞快地脱下自己的绣鞋砸了过去!   当然,准头不太好,本来是想漂亮地将主持手里的刀给砸掉的,结果却砸在了赫连君尧的头上   帝王的头偏了偏,正好躲过了剃度刀。   众人:""   "这种时候登场刚刚好是不是?"初见单脚蹦过去,捡起自己的鞋穿上,然后蹲在赫连君尧面前笑嘻嘻地道:"多等我一会儿能死咩?爬山很累的,要不是怕来不及上来看见个秃子,我才不会爬这么快!"   帝王眼睛还是闭着的,听着初见的声音,睫毛颤抖地很厉害,却不敢睁开。   他一定是又幻觉了,就像那天幻觉初见重新从天上落下来,掉进了蜻蜓湖里一样。   头被砸了,有点痛。赫连君尧笑了笑,眼睛有些湿润。当真是小破丫头的风格呢。这样的梦多好啊,不用醒来就更好了。   "阿咧?不愿意看我一眼么?"初见蹲在他面前许久也不见帝王睁开眼睛,不禁有些好笑,赫连君尧怎么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不敢面对现实?   伸手捏了捏帝王的脸,初见抬头看着一旁还拿着剃刀目瞪口呆的主持,嫌弃地道:"离他远点,佛祖不能收他的。这是我的。"   说罢,直接扑上去将帝王给按在了地上,张嘴就咬上去。   众人佛祖:""   赫连君尧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翻身将初见给压在了身下,死死地看着她。手有些颤抖地摸着初见的脸:"你"   "我回来了。"初见笑:"还认得我么?"   ""   怎么会认不得,他每天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看见的都是她!皇宫理一屋子的画像是她,看着珑惜也是她,耳边响起的是她的声音,梦里看见的还是她的影子。怎么会不认得。   "我快疯了。"帝王紧紧地抱住初见,哑声道:"若这一次谁再告诉我是幻觉,我真的会疯的。初见初见"   初见鼻子有点儿酸,回抱着帝王,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我不是幻觉了,是真的回来了,不会再走。不过你再这么压着我可能会断气。"   赫连君尧连忙起身,将初见拉了起来,还探了探她的呼吸。然后眼睛便明亮如星辰,抱着初见不撒手了。   良辰和纳兰绝都成了石雕,站在一旁张着嘴没合上。   "娘娘?"良辰愣愣地喊了一声。   初见从帝王的肩膀上看向他,笑了笑道:"不用怀疑了,就是我,假一赔十,要不要来句暗号?"   曾经几人闹着玩儿,初见是给起了暗号的,以免有人易容啊什么的。现在好像派上用场了。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   ☆、第两百四十九章 执子之手 (大结局)   “噢耶!”良辰拍手欢乐地喊了一声:“回答正确!”   大殿里一片死寂。   良辰只兴奋了0.01秒便恢复了正常,石化一样地看着被帝王抱着的初见。   真的是她…皇后娘娘复活了?   赫连君尧慢慢地将初见放开,一点一点地看着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清晰的、带着温度的身体,当真不是在做梦。   一向反应极快的皇帝陛下愣了很久很久,呆呆地摩挲着初见的脸,死灰一样的眸子里亮起了一点点光芒,然后越来越亮,灿烂如星。   “你…”   初见笑着看着他,“我?”   赫连君尧抿唇,手指捏着初见的肩膀,力气很大,大得初见有点龇牙咧嘴的。   “再捏会坏的,别激动啊。”初见抓着帝王的手,朝四周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仍旧很惊恐的主持身上,笑道:“大师,你们都散了吧,他六根未净,还有如花妻子和活泼孩子,入不了空门的,快回去念佛,佛堂借给我们用用。”   一群和尚相互看了一眼,主持瞧着帝王脸上的神色,收回下巴笑了笑,没介意初见有点蛮横的语气,带着一群人出去了。   纳兰绝和良辰相互看了一眼,也选择压下心里的好奇,先退出去。   大殿的门缓缓关上。   “想我咩?”初见笑眯眯地看着赫连君尧,问。   帝王“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又吐出一个字:“想。”   初见莫名地有点儿心疼,拉着帝王的手坐在蒲团上看,他好像瘦了不少,有些病态了。   “听说你重病…”初见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儿,抿唇:“历史记录果然是假的,没有重病啊,但是生病了么?”   赫连君尧摇头,楚云起说他生病了,可是现在他的药回来了,自然就没有病了。   沈初见,老天到底是眷顾他的,竟然真的将她送回来了。是听见他的祷告了?还是他跪佛祖真的有用?   “你…怎么会…”声音有点儿哑,赫连君尧想问初见怎么会活过来了,他亲手封的棺,她要爬出来似乎很困难。   初见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笑嘻嘻地自动解释道:“我在的那个世界很高端的,这次不小心死掉了,但是我爸在那边为我准备了这个身体,所以我灵魂回去了,也就能复活回来。”   这么说好像不太容易让人懂,古人哪里知道克隆是什么东西?初见正努力组织语言想再解释一次,赫连君尧已经封住了她的嘴唇。   一年了,等待的时间那么痛苦那么长,幸好她还肯给他一个奇迹。   一年了,他终于能再吻吻自己的小破丫头,将她抱在怀里。   他要知道的只是初见真的回来了,她是活的,温热的,再也不会离开。至于其中发生了什么,他不想知道。   “唔…等等。”初见一不小心就被扑倒了,抬头看着,正好看到佛祖那一双含笑的眼睛。   “别再让我等了,沈初见,你知道等人多难受么!”赫连君尧终于正常了,咬着初见的脸,有些恼怒地道:“若是让你出去一趟,回来看见的是我的尸体,你有什么想法?”   他都快疯了,这一年过得跟行尸走肉一样,总还停留在那枫树林里,想象着初见还没有死,她还在等自己回来。   现在真人回来了,他会高兴,可是绝对也会秋后算账的!   “啊呀呀,别咬别咬,真皮的!嗷!”初见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无辜地道:“我错了,我也不想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连自己怎么中的毒,中了谁的毒都不知道。”   赫连君尧眼睛微眯,随即却笑了,笑得妖娆倾国,一点点腐蚀初见同学本来就没多少的节操和理智。   “你真好看。”   “我一直很好看。”   “…我不在你都没想过跟其他人在一起么?”   “……”   “啊!我错了!都跟你说了是真皮,别咬坏了嘤嘤嘤。”   梵音缭绕的寺庙里粉红泡泡直冒,初见望着古色古香的房顶,以及身上这位古色古香的美男子,笑得跟只吃饱了的猫一样满足。   于是一个夜晚之后,天亮了。   主持嘴角抽搐地看着帝王将初见从大雄宝殿里抱出来,放上马车,两位大人呆愣愣地跟着走了。起驾,回宫。   让位的圣旨还在朝乾宫里放着,赫连天赐眼泪汪汪地看着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红锦姑姑,可怜极了。龙椅那么高,他要上去都得要人抱上去啊啊!母后你在哪里!父皇你们快回来啊!   小珑惜已经很久没有被父皇抱过了,母后也去了火星,她好可怜,没有人要了呜呜。   两个孩子都可怜巴巴地坐在朝乾宫里,只有红锦姑姑陪着他们了。   外面莫名地一阵喧哗。   红锦有些意外,连忙出门去看。宫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吵闹过了,寂静得跟古墓一样。现在是谁这样大胆?   “红锦——”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红锦眨眨眼,努力地踮起脚尖往外望。   远远的,有一队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一个女子一身鹅黄色的裙子,拉着赫连君尧的手,正开心地冲着她这边挥爪子。   “我——回——来——啦——”   亮亮的嗓门响彻宫廷。   红锦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人走近,就像在做梦一样,禁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红了眼眶。   “我就说了,我一定会回来的。”初见走上台阶,远远地看着痴傻了的红锦,开心地笑了笑,道:“大团圆喽,快,珑惜天赐快都出来,你们母后从火星平安回到了地球!   赫连君尧忍不住笑了,任由初见拖着他往前走,伸手去迎接两个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宝贝。   “母后…”珑惜还穿着按照初见的设计做的公主裙,小短腿儿跑不快,天赐就拉着她,两个肉球球一起朝初见滚过来。   “主子…”红锦喜极而泣,护着两个小主子跑过来,两小一大全部往初见身上扑。   初见差点被扑倒,还好赫连君尧拦住了她的腰。   “母后…母后…”天赐可委屈了,拽着初见的裙子就跟看见了救世主一样,立马开始告恶状:“母后不在…父皇对我们不好…”   “啥?”初见放开红锦,蹲下来看着小天赐,乖乖,两岁的孩子就会告状了啊。   “父皇凶,让天赐看好多书。”皇长子好委屈,一双跟帝王一模一样的清眸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珑惜向来是跟着她哥的步调走,闻言立刻加上一状:“父皇不肯抱珑惜了,还不见珑惜。红锦姑姑说珑惜长得像母后,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母后?”   赫连君尧:“……”   初见眼神凉凉地扫了过来。   “你觉得小孩子的话能信么?”帝王微笑。   他哪里对他们不好了,只是不太想看见他们而已。初见不在,看着他们更是折磨好么!   初见是标准的墙头草,听得帝王这一句又有些迟疑地看向两个孩子。相比起来,她好像还是应该相信赫连君尧的。   天赐和珑惜眨眨眼,不懂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们还太小太年轻,压根不知道自己父皇的腹黑指数,那是他们现在的力量远远无法超越的。   “好了,你们母后好不容易回来了,先就不要站在这里,进去说话吧。”纳兰绝在后面开口说了一句,因着平时他是俩熊孩子的老师,所以俩小孩还是听他的话的。   初见站起来,拍了拍还在掉眼泪的红锦,拉着他们一起往大殿里走。   她回来了,回到这熟悉的朝乾宫,身边都是熟悉的人。初见长长地叹了口气,正准备坐下,却被帝王拉到了怀里。   赫连君尧环着她,一点也不介意众人的目光,笑得满足地道:“往后,朕让人给做一条绳子,将你捆在身边,不要离开朕超过半步,知道了么?”   初见:“……”   禁锢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不过她很心疼这人,所以乖乖巧巧地依偎着他,小鸡崽子似的点头。   众人受不了地集体望天。   龙晴音素收到消息,火速进了宫。楚云起也从太医院赶了过来,一大屋子的人,都还是当年的模样,围在一起跟看猴子似的看着初见。   “好啦,总之我是回来啦。”初见不知道怎么跟他们一一解释,只能摸着鼻子笑:“细节就忽略吧,就算我复活了从棺材里跳出来了。这种设定一旦接受了,也是可以很萌的哦。”   龙晴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眼睛红红地道:“干嘛不早点爬出来!”   她的头发已经高挽,看样子是成亲了的。初见伸手抱着她,讨好地蹭了蹭,道:“没办法,天注定了我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那皇后之位怎么办?难不成要告诉百姓,皇后从棺材里跳出来了?”龙晴挑眉。   初见有点儿为难,却听得赫连君尧道:“不用,任何人都不用告诉。初见同朕生活在后宫就好。两年之后,朕照样会退位,带她一起,旅游。”   “轰隆——”话刚落音,外面响起了一声惊天雷。   初见傻了,历史记载,嘉德帝是在位八十年的,如今才几年啊这是!   “时空扭曲了。”某个勺子里传来林教授惊慌的声音:“初见,初见,永元要在历史上消失了,你快回来!”   可惜,勺子被放在永贞皇后已经封了的棺木里,没有人听得见声音。   赫连君尧深深地看着初见,微微一笑,道:“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初见,天地不会合,所以无论在哪儿,你要陪朕一辈子。”   初见笑了,很不顾一切地举起与帝王牵着的手道:“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第两百五十章 跑啊跑啊 (大结局下)   朝乾宫里一片笑声,因着初见而回来了的温暖气息洋溢在整个永元皇宫之中。   “外面打雷了。”绿绮站在门边,奇怪地道:“明明是青天白日,怎么会突然打雷?”   还是中午的时辰,天突然完全黑了下来。大殿里的众人也都感觉到了,都连忙走出去看。正是七月里最热的时候,按理说应该艳阳高照,就算下雨也不会这样阴沉,像是日夜颠倒了一样。   初见心里一惊,拉着帝王的手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偏着头问:“我的勺子呢?”   帝王摇头:“在你的棺材里。”   初见:“……”   天生异象,有可能是日食,也有可能是哪儿出错了。初见有些纳闷,想联系林教授吧,但是勺子被陪葬了。   还好,天只暗了一会儿,没过半个时辰,又重新亮了起来。   “这是日食吧。”初见松了口气,吓死了。   天狗食日,古代也经常发生,众人都没有太在意,继续围在一起商量该如何庆贺初见回来了。   一切在永元看来好像都回到了正规。初见没有皇后的身份,却是一直生活在后宫。外面的百姓不知道,后宫的人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唯一一件小插曲,是拓跋十一在灵泉宫自尽了。   这一年来,据说她一直陪在赫连君尧身边。初见转头问帝王的时候,帝王却迷茫地问萧云:“淑妃什么时候从佛堂出来的?”   萧云默,拓跋十一出来很久了,从皇后薨逝起就回到了灵泉宫,经常拿着什么补品之类的来看望帝王。只是皇帝陛下眼里谁都看不见,不是看奏折入迷,就是一个人坐着发呆走神,压根也没将淑妃看在眼里吧。   初见听着赫连君尧这语气,当真是无辜啊,看来的确是没有将拓跋十一放在心上。不过好好的人,怎么就自尽了呢?   稍微知道一点儿宫里动静的音素凉凉地道:“她大概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天灵国也归降于永元了,按理说拓跋十一要么回国,要么继续在这里呆着的,没有理由会自杀,而且是刚好在初见回来的时候。   帝王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想到了什么,抿唇不语。   “算啦,都是不重要的人。”初见看着龙晴道:“我这次回来还要完成两件事的,第一件是救回沐卿来,他不是还昏迷着么?算是植物人了。古代对这个没辙的,要送去我们那里。”   绿绮眼睛一亮,欣喜不已地看着自家主子:“有办法让他醒过来么?”   “有的,放心吧。”初见伸出两根手指来发誓:“我一定还你一个好好的丈夫。”   绿绮深吸一口气,死死地抓着红锦,以免自己失态。沐卿可以醒了么?真的可以了么?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对着他一点动静都没有的身子了,原来还有醒来的可能。那她是不是也就可以幸福了?   初见眼神安慰了一下绿绮,然后转头看着龙晴道:“另外就是你,你和纳兰绝完婚了吧?”   龙晴干笑两声,难得地有些害羞,点了点头。   “想要孩子么?”初见笑眯眯地问。   龙晴一怔,看了纳兰绝一眼,苦笑。   她怎么还能有孩子呢?虽然是很想要,但是…   “你要我同意他纳妾么?”龙晴白着脸笑:“前两天老侯爷也提过,我想…”   “晴儿。”纳兰绝沉了脸,走过来不悦地瞪着她:“你想什么?”   不要孩子就不要,提什么纳妾。存心给他添堵是不是?   龙晴别过头去,有点难过。她也不想啊,婚前也觉得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可是纳兰家的香火在这里断了的话,他的确也为难。不是都说为人妻要体贴么?她已经尽力在体贴了。   “啊呀,你们别闹,我不是那个意思。”初见连忙将龙晴拉过来,比划着道:“不是让他纳妾,而是我们那里有很可靠的生子方法,可以让你们生下自己的孩子。”   “怎么会?”龙晴摇头:“我看过很多名医,都说我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   初见翻了个白眼:“那我还死了呢,哪个名医能说我还活着?我这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嘛?”   众人:“……”   赫连君尧狠狠地捏了捏初见放在他手心里的手。   “疼。”初见讨好地回头笑了笑,然后认真地对龙晴道:“相信我,明天我就和你们一起回去一趟行不行?”   初见的世界…赫连君尧眯着眼,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精致又冰冷的器具,沉默。他还记得她说过自己的父母都在那边,那么他过去是不是要拜访岳父岳母?   突然有点紧张呢。   大殿里的人都很好奇,可是初见也不知道那通道能让多少人过去,只说明天让龙晴纳兰绝扶着沐卿和她以及帝王一起去看看。   时空缝隙表示压力很大。   一群古人要反穿越,林教授也表示压力很大。   历史从初见回去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有了裂痕,一天之后,永元这个朝代彻底在汉代之后断裂开,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本来的历史轨迹应该是汉朝之后是永元、天启与诸国并存的历史时期,然后再是隋唐,之后宋朝、元朝、明朝、清朝。   可是从嘉德帝打算退位开始,后面的历史就完全不一样了,永元天启发展向了未知的方向,而历史上只留下了汉唐宋元明清,再也没有关于永元的记录。嘉德帝的功绩也不再被后世的人所知,除了林教授一家。   永贞皇后的后陵研究工作莫名其妙变成了在研究上官婉儿的墓穴。林教授当真是傻眼了。   问旁边的人,一群研究工作人员没有一个记得永元的,也不知道永贞皇后是怎么回事。副教授还一脸奇怪地问他:“教授您没事儿吧?马上就要开启上官婉儿的石棺了,您说什么永贞皇后?”   人们记忆里的历史也被抹掉了。   林教授无力地拿着联系机,里面只有自己的回声,联系不上初见了。   他们一家成了这世界上唯一记得最真实的历史的人。   曾经在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存在过一个辉煌的时代,那里有永元天启两大王朝并存,也有一个英明痴情的嘉德帝,和一位谜一样的永贞皇后。   他们是真实的存在过,只是人们的记忆都被抹去了。   …   “好漫长啊。”初见走在时空缝隙里,拉着赫连君尧不停地张望前方。像看不见尽头似的。后面的纳兰绝背着死沉死沉的沐卿,已经走得汗流浃背了。   “居然不像以前的通道那样是飞上去或者掉下去的。要自己走,太累了,差评!”初见气鼓鼓地嘟囔着。   帝王走得很悠闲的模样,还伸手戳了戳初见鼓起的嘴巴。他今儿特地收拾了自己,生怕哪儿不对得罪了岳父岳母,那可不是好玩儿的,小破丫头孝顺着呢。   “走不动了我背你吧。”赫连君尧道。   初见一点也不客气,立马伸出手来要他背。   帝王一笑,微微蹲下身子,背起初见道:“幸好你不重,朕还背得动。”   前面的路没有尽头,但是他也想就这样一直背着她走下去。   龙晴和纳兰绝走在后面默默腹诽,这儿还有三个人啊喂,秀恩爱什么的太可耻了啊喂!   很久很久以后,前面终于有了光亮。初见兴奋地伸手,像要去抓似的。   结果五个人就一起被时空缝隙给吐了出去,落在了九龙柱广场上。   彼时正是a大的放学时间,路过的学生惊讶地看着五个古装的人坐在九龙柱广场的地上,都忍不住指指点点。   拍戏呢这是?   初见站起来,兴奋地拍手道:“成功了,噢耶,你们快跟我走!”   纳兰绝将沐卿重新背起来,黑着脸跟着初见走。这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们。穿的衣裳也很奇怪,露出好多肌肤,也不害羞。   帝王皱眉,还没走两步就被一群人突然给围住了。   “啊啊啊,好帅!”   “这是哪部电视剧?有美男必火啊!拍照传微博!赶紧的!”   “不要挤我!美男给个签名啊,有女朋友了么?你看我怎么样?”   “……”   初见一回头,赫连君尧就已经被一群大一青春向上的姑娘给包围了。   “让开。”帝王皱眉,明显对陌生人的靠近很不习惯。   “……”谁理他,天大地大看帅哥最大。   初见愣了三秒,竟然很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看着帝王有些囧的样子,乐得直拍大腿。   “我有夫人了,所以请你们让开。”帝王周围的空气下降好几度,一众叽叽喳喳的女生终于安静了。   夫人?众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初见。   赫连君尧一个翻身,越过众人直接飞到了初见身边,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拉起初见就跑。   “愣着干什么?朕对其他女人没兴趣,所以快跑吧。”帝王唇角带笑,轻声在初见耳边道。   初见反应过来,五个人很麻利地往前跑了。   “啊啊啊,快追!这一定只是剧情设定!”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群人都跟着追了上去。   时至中午,五个古人在a大的校园里狂奔,后面跟着一群学生,跑着,叫嚷着,热闹极了。   (正文完,欲知沐卿与龙晴夫妇下文请看番外,欲知初见夫妇多年后的古代生活也请看番外。白鹭从来没有敷衍大家的意思。我只是做出我的判断,该在哪里结局最好。) 初见的美好时代番外   ☆、第两百五十一章 这个祸害 (psychelee钻石番外)   沐卿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鼻涕眼泪都一起挂在脸上的小女孩,守在自己旁边哭个不停。那里好像是一处院子,他的几个哥哥姐姐站在旁边,正在对他拳打脚踢。   他是丞相最小的儿子,也是最不受宠的一个。母亲出身勾栏,所以父亲大人经常叫他小杂种。   不知道这种给自己抹黑的叫法到底给了沐丞相什么快感,反正他听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刺耳了。   “少爷,你不要死。”那稚嫩的声音呜呜地哭着,哭得他莫名地有点儿心疼。沐卿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到了皇宫的一处花圃。   “沐大人…这…这个。”一个红着脸的宫女举着香囊,怯生生地看着他,眼里有期待,有害羞。   是绿绮。   沐卿迷糊地想,她怎么会又送自己香囊了?家里还放着九十九个呢。他伸手去接,却发现香囊掉在了地上,咦?他扔的?   噢对,好几次他都扔了她递过来的香囊,然后绿绮颤抖着捡起来,跑回去了,下次继续送他。   九十九个香囊,她在这里守了他将近两百天。   这傻丫头呵。   他不记得她是原来的小丫头了,只记得她是公子培养出来的暗卫之一,被用来保护长公主的安全。   也就是说,绿绮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她是一个武功很好的女子。只是不知为什么,每次看见他都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这样的表里不一的表现,让他有点儿排斥。不是很厉害么?那这么柔柔弱弱的是给谁看?   沐卿想,自己原来的时候应该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她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永乐宫她们吃双皮奶中毒了的时候,他会就这么跑过去,用真气帮绿绮逼毒。   那次她差点没命,他也耗尽了一身的真气,很久很久才缓过来。   自己为什么会救她?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个丫头围在身边了。   尽管他是丞相的儿子,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两人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但是他还是想允许她守在自己身边。   “脑内有血块,开颅手术成功率很高,你们可以放心了。”   意识有一点儿清醒,就听见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声音他不熟悉,正要皱眉,就听见了初见的声音:   “那做手术吧,越快越好,他媳妇儿还在等着他回去呢。”   噗,媳妇儿。沐卿笑了,娘娘说话就是讨喜,只不过他的媳妇儿还没过门呐。   自己好像被推进了一个房间,接着身上像被针扎了一样地疼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没了知觉。   这个地方有点儿古怪啊……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听见的是纳兰绝的声音。一向沉稳的纳兰小侯爷不知为何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恐:   “我说,这个上面有线条在跳的东西关沐卿什么事?”   冰冷的一个盒子,水晶的屏幕上有古怪的线条一直在跳。初见居然说这个是沐卿的命?   初见翻了白眼,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给赫连君尧削苹果,顺便自己切了一块下来边吃边道:“就知道跟你说了没用,还是我来吧啊。这是心电频率显示机,高科技啊有木有?古人不懂是应该的,我不该对你们要求那么高。”   被嫌弃了。纳兰绝摸摸鼻子,很委屈地看向自家夫人。   龙晴正好奇地打量这里的摆设,一切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东西,她很好奇,这就是初见的世界?   “初见。”病房的门被推开,林教授又端着粥回来了。   除了初见之外的三个人又不自在了起来。   刚刚看见林教授的时候,除了赫连君尧是表情震惊之外,龙晴和纳兰绝差点就给他跪下了。这是隆嘉帝啊!只是发型不一样,衣着不一样了,但是的确是隆嘉帝!他们深切地怀疑这里是地府,不然怎么死了的人都在这里活着呢?   林教授摸摸自己脸,问初见怎么了。初见说:“没怎么,您长得和永元的隆嘉帝一模一样。”   “什么?!”林教授眼睛瞪得都圆了,立马拿镜子来照。可惜,知道了隆嘉帝的长相也没用啊,永元在历史上已经不存在了,都已经没了研究的价值。   “唉。”叹了口气,林教授眼神复杂地看向赫连君尧,他们不是第一次见了,虽然上次赫连君尧是昏迷的。   “我是初见的父亲。”他这么自我介绍,引得龙晴和纳兰绝围观了他很久才决定相信。在这个世界里初见的父亲,长得和永元赫连君尧的父皇一模一样。   “你们不会是亲兄妹吧?”龙晴干笑两声看着初见和帝王道。   初见黑了脸,没这么狗血的事情吧?再说了,林教授也没本事跑去古代生儿子啊。   “珑惜和天赐都有了,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晚了?”帝王冷哼,抱紧了初见,生怕这小破丫头再生出什么意外来。   初见皱皱鼻子,很夫唱妇随地点头:“近亲结婚必生畸形,我家珑惜和天赐这么可爱,一定是优良基因的完美组合。”   龙晴:“……”   初见和赫连君尧在一起,真是越发地不害羞了。   “我拿了粥来,你们吃点。”林教授将粥放在床头柜上,看了坐着的几人一眼,道:“顺便,你们的衣裳要不要换?一身古装实在太打眼了。   初见看了看床上的沐卿,问:“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给沐卿做手术的林教授的好友、a大医学李教授很冷艳地走进病房来道:“安心吧,病人都恢复意识了,养个几天自然就醒了。这也是在我们医院,要是在其他医院,你就等着他躺几个月吧。”   林教授笑着看了李教授一眼,以示感谢。初见也跟着起来朝李教授鞠了个躬:“多谢教授。”   “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去换衣裳了。”林教授递给初见一张百货大楼的通用卡,这是学校发的福利,里面有数额不小的钱,在百货大楼里面的东西都可以买。   “好嘞~”初见欢腾了,拉起帝王和纳兰龙晴就要往外走。不过刚走到门口,又退回来问李教授:“咱们威武的医院里能做试管婴儿么?”   李教授眼睛一瞪,瞪得初见心里没底了。难道没有?   “小丫头,你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试管婴儿这种给实习生做的项目,我们这里会没有?”   初见:“……”对不起她低估他们了,原来是小项目。   “那可以帮他们两个做一个试管婴儿么?”初见道:“钱照付的。”   林教授上下打量初见一眼,她哪儿来的钱?   李教授导师很大方,点头道:“行啊,等会儿你们回来带他们去抽血样就行。”   “好。”初见点头,暂时放开帝王,将林教授拉去角落,递给他一个很小的酒杯。   “这是?”林教授睁大了眼睛。   “秦朝的酒杯。”初见得意地道:“知道永元的东西不行,我就拿了秦朝的,支付医药费。”   林教授激动了,抓着那酒杯翻来覆去地看,道:“下次让那小子将聘礼也带来吧。”   初见默。   几人拿着卡去逛街了。初见还特意让几个人都挂了工作证,写上剧组人员,才没有那么违和。   但是帝王是长发,纳兰绝也是长发,看得店员激动又惊悚。   “这是剧组的假发,不能脱的,我们晚上要参加聚会,所以选几套合适的衣裳。”初见解释道。   店员很小心地给赫连君尧选了西装,看得帝王眉头直皱。初见连忙去选了几套白色的休闲装,然后将帝王的发髻打散,带他去剪了一下头发。没办法了,太违和了,为了晚上不要把妈妈给吓着,还是牺牲帝王的头发吧,大不了回去戴假发。   帝王:“……”   长及腰的头发被剪得倒长不短,是当下最流行的韩风头,帝王表情很扭曲,理发师却是一脸兴奋。   “这是我最完美的杰作!”理发师激动地看着镜子里完美的男子,纤长的身体,白色的衬衫,一张无比精致的脸,配上这个刚好的发型,简直就是perfect!   只是,一个男人为什么头发长了这么长?发质还很好啊,剪了挺可惜的。   纳兰绝本来是宁死不屈,但是看着公子都就范了,他还是老实地跟着剪了头发,换了衣裳。   龙晴穿了一套合宜的红色长裙,还是女王范儿十足。初见则挑了一件长些有披肩的裙子,咳咳,雪国的衣着也裸露,龙晴是没压力。但是看着直勾勾瞪着她的帝王,初见还是老实地将自己裹得死死的。   百货大楼今天很热闹,围了很多很多的人。   路过的大婶以为百货大楼降价呢,连忙往里面挤,却看见一道光似的东西出现在门口。   赫连君尧看着这一堆拿着一个小盒子对着他的人,茫然。   这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都那么喜欢围着他呢?   初见哭笑不得,赫连君尧这一身下来实在太打眼,被围观是正常的。但是这样的话,他们怎么出去啊?   泪目,帝王果然是祸害,走哪儿祸害哪儿。   ☆、第两百五十二章 我回来了 (psychelee钻石番外)   人越围越多,帝王的脸色也越来越不耐烦,初见正想着要不要回头去找特殊通道呢,赫连君尧一个飞身就想直接越过人群飞出去。   “啊喂喂喂!别啊!”初见额冒冷汗地拉住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里不能那样,不能啊,忍住!”   想明天的头条新闻是“百货大楼惊现会飞美男,千万群众疯狂追逐导致几死几伤么”?   赫连君尧怒:“她们都围着我干什么?不知道女儿家的含蓄么?”   初见干笑:“现代没有女儿家,都是女汉子,你莫慌,咱们走另一边。”   赫连君尧微眯了眼,不经意扫到一旁的一个女孩子穿着的吊带和短裤,脸色铁青。   初见拉着帝王就跑,连带着纳兰绝和龙晴也一起上演追逐大戏。除了初见同学啥也不会以外,其三个都是轻功高手,正拍得欢乐的人们就觉得眼前突然一闪,几个人都不见了。   “啊,人呢?”   “哇塞,看我的速度相机拍出来的,他们刚刚往里面跑,速度竟然是三十米每秒!比奥运会金牌还牛逼啊!”   “快追!”   “还能追上么这个…”   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被甩到了身后老远。帝王脸色一直没有好转,等从另一个出口出去了之后,几人都停下来慢慢走,初见才喘着气看着赫连君尧:“你怎么了?”   “你以前也跟她们一样么?”帝王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初见问。   这是她们这个朝代的女孩子?都穿成这个样子的话,那么初见以前是不是也穿成这样?也会围着男人不停地看?   心里微微不悦,帝王瞪着初见。   “哈?跟她们一样?”初见想了想:“都是女孩子啊,当然是一样的,我是这个地方的人嘛,习惯什么的都差不多。要是没有穿越过去,某天在街上看见你这样好看的男人,我也是会围观的。   抿紧唇,帝王捏着初见的胳膊,扭头就往前走。   初见被扯得一个趔趄,好奇地问:“你认识路么?”   帝王:“……”   纳兰绝很不厚道地笑了,手放在龙晴的肩上幸灾乐祸地道:“还好我家晴儿不是这里的人。”   龙晴看了看纳兰绝的爪子,刚好挡住她露肩的裙带,撇撇嘴,男人这坏毛病。   初见很讨好地领着帝王坐出租车回a大,三个古人看着飞奔在路上的铁盒子,脸色都比较难看,死活不愿意上去。   “难不成又要走回去?”初见睁大了眼睛:“别开玩笑啊,你们一路飞过来已经很惊悚了,还好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不少人看着呢,乖乖上车。”   赫连君尧捏着初见的手里微微有汗,初见一愣,戏谑地道:“你们该不会都害怕吧?”   出租车司机本来很不耐烦的,但是看着这一路的三个人跟明星似的耀眼,忍不住就看呆了,倒也没催。   “谁说我害怕?”帝王冷哼,看着初见打开的车门,深吸一口气,坐了进去。   龙晴和纳兰绝也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三个人正襟危坐,看得前面的初见笑得直抽,吓得司机犹豫着是不是该直接开去精神病院。   “其实就是比马车稳和快。”龙晴闷了一会儿道:“而且前面没有马。”   司机古怪地从镜子里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同情得,估计真的觉得这一车子人都不正常。   “来下去,我们还要回医院做血样抽查。”初见下车,跑到后面去打开车门。   帝王长腿迈下,一身白色的休闲装束亮瞎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的眼。跟着后面就是红色的晴女王和经典灰的纳兰绝。   漂亮。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初见带着他们快速地回到沐卿的病房,林教授和李教授正在说话,打开门看见进来的几个人,下巴都要掉了。   “这是你刚刚说的女婿?”李教授看着赫连君尧砸吧嘴:“没想到换回现代装也这么好看。”   林教授干笑两声,看着嘉德帝那剪短了不少的头发,心头在滴血。   这丫是个古物啊!文物啊!破坏他的头发都像是在破坏文物一样,历史迷林教授觉得心疼。   赫连君尧对“女婿”这个词还是比较满意的,进来在两个老头子面前顿了顿,还是轻声道了一句:“辛苦两位了。”   林教授和李教授都有点傻眼,这小子看起来态度挺恭敬的,但是怎么听着语气就给人一种领导慰问下属的感觉呢?   “没事,应该的。”李教授先回过神来,看了看床上还在昏迷不醒的沐卿,道:“先让那两位去做血样抽查,初见带他们去三楼验血科,有了结果再给我,我去帮忙安排人。”   “好。”初见应了,充当临时导游,带着龙晴和纳兰绝就往楼下走。   于是赫连君尧就被留在这病房里了。   林教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先是用看文物的眼神,继而又变成了看女婿的眼神。   “李教授,办公室有人找。”小护士从门口探出头来,喊了一声。   “哎。”李教授站了起来,跟林庸平打了声招呼就先去做事了。   于是病房里就彻底只剩下了赫连君尧和他的岳父林教授,床上半死不活的沐卿咱们可以忽略不计。   帝王很习惯沉默,旁人不开口,他可以沉默一天,所以搁这儿坐着一点压力都没有。但是林教授就不一样了,气场没那么强,本来还想着自己算是长辈,等着帝王开口呢,哪知这小子就气定神闲地坐这儿了,动都不动。   “那什么,有空还是和初见一起回家吃个饭吧。”林教授没法儿了,先开口道:“那孩子我们虽然少养了二十多年,但毕竟也是我们亲生的。她妈很惦记她,不声不响地在你们那边结婚了,回来还是一家人吃个饭。”   “好。”赫连君尧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本来也是想见见初见的父母的。不声不响娶了人家女儿,要有个交代。   另外,他也很好奇初见在这边是怎么生活的。   “……”林教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一直到初见回来。   初见看着他们俩,一笑,拉过帝王小声问:“你觉得我爸怎样?”   爸=父亲,这个科普过了。赫连君尧点头,微笑道:“很慈祥亲和,跟我父皇很不一样。”   初见笑得眉眼弯弯,印象不错嘛。   “爸,他怎么样?”初见又偷偷过去问林教授。   林教授正松了一口气在椅子上扇风,闻言看了初见一眼,道:“他平时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初见莫名其妙地看了帝王一眼,转头道:“是啊,就是这样的,怎么了?”   林教授嘴角抽了抽:“你不觉得闷?”   “哪里闷了?”初见满脸问号:“他很好啊。”   明明闷得快死了好不好?林教授无语凝噎,坐这儿这么久一句话也不主动讲,浑身气场还强大得让人喘不过气,要不是怕输人输阵,他才不会一直在这儿守着呢!   “罢了罢了,你自己选的人,日子都是要自己过的。”林教授挥了挥手,看向后面两个初见的朋友:“血样结果如何?”   “很健康,可以做试管婴儿,就是需要一些时间。”初见有些为难地道:“我们还想尽快回永元的。”   林教授沉默一会儿,突然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永元在历史上已经不存在了?你们只能回来这一次了,因为通道扭曲,再回去的时候指不定会掉到哪儿,后陵的时空间隙可能也会不见。所以想做什么,还是一次性做完了再回去。”   初见有点儿震惊,永元在历史上不存在了?   龙晴等人听不懂,只觉得初见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那以后也不能回来见你们了么?”许久之后,初见才开口问。   林教授没有回答,转了话题道:“去找李教授给他们做试管婴儿吧,弄一会儿就好,晚上回家吃饭,我让你妈做了很多好吃的。”   初见沉默,拉着帝王的袖子有那么点儿忧桑。   以后不能回来了啊,她还打算常回家看看呢。看来人生的外挂果然不能开得太多,也是有限制的。   “好吧。”叹了口气,初见看着龙晴道:“等你怀孕了,我们就回去。”   龙晴突然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真…真的?”   初见认真地点头:“真的,能怀上的,而且很优质。”   纳兰绝握着龙晴的手,一点压力也没有地安慰龙晴,“没关系的,你要是怕,我帮你怀好了。”   众人:“……”   龙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倒是轻松了不少,与纳兰绝一起跟着过来的医生走了。   初见感叹地坐在沐卿的床边,看着还是没有醒的沐卿,喃喃地道:“就差这一个了,什么时候能醒呐?”   …   晚上从医院出来,几个人坐上了校车,一起回教职工宿舍去。   帝王提着几袋子菜,都是初见买的,看起来整个人瞬间就居家了。初见一直说妈妈做的饭很好吃,听得赫连君尧都期待了起来。   三楼八室。   “妈,我们回来了。”初见看着开门的人,笑嘻嘻地喊。   赫连君尧顺着抬头看去,手上的袋子没拿稳,统统落到了地上。   ☆、第两百五十三章 岳父岳母 (psychelee钻石番外)   小怜将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正想说欢迎,就看见初见后面跟着的男人掉了手里的菜袋子,一颗西红柿圆滚滚地落到了她的脚边来。   “怎么了?”初见一惊,回头看着赫连君尧。   帝王盯着小怜的脸,有一阵儿失神,脑海里浮现的是穿着凤袍的母后温柔地对他伸出手道:“君尧,来,到母后这儿来。”   这眉眼之间满溢温柔的女子,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了。直到她带着遗憾死去,他都没能为她讨回什么公道。后陵的箫声已经是一年比一年寂寥,母后的模样,他差点就要忘记了。现在怎么会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这里?   “你…”赫连君尧有些迟疑地开口。   初见疑惑了一会儿,脑子里的小灯泡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林教授。   林庸平长得和隆嘉帝一模一样,那么会不会刚好这么巧的,小怜长得和赫连君尧的母后一模一样?   这么一想,再一看帝王的表情,就解释得通了。   “先别站在门口,进去说。”初见低下身子将地上的袋子和东西都捡起来,推着赫连君尧进去。后面跟着的人也才都进了屋子。   小怜一直打量着赫连君尧,眼里光芒闪闪。这就是她的女婿啊,怪不得怪不得。初见那么坚持要留在古代,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不过,这孩子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看得她这半老太太都有点不好意思。难不成她还是风韵犹存?再年轻个二十岁被这么看着,肯定怦然心动。   “我先介绍一下哈。”初见拉着一直发呆的赫连君尧,推到小怜面前道:“这是赫连君尧,孩子他们的爹。君尧,这是我妈妈。”   小怜满意地看着帝王点头:“是个不错的孩子。”长得不错,其他的有待观察。   赫连君尧终于回了神,微微垂下眼眸,道:“失礼了,夫人和我母后长得一模一样。”   林教授又给震惊了,自家夫人和太后长得一模一样?那自己又和他们的先帝一模一样。难不成几千年前他们就是在一起的?几千年啊!   小怜也给震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我是特别有富态么?和太后长得一样?”   初见望天,谁给您的逻辑啊,太后就富态?母上大人您应该想想自己长得像几千年前的人,一点进化都木有,该羞愧好咩?   赫连君尧看了初见的父母很久,终于微微一笑,坐下来道:“承蒙今日款待了。”   龙晴不认识曾经的那位皇后,倒是好好地跟着坐了下去。纳兰绝是见过赫连君尧的母后的,所以免不得也一直看着小怜。   最近林当当要住校,所以不在家。一张桌子坐他们七个人,不宽不紧,刚刚好。   初见笑了笑就拉着小怜去厨房忙活了,今天她们两个主厨。   小怜一边让初见洗盘子,一边还摸着自己的脸在想自己这样怎么能生出那样的儿子。   “妈,您的确可能是和君尧的母后一样,别纠结了,反正都要喊你一声妈的。儿子女婿都一样。”初见麻利地将盘子洗了几个出来,然后开始帮忙切菜打下手。   小怜笑眯眯地道:“妈在想啊,那么好的小伙子,怎么看上你了?”   初见一刀差点儿切着自个儿手指,满脸黑线地看着她:“亲妈,不带这么黑自个儿闺女的,我怎么了?活泼可爱温柔大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他能娶我是他的福气好嘛!”   小怜幽幽地看了初见一眼,转头去放油,炒菜。   因为要招待未来女婿,所以今晚的菜特别丰富。山珍海味都有,买来的菜也都用上了,初见做了三个菜,小怜做了五个,一桌子满满当当的佳肴在灯光效果下十分好看,看得龙晴睁大了眼睛,咋舌道:“怪不得初见那么爱吃,原来吃的一直是这样的东西么?”   比他们雪国最好的厨子做出来的还好看。   初见笑了笑,没回答。她平时都是吃食堂好咩,食堂要有这些菜你是在做梦好咩!   小怜听着有些难过了,看着初见道:“她以前啊,我们弄丢了她,所以一直没有给她做过饭。所以她是自己长大的,不知道有没有吃过这样的菜。”   “没有。”初见果断卖萌,眨眼道:“哪有菜比妈做得还好吃的。”   背后的小尾巴摇啊摇。   小怜笑了,却更是心疼。上次去孤儿院她看过那儿孩子的生存环境,不是多么大的孤儿院,条件也不好,婆婆说初见小时候经常饿饭的,身子瘦瘦小小,抢吃的都抢不到。   想着这儿就忍不住想哭,小怜红着眼睛看着赫连君尧道:“以后她跟着你,你一定要好好对她,我们欠她二十多年没法儿还,就希望她下半辈子过得好。老林也给我说了,你们终究是要回去的,我也不强拦着了,只要初见能过得开心…”   赫连君尧微微怔了怔,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帝王现在心里也挺复杂的,看着这张母后的脸,红着眼睛要他好好照顾初见,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珑惜和天赐出生的第三个月他带着初见去过母后的后陵,认认真真地将初见介绍给母后,也承诺过会好好与她过一生。   而现在活生生的“母后”又这样温柔地给他说一次,赫连君尧微微抬了抬嘴角,在饭桌下面捏紧了初见的手。   纳兰绝干咳两声,看了看透明的水晶桌,很想提醒一下自家公子,这个桌子挡不住东西啊,您别乱来…   龙晴拿着筷子准备了很久了,等着他们抒情完毕,林教授动了筷子,她立马就夹了虾仁儿吃。   “好好吃!”龙晴惊呼一声,连吃了好几个。   初见见状,也赶忙上筷子,边抢边道:“当然了,有鸡精和各种香料,自然比古代的多些味道。”   古代的饭食吃惯了也很好吃的,只是与现代的精致华丽是两个概念,那儿没有那么多的调料,味精鸡精啥都没有,吃的就是天然。   纳兰绝吃了几口,看龙晴和初见抢得欢乐,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局,争夺一条鲑鱼上最嫩的肉。   帝王本来打算淡定吃饭的,但是看着面前的二打一,哪里舍得初见吃亏?筷子一转,谁都没看见他怎么动作的,鱼头和鱼尾都留在了盘子里,鱼腹全给了初见。   林教授小怜:“……”   “公子,您不能这样。”纳兰绝哭笑不得:“这是犯规,不能用武功。”   “好。”帝王乖乖地点头应了,然后轻轻巧巧地端起盘子,将虾仁儿都挑出来平分给了林教授夫妇、初见和龙晴。然后把青椒都放在了纳兰绝晚里   纳兰小侯爷哭了:“公子我错了,您爱怎样怎样,您永远是对的。”   初见笑得肚子痛,小怜和林教授先是震惊了一会儿,接着就跟着很没有节操地笑开了。帝王的腹黑指数,一直是高于其他人的。   吃过饭,纳兰绝正摸着肚子想去休息,却被帝王一把抓了过去,关进了厨房。   “你们去歇着,碗交给我和纳兰就可以了。”帝王微微一笑,挽起衬衫的袖子,温柔大方,作要洗碗状。   初见感动了,居家旅行必备好男人啊这是。她不过是在路上提了一句主动洗碗会加分,帝王居然真的照做了。   小怜也很满意,坐在沙发上摸着肚子直感叹:“初见的运气当真很好,这样的男人,现代哪里找得到。”   “就是古代也不好找的。”龙晴笑眯眯地接口,吃饱了心情好,夸帝王两句好了。   初见也认同地点头:“人生得一赫连君尧,再无他求。我满足了。”   众人笑。   厨房里,纳兰小侯爷苦大仇深地磨牙。说好的一起洗碗呢?为什么是帝王看着他洗?不是在岳父岳母面前多表现?为什么要他洗啊啊啊!公道在哪里!   “叩叩。”小怜敲了敲厨房门,笑着道:“家里不是太大,但是初见那间房和当当的房都可以睡人的,你们今晚都住下来吧。”   帝王来劲儿了,开了门看着小怜,很乖孩子地问:“我和初见可以住她的房间么?”   小怜微微有些脸红,干咳两声,点了点头。   帝王笑了:“好。”   纳兰绝想着今晚应该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但是!但是!   就在他洗完碗出去的时候,帝王幽幽地道:“沐卿还在另一个地方,初见说晚上没人守着不安全,你去吧,龙晴就在这里休息,没关系的。”   纳兰绝:“……”   无语望苍天,他就知道惹天惹地都不能惹公子,不就多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么!至于么!还要硬生生将他和龙晴分开?太不人道了。   但是还是只有遵命的份儿。   纳兰小侯爷很郁闷,心里只祈祷着,神啊,快办完事情回永元吧,他一定珍爱生命,远离公子!带着龙晴去度假,离得远远的。   夜幕降临,初见洗完澡出来,又将帝王推去浴室,自己在房间的大床上蹦来蹦去,满足地打滚儿。   ☆、第两百五十五章 奇怪世界 (psychelee钻石番外)   她的房间是小怜设计的,粉红的色调,属于少女的碎花大床,旁边有衣柜和书桌,不算小,初见很喜欢。   可是再躺上来一个赫连君尧,初见就觉得空间小了很多了。   帝王刚洗过澡,带着沐浴后的清爽甘冽,掀开初见的被子就躺了上去,一伸手臂就将初见给按在怀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你们的房子很漂亮。”赫连大爷难得地开口夸其他东西了,摸着初见肉肉嫩嫩的脸,忍不住就低头亲了亲。   这个世界很神奇,有很多他没见过的东西。马车居然不用马拉,联系也不用写信,而是打电话。有很多铁盒子可以倒映出人的影子,在里面讲话。房子虽然比起宫殿来是小的可怜,但是墙壁上会有可爱的颜色,亦或是一层很好看的纸。整个房间十分可爱。   就是这样的世界,养出了他温暖的小破丫头。   帝王很开心来这一趟,特别是还可以再次看见母后的脸,虽然那不是真的母后。   初见蹭了蹭帝王,仰头问:“怎么让纳兰绝一个人去守沐卿了?”   帝王微笑:“他比较有空。”   龙晴正在隔壁房间睡觉,翻了个身看着旁边的空位,无语地摇头。   “这样啊……”初见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帝王一直摸着她的小脸儿,然后是脖颈、锁骨,轻巧地从初见大大的哆啦a梦睡衣领口伸了进去。   初见闷哼一声,睁开眼睛瞪他,赫连君尧沉着脸比她还生气,冷声道:“你们这个世界哪里都好,就是衣着太不知羞耻。领口这么大的衣裳你也穿?”   “……”初见很想吐槽啊,你大爷的这是睡衣!睡衣是睡觉舒服穿的,领口大点儿怎么了?有本事你别把手伸进来啊!   “在外面我穿的衣裳不都挺正常的么?”初见撇嘴:“现代不比古代,很热的。要是还穿大袍子,不热死也闷死了。”   帝王眼眸里写着“你再怎么解释我也不爽”的神色,一个翻身就把美味的小羊羔压在了身下,咬了咬她的脖子、手臂以及胸口。   “这些,是朕的。”不可以露出来。   初见一边吃痛一边哭笑不得,连忙点头:“嗯啊,是你的。”   帝王满意地摸摸初见的头,然后就将这件领口很大的睡衣给毁尸灭迹了。   初见怒了:“你撕它干嘛?!”   帝王各种冷艳:“领口太大,不想你穿。”   初见更怒:“你傻啊,这是睡觉的时候穿的,不是只有你看得见么?还有!你撕了我不穿难道比穿一件领口大的衣裳还好?!”   赫连君尧不吭声了,直接用行动证明当然是不穿更好。   这是初见的房间,最适合做点儿留下回忆的事情。   “…混球,爸妈和龙晴还在隔壁。”   “朕不介意。”   “我介意啊!啊…”   “那有本事你不要吵醒他们。”   “……”   上次在佛堂已经当着佛祖的面儿很不留情地要过初见一次,有些好玩儿的是,这具身体还是少女,疼得初见脸色苍白,忍不住咒骂,克隆体就是矫情!处女你妹啊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帝王眼里有莫名的光芒,像是戏谑又像是感兴趣,问她是怎么回事。初见才终于把完整的真相带着专业名词告诉了他。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   从那以后赫连君尧就对她的身体很感兴趣,像是在找与原来的有什么不同一样。可惜没有找到。   这次又来了,一点一点地探索她的身子,仔细地检查,跟检修机器似的。   初见汗流浃背,拿起遥控开了空调,哼哼唧唧地咬着被子,承受着帝王的动作。   春光美好的一夜就很漫长很漫长地过去了。不要问我具体的过程,被马赛克掉了。   第二天两只懒虫睡到十点多,医院突然来了电话,说是沐卿有清醒的迹象了,估计明天就能醒。   赫连君尧高兴地握着初见的手,脸上的表情温柔极了,拉着她起床,还帮她穿上长裙。赶着去医院看了一趟沐卿。   很快就会醒了,他们也快要回去了。   初见有点儿舍不得,看了看还在昏睡的沐卿,扯着帝王的袖子道:“不如今天你陪我去看婆婆吧,在孤儿院,是她带大我的,你总也要喊她一声婆婆。”   帝王心里一动,侧头看着初见。睡足了的龙晴笑眯眯地道:“你们去吧,这儿我们守着。”   纳兰绝顶着黑眼圈也点头。   帝王便应了:“很远么?”   “不远,我们坐几站公车就行。”初见兴奋地回答,完全就没有考虑到公车是个什么概念。   于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帝王就被初见带着走了。   他们这两天忙着沐卿和去看初见的父母,还没有来得及感受这个世界的讯息。赫连君尧的照片已经在网上疯传,被称为极品公子。天涯和博客上有大量关于他的文章,众人只是感叹他的容貌和气质,还没有能挖人家职业和家庭背景的。   废话,压根儿就没有。   他们跑走时候的照片也有专家研究过,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跑得那么快。   教授a说,他们很可能用的是轻功。   此话一出网络上一片大笑,各种轻功梗接连出炉,叫兽不靠谱啊不靠谱,都什么年代了还轻功?要不要来个草上飞?   总之赫连君尧是火了,a市的人蠢蠢欲动,都在四处找寻赫连君尧的下落。   所以可以想象,当初见带着赫连君尧去公车站等车的时候,周围的人是个什么心情。   微博上的话题飞快地刷了起来,周围的人生怕惊吓了人又像上次一样给跑了,只能偷偷地不停地拍照。   公车一来,一车的人都疯了,立马赶紧地挤出一个位子来给帝王,意思就是公车一点也不挤,你快上来吧快上来吧。   帝王皱眉。   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大的铁盒子要有这么多的人去挤,为什么不各自坐小盒子呢?   “来了,上去吧。”初见拉着帝王上车,看着一块空地,高兴地道:“这么挤我还以为没位置了呢,来,你站这儿来。”   说着就把帝王推到窗边的位置站着。   赫连君尧一脸黑线,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他。可是眼光扫过去,大家又都在玩自己手里的小盒子。   这个世界好奇怪!   好不容易等着到了站,初见拉着帝王下车,车门刚要关上,一车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突然都冲了下来,各自望天状,漫不经心地跟在他们后面。   帝王:“……”   初见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有些抽搐,扶着额头道:“下次出来请您戴墨镜和口罩吧。”   赫连君尧眼里都是迷茫,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初见走进了她从小长大的孤儿院。   “婆婆。”初见一眼就看见了屋檐下躺在椅子里的婆婆,蹦蹦跳跳地走过去蹲在她身边,笑道:“我将我的丈夫带来了。”   婆婆慢慢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球看了初见好一会儿,然后笑了:“初见来了啊,你丈夫在哪儿?”   初见连忙把帝王推上去。   椅子里的是一个很和善的小老太太,帝王想起初见说的,她是被婆婆照顾着长大的。   “我是初见的丈夫。”赫连君尧放缓了声音,跟着初见蹲在老太太身边。身子有些僵硬,他还不太会和长辈打交道。   "好好。"婆婆笑得露出了光秃秃的牙床,拍着赫连君尧放在扶手上的手道:"是个好孩子,初见也是好孩子,你们要好好过日子。"   初见看着婆婆比同年龄的老太太老了许多的脸,有些叹息地道:"婆婆您都操心了一辈子了,还念着初见哪?"   婆婆皱巴巴的嘴不满地啧了啧,看着初见道:"你是最乖的孩子,让婆婆操心一辈子也行。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啊,有爸妈和丈夫了,老天亏欠你的东西都还回来了,婆婆自然要帮你好好守着。"   "要是他对我不好,您怎么守着啊?"初见好奇地眨眨眼。   帝王凉凉地瞥了过来,什么破假设?   小老太太激动了,一拍扶手,激动地道:"要是丈夫欺负初见,婆婆帮你打他!"   赫连君尧:""   他的手还在扶手上放着,婆婆这一巴掌打得特别响亮。   初见没忍住,滚到一旁笑得捂肚子。帝王怒瞪了她一会儿,也笑了,揉着自己红了的手背,温柔地对老太太道:"婆婆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初见,不会欺负她的。"   老太太终于笑了,靠在椅子里又慢慢睡了过去。   初见将她身上到薄被拉了拉,凝视了婆婆好一会儿,然后道:"走吧。"   赫连君尧站起来,也将初见拉起来,想了想,问:"舍不得婆婆,要不要带回永元?"   老人家可以去享福,多些人伺候也好。   初见摇头,勉强笑了笑:"老人家经不起折腾,不用了,回去看看沐卿。明天若是他醒了,试管婴儿也移植进龙晴的子宫,我们就回去了。"   林教授最近一直头痛,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他们的影响。对历史一贯敏感的人,一定是觉得哪里不对吧。他们还是越早回去越好。   ☆、第两百五十六章 回去古代 (psychelee钻石番外)   沐卿醒来的时候,旁边坐着的是纳兰绝和龙晴。他好像已经睡了很久很久了,久到浑身都是僵硬的,根本想动都动不了。   这里是哪里?他转着眼珠儿四处看了看,皱眉。完全陌生的环境,不一样的空气,若不是纳兰绝还在旁边,他定然要以为自己是在地府。   “纳兰…”他想张口喊喊他,但是丫的,嗓子根本说不了话就算了,纳兰绝专心致志地盯着龙晴的肚子看什么看?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醒了,重色轻友!   说起色,绿绮呢?沐卿心里一慌,连忙努力挣扎了几下。不对啊,绿绮那丫头肯定会守着自己的,为什么反而是纳兰夫妇在这里?绿绮出事了么?   这一挣扎,纳兰小侯爷终于把目光从自己夫人的宝贝肚子上移到了沐卿的身上,有些惊喜地道:“你终于醒了。”   沐卿翻了个白眼,老子早醒了,你没看见!   “要不要喝水?”纳兰绝拿过一个玻璃杯。   沐卿很想说他要喝,但是根本开不了口。而且也起不了身。纳兰绝和龙晴都是不怎么会照顾病人的主儿,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直到初见和帝王推门进来。   “已经醒了啊。”初见看着瞪着眼睛跟个金鱼似的沐卿,高兴地拍了拍手,然后按了旁边的铃让医生过来。   沐卿看见帝王和初见,点了点头。他还不知道初见同学已经死过了一回,只是看着两小夫妻恩恩爱爱的,就觉得挺欣慰,以及羡慕嫉妒恨。   他的绿绮哪里去了!   “病人刚醒,还需要做复健才能恢复正常活动。”李教授亲自过来看了看,道:“不过没什么大问题了,你们若是赶时间,也可以用轮椅把他带回家自己复健。”   初见连连点头,李教授又看向龙晴问:“有没有什么不适?”   龙晴整个人还比较懵懂,呆呆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据说胚胎已经在她的肚子里了,是她和纳兰的孩子。可是…这样真的就能生出孩子么?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就移植进去了?”初见咋舌:“这么快?”   李教授得意地笑:“你以为咱们这里是哪里?这是a大的医院,想快速怀孕还不容易么?培养皿里都有促进细胞分裂的激素,胚胎发育比外面的快了好几倍呢。老林给我说你们时间紧,所以我亲自做的,没让实习生动手,这可是福利。”   初见不由地感叹社会的进步人类的发展,一天怀孕什么的也太快了。   “初见。”林教授提着水果到了门口,后面还跟着小怜。   “爸妈。”初见笑了笑,刚想过去接水果,五好丈夫赫连君尧已经顺手将几个袋子接过来放在了柜子里。   林教授满意地点头,进门跟李教授寒暄两句问了问情况,然后便看着初见道:“事情要是做完了就回去吧,你们几个在这里太久了,总觉得这里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初见一愣,看了众人一眼,蹭到林教授身边小声问:“怎么了?”   林教授将她拉到走廊上,低声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你们在这里将现代的磁场也弄混乱了,我脑海里经常出现一些古代的场景,像是以前永元的。穿越还有太多的未知因素等着研究,现在不能惹出什么乱子。所以我跟你妈商量了,你要是没事,就和几个朋友尽快回去吧,我想看看你们回去之后,我会不会正常一点。”   初见傻眼了,这什么情况?他们的到来使现代的时空也有被破坏的危险么?   “可是…我以后回来不了了。”初见有些舍不得地道:“你和妈…”   林教授叹息一声,摸了摸初见的头发,道:“好孩子,还有当当陪着我们的,你不用担心。”   林当当也很孝顺,以前初见回永元的时候,她还答应过帮初见照顾孝顺父母,毕竟也在一起了二十多年,林当当也是跟亲生女儿一样亲的。   初见看着自家父亲脸上微微深了些的褶皱,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回去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了,时空缝隙有些扭曲,不知道你们会掉哪儿去。”林教授边说边和初见回到了病房里,看着沐卿和龙晴,有些为难地道:“这两个人都是不能摔的,要不还是给你们备降落伞吧。”   “好。”初见灵光一闪,笑嘻嘻地道:“刚好五个人,降落伞上可以印字吧?”   小怜有些伤感,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声问了一句:“你要印什么字?”   初见眼珠子转啊转啊,病房里的人都看着她。   “秘密,到时候再说。”初见摸着下巴,很猥琐地笑了笑。   在现代停留了几天,等着沐卿身体状态好了一点了,五个人又再次回到了九龙柱。   “临别礼物。”林教授拿了两瓶子高科技产品给初见,然后帮他们将降落伞都捆好。   初见看了看瓶子上的字,感动极了。老爸是真爱啊,居然送了两瓶很贵很贵的生发水。她还想着给帝王和沐卿戴假发的。   “再见了。”初见扯着嘴巴笑,朝林教授和小怜还有逃课过来的林当当挥手。   纳兰绝和赫连君尧架着沐卿,也很有礼貌地对两个长辈点头。   要回去了。   这个奇怪的世界里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很有意思,但终究不是他们的世界。   赫连君尧突然觉得初见这小破丫头牺牲挺大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如鱼得水多了,偏偏要为了他留在永元。   时空缝隙自动打开了一个口子,月黑风高的,没有人来九龙柱。几个人也没有多拖延,快速地钻进了时空缝隙里去。   再见了爸妈,再见了22世纪的美好生活。   熟悉的坠落感,几个会武功的人只慌乱了一下就适应了。初见被帝王抱着腰,纳兰绝一手护着龙晴,一手拉着沐卿,有点儿辛苦。   初见抱着赫连君尧的脖子,然后拿开了怀里的一瓶生发水,有些留恋地看了帝王帅气的短发一眼,然后倒上生发水。   “纳兰,你的。”初见吃力地将另一瓶递给纳兰绝,龙晴接过去了,初见简单说明了一下用法。   沐卿这才注意到,俩兄弟的头发是被剪短了!他一直以为他们是裹在脑袋后面了呢!   “回去的时候不知道要落在哪里,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初见道:“等看见亮光的时候,就拉一下你们腰侧的绳子,降落伞就能打开了。   “好。”龙晴应了,几个人专心地等着落到底。   …   东傲国。   “你这样的女人,要怎么才有朋友?”男子皱眉看着小离,身子倚在花园里,怀里还躺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手边摆着美酒。   小离温柔地笑了笑,道:“臣妾也有过啊,只是他们现在离得太远罢了。”   永元的懿贵妃娘娘是她的朋友,红锦绿绮也是她的朋友。她们不会觉得她奇怪,也不会嫌弃她笨,娘娘还夸她做的汤最好喝呢。   男子嗤笑,眼里带着薄薄的恼意:“你这样的白痴,当你朋友的人一定是为了让你做事的。”   小离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啊,我自愿的。”   男子怀里的妃嫔娇俏地笑:“王,你这样说话,王后会伤心的。天也凉了,让王后回去加衣裳吧,她穿得不多呢。”   “反正她什么都受得住,你担心什么。”男子捏紧了手里的酒杯,恨恨地瞪了小离一眼。   小离也不恼,站就站着,王没有恶意的,她知道。   “可怜呢,太后不在,王后连个可以撑腰的人都没有。”妃子捂着嘴笑,略带讥讽:“平时王后对各位姐妹可都是极好的,现在也没人去给王后拿件衣裳?”   亭子里坐着的妃嫔都各自侧着身子,说说笑笑,没有一个人去看外面站着的王后。   小离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心里也稍微有点儿难受了。没有闺蜜,也没有朋友,人类有的东西,她还是没有。   “啊啊啊——”天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叫。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天上看去。亭子里正生气的男子也被吓着了,站起来走出去看。   天上有五个人一样的东西,突然涨开了五个球,缓缓下落,那球上好像有字,越落下来,看得越清楚。   “闪?”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妃嫔终于看见了第一个字。   “瞎。”清高的贵妃念了第二个字。   其余人纷纷去看,争先恐后去认字,生怕王觉得她们肚子里没墨水儿。   “你!”   “狗!”   “眼!”   众妃嫔认完,十分高兴地转头看向她们的王,都认出来了哦。   闪瞎你狗眼?东傲王迷茫地看了一会儿,还没问是什么意思呢,旁边的小离就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娘娘!”   五个人是很整齐地往御花园落下来的,小离看清楚了初见,兴奋地挥手:“我正想您,您就来了么?”   初见正在观察下面的落脚点是哪里,突然就看见了很久不见的小离的脸。   她还是那么温温柔柔的样子,脖子上戴着一串儿红色的羽毛,只是好像只有七根了。一张美丽的脸笑得很开心。   ☆、第两百五十七章 一定幸福 (psychelee钻石番外)   降落在了东傲国的御花园里只能说是缘分了,初见落了地,大大的降落伞就将她和小离两人罩在了里面。   “娘娘。”小离笑得眉眼弯弯,伸手就抱了抱初见。她的身子有些冰凉,抱着初见觉得很暖和,不禁跟只温柔的宠物一样蹭了蹭。   初见回抱着她,感慨地道:“当初你不告而别,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现在还好好的就好。多亏了你的益母果,救了三个人的命呢。”   小离闻言,笑得更开心了:“能帮到娘娘就是我的福气。”   赫连君尧落了地,皱眉扫了旁边目瞪口呆的一群人一眼,然后走过去将初见两人身上盖着的降落伞掀开,看见小离,也不免愣了愣。   “皇上。”小离放开初见,也跟帝王问了礼。   帝王想起这姑娘,眼神柔和了不少。她救过初见的命。   “遇见熟人了么?”纳兰绝和龙晴扶着沐卿走过来,看见小离,都不禁围住了她。龙晴戳了戳她的手臂问:“你不冷么?这里好像是秋天,穿这么单薄站在这里干什么?”   她不太熟悉小离,但是听初见说过,是个好姑娘。   小离听着这话才想起,王和其他妃嫔还站在一边呢。   转头看过去,东傲王淳于西顾正打量着赫连君尧,脸上的神情还是吊儿郎当的,但是眼里的戒备却是清清楚楚。   从天而降了五个人,还都与白痴王后相熟?什么人呢这是?   小离不好意思地跑到淳于西顾身边去,给他介绍:“这是永元的皇上和皇妃,我给你说过的,就是去采千年人参那一回,她救了我…”   淳于西顾冷笑一声打断小离:“就是那个让你去采什么鬼果子,然后从山上摔下来摔伤了的那个人么?东方离,你傻透了是不是?这样的人也是恩人?”   赫连君尧沉了脸,目光扫过淳于西顾和小离的脸,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淡淡地开口道:“这便是你说的夫君?”   帝王很少和小离说话,所以她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盯着赫连君尧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啊,他…”   “闭嘴。”淳于西顾不知怎么的就怒了,一把将小离给推开,很二世祖的样子,睨着帝王那一群人道:“来历不明,擅自闯我皇宫,还这样自在么?来人!”   侍卫很快将初见和帝王等人围了起来。众位看赫连君尧看得出神了的妃嫔也才纷纷回神,娇羞地各自低下头去。   “西顾,你要做什么?”小离急了,也不顾自己差点被推得跌倒,连忙过去抓住淳于西顾的袖子:“你不能动他的,他是…”   “不能?”淳于西顾觉得心头一股火直往上冒,看着东方离这一脸焦急的模样就更是刺眼。出去一趟差点没命,还把坏人当恩人?脑子果然是有毛病的吧?   “本王今天若是动了,你将如何?”   小离有些手足无措,看了初见好几眼。初见只是皱着眉头瞪着淳于西顾,看脸颊处的动作是在磨牙。帝王倒是平静无波,还带了三分笑意看着淳于西顾。   他们是不能动的,永元与东傲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永元比东傲强得多。而且,小离知道,就算是所有侍卫都上,也不一定能把他们怎么样。   “我…我…”小离吞吞吐吐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得眼睛都有点儿红,看在淳于西顾眼里就更是烦躁,不耐烦地又要将她推开。   “对女人动手的男人最差劲了。”初见看着淳于西顾的动作,眼睛微眯,冷哼道:“我记得小离说过,她的夫君是很好的人。今天我算是见识了,这么个烂人,小离你的眼光有待提高。”   小离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什么。两方人就这么僵持着,小离一个人站在中间,捏着自己的腰带轻轻揉着。   淳于西顾一看她这小动作就知道这白痴是真着急了,每次都不会说话,也没什么表示,就会一个人站那儿不知所措,白痴。   他的时间浪费了不少了。淳于西顾冷哼一声,怒气微微散了些,转身拥过端庄高贵的邢贵妃,道:“哪里来的贵客就回哪里去,本王向来没有待客之道。”   初见冷哼,走过去拉起小离的手道:“我错了,不该放你回来的。你要是在这里受委屈了,就跟我们走吧,正好我们要回永元。”   淳于西顾一点也没留恋地带着一群妃嫔走了,好像小离的去留他一点也不关心。   小离看着那一群人消失了,才回头对初见笑道:“我走不掉的,恩还没有还完呢。能再见到你们真的很开心,不过还是出宫吧,这里不太安全。”   初见不满地撇嘴:“有什么不安全的?他有本事咬我啊!”   赫连君尧倒是低笑:“你们王挺有意思的。”   小离笑了笑,没有多解释,带着他们往宫外走。   “从这里出东傲边境有些远,我送你们吧。”小离找了一辆很大的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当真一点王后的架子都没有。   初见倒在帝王身上,感概地道:“要是能娶到你这样的老婆,真是三生有幸。不过小离,你的夫君真的不是什么良人,一看就是负心汉。我劝你不要太交心,不然后面难过的还是你。”   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小离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低声道:“他对我还算不错的,只是旁人看起来差罢了。西顾他…总之我没事的,娘娘不用担心。”   执迷不悟啊。初见摇头,默默无语地在赫连君尧的大腿上开始补眠。   东傲国不大,路却很绕,等小离将他们送出国都,天都已经要黑了。索性等初见他们走远,就在郊外的驿站住了一晚上,打算第二天再回宫。   初见说,等他们回去安顿好,让小离去永元看看他们,小离答应了。   她不知道初见中途经历了多少磨难,但是现在看着的娘娘,很幸福啊。   有点羡慕。   小离在驿站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起床慢慢地走回宫去。   哪知刚走没几步,就看见淳于西顾脸色铁青地骑着马,带着一群人极快地跑了过来。   “又要去打猎么?”小离站在原地看着淳于西顾策马走近,勒紧缰绳停在了她的面前,有些诧异地问。   淳于西顾喘着气,怒瞪着小离,像是想把她一点一点撕碎一样。   一群士兵都跟着停下来,看着他们的王立马停在王后面前。王后迷茫地抬头看着王上,王却是一句话不说。   过了好一会儿,淳于西顾才开口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离乖乖地回答:“我送他们一程,天晚了就没有赶回去了。夜风有点儿冷,想着今天上午就回去的。你…担心我么?”   淳于西顾盯了小离好一会儿,突然笑了,手撑在马背上,跟以往一样邪佞地道:“谁没事儿担心个傻子?本王看今天天气好,准备出来踏青。”   身后的侍卫长呛咳一声。   “哦,这样啊。”小离也不疑有他,西顾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继续踏青,我回去等你。”   进城左侧就可以赶马车,她身上还带了银子,走过去就可以了。   绕过一众士兵往城门的方向走,身后有几声马的响鼻。   小离边走边想,娘娘都平安生下两个孩子了,那么益母果是很有效的吧。西顾的几个孩子都流掉了,要不然她还是找时间再去一趟永元,再找几个益母果回来给西顾的几个宠妃吃吧,这样她们的孩子可能就不会流掉了。   正想着,身后就响起了马蹄声。   淳于西顾伸手一捞就将小离给捞进了怀里,顺手脱下自己还有热气的外袍丢在她身上,一声不响地就往城里策马。   身后的士兵都跟了上来。   “啊?你不去踏青了么?”小离捏着王的袍子,有些意外地转身看他。刚刚还说要去踏青,怎么又变了?最近有些阴晴不定呢。   淳于西顾顿了一会儿,笑得很桃花很风流地道:“本王想过了,踏青哪有回去和妃嫔们玩来得有趣?听说宫里最近又进了几个姿色不错的新妃,王后有兴趣和本王一起去看看么?”   小离沉默,捏着身上温暖的袍子,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回答。   “说话啊,又哑巴了是不是?”淳于西顾伸出一只手来,掐了掐小离的腰。   “我心口疼。”小离迷茫地捂着心的位置,很单纯地说了一句。   淳于西顾一愣,捏紧了她:“为什么疼?”   “不知道,大概是很羡慕娘娘,给羡慕疼的。”小离笑道:“你知道娘娘的故事么?那是个很有趣的女子呢,回去我给你说说吧,他们现在很幸福了,我看着也开心…”   “白痴。”淳于西顾冷哼,“别人的幸福关你什么事。”   小离摇摇头,往后靠着淳于西顾的胸膛,看着前面的路笑了笑。   娘娘是个善良的人,她会拥有很多很多的幸福。娘娘也夸过她善良,她也希望,自己能拥有很多很多的幸福。   不管怎么样,娘娘的故事,她是要记得说给亲近的人听的。   ☆、第两百五十八章 小怜庸平 (psychelee钻石番外)   两个人若是千年之后能在一起,也算是缘分吧。   隆嘉帝轩辕空和皇后独孤怜,大概就是有缘分的。   某天闲来无事,初见找到了宫里一个资历很老很老的嬷嬷,一边吃着瓜子儿一边听她讲先帝先皇后的事情。毕竟长得和她现代的父母一样,她有些好奇。   嬷嬷已经老眼昏花了,听见先皇后几个字,还是忍不住落了泪,徐徐道来他们的故事。   轩辕空与独孤怜是一段政治婚姻,独孤家的势力足以让隆嘉帝坐稳皇位,所以他十里红妆迎了独孤怜为后。这一开始,就是不带多少感情的。   独孤怜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从小被母亲教导贤良淑德,故而没有多少心机,也对感情的事懵懂得很。   大婚之夜隆嘉帝掀开皇后面前的珠帘,看着有些惴惴不安的独孤怜,竟然生了恻隐之心。好生安慰,一番缠绵,独孤怜很容易就对君王倾心了。   在这里,丈夫是女子的天,隆嘉帝对她很好,所以独孤怜心甘情愿仰望她的这片天。   但是,这片天下却不止她一个人。   温柔的中宫皇后,是撑不起整个后宫的。一步步往上爬的各宫嫔妃们争奇斗艳,使尽浑身解数也要留住君王的目光。而她只会给他缝衣裳,煮汤。半夜其他宫里来人将君王唤了去,她也不知道生气,只是坐在床上发呆。   讲到这里,嬷嬷有些愤愤不平:“都告诉娘娘,她是皇后,若是强势着些,没有人敢从她这里抢皇上。她偏就是不听,软软弱弱的,可不是要给人欺负的么?”   初见有些唏嘘,这个不怪皇后和其他妃嫔吧,这是隆嘉帝太不专情了吧?怎么生出赫连君尧来的?   嬷嬷继续说。   终于有一天,独孤家的利用价值结束了,皇上来了未央宫,是带着圣旨来的。那时候皇后正在缝一件袍子,那袍子半新,是很久很久以前君王落在这里的,破了个小口子,君王就说不要了。   但是皇后女红极好,她可以修补好,一点痕迹也没有。   看着好久没有来看自己的帝王来了,独孤怜很高兴,像只蝴蝶一样地扑了过去,眼睛亮亮地把手里的袍子给他看。   隆嘉帝是打算废掉皇后的中宫之位,改迎他人的,却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让人把圣旨给烧了。   那一夜君王留在未央宫,不久之后,皇后终于怀了身孕。   彼时后宫里已经有贤妃生的大皇子、淑妃生的二皇子。皇后娘娘虽然贵为国母,但是怀孕终究没有那么新奇了,皇上也只是送了奖赏过来,人都没有来看一眼。   皇后还是每天给皇上请安,送一碗两碗补汤,偶尔撞上君王正在御书房里与其他人欢好,她便默默退下。   九个月之后,她生了一个皇子,帝王取名君尧,不比大皇子玦钰贵重,也不比二皇子曦照美好,就像是一个随口取的名,不带半分宠爱。   皇后却很满足,抱着小皇子,生活又重新有了盼头。   可是,季香儿入宫了,在不久之后。   皇上的一颗心,从所有人身上收了回来,就放在了那一个人身上。   他再也没有来过未央宫,其余的人也不再来向皇后请安,她就像一个透明的人,独自在宫里养育着皇子,却没人关心。   季香儿怀孕了,他欣喜若狂,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去雪松宫。季香儿流产了,他怒及全宫,甚至也来怪足不出户的她,没有管理好后宫,导致季香儿流产。   独孤怜在这么久之后,终于有一点愤怒,牵着刚刚一岁的小皇子,仰头看着她的天道:“臣妾可能不适合做皇后,也不适合留在宫里,请皇上给臣妾一纸休书,念在独孤家的功劳的份上,放臣妾回家。”   隆嘉帝被吓得有一阵清醒,面前站着的是他很久没见过的皇后,皇子都一岁了,可是他还没有怎么看过。   “皇后,朕…”   “皇上都是对的,臣妾一直是这么觉得。”孤独怜低声道:“所以是怜儿错了,不该听父亲的话进宫,更不该对您动心。”   隆嘉帝大怒,拂袖而去。一岁的三皇子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即便会开口讲话了,也从来不念“父皇”这两个字。   皇后始终很温柔,只是渐渐的,不往皇上身边送补汤了,也不再去请安。整个未央宫就跟冷宫一样。   隆嘉帝终于按捺不住,来了一趟未央宫。一夜缠绵之后,皇后平静地睡了过去,背朝他,没有半分想说什么的意思。   隆嘉帝又有些恼怒,可是恼怒之后也觉得有点愧疚,于是便吩咐宫人好生照顾。   不久之后,皇后怀了长公主。   生产的时候,皇上正在雪松宫里看季香儿跳舞,一声询问就打发了。   独孤怜这次没有伤心,她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她现在只想把皇子公主都好好养大,再不想其他的了。   君王来未央宫的次数多了些,皇后却只是微笑,态度很像是在拒客。   隆嘉帝微微不悦,看着已经一岁多的长公主和两岁多的皇子,软了声音道:“来父皇这里。”   皇子公主没一个看他的,只是转身跑到皇后身边,趴在她的膝盖上。   独孤怜低笑,说,您看,他们不认识您。   隆嘉帝愤怒极了,扭头就走,发誓再也不来未央宫。   结果下一次来的时候,就是皇后薨逝的时候。   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尽管他想查就可以得到证据,但是他也没有去查。他不愿意伤害自己心爱的女子,即使那女子手上有了人命。   赫连君尧已经十八岁,长成了冷漠无情的少年,有一颗比谁都剔透的心,看着这世间的浑浊,沉默不语。   赫连初见哭着趴在皇后的塌边,赫连君尧也跪着。帝王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理,也没有看一眼。   隆嘉帝想靠近塌边去看一看那个爱了他一辈子的女子,但是赫连君尧的态度明显就是不让。   他有些恼,赫连君尧长那么大,一次父皇也没有叫过他。   “这是朕的天下。”他这样看着那冷漠的少年道:“朕是皇上,你们就该尊敬,否则吃苦头的是你们自己。”   “是么?”赫连君尧笑了:“你当真觉得是你的天下?”   那神情里含着的鄙夷将隆嘉帝吓了一跳,常年不在皇宫里的皇子,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气势?比起大皇子,更胜一筹呢。   独孤怜很安静地离开了人世,临终前也只是拉着赫连君尧的手告诉他,不要恨他的父皇。不是因为她舍不得,而是因为恨意会让赫连君尧背上枷锁,无法挣脱。那个男人她不爱了,不值得。   隆嘉帝却以为皇后是在为他着想,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想着,要不要补偿两个孩子。   可是他错了,他低估了赫连君尧,十万大军,他不用兵符,竟然可以轻松从永元调出去。甚至敢与最强的天启联手,帮他们内战。那是他都没有的勇气,还只有十八岁的赫连君尧做到了。   此后,永元的国力上升,他感觉到了,赫连君尧比赫连玦珏更适合当永元新的帝王。   可是赫连君尧似乎不想接受他立储君的提议,只是似笑非笑地道:“别一副恩赐的嘴脸,我喜欢的东西,我自己去拿。另外,母后临终的时候,其实说了她早就不再爱你,所以你不用做什么补偿。”   如遭雷劈一样,隆嘉帝愣在了原地。心里无法抑制地有些痛。   不久之后,他病倒了。再不久之后,他也离开了人世。   他不是专情的人,这一辈子辜负的人太多。但是最对不起的,还是皇后。他想追上她,想告诉她,他不是故意的,他…   沉睡了很久,大概有几千年?记忆被洗干净,又是另一个世界。   林庸平扶了扶眼镜,看着对面坐着的来相亲的女人。   “我是个教授,平时不太有时间陪你,但是我会做一个忠诚的丈夫。”   对面的女子笑了:“我是孙怜,也是教授,大概和你一样在a大,只是没碰上面。我有时间,会做一个贤惠的妻子。”   相亲而来的家庭,夫妻生活难得地和谐,林庸平总觉得很满足,一看见小怜他就觉得心里满满的,像是什么空洞都被填上了一样,万分开心。   他们一起抽空旅游,她在他忙的时候送饭,他们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他们在a大的教职工宿舍里过着很安稳的生活。   后来,他忙于历史研究,很久很久不回家了。   结果接到电话,说她在家里准备好了离婚协议书等他。他慌了手脚,连忙回去,看着她冷漠了的脸,紧张得觉得跟很久很久以前很像。   “一年不回家,已经可以离婚了。”小怜道:“你爱历史多于我,那就去娶了历史。我这一世,不是那么委曲求全的人。”   我这一世。小怜也不知道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就像是有千年的委屈,统统要往这个男人身上宣泄。   林教授死死地抱着她,摇头道:“不允。我错了我改,不要离婚。”   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要错过第二次。几千年的缘分,咱们继续下去不好么?   ☆、第两百五十九章 儿女之福 (psychelee钻石番外)   永元九十三年。   初见揉着自己有些酸疼的腰,挂在庭院的秋千上装死。   “母后母后。”已经十四岁的珑惜提着裙子跑了过来,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道:“您怎么了?听说您将父皇给关在未央宫外面了?”   初见:“…他自找的,珑惜你不用管。”   珑惜嘟着小嘴儿,轻轻帮初见推着秋千,小声道:“父皇说母后这是恼羞成怒。”   初见怒:“丫的我还不能恼羞成怒了?你两个义父千里迢迢给我寄了各种点心来,他给我丢了是怎么回事儿啊?啊!你明知道老娘有多爱吃点心的!”   珑惜默默点头,她当然知道。母后一直是以吃出名的,父皇陪着她游遍了永元山河,她纯粹就是吃遍了永元的小吃。   但是啊,大义父送来的点心父皇不是给母后留下了嘛,就是二义父龙昭送的,父皇看着恼了,给丢出去了而已。   她问了红锦姑姑,貌似是什么心形的桂花糕,母后看着可乐了,父皇则是脸一黑就给甩得影儿都没看见一个。   从小受母后熏陶长大的珑惜大概知道父皇是为什么着恼。轩辕义父好歹是娶亲了呢,龙昭义父可是到现在都没有立后,每年都会给母后送东西不说,还时不时接着来看纳兰夫人的名义在未央宫蹭饭。   父皇不高兴那是应该的,可是她英俊无比帅气翻天的父皇不是也什么都没说么,守着母后这么久了才丢一盒子桂花糕,珑惜已经觉得父皇很不错了。   所以她来帮父皇求情来着。可是母后好像很恼,瞪着她不让她继续说了。   小公主很会卖萌很讨人喜欢的,宫里上上下下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就连很残暴的皇兄都很宠她来着。所以珑惜觉得,再守母后一会儿应该母后就消气了。   整个后宫如今只有他们一家四口,宫殿太多,皇上就关闭了一些停止使用,将多余的宫女太监全部分配到御膳房去了。为了初见的贪吃,宫里的御膳房已经成为了新的争宠之地,御膳房总管堪比当年的贵妃娘娘,只要能得初见喜爱,那地位就是蹭蹭地往上爬啊。   所以初见的小日子还是过得很幸福的。只是,她气愤的是赫连君尧太浪费食物了!那桂花糕一闻就知道是很正宗很高档的东西,不就个心形嘛?吃进嘴里都没了,那么在意干什么?她想吃啊!   更可气的是,他还介怀龙昭?龙昭多好个人啊,每年每年给她送吃的。要有奸情的话早就有了,还等着现在么?既然木有,那丢她昂贵的点心干什么?   不教训不知道轻重!粒粒皆辛苦啊!败家子!初见鼓着嘴继续生闷气,无视了围着她圈圈转的珑惜小朋友。   珑惜快没辙了,父皇又不肯用轻功,这大太阳的,晒黑了父皇怎么办?珑惜最喜欢父皇的脸了,又白皙又好看,自己生得这么可爱一定是父皇的功劳。所以父皇一定不能晒黑了。   “母后。”有少年信步而来,头上的龙冠很是威武霸气,背脊挺得很直,像了赫连君尧八分的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围着秋千跑圈圈的珑惜,一伸手按住了她的脑袋,弯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史上第一位四岁登基的帝王,如今也已经十四岁了。初见看着他,立马坐直了身子。   没办法,条件反射,赫连天赐实在太像赫连君尧了,身上的气质也很强,只是比起他父皇,他的手段更加残忍,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初见无数次反省过自己,你说她这么一积极向上的好姑娘,怎么就教育出了这么个嗜血的熊孩子呢?   一定是赫连君尧的基因问题,不关她的事。   “起来吧起来吧,你该不会也是来给你父皇说情的?”初见看他一眼,撇了撇嘴。   小老头儿似的,这样的儿子怎么娶美娇娘哟!   赫连天赐轻轻摇头,道:“儿臣只是来请安的,父皇做错了事,他要自己承担,旁人求情没用。这是父皇在儿臣小时候教儿臣的。”   年轻的帝王笑得很从容,心里却森森记得自己如何在流着鼻涕的年龄里就被拎上了皇位,然后他那不负责任的父皇就带着母后逍遥去了。他跟着沐卿和良辰还有纳兰绝楚云起几个叔叔长大的,所以更早**,一懂事就不再依靠其他人了。   初见干笑,看着天赐没有多少温度的眸子,突然有点儿心疼。   他们这对父母好像的确不太称职来着。   “天赐啊…”初见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要不然母后替你选妃吧?你也不小了…”都比她还高了。   赫连天赐一脸无所谓:“可以。”   初见还准备了许多话打算劝他来着,哪知道这熊孩子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珑惜眨眨眼:“那我可以要驸马么?”   追求小公主的人可多了,她可不可以选一个嫁了啊?后宫里好无聊的样子。   初见犹豫了一会儿,看着豆芽菜似的珑惜。这是未成年少女啊,就这么嫁人真的不犯法么!好吧,在这里是不犯法,但是毕竟不太健康的说。   “让你父皇进来商量好了。”她脑子不够用。   珑惜眼睛一亮,立马提着裙子跑出去叫父皇。还是皇兄有高招啊啊啊,居然这么容易就让母后忽略了她与父皇的事情了。   时间过去了十多年,初见都变得成熟了一些,然而赫连君尧,还是那副模样,谪仙一样的,退下皇位之后就一直穿着白衫,进来就很顺手地将初见从秋千上抱起来,走进大殿里去,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   “消气了?”赫连君尧轻声问。   初见哼唧一声,抓着帝王的衣襟,勉强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晚上你给我做菜。”   赫连君尧无奈地摸了摸初见的头发,点了点头。做菜就做菜吧,在外面也都是他在做来着。   “我想给天赐选妃,珑惜说她要驸马,我想找你商量。”初见开始说正事。   赫连君尧看了看面前的两兄妹,天赐成长了很多,虽然还没有到他满意的程度,不过还是可以独当一面了,立妃能让他更加成熟,那也不错。   至于珑惜么…赫连君尧皱眉:“珑惜还太小了。”   初见连忙点头,她就是这么觉得的,未成年啊未成年!   珑惜怒了:“凭什么皇兄可以我就不可以?你们…你们歧视我!”   赫连天赐一脸淡定地抚摸着赫连珑惜的头发,道:“等你长大了,皇兄可以赐给你很多个驸马,现在不要急。”   初见赫连君尧:“……”   很多个驸马是什么啊!她可不要她的女儿是湖阳公主那一类的啊!   “我才不要呢。”珑惜公主很傲娇地拒绝,让她父皇母后的两颗心放回去了。   “我珑惜要找驸马,一定找一个像父皇那样的,一辈子对我忠贞,我就一辈子对他忠贞。”   大殿里安静了一会儿,初见有些感动,看了看身后的人,犹豫了一下,吧唧一口亲上了人家的脸。   赫连君尧挑眉,抱紧了她,低声道:“现在才知道我这样的男人不好找么?”   初见哼哼两声,喃喃道:“是挺难找的,不过找到了也要调教好,不然就不是完美好男人。”   赫连君尧:“……”   该谁调教谁?这想坐船不会划船要他划的,想骑马不会骑要他抱的,想吃野味不会烤要他烤的,还敢调教他?   赫连天赐看着自家父母大眼瞪小眼,默默打了个呵欠,道:“总之要选妃你们就选吧,我没有意见。御书房还有事儿,儿臣就先告退了。”   初见和赫连君尧对视一眼,看着天赐远去的背影,以及他身上总是若有若无的杀气,突然想到一个和他很配的人。   “你说,龙晴家的小宝贝怎么样?”   ☆、第两百六十章 天赐木梳 (p钻石番外)   赫连天赐坐在书房里看着下面的荆良,盐运贪污一案所牵连的官员已经全部查出来了,名单和证据都呈在他的面前,端看他怎么处置。   “依属下之见,杀鸡儆猴吧。”荆良道:“不少官员也都是老人了,一时被利益蒙蔽。陛下给他们一个警告,相信日后不会再犯。只要处置了最高的巡抚,下面的人自然就老实了。”   十四岁的帝王端坐在书桌后面,手衬着额头,盯着一边放着的名单册子,沉默不语。   “陛下?”萧云疑惑地唤了一声。   赫连天赐笑了笑,少年的稚嫩还没有褪尽,眼底已经是一片冰冷。比他父皇当年更狠三分。   “杀鸡儆猴有什么用?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才是正确的方法吧?”天赐淡淡地道:“我永元不缺人才,老人在位久了就容易腐朽,不如统统该辞的辞,该杀的杀,新上任的人才会更有觉悟不是么?”   荆良愣了愣,名单上的人上百,全部大换血的话,未免动作太大了。虽然永元不缺人才这是公认的事实,但是…   “皇上,要不要和太上皇商量一下?”萧云有些犹豫地道。十四岁的少年,即便他靠自己的本事坐稳了江山,但是也难免有考虑不周到的时候。这样的处理方式太极端,指不定会有什么反弹呢。   赫连天赐的脸色暗了下来,与他父皇一模一样的眼眸低垂,大殿里的空气陡然冷凝。   许久,帝王才又笑了,看着萧云道:“现在在位的是朕,父皇已经不关心朝事了,所以有什么事,应该还是朕说了算。你们这是怀疑朕的判断么?”   萧云心里沉了沉,摇头道:“属下不敢,属下谨遵陛下旨意。”   赫连君尧退位了,将宫里的势力都给了他,也留给了他最得力的两个助手——萧云和荆良,就是为了让他稳坐这帝位,平安长大。   但是,他有些不甘心。在父皇的庇佑下成长的感觉,非常的不好。赫连天赐有他自己天生的骄傲和野心,他是很适合当帝王的人,赫连君尧就是他的目标,他想有一天能超越他,走出他的阴影。   他不要人永远说他是赫连君尧的儿子,他想做赫连天赐。   萧云和荆良都退下了,小帝王揉揉额角,闭目养神。   “皇上,这是未央宫送来的名册。”贴身太监小泉子将初见拟定的秀女花名册给拿了过来。   赫连天赐眼睛都不睁,心里略略思量了一下便道:“按母后说的来吧,不用看相貌,直接按了家世封位分就可以了。”   小全子有些为难,这怎么说也是自家主子第一次选妃,以后指不定谁就是皇后了呢,竟然可以这样草率么?   “要不奴才再让未央宫的人看看?”小全子低声问。   赫连天赐有些不耐烦了:“都说了随便,谁封妃谁封嫔有什么好琢磨的?”   小全子吓了一跳,连忙拿着册子下去了。   小帝王恼了一会儿,又平静下来,继续看帝王册。   第二天初见帮忙张罗着选妃的时候,赫连天赐在忙着选新的管盐运的相关官员。一条运河牵连着的官员全部被替换,百姓是拍手称赞的。可是其中也有那么一两个倒霉蛋是被冤枉的,一家子人都下了狱。   赫连天赐不在乎这些,新上任的官员,又全是自己的势力,他心情很好。   初见吃着葡萄看着下面站着的莺莺燕燕,有朴素的也有高贵的,有妖艳的也有端庄的。她和音素边吃边议论哪个好看。   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模样还没长开呢,就是服饰气质有所不同。初见一边吐着葡萄皮一边给红锦打手势,看上的就留下,没看上的就回家找个好人家。   红锦含笑望着这些小姑娘,想起天赐那一身的戾气,总觉得是要找个阳光些正直些的姑娘才好配,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见。   “哎?我说木梳哪儿去了?”音素往队伍后面看了半天也没看见。   初见转头问随侍的小太监。小太监跑到后面去看了看,又去了一趟宫门口,然后才犹犹豫豫地回来道:“纳兰小姐在宫门口…快要进来了。”   龙晴为了避嫌,今天是没有来的。初见好奇木梳在干什么,但是也不急着问,就等着人进来。   挑了好几个讨喜的姑娘,纳兰木梳终于姗姗来迟。   那是个一看就很机灵的小丫头,梳着大方的发髻,头上的饰物很少,但是戴着的都很精致。一身桃红的宫装,眉眼弯弯,樱唇琼鼻,很是可爱。   “木梳木梳。”初见远远地朝她招手,小丫头直接就没有排队,钻进了一旁垂着帘子的凉亭里去。   有秀女好奇地望过来。   木梳乖巧地跪下行礼:“两位干娘万福。”   音素是极喜欢木梳的,要不是她家良夜跟这小姑娘处不好,她是很想收做儿媳妇的。你想啊,又会理财又会持家,孝顺又懂事的姑娘,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就在身边的,还能不先下手为强么?   只是初见的手下得比她快。   “起来吧,木梳又标致了。”初见拉着木梳过来坐,看着她额头上的薄汗,好奇地问她:“你刚刚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会迟到?”   纳兰木梳眼睛立马亮了,掏出怀里的银票,献宝似的扬了扬。   “哪里来的?”音素好奇地问。   “刚刚赚的。”纳兰木梳开心地道:“今天是好日子啊,那么多女孩子要进宫,在门口就开始要观察别家的首饰衣裳好不好看了对不对?自己的衣裳太朴素不夺目,太张扬又怕枪打出头鸟。我就让小花在宫门口摆了首饰摊子,还上了几件织云楼的成衣,打着织云楼的布帆,卖得极好呢。”   初见:“……”   音素:“……”   织云楼自以前被查处之后,赫连君尧觉得其名气还在,干脆就将人家的招牌拿来继续经营了,现在也是遍布大陆的驰名商标。   不过这丫头,进宫这么严肃的事情,丫的居然还能做买卖!   初见泪流这个满面啊,多好的媳妇儿啊,多挣钱啊,多宜室宜家啊。天赐你一定要给为娘的争气,把这老婆给娶回去放好啊啊啊。   音素已经对这小丫头顶礼膜拜了,这种事情都想得出来。纳兰家的女儿干这种事儿,也不怕人说。   “你是没将选秀放在心上吧?”音素摇头道:“不想进宫么?宫里的钱更多。”   木梳一听见钱,就跟初见听见吃的一样,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抓着初见的袖子就撒娇道:“我不是还有干娘在么?干娘一定会让木梳进宫的对不对?”   虽然小老头儿赫连天赐不怎么讨喜,小时候还跟她结过怨,但是只要有钱,纳兰木梳可以很大人有大量的。   初见捂脸,很想问问龙晴,你们这闺女是怎么养出来的啊?是虐待儿童了还是教她钱是万能的了?怎么这么小财迷?   “干娘要帮,可是也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初见耸肩道:“万一天赐不喜欢你,你的位分上不去,月例少了这可不怪干娘。”   纳兰木梳握拳:“我一定会努力的!”   娘亲说了,皇后是月例最多的,她要朝这个目标奋进。   初见含笑点头。   下午的时候,结果也就出来了,初见一口气给自家儿子塞了二十个姑娘进后宫,并且谁能获得圣心,有赏。   纳兰木梳撑着下巴有些苦恼,赏啊,赏就等于银子啊。可是赫连天赐不是很喜欢她,要获得他的欢心,该干嘛?   秀女是没有资格面圣的,但是后台很硬的木梳同学直接接到请帖,晚上去未央宫吃饭,算是她的好干娘们帮她铺路了。   木梳很认真地拿出一套挺上档次的云锦宫装,换上,赴宴。小丫头眼里只有银子,所以没有注意到其他秀女怨毒的目光。   到了未央宫,一群人都已经脱了外袍开始吃火锅了。   木梳一眼就看见主位上的赫连君尧,从小到大她和珑惜都觉得太上皇是世界上最美的人,所以每次看见都要膜拜一下,要是自己以后的夫君也这么好,那就人生圆满了嘛。   “木梳来了,过来。”初见招了招手。   纳兰绝和龙晴黑着脸看着她,估计是听说了今天选秀的事情了,龙晴这个恨铁不成钢啊,她一点也没少这小丫头的零花钱,怎么就那么爱挣钱呢!   “家宴,不用拘束。”珑惜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那是赫连天赐的左边。   赫连天赐正处理事情呢,居然被拉过来吃火锅,心情不怎么愉悦,脸上的表情自然也就不怎么好。看见木梳,怔了一下,眼神更冷。   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都好几年不见了,这小丫头怎么还是来宫里了。   想起儿时的恨事,赫连天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表情,瞪了木梳一会儿,扭头,煮火锅。   木梳大方地跑过去坐了下来,笑得眉眼弯弯地看着天赐道:“皇上,以后请多多指教。”   赫连天赐皱眉,疑惑地看着她。指教什么?她要入朝为官不成?   ☆、第两百六十二章 (psychelee钻石番外)   初见和音素两个干娘是尽职尽责的,听见木梳先开口了,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先说开了。   音素说:"木梳已经入宫了哦,你们是一起长大的,陛下以后可要多照顾妹妹。"   初见说:"对啊,木梳最会理财了,以后内务府给她管,你不会亏本的。"   龙晴作为木梳的娘,没说话,只是盯着脸色错愕的赫连天赐,浑身的护犊气场都张开了,大有你敢负木梳老娘一鞭子把你吊树上的趋势。   这几家人一向最亲了,就算赫连天赐是帝王,也得唤音素和龙晴干娘。特别是晴女王,就算他是冷面帝王那也是不好惹的。   赫连天赐整个人都凌乱了,为毛纳兰木梳要入宫?入宫干嘛?给他当妃嫔?真是像母后说的他和他的小伙伴都惊呆了啊!这种母老虎也往他身边送?母后我是您亲生的么?真的是么!   他对纳兰木梳有天生的抵触啊,童年不堪回首的往事对小天赐有极大的影响,要不是桌子上的人都是长辈他惹不起,现在绝对一火锅给纳兰木梳扣去啊!   忍,帝王之术,情绪不得外泄,忍字为上。   赫连天赐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朕怕后宫嫔妃众多,会委屈了纳兰小姐。"   初见微笑着纠正他:"是纳兰秀女,你母后我创造的选秀制度,不再是以前那样的了,所以叫秀女。明天你在朝乾宫见了那二十个女子,就可以开始封位了。初入宫的最高封嫔,最低是选侍,你的几个干娘也没别的要求,枪打出头鸟,给木梳一个不带封号的嫔就可以了。"   赫连天赐默默吐血,这还不叫枪打出头鸟?   纳兰木梳眼睛亮亮的,拿着一把精致的小算盘就在桌子低下悄悄拨弄。嫔的月例是多少?好像不会低于三十两吧?她在宫里应该不会花什么银子,所以每月大概就可以存个二十两左右,一年就有两百多两。要是争气再升个位分,成了皇后,每月就有两百两,那一年纳兰木梳流口水了。   赫连天赐嫌弃地看着木梳的小动作,扭头吃他的火锅,敷衍似的应了初见一声。   赫连君尧微微挑眉,筷子在碗的边缘轻轻一敲:"跟母后该如何说话?"   天赐禁不住微微一抖,恼恨自己还是怕赫连君尧的天性,然后无奈地乖乖放下筷子,看着初见道:"儿臣不会辜负母后的期待。"   初见满意地点点头。   纳兰木梳更崇拜赫连君尧了啊,这样好的男人哪里找,她为什么没有早出生十几年呢呜呜呜。   珑惜很开心地给她夹菜,嚷嚷着封位之后要去她宫里玩,纳兰木梳点头应着,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饭。   饭后,木梳该回储秀宫了,临走前看了赫连天赐一眼。小帝王没啥表情,好像也没有怎么记仇的样子。   帝王就是大度!木梳感叹了一声,安心回去了。   赫连天赐看着纳兰木梳的身影,淡淡地笑了笑。母后他们每年只在皇宫停留一个月,等时间到了就出去继续游山玩水了。且先让你得意几天,纳兰木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   储秀宫。   龙晴给纳兰木梳带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并且狠狠威胁过她,绝对不可以卖了!那都是龙昭从雪国送来的珍奇,永元是没有的!   比如珊瑚簪啊,象牙镯,每一件戴出去都是上档次的。   所以纳兰木梳很爱惜地都戴着,当真没卖。储秀宫的嬷嬷看见了,少不得都对她敬畏几分,分来的丫头也对她格外尊敬。   但是,纳兰小姐实在太抠门了,从来就不舍得打赏宫人。所以对她不满的人也不少。   "西苑那位你们可别惹。"一位秀女嗤鄙地道:"那是纳兰家的,说不定是内定的皇后人选呢。瞧瞧人家,见皇上多容易啊,皇上还得叫她娘为干娘呢!你们谁比得上?瞧着吧,明日的封位之选,定是叫她拔得头筹去。"   屋子里坐着的秀女不少,听着心里难免都不舒服。初见定的选秀制度,来的不再只是官家之女,还有各地选上来的标致姑娘。有内幕什么的,最不得人心了。   于是很理所当然的,所有秀女都团结一致,排挤纳兰木梳。   木梳本来也不是很喜欢和人打交道,所以阴阳怪气的秀女在她眼里不值钱,她也不去在意。只选了明日的衣裳,等着封位。   第二天。   赫连天赐坐在主位上,殿里没有其他人,初见和音素约着绿绮龙晴打麻将去了,让他自己看着办。   自己看着办么,就最好办了。   小帝王笑得很得意,看着排队进来面圣的各家女子,一口气封了五个嫔,三个带封号的,给的封号还是贤良淑。其余的女子看着顺眼的,最低也是个答应。   众秀女沸腾了,圣恩浩荡啊这是,有封号的嫔地位比没有封号的高了一个层次去,而偏偏,纳兰木梳是没有封号的,挤兑她的秀女们是有封号的。   赫连天赐看着木梳张成"o"形的嘴巴,心里觉得简直是太痛快了!   纳兰木梳震惊了一会儿,问旁边的秀女:"有封号的嫔月例比没有封号的多么?"   旁边站着的刚好是昨天开小会说话的英秀女,瞥她一眼,冷哼道:"嫔位都是一样的,但是有封号可比没封号的天宠多,你懂什么"   纳兰木梳眉头松开了,管他呢,月例一样那就行。   十四岁的帝王还不急着找人侍寝,只是先将人选进宫里养着,顶多陪寝。赫连天赐看了木梳一眼,突然开口道:"今晚,纳兰家的秀女陪寝吧。"   众人皆惊,刚刚还兴喜若狂的三个嫔这会儿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似的,怨恨的目光全部往纳兰木梳身上射。   木梳有些意外,为什么要她陪寝呢?   小帝王脸上的神色看不出什么,众人一起退下,直到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撞倒,纳兰木梳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心在地上磨出的血,皱眉,抬头看向面前穿着粉蝶宫装的女子。   "贤嫔是吧?我惹你了?"木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忘了说,咱们的木梳小朋友发育很好,只比天赐矮一个头,比其他姑娘可是都高出一截。   贤嫔后退了一步,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木梳瞪着她的背影,身边的卷云连忙过来带她回去搽药。   "娘娘要小心了。"卷云一边给她包扎一边道:"您的起点比她们高,本来就容易招致怨恨。现在位分不及三个有封号的嫔,却比她们先陪寝。想害您的人不会少了去。"   木梳撇嘴:"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一直把进宫当成是挣钱来的,其余的事情不在考虑范围内。   晚上,木梳被里里外外洗了个遍,送去陪帝王睡觉。   赫连天赐正在榻上看书,看着木梳穿着寝衣进来,半点反应都没有。木梳也不尴尬,等太监关了门出去,立刻四处查看寝宫里放着的宝贝。   都是价值千金的东西啊,木梳吞了吞口水。明天可不可以顺走一个?   "时候不早了,睡吧。"天赐看着四处乱蹦达的木梳,皱了皱眉,也不看那一页都没翻动过的书了,哼了一声就躺上床去。   "哦。"木梳收回摸着青瓷瓶的手,乖乖跟着爬上床。   赫连天赐闭上眼睛就睡,一句话也不打算说的样子。木梳躺着无聊,又有些睡不着,干脆戳了戳帝王的胳膊:"你今天为什么要我陪寝?"   看封位也知道他还是不喜欢她嘛。   小帝王装睡,他才不会说是因为故意拿人压了她的位分,怕母后和干娘生气,就拿这个当挡箭牌呢。   木梳见他不说话,哼了一声,道:"你该不会是还在记仇,故意整我吧?你看,你一说要我陪寝,今天我就受伤了呢,你要赔我医药费。"   天赐一愣,睁开眼睛。   木梳扬着她还残留着药水的手掌,薄薄的一层痂,看样子是刚摔的。   "自己笨,还怪旁人?"天赐冷哼:"进了宫就要自己生存,别想着还能依靠其他人。今天能受伤,明天就能送命,祝你好运。"   木梳惊讶地张大嘴:"原来进宫还有丧命的危险?干娘曾经告诉过我地区,身体是一,其他的财富啊什么的是后面的零,没有一的话整个人生就没用了,要再多的钱也没用如果要丧命,那么我出宫好不好?总归你看着我也烦。"   天赐侧过身子,看着长得标致了不少的木梳,淡淡地道:"你也知道你很烦?"   木梳点头,她当然知道,小时候不是还经常欺负天赐来着,由一次直接将他给推水里去了,差点淹死,然后她很英勇地跳下去才发现那水刚刚淹在下巴。赫连天赐被她提起来,岸上的大人们都笑疯了。   那是木梳给天赐的噩梦之一。   赫连天赐脸色冷了冷,翻身继续睡,道:"别想了,进宫都进行,你出不去了。"   ☆、第两百六十二章 你高级黑 ( psychelee钻石番外)   纳兰木梳撇嘴,也不再多问了,翻个身,两个人背对着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卷云带着轿子来接她,木梳揉揉眼睛,看着外面还不怎么亮的天色,以及旁边还在睡的赫连天赐,忍不住低声抱怨:“:为什么我要起得比他还早?”   赫连天赐半睁开眼,淡淡地哼了一声,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纳兰木梳怒了,这是炫耀吧?是吧?皇帝了不起?凭什么嫔妃就要在后半夜起来回宫啊?   下床的时候,木梳同学恶从胆边生,“不小心”一脚将睡得正好的赫连天赐给踹了下去。   “咚!”赫连天赐没有防备,闷闷地砸在了地上。   “……”   纳兰木梳拔腿就跑。   “给朕站住!”天赐活生生给摔醒了,怒起抓住跑到了门边的纳兰木梳,捏着她的脖子道:“你找死是不是?”   天有点儿泛亮了,木梳掰着赫连天赐的手,惊恐地道:“我…嫔妾不是故意的,这时候不早了,皇上您继续睡哈,嫔妾该回宫了。”   赫连天赐这叫一个气,小时候就算了,现在两个人身份都不一样了吧?还敢整他?成习惯了是不是?   瞧着她这一身寝衣,单薄得要看见里面的内容了,就这么跑出去绝对是丢他的脸。还打算一次整他两回?   木梳要被掐死了。好在赫连天赐年纪小,武功还没有到层次,所以她还有呼救的余地。   “荆良叔叔救命!”   母亲说过了,荆良是帝王的暗卫,叫唤一声总会找到的。   荆良黑线了,这样的情景,他该怎么办啊?救了会被小帝王责备,不救的话……不救的话小帝王连带着他都要被初见那一群人责备。   想起赫连君尧的眼神,荆良一个寒战,迅速蹿出去将纳兰木梳抱起来,脱离了赫连天赐的手掌。   “荆良,谁都可以使唤你么?”赫连天赐看着荆良抱着眼泪汪汪的木梳,脸色沉得难看。   “属下这是在护驾。”荆良满头是汗地解释:“您现在动了纳兰小姐,太上皇和未央宫那边都无法交代。”   这是大实话啊!小主子您一定要听啊!   赫连天赐平息了一点怒气,沉默。是他冲动了,该直接去纳兰侯爷那儿告状的,这样赢的就是他了。可是他动手了,母后连带着干娘们绝对用无数种方法惩罚他。   该怎么办?安慰这丫头么?赫连天赐犹豫了好一会儿,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下来。”他对纳兰木梳伸出了手。   木梳是被吓着了,直摇头,白嫩嫩的手臂勒着荆良的脖子,打死不下去的样子。   “荆良叔叔,带木梳回去吧,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了。”木梳惨兮兮地把自己的脖子给荆良看:“你看皇上好凶,木梳会没命的,让木梳回去吧。”   赫连天赐沉了眼眸,咬牙切齿地道:“纳兰木梳,你下不下来?”   木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傻了才下去,我要去未央宫,你给我挂个妃嫔的名头发月例就好了,我不要在你身边了。”   想得美!赫连天赐刚想发火,但是转念一想,又恢复了平静,拿起一件披风摔在木梳的身上,道:“随你的便,宫你是不能出的,想去哪里,离朕多远都可以,朕不勉强的。”   总有她来求他的时候。   荆良转身抱着木梳出去了,放进卷云的轿子里,让卷云好生带回去照顾。   木梳抓着身上的披风,可怜兮兮地回她的兰草宫。一点也不掩饰地将自己脖子上的红肿给众宫人看,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地跟尚未熟悉的宫人道:“我就说不想进宫的,皇上那么暴虐,一点也不会疼惜。要不是纳兰家与皇室交好,我非让他给掐死不可。再也不想看见皇上了,再也不想了。”   刚开始还对她有些介怀的各宫嫔妃听见自家眼线回来说的情况,心里不禁就是一凉。   皇上那么暴虐么?看起来明明是很好看的少年啊。   连后台这么硬的纳兰小姐都是如此待遇,那她们呢?   心下害怕起来,各宫的人都找了时间往兰草宫跑。   “妹妹脖子上的痕迹消得真快。”良嫔看着木梳光滑白皙的脖子,有些诧异。宫人明明回禀说的是,脖子上很多红肿淤青啊,这才过半天,怎么就这么干净了。   纳兰木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也是我命好,娘亲从宫外给我拿了很多玉肌膏。这玉肌膏啊,不管什么痕啊疤的,抹一抹就会好。效果不错,也不贵,才二十两银子。有它在,以后要是再遇见皇上…”哽咽了一下,木梳同学声情并茂地继续道:“再遇上皇上,遭到这样的待遇,我也可以放心了。”   众人听得戚戚然,有点儿心计的连忙问她还有没有玉肌膏。这么奇特的药,是个女子都需要的。   木梳一边捏着小手绢儿,一边让卷云端了一大堆玉肌膏出来,边哭边道:“妹妹带进宫的就这么多,各位都是姐妹,买三盒五十两,买六盒送一盒啊。”   卷云:“……”   几位妃嫔都含蓄地咳嗽了一下,然后在谈笑间将银票从袖子里塞给卷云,让贴身丫鬟偷偷抱走那些用精巧的盒子装着的玉肌膏。   一个下午来慰问木梳的嫔妃一共来了九个,玉肌膏卖了五十盒。大门一关,纳兰木梳笑得在地上打滚。   卷云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娘娘您这样真的好么?都把陛下给诬赖成什么样子了。”   木梳从地上爬起来,坐上椅子去数她的银票:“谁让他掐我了?我现在还觉得呼吸困难呢。”   连嘉德帝的半分温柔都没有,亏他还是亲生的儿子呢,这性子是跟了谁?木梳哼哼唧唧地数着银票,然后抽出一百两来,让卷云吩咐人出宫带点好吃的点心回来。   宫人们有自己的门路,卷云傍晚的时候便将一盒子精巧的马蹄糕给拿回来了。木梳高高兴兴地提着去拜访初见。   初见干娘是她最大的靠山,得讨好啊讨好。   小轿子一路乘风去了未央宫。木梳刚踏进门,就看见赫连天赐一脸僵硬地站在赫连君尧面前,初见在旁边揉太阳穴。   “干爹干娘。”木梳甜甜地喊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朝她看过来的天赐,撇撇嘴:“皇上万安。”   赫连天赐冷哼一声,目光跟匹狼似的,恨不得把木梳给咬碎了吃了。赫连君尧一声轻咳,他才愤愤地扭过头去。   “木梳来了,过来干娘身边坐。”初见对着纳兰木梳招手。   她乖乖地走过去,将马蹄糕放在初见手边,道:“这是木梳从宫外带来的马蹄糕,干娘也许喜欢,挺好吃的。”   初见感动极了,摸着木梳的头意有所指地道:“这么好的儿媳妇哪儿找去啊。”   赫连天赐直翻白眼:“母后,宫外的东西不干净,您当心些。”   木梳一怒,正叉腰打算回嘴呢,赫连君尧已经把天赐给提了起来。   没错,就是大家很熟悉的,赫连大爷惯常用的提后领的带人方式。初见一瞧就觉得自己后领一紧,干咳两声。   “皇儿是最近气不太顺,我倒不介意带着你出去散散步。”赫连君尧微微一笑,拎着这小兔崽子就使了轻功往外飞。   “啊啊啊——”一贯淡定的小帝王不淡定了,惨叫几声就被自家父皇给提上了天。   他恐高啊啊!   初见连忙让红锦搬了小板凳,和木梳一起带着马蹄糕去旁观。   赫连君尧收拾赫连天赐,从来没有留情过的,怎么让那小子害怕怎么来。这不,跟个什么似的从宫墙的一头跳到另一头,提着小天赐的手都不嫌酸的。   其实刚刚听闻天赐对木梳动手了,初见就把天赐从下朝的路上逮过来教训了,她进行思想教育,赫连君尧进行身体教育。   木梳是她看上的儿媳妇,但是她不知道这两个冤家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所以选进宫的女子很多,但看天赐最后会选择谁。她依旧憧憬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爱情,自己的儿子如果跟他父皇一样是优质男,她会很高兴的。   可是,看起来好像有点悬。她昨晚还和君尧讨论了,究竟木梳适不适合天赐?   赫连君尧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小破丫头别瞎操心。   她也就没打算管了,只要天赐不伤害木梳——要是伤害了,晴女王和纳兰绝也不会放过他的。   “木梳啊,这马蹄糕是刚做的,你出宫了?”初见吃着马蹄糕,看着空中飞人表演,问。   木梳摇头:“我让人从宫外给我带的,放心吧干娘,试过没有问题的。”   初见摇头:“干娘相信你,只是小财迷,你怎么舍得花钱买吃的了?”   木梳眼睛又是一亮,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我挣钱了,今天收入很多,所以请干娘吃点心。”   初见好奇地问:“怎么来的?”   一旁的卷云很想阻止自家主子,可是木梳嘴快,麻溜儿地给初见说了。   初见:“……”   “哈哈哈!”愣了几秒,初见同学从凳子上笑到了地上,拍着地道:“天赐被你黑出翔了啊这是!木梳你高级黑啊!”   ☆、第两百六十三章 恶作剧呐 ( 轻抚狗头钻石番外)   从那天之后,赫连天赐就挠着墙发誓,等父皇母后和一众干娘离开国都之后,他一定要纳兰木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梁子从小时候到现在,那是结大发了!现在他势单力薄,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呢这不是?   这一段日子他就忍,忍着纳兰木梳在后宫里贩卖各种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也忍着她每次看见自己就绕道走。一张小脸阴沉沉的,逮着机会就折腾荆良。   荆良很无辜,充分感受到了小主子真的是主子亲生的,这腹黑劲儿都一模一样,不就抱了抱小木梳么?这两天真是什么累活儿都让他干啊。   纳兰木梳在兰草宫里每天数银票,比起天赐的阴沉,她过得还算不错。   过来几天,骚包的沐花楼回国都了。小天赐的心情才终于晴朗了一点。   沐花楼是何许人也?沐卿与绿绮的长子,年仅十二岁就跟着他的丞相父亲东奔西走的人。一身绣着梅花的袍子别提有多风骚了,年纪小小,一肚子坏水儿。与赫连天赐也是一起长大,穿一条裤子的人。   他回来了,小帝王才终于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孤立无援。   “错过好事了啊。”沐花楼一手撑在门框上,一手叉着腰,骚包无比地道:“早知道你会娶了纳兰木梳,我该带鞭炮回来的。”   赫连天赐轻哼一声,睨着他道:“滚进来说话。”   沐花楼就屁颠儿屁颠儿地滚进去了。关上门,把荆良都丢出去,两个人密谋了很久。   乖乖,在他们这一辈的孩子里,就珑惜和木梳两个女孩子,其余三个都是男孩儿。良夜斯斯文文的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好歹是三个男孩儿啊,每次都被纳兰木梳带着珑惜欺负,这个怎么也说不过去。   能打败木梳魔女,那是他们从小的目标。虽然大了一点儿懂事了,可是这个念头也还是在心里蠢蠢欲动的。   接下来的日子,赫连天赐一反常态地对木梳很好,时不时一起吃个饭啊,还赏赐点儿她最喜欢的金银。   纳兰木梳不傻,知道这人没安好心,可是白送的银子她可喜欢了,连带着整个人心情都好了,笑得眉眼弯弯,也没再编小帝王的黑料。   转眼过去半个月,初见和帝王要再次启程去旅游了,龙晴和纳兰绝以及良辰沐卿等几个好兄弟都拖家带口地一起去。木梳觉得背后有点儿发寒,但是珑惜拉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道:“不要怕,木梳,我皇兄最近对你挺好的,看样子也是有点儿喜欢你的,应该不会伤害你。”   小木梳惊恐了:“他喜欢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珑惜嘟着嘴道:“前两天你生病,皇兄脸色可难看了,急急地喊太医去帮你看。还有他最近不是一直往你宫里送东西么?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纳兰木梳看了珑惜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比自己大的这位公主:“你真可爱……”用干娘的话说,呆蠢萌啊…   找太医看她那是因为她在后宫出了事,干娘和太上皇都不会放过他,送她东西这是要制造宠爱她的假象,让干娘们放心地走啊。   这不,你看看,几个干娘连带着他的亲娘都走得头也不回豪气万丈的。   不过,宫里还有珑惜和她是一条战线的,应该…不会有事吧?   事实证明,小木梳也是图样图森破(太小太年轻)了,提心吊胆地睡了几个晚上发现没有什么事发生之后,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放心入睡了。   窗子被戳破了小洞,一根细芦管吹了白色的烟雾进来。   一炷香之后,蒙着面的沐花楼和背着手一脸黑线的赫连天赐走了进来,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这样做很降低朕的档次。”小天赐看着昏睡的纳兰木梳,她这会儿可安静乖巧了,平时总是带着算计的小眼睛这会儿也闭上了,嘴唇粉粉嫩嫩的,从她母亲那儿遗传来的女王范儿一退散,整个人就可爱了不少。   小帝王有些犹豫。   最佳损友沐花楼说:“都铺垫了这么久,您现在才想退缩么?来都来了,动手吧,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但是…”赫连天赐看着沐花楼要去抱纳兰木梳的手,皱眉,挡开他道:“算了,朕来吧。”   小小的沐花楼满脑子都是整人的伎俩,其他什么隐含着的东西他绝对不会注意到。于是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俩小破孩儿就将小木梳给带到了冷宫的一处枯井,将她用绳子放了下去,然后砍断绳子,泼了冷水下去。   “啊!”纳兰木梳被泼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竟然是漆黑的。   “怎么回事?”木梳皱眉,伸手摸了摸周围,触碰到的是冰冷的井壁。眼睛适应了之后,转头往地上瞧,竟然看见了一截白骨。   “……”   冷宫的井里,死的人可不是一两个。   “啊啊啊——救命!”小木梳浑身**地站起来,惊恐地看着那白骨,然后望向井口呼救。   她不要和死人待在一起啊啊!   沐花楼拉着天赐就走,一张小脸儿笑得得意洋洋:“看吧,我就说这个地方她一定会害怕的。”   赫连天赐面无表情地跟着走,心里也不见得多痛快。只是在听见木梳的呼救声时脚步顿了顿。   “走,我们回去睡一会儿,等一个时辰之后让人把她救出来就可以了。”沐花楼笑嘻嘻地说着,脑门上跟冒着两个黑色尖角一样。   赫连天赐还是沉默。   回到朝乾宫去躺了一会儿,明天还要上朝,但是小帝王有些失眠,翻来覆去的。等过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忍不住,唤来荆良,往冷宫的方向走。   荆良一听小主子吞吞吐吐地把事情说了,眉头就皱了起来,二话不说丢下慢悠悠走着的天赐,用了轻功赶去冷宫的枯井。   小帝王冷了颜色,加快步子跟上去。   等他到冷宫的时候,荆良已经将纳兰木梳给抱出来了。木梳死死地抓着荆良的衣裳,浑身都在发抖,眼睛也没有什么焦距。   赫连天赐觉得心里有点儿别扭,看着她这模样也不是很好受,于是就伸出手来道:“下来吧。”   木梳空洞地看了他一眼,将自己埋进了荆良的怀里。   荆良的神色很严肃,抱着小木梳半跪在小帝王面前道:“主子是统率江山的人,这样的行为,不符合您的身份。太上皇和娘娘走的时候吩咐过,若是您不喜欢,纳兰小姐随时可以出宫,您不必做这样的事。”   天赐怒了:“我做的?”   明明是花楼做的好不好?他只是…他只是没有阻止。   荆良叹了口气,抱着木梳往兰草宫走。   小帝王更怒:“荆良,你也要注意你的身份,她是朕的妃子。”   “你们在我眼里,都还是孩子。”荆良很沧桑很忧郁地说了这么一句,抱着木梳继续走。   赫连天赐很生气,一脚踢在宫墙上,然后扭头就回了自己的寝宫。   第二天、第三天,荆良都没有回来。   天赐同学不高兴了,敲着桌子看着萧云道:“荆良这算不算玩忽职守?”   萧云摇头:“主子,情有可原。”   怎么就情有可原了?小天赐垂着眸子,一把将桌上的折子给丢在了下面跪着的小太监身前:“拿下去让户部的人给朕好好梳理梳理,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敢往朕的桌子上放!”   “是!”小太监颤颤巍巍地下去了。帝王一个人坐在龙椅上生闷气。   萧云想了想,道:“不如属下去兰草宫看看吧,陛下若是有空…也可以去。”   天赐眼睛一瞪:“我去干嘛?你去把荆良抓回来就行了!别以为他是父皇的心腹,就可以在宫里胡来。”   萧云闷笑几声,应了“是”,然后去了兰草宫。   纳兰木梳状态很不好,小脸儿一直是惨白惨白的,太医诊断说是惊吓过度,需要静养。   珑惜公主过来一直陪着,可是木梳死活不肯从荆良身上下来,晚上睡觉也不能熄灯,就这么抓着荆良的衣襟发了好几天的呆。   “是我皇兄不对,等母后父皇回来有他好受的。”珑惜安慰道:“木梳你别怕了。”   荆良也跟着劝:“皇上不是故意的,是沐少爷的主意,您也别怪他。那什么,臣已经两天没动过了,娘娘是不是放开臣一会儿,让臣活动活动?”   木梳不说话,只是拽着荆良的衣襟。   珑惜有些红了眼睛,转头看见萧云来了自家皇兄没有来,一时气愤,跑去朝乾宫就一巴掌拍在了赫连天赐的书桌上。   天赐向来疼宠妹妹,看见珑惜这样,微笑着问:“手疼不疼?”   “疼…”珑惜皱眉,随即摇了摇头道:“这不是重点,皇兄,我以为你喜欢木梳的,结果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再不去看她,木梳要喜欢上荆良了,我看你就要成弃夫了!”   赫连天赐嘴角抽了抽,纳兰木梳喜欢荆良?荆良都可以当她爹了,开什么玩笑。   但是…荆良的确两天没回来了,都在兰草宫干嘛?   ☆、第两百六十四章 长发及腰 ( 轻抚狗头钻石番外)   犹豫了很久,赫连天赐还是被珑惜给扯着衣角拖去兰草宫了。   母后时常教导他要敢作敢当,大不了…大不了就承认这次是自己做错了呗。还都是小孩子嘛对不对?她小时候也曾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呢,两清嘛。   踏进兰草宫,纳兰木梳还在荆良的怀里不肯下来,卷云告诉她皇上来了,她也半点反应都没有。   珑惜无奈地看着自家皇兄道:“你瞧,是不是对你心灰意冷了?”   赫连天赐哼了一声,几步走近纳兰木梳,盯了她的小脸一会儿,然后“刷”地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金灿灿的金条儿来。   珑惜:“……”   纳兰木梳终于正眼瞧人了,小眼睛瞥着赫连天赐手里的金条,轻轻哼了哼。   小帝王无奈,又掏出一根。金条碰撞的声音格外动听,看得萧云和荆良都张大了嘴。   他什么时候带了这么多金条在身上的?不重么?   小木梳眼神波动了一下,有些迟疑了。天赐这叫一个怒,没完没了了是不是?哪有女子这么贪心的!   索性将袖子里最后一条金条也拿出来,黑着脸道:“朕只带得动这么多,算是给你赔罪了。朕没有管好沐花楼,没有阻止他,是朕的错。”   众人:“……”   远在沐府的花楼小朋友猛打了几个喷嚏,心想着谁背后在给他插刀不成?   朋友嘛,就是在他有需要的时候,转身毫不犹豫地把你两肋插刀了。这是一个很痛的领悟,小花楼以后会明白的。   纳兰木梳抱过金条来,总算觉得心里安定了。金子压惊啊,很有效的。她害怕了这么多天,也算终于拿到精神损失费了。   从荆良怀里下来,木梳光着脚跟着卷云去沐浴了,怀里的金条可是一点也没放下。   赫连天赐叹息,看着珑惜道:“她真的很好哄的,有木有?”   珑惜干笑两声,嘟囔道:“跟母后似的没出息。”   又过了半个月,小木梳和小天赐拟定了和平条约,打算好好相处了。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时之可追。两个小破孩像模像样地写了公约。   天赐不可以再欺负木梳,要保护木梳。木梳也不再整天赐,两厢和平。等到十六岁正式选妃侍寝之前,两人维持皇上与妃嫔的关系,十六岁之后若其中一方有其他喜欢的人,另一方要去跟一众干娘说清楚,自愿放手。   小帝王觉得这是对自己来说最有利的公约。   后宫佳丽很多,燕瘦环肥都有,他找到真心人的可能性,怎么也比纳兰木梳高。所以被抛弃的一定不是他!   接下来的日子小帝王雨露均沾,将后宫所有的妃嫔都按着顺序唤来陪寝了个遍。终于发现了一个平民家送上来的姑娘,似乎尤其合他的胃口。   她叫旗兰,样子怯生生的,很惹人怜爱。一双杏眼清清澈澈,没有什么咄咄逼人的气势,软萌得紧。   天赐一看见旗兰就觉得自己很有男子气概,要保护弱小的人啊,他整个人就高大了。所以最近他一直召旗兰陪寝,很久很久不去其他人宫里了。   又过了两个月,珑惜去看木梳。木梳正用钥匙小心地将一个箱子锁好,很宝贝地拍了拍。   “这是什么?”珑惜问。   “嫁妆。”木梳笑眯眯地回答:“从进宫到现在我的收获真是不少,怪不得娘亲鼓励我进宫呢,真是太好了。等到十六岁我出宫,一定可以嫁个好人家。”   珑惜捂脸,纳兰小姐啊,你家是世袭的爵位,钱很多好不好。用得着你自己挣嫁妆么?还有啊,出宫嫁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她问了,木梳说:“看天赐那模样好像是找到喜欢的人了,我们约定好了的,一到十六岁我就去告诉干娘我要出宫。”   珑惜诧异了,怎么会这样?皇兄喜欢其他人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啊。好歹是双生子,母后说过她与皇兄心意相通的。可是她压根对其他妃嫔没啥反应。   于是小公主又咚咚咚跑去一巴掌拍在自家皇兄的书桌上,问他是怎么回事。   赫连天赐最近为国事忙得焦头烂额,哪有空应付这些事,直接让荆良把公主给架出去,不要妨碍他处理公事。   不过,纳兰木梳的嫁妆?这个他听进心里去了。   两天之后,小帝王愁眉苦脸地去了兰草宫,木梳乖巧地给他倒茶,拍拍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国库空虚,朕想做什么都有点吃力。”赫连天赐眉头微皱,薄唇也抿得紧紧的。   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像赫连君尧,小帝王越长越好看了呢。纳兰木梳看得心猿意马,迷迷糊糊地就问:“差多少银子?”   天赐说了一个数字,很巨大,又说:“只能东拼西凑了。”   小木梳犹豫了很久,迟疑地转身进了内室,将她的宝贝箱子抱了出来。   虽然心疼银子,可是她在宫里是天赐罩着的。他有困难,她不得不帮是不是?即便自己的这点儿钱有些杯水车薪。   赫连天赐看着那小箱子,不知怎么有点怒,随即平静下来,看着木梳小心翼翼地数着。   短短几个月时间,这丫头竟然存了两千两的嫁妆!好吧,他承认其中一部分是他赏赐的金条和其他宝贝。可是这丫头竟然能全部变成银票,那也是不得了的本事!   两千两啊,当真是足够嫁一个好人家了呢。帝王冷笑连连,将银票给收进自己怀里,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木梳有些心疼,但是看见赫连天赐眉头舒展开了,又觉得,算了嘛,反正她还可以再挣。   小打小闹地就这么过了一年,天赐看在嫁妆的份儿上,给木梳封了封号为德,赐贵嫔。同时也给本来是常在的旗兰抬成了嫔。   宫里的风向转得很快,大家都看得出来皇上是喜欢旗嫔的,而德贵嫔嘛…多半就是看着纳兰家的面子了。   于是去旗嫔宫里的人很多,来兰草宫的人较少。红锦姑姑暂管六宫,倒是没让小木梳吃了亏去。   太上皇和初见等人在六月的时候回了一趟宫,看着白白胖胖了的木梳和表情温和了不少的赫连天赐,又放心地走了。   他们年纪大了,要好好享受生活,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强求不来。   不过,对于天赐没有遗传到他父皇的专情痴情基因,初见表示很遗憾。天赐似乎没有只与一人到白头的概念,他觉得后宫里有很多人也很热闹。   龙晴私下问过木梳她的想法。木梳说她等一年后再看,总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这一点晴女王对自家闺女也很放心,跟着初见就继续旅游去了。   十五岁的赫连天赐旁边站着十四岁的纳兰木梳,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并且现在还将生活在一起一年。   天赐觉得自己可能是喜欢旗兰的,旗兰多好啊,温温柔柔的,甚得他心。所以看着木梳,小帝王有些得意,他还是比她先找到知心人。   哪知,几天后,他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他传旨让这一辈的小伙伴儿们进宫一起吃个饭,叙旧。   沐花楼来了,良夜自然也来了。   托这个文绉绉的名字的福,良夜很斯文,同样的十五岁,帝王冷漠傲娇,他则是看起来成熟稳重又温文尔雅。音素教得很好。   木梳一看见良夜就乐了,和帝王他们不同,在宫外木梳是经常和良夜一起玩的。因为良夜也在经营全国连锁书店,两人是亲密合作好伙伴。   席间小帝王带了旗兰来,本来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小妃子,哪知珑惜和沐花楼玩划拳去了,良夜就换了位置坐在木梳身边,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个没完。   被无视了的帝王心情很差,一张小脸沉得难看,旁边的旗兰吓得直抖,怯怯地问:“陛下,兰儿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不该来?”   赫连天赐回过神,终于想起旁边的人,拍了拍桌子,示意一群玩脱了的都给他停下来。   “这是旗嫔,以后会是朕的人。”赫连天赐扬着下巴宣布:“以后玩乐都算上她。”   沐花楼“喔”了一声,珑惜嫌弃地看了自家皇兄一眼,两人继续划拳。良夜倒是轻声问:“那木梳呢?”   纳兰木梳抬头看着赫连天赐有些恼怒的眸子,摇头道:“我将来是要离宫的。”   “哦?另外找夫家么?”良夜挑眉。   木梳点头,低笑道:“若是到时候你没娶,我们两个可以凑合一下,总归志向都一样。”   良夜笑了,正想点头,好好的餐桌不知怎么的,就断了一个腿儿,整张桌子都垮了,惊得大家都急忙后退。   木梳放下护着自己的手,发现天赐那张黑漆漆的脸在自己面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去拉跌在地上的旗兰。   良夜笑而不语,拿出手帕给木梳擦裙角,然后道:“待你长发及腰,我娶你可好?”   这是**裸的挑衅,纳兰木梳还是他的妃子呢,就敢这么说话了?   小帝王怒了,捏着自己长到了后背的头发,盯着良夜道::“待我长发及腰,我勒死你可好!”   ☆、第两百六十五章 谋害圣上 ( 轻抚狗头钻石番外)   纳兰木梳正被良夜的话感动着呢,乍一听赫连天赐这一句,笑得一口汤就喷对面沐花楼的身上了。   “哈哈哈…长发及腰,陛下您长发及腰红锦姑姑会给您剪了的,太长可不好看。而且我的头发长得比较快,一定是我先及腰啊哈哈…”   沐花楼摸了一袖子的水,嫌弃地甩了外袍捞起袖子继续和珑惜划拳。赫连天赐哼了一声,冷艳地将头发往身后一丢,恢复了常态,端起小酒杯抿了一口,凉凉地道:“瞧德贵嫔这意思,是在朕勒死良夜之前,你便要嫁了他是不是?”   良夜那句话纯粹是应景而说的,小孩子开玩笑呢,哪能当着人家皇帝的面说要娶皇妃,关系再好也是不行的。他就抿唇笑着旁观个乐呵,哪里知道小帝王就当真了呢。   木梳笑够了,摸着下巴看了看良夜,又看了看赫连天赐,认真地道:“现在还不急商量这个事儿,等我十六岁再说吧。”   小姑娘水灵灵的年纪,还不愁买家呢。   赫连天赐嘲讽地笑了笑,捏着酒杯不说话了。一顿饭吃得没意思得很,赫连天赐觉得,他下次要是再一时兴起找这几个人来吃饭,就是纯粹的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往后的日子里,小帝王越发地喜爱旗兰了,人家多守妇道啊,只巴巴地盼着他去。虽然晚上和旗兰睡觉总有些毛骨悚然,但是天赐还是觉得,至少比纳兰木梳好啊,是吧?   而良夜似乎也经常往后宫走动了,一来先给帝王请安,然后就绕去兰草宫和纳兰木梳商量什么事情,磨磨唧唧几个时辰才出来。要不是现在木梳年纪还小不会有什么事情,赫连天赐当真想把这俩给浸猪笼了!   后宫的小姑娘们拉帮结派,年纪小小,已经懂得了趋炎附势。旗嫔的麾下已经归降了大部分的人,只等着什么时候旗兰坐上后位,一统后宫,她们也就算功臣了。   纳兰木梳小朋友还是在过自己的小日子。除了和良辰做生意之外,就是自己鼓捣宫外的珍奇玩意儿进宫来卖。你别说,虽然好多人不待见她,但是来买东西的人还是多的。所以在嫁妆没了之后不久,小木梳又赚回来不少。   这天,小木梳正在朝乾宫里百无聊赖地看着书。赫连天赐不知道抽什么风把她召来了,丫是的召来了也不说话,就在一旁看折子,更可气的是,没过一会儿,丫的把旗兰也召来了。   木梳觉得有那么点儿气愤,当真是皇上啊,一来就要两三个人同时陪着他?   “皇上到底唤嫔妾来有什么事?”木梳敲着扶手问了。   赫连天赐抬头看她一眼,又看一眼旗兰,笑了:“朕今日,是想看看这后宫之中谁更稳重,所以将德贵嫔和旗嫔一起叫来了。看这没过一炷香就有了结果。德贵嫔很心浮气躁呢。”   纳兰木梳:“……”丫的脑子有包闲得没事干了?   旗兰抿唇一笑,道:“木梳妹妹年纪比臣妾小些,虽然位分高,但是终究稚嫩一些吧。皇上今日这是有什么意图么?”   赫连天赐捏着笔,似笑非笑地道:“朕想封你贵嫔,怕她们有意见,所以拉了德贵嫔来堵众人的嘴。”   ,   旗兰讶异地看了帝王一眼,随即跪了下去:“嫔妾谢主隆恩,皇上这样为嫔妾着想,嫔妾真是无以为报。”   木梳皱眉。   “起来吧,你很听话,朕疼你是应该的。”天赐淡淡地说了一句,还瞥了木梳一眼。   木梳觉得肚子很疼,突然地疼,下身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出来了,有些奇怪。   “德贵嫔的脸色好难看,莫不是对皇上的做法不满?”旗兰一起来就看见木梳的脸色,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天赐闻言,也就跟着看过去。小木梳当真是很难受的样子,额上都要出了汗。   “疼…”   木梳只觉得肚子里跟有个铁锤似的往下坠,断断续续地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一向聪明的小丫头却忘记了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难受,抱着肚子眼泪都要出来了。   赫连天赐看了一会儿,确定她不是装的,这才变了脸色走过去将人抱起来。   粉红的宫装染了一片的血,天赐惊呆了,看着椅子上也有的残留血迹,吓得连忙唤荆良:“快去吧楚叔叔找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小帝王急了自己坐下来,将木梳放在腿上,然后果断地点穴止血。   旗兰:“……”   木梳十二岁,旗兰已经十三岁了。女子来初潮都是十二岁左右,旗兰自然知道木梳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在帝王面前…这是失仪的!帝王居然还将那么脏的人抱在身上,还点穴止血…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木梳抓着天赐的袖子,害怕得想哭:“我是不是要死了?”   赫连天赐脸色铁青:“胡说,等着楚叔叔来了就好了。”   “可是…可是这么多血啊。”木梳眼泪掉下来了,她还不想死呢。   “我点穴给你止血了,你看,不流了对不对?”天赐看着木梳裙子上的血,心里也是一阵抽抽。   旗兰无语地摇头。   楚云起很快来了,一听天赐说完木梳的情况,整张脸都黑了。   木梳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帝王也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楚云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情。他是男人啊,怎么给小姑娘说月事?   “娘娘这不是病,是正常的。”犹豫了一会儿,楚云起道:“旗嫔娘娘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让娘娘来教德贵嫔该怎么做吧。”   正常的?小天赐惊讶了。流那么多血还正常?怪物吗?   旗兰面无表情地趴在木梳耳边耳语了很久,小木梳的情绪总算稳定了,娇羞地推开天赐,跳下去跟着旗兰去裹草木灰和换衣裳去了。   天赐觉得有点惊悚,自那天之后,纳兰木梳好像温柔了很多。   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帝王终于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之后,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还点穴止血,那导致木梳葵水多来了几天,被后来知道的初见和龙晴指着笑了好几天。   天赐很无辜很冤枉,他怎么知道会是这样的。   不过木梳来葵水了,良夜就被禁止随意出入后宫了,这一点小帝王非常非常满意。   女孩子们渐渐长大,心思也就不那么单纯了。帝王也被萧云和荆良教导,一定要当心女子,她们可不是什么软弱无能的动物。   天赐表示自己知道,但是没有想到第二天就见识到了。   兰草宫送来一盘点心,看样子又是木梳去宫外买的。赫连天赐看着,觉得那小丫头好不容易给自己送东西,于是当下就打算吃。   可是,萧云谨慎地拿银针试了试……也多亏他试了试,这糕点有毒。   赫连天赐当即就掀了盘子,怒了,气冲冲地往兰草宫而去。   彼时小木梳刚刚学了一点女红,正在按着卷云给的图样绣龙,绣到一半门就猛地被推开,吓得她一针就扎自己手指里了,疼得直吸气。   “纳兰木梳,朕是欠了你多少?”天赐走进来,一把扯掉她手里的东西,双手撑在木梳坐着的椅子扶手上,直直地看着她道:“小时候小打小闹不算事儿,现在你也不小了,也该知道谋害圣上是什么罪名吧?”   谋害圣上?木梳很错愕,随即上下打量了天赐一圈儿,松了口气道:“没被得逞啊?”   天赐的脸色更难看了:“你还挺遗憾?”   “不是…”木梳艰难地动了动身体:“你是说我要谋害你么?我吃多了撑的?”   帝王冷笑,眸子里满是怒意,深呼吸了好久才压住自己想撕碎她脸上无辜表情的冲动,一挥手道:“来人,将德贵嫔给朕关去地牢!”   “皇上…”萧云皱眉。   “谁求情谁就同去!”天赐怒吼一声,摔上门就走。   木梳惊愕地看着赫连天赐的背影,迷茫极了。身子已经被人拉起来,关进了黑漆漆的地牢。   荆良知道她怕黑,好心地给她选了一间相对亮一些的,但是也没多大效果,到了晚上一样黑,还有凄厉的惨叫声。   纳兰木梳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谋害圣上了,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赫连天赐,你猪脑袋吧。”木梳靠着墙壁,索性闭上了眼睛,有些好气又难过地道:“我要是要谋害你,干嘛还把那么多银子给你,干嘛还要给你绣香囊,干嘛还要给你做吃的啊。白痴,笨蛋,混蛋…”   小帝王在朝乾宫生着闷气,折子都丢了一地,谁靠近谁遭殃。   荆良知道劝说没用,但是木梳的确不可能谋害圣上,全皇宫就那丫头最安全最可靠了,身后是纳兰家呢。   皇上只是一时被气昏了头,等他反应过来就好了。   可是,一向聪明的小帝王,怎么这次被气成了这个样子?理智都没了,不科学啊。   萧云在殿外守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了,感觉小主子应该消气了,他才敲了敲门问:“皇上,谋害圣上可以直接午门斩首,要臣去执行么?”   ☆、第两百六十六章 心属一人 ( 轻抚狗头钻石番外)   “啪!”门被打开了,小帝王顶着一张黑脸出来,瞪了萧云半晌,然后道:“该是上朝的时间了,下朝你便去将人放出来吧。”   萧云挑眉,装作不懂地问:“德贵嫔不是有罪么?为什么要放了?”   赫连天赐下巴一抬,霸道地道:“我说有罪她就有,我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作为属下,你该好好执行命令。”   “……”萧云干咳一声,应了是。   既然都无罪了,干嘛还要下朝再放呢?萧云撇嘴,跟着小帝王上朝去。   地牢里,木梳睡了一觉起来,觉得牢房面前多了一个人。   旗兰站得端端正正,看着木梳醒了,便笑道:“委屈妹妹了,皇上这是一时糊涂,也知道是错怪了妹妹。这不,让嫔妾送些吃的来。”   木梳感动得紧,丫的还有人能知道给她送吃的,饿死了。   伸手从栅栏的缝隙里接过一盘糕点,木梳笑得很开心地冲旗兰道:“多谢旗贵嫔了,等我出去,一定告诉皇上,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子。”   旗兰几不可察地嗤笑了一声,然后看着木梳享用糕点。见她吃了一块,便道:“剩下的妹妹若是不吃,便让我先拿走吧。牢房里多蟑螂老鼠,放着引着来咬妹妹就不好了。”   木梳吓了一跳,手一滑,糕点落了一地。她慌忙捡起来,放回盘子里递给旗兰道:“我最怕那些了,多谢娘娘体贴。”   旗兰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带着丫鬟走了。   她们一出牢房,木梳立刻抠喉咙,将刚刚吃的糕点吐了出来,然后拍打牢门要水漱口。   牢房里的人被荆良特地关照过,也不为难她,拿了干净的水来。木梳漱了口,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捏着手里藏着的一块点心,静静地靠在一边等人来。   她才没那么单纯呢,要是这么蠢,生意场上早该吃亏了。赫连天赐又不傻,会让旗贵嫔给她送吃的?刚好才出了谋害圣上的事情,真相都不清楚,她作为头号嫌疑人,能乱吃东西嘛?   饿着等赫连天赐来好了,他一定会来的。好歹是一起长大的人,他该知道,她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害他的。   下了朝,帝王的脚步顿了一会儿,还是让萧云去将人带出来,他亲自审问。   萧云去牢房的时候,看见木梳脸色不太好,旁边的地上躺着几只死老鼠,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萧云叔叔,木梳应该找到凶手了。”纳兰木梳冲他笑了笑,虚弱地扬了扬手里捏着的一块糕点,再指了指旁边地上的形状。   萧云疑惑不解,不过还是将小木梳给抱了起来,去了朝乾宫,顺便将楚云起一起请过去。   赫连天赐端坐在龙椅上,正板着脸打算拷问木梳的,哪知道人一进来就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吓得他站起来问:“怎么了?谁用刑了?”   萧云摇头,将木梳放在一旁的椅子里,然后将她手里的糕点拿出来给楚云起。   “早上旗贵嫔娘娘去了牢房给木梳送点心。”萧云将路上木梳说的话转达给小天赐:“木梳吃了她的糕点,但是又吐出来了,还留了一块下来当证据。几只老鼠吃了木梳吐的糕点,已经都死了。木梳漱过口,还是中了些余毒。”   赫连天赐听着,想了半天才问:“你的意思是,旗贵嫔有意杀害木梳么?”   木梳有气无力地指着天赐,缓了好几口气才开始骂:“你这榆木脑袋!我要害你有的是机会,何必给你杀了我的机会!过程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是你想一个时辰也该想明白老娘是冤枉的吧?啊?居然还关我一晚上!要不是我聪明,就被你的小心肝给毒死了,你还问我是不是她要杀我?证据看不见是不是?我谋害你的证据呢?你可是没给我!”   看得出来小丫头气得不轻,骂完就一阵头晕,靠在椅背上喘气。   赫连天赐愣愣的,过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楚云起。   “糕点有毒,与牢中老鼠和娘娘中的毒是同样的。”楚云起道:“这是用药材相冲的原理自己配的毒,所用药材臣都知道。只要查出那些药材最近去了哪里,就可以知道德贵嫔娘娘所言是否属实。”   其实不用调查也知道,纳兰木梳不会没事去陷害旗贵嫔的。不是因为她善良,而是因为陷害又得不到银子,还伤着自个儿身子,这种亏本生意木梳不会做。   不过旗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小天赐觉得有点遗憾。他挺喜欢她的呢。   木梳靠在椅子上睡过去了,天赐提笔写了一道圣旨,赐死旗贵嫔。   后宫哗然,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就要赐死这宫里最得宠的贵嫔。旗兰不甘心地冲着小全子叫唤:“我要见皇上!这是那个贱人要陷害我!我要见皇上!”   小全子奉上白绫,只问一句:“皇上让奴才问问娘娘,为何想着连他一起害?”   兰草宫的东西一般不会验毒的,要是那天萧云没有一时警觉,现在恐怕皇上也一起没了。   “我没有!我没有!”旗兰疯狂地打着拦着她的太监,要去见皇上。几个小太监没注意,竟然真的让她冲了出去。   “站住!哎呀,快追!”小全子急了,连忙让人追,几个太监跑在后面竟然也没能追上她。旗兰一改原来的楚楚可怜,跑得那叫一个快,直冲朝乾宫。   木梳正被卷云摇醒了,喝下楚云起开的药,恢复了一点力气,刚要继续骂座上那傻蛋呢,门就被撞开了。   “皇上,嫔妾是冤枉的,皇上…”竟然是旗贵嫔,跑得发型都没了,各种凌乱地朝赫连天赐扑过去。   好像有什么光芒闪了闪,木梳敏锐地喊了一声:“天赐!小心!”   小帝王一愣,伸手抓住了旗贵嫔握着匕首的手,看向纳兰木梳。嘴唇抿着,好像有点儿意外。   “你看我干什么!她才是刺客!”木梳急得站了起来,头又是一阵晕,扶着卷云的手道:“匕首啊,荆良叔叔快出来救救这笨蛋!”   暗处看傻了的荆良连忙出来将旗贵嫔按在地上,缴了那有毒的匕首,询问帝王有没有事。   天赐看了木梳一眼,转头看向地上表情狰狞的旗兰,轻声问:“为何要这样做?”   旗兰终于褪下了伪装,一张小脸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恨意:“因为我恨你,你这昏君!害死了我的爹爹,连带着害死我全家!你高高在上,总是一道圣旨要人的命!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人是被你冤死的?”   小帝王不解地皱眉:“你爹爹是谁?”   “盐运官,齐国方。”旗兰,不,应该说是齐兰,满是恨意地看着赫连天赐,奈何手脚都动不得,不然一定扑上去杀了他。   纳兰木梳沉默了,这个事儿不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只是天赐是当真有些喜欢旗兰的,所以这会儿想必很难受。   天赐记得那一次盐运出事,他是下令所有人都不留的。腐朽是从根部起,他不觉得谁是无辜的。眼前地上趴着的女子,小小年纪就带着恨意在他身边潜伏这么久。若是耐性再足一点,等到他完全信任她,说不定自己当真会死在她手里。   “把她押下去处死吧。”天赐挥了挥手,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坐回了龙位上。   旗兰怔了怔,木梳也怔了怔。   那什么,正常的剧情发展不是应该皇上对旗兰愧疚不已,放她一条生路么?这是…还要赐死?   荆良领了命令,带着旗兰下去了。   木梳咋舌:“真是越大越狠了。”   天赐哼了一声,瞥了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木梳,吩咐晚上在朝乾宫用药膳。   他不管人的背后有什么悲情的故事,旗兰犯的是死罪,那就该死,没有什么好说的。   木梳看他心情不太好,也就没在计较他冤枉自己的事情了,陪他吃饭,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帝王不是个念情的人,但是看在纳兰木梳安慰他安慰得那么起劲儿的份上,他还是消沉了好几天。   往后,各个宫都没能给小帝王安全感,他还是最常去兰草宫。和纳兰木梳斗斗嘴啊,一起聊聊天,顺便再参观一下她的嫁妆什么的,日子也过得很快。   少年不识情滋味,等到天赐十八岁,木梳十五岁的时候,两人才终于开始有了点儿觉悟。   天赐的觉悟是,该开荤了。木梳的觉悟是,差不多收拾收拾该出宫了。   于是这天晚上,准备好烛光晚餐打算别别扭扭给小木梳告白的赫连天赐同学迎接来了一盆大冷水。   木梳笑眯眯地吃着东西道:“再过不久我就十六岁了,我有心上人了哈,你应该也有了的。所以按照约定,我去给干娘们说,我就出宫好了。”   小天赐那一颗火热的心呐,就这么给掉进冰窟窿里了。   “谁?”他沉了脸问。   “什么?”木梳一边吃东西,一边拿眼睛瞥他。   “你的心上人是谁?”天赐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木梳眼睛转了转:“不告诉你。”   这些年天赐一直在不同的妃嫔中周旋,看得出来他心属很多个人,木梳不想去分一杯羹。   ☆、第两百六十七章 星夜与酒   赫连天赐闷着了,看着面前放着的山珍海味,突然就没了什么胃口。   纳兰木梳有心上人了,这个事儿吧,他还真不怎么能接受。一起长大的发小,按理说应该他们最亲近的,怎么会还是让其他人占了先机去?   而且最近她一直在后宫没有怎么出去过,哪儿来的心上人啊?   良夜咩?良夜也很久没有进宫了。   帝王不高兴地吃了饭,一句话没说就去找荆良了。查吧,查出来谁是纳兰木梳的奸夫,他有赏!   好好准备着的第一次告白就这么泡汤了,天赐坐在御书房里发了会儿呆,又默默地处理事务去了。   荆良纳闷了,心上人?小木梳有心上人么?这个怎么查?一点痕迹都没有啊。   瞎折腾半天也没有问出什么,荆良犹豫了一下,干脆直接去问木梳。好端端地告诉帝王她又心上人,不是断了自己将来在后宫的路么?   木梳端着茶杯,看着一脸困惑的荆良叔叔,想了想道:“我这不是觉得这样说了好脱身么?他还真希望我找出个心上人来?这可不好办了,若是没有,会不会说我欺君啊?”   荆良很认真地点头:“会的,那主儿干得出来这种事。”   木梳一个激灵,连忙让卷云将去年宫宴出席了的世家子弟的名单找出来。然后找了一个看得顺眼的欧阳剑拿给荆良去交差。   心上人嘛,暗恋也是可以的,总归是有那么个人就是了。   荆良同情地看了无辜躺枪的欧阳剑的名字一眼,回去交差。   欧阳剑是欧阳将军家的次子,很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木梳要是说一见钟情芳心暗许,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于是少年长成的帝王就盯着欧阳剑的名字,阴测测地笑了。   欧阳剑有点儿茫然,自己似乎最近被帝王特别关照了,本来就是个懒人,挂着户部听事的闲职偶尔是不去户部的,但是他最近不去一次就被抓住一次,朝堂上帝王还亲自问候户部尚书,说这管下是不是不够严?风纪太散可不好。   于是欧阳剑就被要求每天按时上下班了,去外面鬼混的时间就没有了。   翩翩少年郎,喜欢他的女子多了去了,所以家里有通房丫头个姬妾也很正常不是?他也不小了,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谁知道,皇帝陛下闲得没事干了亲自去了欧阳家,在欧阳将军受宠若惊的目光下平静地看着他那一屋子姬妾道:“本来朕还有意为欧阳公子指婚,现在看来欧阳公子很是花心呢。这可是会耽误不少女子。”   说完就一个劲儿地在欧阳将军和那群姬妾之间扫来扫去。   欧阳剑真是默默吐了二两血,陛下你有资格说我么?你后宫多少人我后院多少人啊,我能跟你比花心么哎呦喂?   但是欧阳将军看出来皇帝陛下对欧阳剑的姬妾很不满意的样子,于是在圣驾走了的第二天,欧阳剑的姬妾们都集体离家出走了。   欧阳剑:“……”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的木梳还在宫里绣锦囊,是很多年钱在绣的那个龙纹的锦囊,被天赐打断之后就一直没有再绣,现在想想自己也快出宫了,索性就绣好给赫连天赐做个念想。   “娘娘,今晚儿皇上去了安嫔那里,您先睡吧?”卷云从门外走进来,轻声道。   木梳眼神黯了黯,将手里的东西丢在桌上,滚床上睡觉去了。算算时间,等这次初见干娘她们回来,自己也刚好过了十六岁生日,十六岁的女子不算小了,可以嫁人了。至于嫁谁没关系,只要能像爹爹对娘亲那样一心一意她就满足了。   过了几天,帝王在御花园设了个宴,请来的是各个家族的富贵子弟,可是后宫只来了木梳一个人。   “这是做什么?”木梳咬着酒杯偏头问天赐。   天赐瞥她一眼,道:“你眼光有些问题,朕来帮你矫正。下面的都是朝中的青年才俊,无论哪一个都比欧阳剑强。你自己选。”   木梳:“……”   这是青梅竹马的福利咩?居然帮着她找下家呢。   木梳笑了笑,转头呆呆地看着下面吟诗作对或谈笑风生的男子们。心想,没有哪一个有赫连天赐招人喜欢呢。   “他们哪里比欧阳剑好了?”木梳看了半天,笑嘻嘻地问帝王。   帝王捏紧了椅子扶手,睨着她道:“欧阳剑迎了一个青楼女子回去,疼宠得紧,据说是当真爱上了。那样的男子也值得你喜欢?他心里没有你。”   木梳嘟囔,人家心里有我就奇怪了,面儿都没见过,她都不记得欧阳剑是长什么样子的。   不过看帝王一脸严肃,木梳还是道:“多谢陛下提醒,只是木梳喜欢上一个人就不太容易轻易改变,哪怕磐石转移,木梳还是蒲苇韧如丝。谢您美意了。”   天赐怒了,伸手死死捏着木梳的下巴道:“都说你眼光有问题了,换个人喜欢行不行?”   比如我啊,我不是在你面前么!   木梳苦笑,垂了眸子道:“哪儿那么容易啊…”   帝王不说话了,沉默着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木梳也就吃着东西,偶尔看一看下面的人逗乐。一场宴会每个人都很开心,青年才俊们纷纷找到了知己,而主办人皇帝陛下和德贵嫔娘娘似乎心情不怎么好,离开回宫的时候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半夜的时候,赫连天赐抽风了,去了兰草宫带着木梳上屋顶看星星,还带了一坛子酒来。   “好吧,朕也算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赫连天赐望着天,淡淡地道:“欧阳剑的事情,你早点放下吧。”   木梳挑眉,她干嘛要不好受?因为欧阳剑娶了新的小妾?赫连天赐还真是执着…   “嗯。”懒得多说,木梳应着,看帝王拍开酒的封泥,两人一起喝。   再怎么说都是一起长大的人,周围没有旁人的时候就亲近得多。木梳很哥们地拍拍天赐的肩膀问:“你这是在安慰我么?就像以前旗兰的事情,我安慰你一样。”   好像他俩都在失恋,然后互相安慰,这个很温暖很有爱的。   帝王喝了一大口酒,笑了。   他很少笑,所以木梳看呆了,酒精的作用吧,不然天赐不会允许自己笑成这样的。   “你长得和你父皇越来越像了。”木梳喃喃道:“当年太上皇一定也是这样的风华,每次看见他都觉得好完美。”   赫连天赐不笑了,微微垂了眸子,沉默了很久才道:“我是我,父皇是父皇,长得一样也是两个人,我们处事方法不同,想法也不同,不要总是将我和他放在一起比。”   言语之间小孩子的不满意昭然若揭。   木梳笑了,头有些晕地扶着帝王的肩,道:“傻瓜,当然不一样了,你是赫连天赐,你父皇是你父皇。没说你们一样,只是长得的确很像…”   天赐侧头,木梳跟一只很乖的小狐狸一样趴在他的肩膀上,沾着酒的嘴唇水润润的,引人犯罪。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他吻下去了,将木梳压在屋顶上,慢慢吻干净她唇上沾着的酒,然后看着她的眸子,一点一点深吻。   空空的酒坛子立在一边,两个人都喝多了。   木梳觉得今晚的星星好像特别亮特别好看,她仰头看着有些打转的天空,身上有人在一点点温暖她的肌肤。   “木梳,纳兰木梳…”   谁在喃喃叫她,烦死了,有话不能直接说么?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身上的人好像要开口说什么,但是在听见之前,木梳醉过去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木梳醒来,觉得身上一阵阵地疼。   赫连天赐难得地没有上朝,靠在床边,有些愧疚地看着她。   “母后说,这应该是叫酒后乱性。”皇帝陛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要我对你负责么?”   木梳愣了好久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身子…给天赐了么?   奇怪的是心里没有什么抵触,倒是觉得圆满了。只是…想起他夜夜宿在其他宫里,再想起他与自己缠绵,木梳没有忍住,趴在床边,吐了。   帝王的脸色很难看,等她吐完,也不嫌弃,抓过她就问:“你有这样厌恶朕?”   木梳干笑两声,道:“也不是,就是觉得……”   觉得脏,她要是这么说一定会被赫连天赐丢出去,所以还是不要说了。   感情的洁癖她有,她是看着几个干娘和自己爹娘一生一世过来的,她虽然不是倾国倾城吧,也是一个好姑娘有木有?她想寻一个一心人,才不要做这个妃啊那个嫔的,她要做他的妻。   可是她也知道这要求过分了,当初太上皇将六宫清干净都是扛着多大的压力,那不是说说就可以的事情,以天赐现在的能力,应该还是做不到的。   所以,所以…   “我们就当昨天什么都没发生就没事了。”木梳冲天赐笑笑,抓着被子小脸苍白。   什么都没发生过?赫连天赐怒极反笑,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还打算出宫嫁人?你也不想想都这个样子了,谁还要你!”   ☆、第两百六十八章 留下来吧   怒火憋得难受,天赐一甩手,床头边放着的一个矮架就被撞了一下,上面的青瓷瓶晃了晃,啪叽一声落在地上碎了。   木梳吓了一跳,都没计较天赐说话难听,也不顾身子疼着了,慌忙扑下去蹲在碎片旁边。   天赐本来还生气来着,看着这丫头直往碎片上扑,心里就是一惊,伸手抱住她的腰,阻了她的动作,黑着脸吼道:“不要命了是不是?”   “先…先放开我。”木梳眼睛转来转去的,有些心虚的模样,脚上没有穿鞋,身上只有一件寝衣,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换的。被天赐抱着不能动了,就只有挡在他的面前不让他看地上。   乖乖,木梳同学的房间一般除了卷云谁都不会进来的,她总将一些不能换钱的御赐的宝贝摆得到处都是。里面吧,总有那么些不能给人看的东西。   赫连天赐好歹是皇位上坐了十几年的人了,察言观色简直已经炉火纯青,所以丫眼睛一动他就知道有猫腻,抱稳了木梳的腰,换了个方向坐着,往地上看去。   碎掉的瓷瓶片儿里,有一张羊皮纸,裹得好好的。   “这是什么?”天赐挑眉。   木梳干笑两声,望天。反正被发现了,她抵死不承认就好了。   帝王将人放在床上,然后起身,捻起那羊皮纸来,打开。   弯弯曲曲的,地图一类的东西。上面有些地方标注着红色,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藏宝图?”   木梳吞了吞口水,犹豫了一会儿,点头:“也没多少银子…”   赫连天赐微微眯眼,侧头看着心虚的木梳,喉咙有些发紧地问:“你是提前将你的退路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哪天出宫了是吧?”   所以要不是他昨天来找她喝酒,她什么时候一个人出宫了他都不知道,是吧?   木梳撇嘴:“你不是说我这个样子出宫也没人要么?我留着养老的行不行?”   小姑娘有点儿委屈,她怎么就没人要了?大不了说自己是寡妇,再嫁呗。她还没怎么嫌弃他呢,他倒是先嫌弃自己了,哼!你才没人要!你全家都没人要!   不对,干娘干爹和珑惜还是有人要的…   天赐怒极,一点一点将羊皮纸撕扯着,眼睛都红了:“你若一直在宫里,还养什么老!我养不起你还是怎么回事?纳兰木梳,你给我面对现实,你是我的女人了,别再做些惹我生气的事情!”   他的女人了?木梳喉咙里又是一阵翻滚,不禁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的女人那么多,鬼知道自己是第几个。难不成以后还要她守在这里,等着他什么时候翻牌子,再用亲吻过别人的嘴唇来亲吻她?   她真的觉得很恶心。   伸手推开天赐,木梳穿上鞋,跳过一地的脏污和碎片,唤了卷云去准备洗澡水,然后坐在离帝王很远的凳子上道:“我们写过合约的,若是一方有了心上人,另一方必须遵守约定跟干娘们说解除关系,放对方自由,你忘记了是不是?”   赫连天赐一愣,想起很多年前两人写的那东西,抿唇,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朕……”朕想反悔,行不行?   “君无戏言,皇上不是还帮我找下家来着?”木梳道:“我自己找吧,等有空了你给我个牌子,我出宫去自己挑。”   帝王:“……”   你当选男人是赶集买菜么?还自己去街上挑的!   天赐捏着拳头在大殿里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喊了小全子更衣,拂袖而去。   今天的早朝没有上,等会儿在御书房还有会议,天赐告诉自己,先别去跟木梳死磕,从小到大,他们就没一次死磕赢了她的。这丫头敢不喜欢他,居然不想留下来……好吧,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她留下来!   于是小天赐和小木梳的拉锯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首先,帝王以金钱诱惑之。侍寝了之后天赐给木梳升了妃位,是四妃之首的德妃。赏赐的金银珠宝很多,月例也直接翻了两个番。后宫管事的红锦姑姑还特地过来给木梳科普,宫里妃位的养老金那是有滴,还是非常丰富滴,不要白不要啊有木有?   木梳看着堆在桌上的银子和账本,狠狠地动摇了一下。   接着,帝王以恩宠溺爱之。去兰草宫的次数占了一个月的三分之一,可以说是宠冠后宫。虽然小木梳再也没让他靠近过,但是能躺一张床上不被嫌弃,帝王已经开始学会满足了。   后宫里的各种东西,木梳只要是喜欢的,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兰草宫。这个真的特别狠,赫连天赐每天听着小全子汇报今天娘娘又看上了什么,一律让搬去兰草宫,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小丫头精得很,总是在朝乾宫打转,这里的东西最值钱。不过天赐一边看折子一边看木梳晃悠,倒也还感觉不错。搬吧没关系,反正是宫里的东西,最后该是谁的还是谁的。   可是,他真的低估了这小破丫头的贪财指数。朝乾宫蹲腻了之后,纳兰木梳同学跑去金库蹲了。   赫连天赐:“……”   这个成本太高了,换个方式吧。于是帝王带着木梳出宫去玩一趟,一路上遇见各种艰难险阻,刺客杀手层出不穷,不过是从宫门口走到集市,却跟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似的,几次差点伤着。   回到皇宫,帝王拉着吓傻了的木梳语重心长地道:“你看外面多危险啊,简直是太可怕了,宫里的人出去,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纳兰木梳惊恐了:“为什么我以前在宫外的时候没那么乱呢?这次跟你出去简直跟天上下刀子似的。”   天赐一张脸绷着,半点痕迹都没有。暗处的荆良摸摸鼻子,很是无奈地想,能不跟下刀子似的么?宫里的侍卫全部都蒙上黑面巾出场加班了,打得他胳膊都疼。   木梳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以后的事情来。可是没等她纠结一会儿,有个让人很烦躁的消息传出来了。   帝王经常宠着的那位淑贵嫔怀孕了。   木梳一听就沉默了,重新拿起羊皮纸画起她的藏宝图来。卷云想说什么都给拦在了门外。   赫连天赐这个又气又怒啊,冲去淑贵嫔的宫里就命太医给重新诊脉。淑贵嫔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直发抖。太医都是跪着给诊脉的,心想奇怪了,正常娘娘怀孕,不都是应该很金贵很开心的么?为什么这儿怀孕了,吓得跟偷人了似的?   嘿,还别说,咱们小帝王的头上,当真是有那么点儿绿油油的了。   本来陪睡么,赫连天赐都被陪成习惯了,一张床分两边,各睡各的嘛。睡了这么多年对别人都没啥想法,顶多抱着小木梳的时候有点儿心猿意马。别人家的闺女他当真一点没碰,只是例行陪睡。   谁知道淑贵嫔就怀孕了?真厉害啊,一个人也能就怀孕了,你雌雄同体啊?   天赐很怒,非常怒,听太医确诊了之后,一脚就想将淑贵嫔给踢飞出去。   哪知淑贵嫔也是个人精,眼珠子一转反应得特别快,抱着赫连天赐的大腿就开始哭:“皇上,皇上您冤枉嫔妾了!您不记得了吗?有一天您喝醉了来嫔妾这里,就是那天晚上有的啊!您不信去看内务府的记录,真的,嫔妾肚子里的是皇子啊!”   赫连天赐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太医说,贵嫔娘娘怀孕一月余,一个多月之前,自个儿好像是喝醉过,也是在淑贵嫔这里过的夜,可是他的记忆里,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淑贵嫔,帝王想起了兰草宫那个趴在床边呕吐的人,心里一紧,平静了下来。   “来人。”帝王抬手。   萧云脸色复杂地走了过来,听命。   “淑贵嫔淑德败坏,有辱皇家名声,夺去所有位分和封号,打入冷宫。”   淑贵嫔呆了,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抬头看着帝王,赫连天赐只冷冷地望着别处。   “您不相信嫔妾?这当真是皇子啊皇上!”淑贵嫔抓着帝王的衣袍。   帝王终于低头看了她一眼,甚至还抬唇笑了笑,然后挥开她,一点也不留恋地往外走了。   不该有的东西,别说不是自己的,就算是,他照样可以抹去。   木梳应该不喜欢吧,若是他和别人有了孩子,木梳一定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的。   帝王觉得有点心慌,连忙起驾去兰草宫。   身后凄惨的叫声传了老远,小全子跟在帝王身边,只觉得这位君王当真够狠,也不怕真冤枉了自己的亲骨肉。   木梳画好地图,重新放进一个从朝乾宫送来的瓷瓶里,然后坐在软榻上发呆。   有熟悉的气息靠近了,外面的人没有通传。等木梳反应过来身后的人会是谁的时候,丫特激动,激动的一扭头就吐了。   这是她第几次一靠近自己就想吐了?赫连天赐先是恼怒,恼怒之后又觉得自己很冤枉,他怎么就那么不受木梳待见了?都对她这么好了,还要怎么样?   ☆、第两百六十九章 难受死了 (轻抚狗头钻石番外)   人家是一见君子终身误,她这是一见天赐立马吐,生理反应那叫一个敏捷快速,都省了太监宫人们通报的功夫了。   “见着朕这么难受是不是?”天赐沉着脸坐在木梳旁边的位置,瞥了瞥这丫头吐得脸色苍白的模样,本来就气闷的胸口就更加气闷了。   木梳好歹是干呕了,没污染环境,绿色环保。看着帝王这一脸郁闷,她似笑非笑地抬了抬嘴角:“怎么一脸生气的样子,不是要当爹了么?挺不错的啊,干娘才三十多岁就要当奶奶喽,回来肯定乐死。”   赫连天赐沉默,乐死?让自己的妃嫔怀了别人的孩子,母后回来会直接吓死。父皇则会拿他那清水眸子凉凉地看着他,然后说两个字:“出息!”   想想那种场景就已经够了!   帝王很烦躁,但是张张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木梳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刚刚的反应就已经充分说明,这丫头越来越不待见他了。   “淑贵嫔的孩子…”沉默了很久,天赐还是很艰难地开了个头。   但是要说什么?说淑贵嫔怀的不是孩子,他头上发着闪亮的绿光?他说不出来,即便对淑贵嫔没什么特殊的感情,男人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这么说。   木梳很自然地“哦”了一声,然后道:“母子平安么?这些事你不用同我说。”   帝王抿唇,手在袖子下面很平静地抓着自己的大腿。僵硬了许久才含蓄地道:“朕将淑贵嫔打入冷宫了。”   木梳嘴角一抽,转头看着天赐,疑惑地问:“为什么?哪儿惹着你了?”   就算惹着,好歹怀的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打入冷宫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天赐不做声了,闷了一会儿,扭头往木梳的床上看去。   不看还好,丫的,哪儿来的包袱皮儿?   帝王心里沉了沉,站起来走过去将床上放着的一叠包袱皮儿给捏在手里,慢慢地,捏变了形。   “想什么时候走?”意外地,他没有再像前几次那么恼怒,只是听声音也极为压抑,耐着性子问她这么一句。   人想走,怎么留也是留不住的。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别说淑贵嫔怀的不是他的孩子,就算是他的,那又如何?他是一国之君,是永元的帝王,他没有父皇那么不负责任一意孤行,他应该有后宫相伴的。这是他觉得自己比父皇成熟的地方。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一心一意,更多的是迫不得已。他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纳兰木梳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看着包袱皮儿好看就放床上了,卷云刚做的呢。”木梳垂了眸子,看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再等等吧,至少等干娘们都回来了我再走。”   “好。”帝王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怎么的,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了,放下东西就走了出去。   第二天,淑贵嫔就恢复了位分和封号,回灵泉宫养胎。   淑贵嫔吓得很惨,胎像不稳,太医不分日夜地写方子熬药,养了两天才把孕妇的精神头儿给养回来。   宫里的人都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地把人关进去,又放出来了。人心惶惶,看淑贵嫔那不稳定的样子,大家都望着风,连个礼都斟酌着送。   木梳没有凑热闹的心思,只趁着焦点在灵泉宫的时候,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让卷云一点一点拿出宫去。   赫连天赐勤政了,半个月不入后宫,每天都歇在朝乾宫,连淑贵嫔胎像不稳都没有把人请动。   精神头儿养回来了,淑贵嫔也就为自己想起后路来。皇上会把她打入冷宫,自然就是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至于为何要放她出来,难道是听了谁的话,误会了?   唤来宫人打听一番,这才知道哪天将自己打入冷宫之后,帝王去了兰草宫。眼睛转了几转,淑贵嫔有想法了,扶着丫鬟的手就去了兰草宫。   木梳不知道淑贵嫔找她干什么,两人是一点交情都没有的。但是人来了也不好意思往外赶,就让进来了。   但是看见淑贵嫔,木梳就会想起赫连天赐,特别是看着她护着肚子的手,心里就一阵阵地觉得恶心。她最近都要吐成习惯了,宫里不能久呆了,不然不等怎么样呢她就要被恶心死了。   “淑贵嫔有事?”木梳坐得远远地问。   淑贵嫔笑了笑,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下给木梳行礼:“嫔妾参见德妃娘娘。”   木梳:“……”   真想说姑娘您至于么?地上没毯子的,没身孕都用不着这么大的礼,更何况是有身孕的,想流在这儿了是吧?   旁边的宫女也被自家主子吓了一跳,连忙跟着跪下来低声问情况,淑贵嫔咬着牙说没事,也不接受宫女的搀扶,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木梳。   木梳也想伸手扶她一把啊,可是她觉得难受,碰一下淑贵嫔都觉得恶心,怎么扶?   无奈了,就当她抖威风吧,淑贵嫔不起来,她就一直微笑着喊她平身。   淑贵嫔也没想到看起来很好人的德妃娘娘会这么谨慎,扶她一下都害怕么?   没法儿了,礼是自己要行的,出了事不会牵连德妃娘娘,那该怎么办呢?淑贵嫔看了看木梳,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是她似乎很厌恶碰触自己。   扶着宫女的手起来了,淑贵嫔脚下一个不稳,往木梳所在的椅子倒去。   她赌一把了,要是一尸两命也就罢了,自己万一能活下来,那就没有死掉的危险了,值得赌。   木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挡了淑贵嫔一下,挡完还一直皱眉看着自己的袖子。像是想扯下来的表情。   自己这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洁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淑贵嫔心一狠,直接就顺着力道往地上摔,这么一跪一摔的,本来胎像就不稳,没一会儿就见红了。   “呀,血!”身边的小丫头尖叫了,木梳倒是很平静,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面前一群人惊慌地想将淑贵嫔往她床上抬,那是最近的地方。   “住手!”木梳眉头皱得死紧,看着晕过去的淑贵嫔,再看看自己的床,很不想让他们把她放上去。   “主子,救人要紧!”卷云拉着她的袖子急声道。   木梳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扭头就出门去了。卷云连忙让人去传太医。在兰草宫出事,还有人亲眼看着主子推的,这个可不好交代。   消息很快传去了朝乾宫,帝王正在烦躁呢,听见小全子说了一句淑贵嫔流产了,眼皮都没抬一下,挥手就让他下去。   “…皇上,淑贵嫔是在兰草宫流产的,据说是德妃娘娘给不小心推的。”   天赐一个激灵,回神了:“德妃推的?”   “…是。”   帝王心思几转,站起来,嘴唇含笑地往外走。   木梳木梳,她也会对人动手么?还是对淑贵嫔?她是生气了吧?是吧?   天赐突然就觉得一连半月的阴天都放晴了。   走到兰草宫门口,帝王顿了顿,干咳两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然后一脸沉重地继续往里走。   木梳站在主殿门外,看脸色心情都不太好,跟吃了苍蝇似的。卷云在指挥宫人进出处理淑贵嫔的遗出物,满殿的血腥。   见着帝王,本来没有声响的大殿突然响起了淑贵嫔的哭声。帝王看了一眼在门外站着的木梳,然后跨步进门,走到床边很温柔地说了一句:“爱妃怎么这么不小心?”   淑贵嫔有点受宠若惊,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来,拉着帝王的袖子哭道:“嫔妾的皇儿死得好冤枉!”   “哦?怎么回事?”帝王看向门外,凉凉地道:“德妃进来回话。”   木梳从门口探了一个头,又一脸嫌弃地缩回去了,就正对着内室站着,无所谓地耸肩:“臣妾有洁癖,里面脏,臣妾就在外面回话吧。”   一句话把淑贵嫔气得够呛,也不管帝王究竟是什么心思了,强撑着身子起来道:“德妃娘娘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嫔妾的孩子是你推没了的,现在竟然还嫌嫔妾脏么?这是你给弄脏的!”   木梳的眼神冷冷的,扫了淑贵嫔一眼,嘲讽地道:“你当现在是在对谁说话?以为躺在本宫的床上,就可以与本宫平起平坐了?脏了本宫的宫殿和床,本宫还嫌你不得?孩子是怎么没的你心里清楚,非要拉着本宫垫背这种事,不要昧着良心做。”   这还是木梳第一次很严肃地用了“本宫”这个词,不禁吓住了淑贵嫔,也把帝王给惊讶了。小木梳这么一来还是挺有气势的样子啊。   不过他关心的不是孩子怎么没的,他想要的结果很简单明了——   “今天的事,有目击证人吧?”帝王问。   几个宫人都站了出来,均可以指证说是德妃推了淑贵嫔,孩子才没了的。   “很好。”帝王怜惜地摸了摸淑贵嫔的头发:“将德妃打入冷宫吧。”   木梳愣了愣,抬头看向赫连天赐。他的眼神里没有什么温度,是认真的。   ☆、第两百七十章 代价拿来 (轻抚狗头钻石番外)   帝王喜怒无常,在天赐这儿尤其的明显,短短半个月,已经先后把两个最没可能进冷宫的人给送进冷宫了。   木梳也没多挣扎,赫连天赐做的决定,挣扎也没用。   只是干娘她们即将回来了,在这个时候把她打进冷宫,木梳不觉得天赐有多明智。   淑贵嫔回去养身子了,后宫恢复了平静。木梳在冷宫呆了半个月。   冷宫里寂静,卷云也不能带进来,木梳就自己提水,自己领很糟糕的食物,自己铺被子睡觉。   赫连天赐一次也没有来过。   渐渐地木梳就在想,天赐的心得有多凉啊?好歹是一起长大的,不分青红皂白把她打入冷宫就算了,连看她一眼都不来是不是?等干娘回来,她会告状的,顺便让娘将自己带离这里。她过得不好,娘会心疼的,赫连天赐再想阻扰也不可能赢得过长辈。   即使后宫里有那么一条规定,是冷宫之人,终身不得出宫,直至老死。   但是那群人,哪一个又是遵守规矩的了。   国都最近实行了新的刑法,是帝王亲自颁布的,并且很严肃地告诉全国上下,要遵守规定和法律,才能有一个美好的国家。一切不遵守规矩的人,都应该受到责备,哪怕是皇家也一样。   这是初见以前在他看帝王策的时候给他说的,以人治人,不如依法治人。人人都遵守法律法规,我们将有一个更美好的明天。   时隔这么多年,帝王今儿开始对这个事情上心了,朝堂上都反复重申了很多遍,各个地方的文书和思想教育也进行了起来。   初见和赫连君尧回到国都的时候,明显感觉气氛有那么点儿不一样了。   赫连君尧扫了一眼国都街上的人,怎么总给人一种规规矩矩的感觉,连偶尔出现收小摊贩保护费的地痞流氓都没看见了。   “皇上倡导的以法为岗是对的,你看看,都守规矩了。”   “能不守么!惩罚严着呢!犯罪是会杀头的,连不遵守地方的规定都会被关进去,都老实了嘿。”   “皇上好啊,还以身作则,后宫娘娘们不守宫规都会被严惩呢。”   叽里呱啦。   初见听着,拉了拉自家夫君的衣袖:“天赐这是干嘛了?依法治国?”   赫连君尧摇头,他怎么知道。不过看百姓的反应就知道那小子动作挺大,怎么突然就开始重视法律法规了?防止贪污**么?这倒是挺有效的。   龙晴和纳兰绝的马车跟在后面,龙晴又是一年没看见小木梳了,心里惦念得紧,纳兰府都不回了,直接往皇宫里去。   “天赐珑惜,母后回来了呦。”初见踏进朝乾宫,珑惜和天赐立马迎了上来。不过不同的是,天赐是恭敬地行礼,珑惜直接是扑到初见怀里去。   “母后母后。”这几天在宫外和沐花楼玩高兴了的小公主眼睛亮晶晶地道:“珑惜已经十六了,让我嫁人吧。”   初见一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赫连君尧。   女儿本来就金贵,想出嫁当爹的第一个不乐意。不过十六岁在古代都可以当孩子的娘了,赫连君尧盯着珑惜看了好一会儿,蹲下来问她:“珑惜想嫁谁?”   珑惜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衣角,看了看后面站着的沐卿和绿绮夫妇,吞吞吐吐地道:“儿臣想嫁花楼行不行?”   沐卿:“……”   绿绮:“……”   儿子你行的!他们不过是跟着去旅游了几圈,回来就把公主给勾回来了,你行的!   初见乐了,转头看向沐卿道:“你家的小骚包被我家小公主求婚了哎,答不答应啊?”   绿绮红了脸,有些支支吾吾地道:“这小公主的厚爱……”   “你们不用替花楼回答我。”小公主傲娇地扬起下巴:“他自己来回答我就行,他要是不愿意啊,我就换个人嫁。”   众人:“……”   这一代的闺女都强悍啊,嫁人都跟选萝卜白菜似的干脆。初见忍不住感叹,是她们的基因问题还是教育问题?   赫连天赐背着手静静地看着他们,不打算出声引起大家的注意。但是龙晴一双火眼金睛往帝王那儿一扫就觉得不对了:“木梳呢?”   珑惜也有些好奇:“我感觉很久没有看见木梳了。”   初见一双眼刀砍了过来,拎起天赐的衣领就问:“你虐待小木梳了?”   天赐想了一会儿,道:“木梳犯错了,所以朕暂时将她放去了冷宫,等着母后回来看如何是好。”   赫连君尧微微眯眼,冷宫?还暂时放过去的?他怎么看眼前这小子都觉得有鬼,一旦打着什么小算盘他就不敢直视长辈,现在就是一直盯着地面的。在搞什么鬼?   “敢问皇上,木梳犯什么错了?”龙晴坐不住了,也不顾纳兰绝的劝阻,走到天赐面前就问。   “干娘您别激动。”天赐示意初见松开他的衣裳,然后道:“木梳把淑贵嫔的孩子给推没了,本来按照律法杀人是要偿命的,孩子也是一条命。但是朕舍不得,也舍不得她在后宫继续参进斗争里,所以便将木梳送去冷宫了。”   话说得很漂亮,小帝王也尽量体现自己的诚意了。可惜,龙晴那是什么主儿,蛮横起来就绝对上鞭子不听解释的主儿。好好的闺女放你身边,还给关进冷宫了?这个怎么忍?   眼看着晴女王要摸鞭子了,初见连忙先拦住她,道:“晴儿别急,咱们先去看看木梳怎么样了吧。”   珑惜拍了拍自己的头,重色轻友了,好久没问过木梳的生活了。不然也不会连人进了冷宫也不知道。奇怪的是周围怎么就没一个宫人跟她提这个事儿呢?不然她也不天天想着怎么和沐花楼玩儿了。   一群人火速赶去了冷宫,不过一进门龙晴的怒火就消一半了。   本来以为冷宫是环境很差的那种,但是这个冷宫似乎是特意修葺过的,很有世外桃源的感觉。一口古井,满园的花草,干净的房屋,也不是不能过日子的地方。   赫连天赐没有撒谎吧。   木梳正坐在屋檐下发呆,看见自家娘亲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当下就跳起来奔了过去:“娘!”   天赐找着间隙,连忙将初见拉去一旁说话,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初见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鄙夷再到同情,最后无奈了。   自家儿子长得这人模人样的,怎么就这么不动脑子呢?本来和木梳相守一生是多自然的事情啊,硬生生被他弄到了这步田地。   “娘,我要回家。”木梳委屈地看着龙晴,看得晴女王心都碎了,连忙应道:“好好,我们回家。”   纳兰绝摸摸鼻子,有些迟疑地道:“据说宫规是冷宫之人不能出宫。”   龙晴一记冷眼扫过去:“我今日就要带木梳走,皇上有什么惩罚尽管来!”   闺女过得不开心,其他的事情还重要么?   “干娘。”天赐皱眉,拦在龙晴面前道:“您不能带走木梳,她是朕的人。”   龙晴冷哼,抱着木梳的手紧了紧:“你的人?你有护好她么?一看见我就哭,分明是委屈极了!你身为皇上都不能给她快乐的生活,我还相信你做什么?不是说你有妃子怀孕过么?那就去和她们过,放过我家木梳。”   木梳瞟了帝王好几眼,好像瘦了不少,啧啧,报应来了,让他对自己这么差,今天不被娘和干娘剥一层皮就奇怪了。   “宫规不可违。”天赐有些艰难地道:“朕已经在天下推行律法规矩,说了要一一遵守。如果干娘想凭着自己的身份和对天赐的恩德而破坏规矩,天赐会从了您。只是从此以后刚刚建立起来的依法治国将功亏一篑,再也无法建立起来。以身作则是朕对天下百姓的许诺。”   龙晴被哽了一下,压根没有想到天赐会用这个来压她。纳兰老侯爷还在呢,那是个忠诚正直的人,要是知道自己为了木梳置天下律法于不顾,肯定会怪罪的。   有些为难,晴女王皱着眉头看着帝王。初见干笑两声,打算上来打圆场的。却听得龙晴又再次开了口:“那你欠我木梳的,该怎么还?她不该白白被你关在冷宫。”   “给朕一个月吧。”天赐道:“一个月之后朕会让木梳出去的。”   为什么要一个月?众人疑惑不解,木梳只当他是在拖时间。   赫连君尧淡淡地笑着,侧脸在光线之中依旧和年轻时候一样动人。他的皇儿,要留下一个人,这圈子是绕了有多大一圈,还不惜拿律法当挡箭牌,真是出息。   不过追女子的同时能让国家进步,那也不算昏君了。   “那么为这一个月,皇上您也该付出代价。”龙晴想了一会儿,笑了,阴森森地将自己腰间的红鞭抽了出来:“木梳过得不好,你也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好。”天赐问也不问龙晴要干什么,挺着腰板就应了。   “啪!”鞭子甩在地上,火花四溅,初见等人都吓了一跳,天赐却眼睛都没眨一下。   ☆、第两百七十二章 冷宫之妃 (psychelee钻石番外)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能对木梳用各种各样心计,要承受的就是来自龙晴和纳兰的心疼。   别说龙晴不敢用鞭子抽他,晴女王可不会因为你是帝王就手下留情。再加上初见和赫连君尧在后面一脸“你打吧我不介意”的神色,龙晴就更放得开了。   天赐的武功没有赫连君尧那么出神入化,赫连君尧只教了他一些皮毛,这孩子不愿意学。但是轻功还是不错的,躲过龙晴的鞭子绰绰有余。   所以当晴女王的鞭子下来的时候,天赐条件反射地一侧身子就躲过去了。   龙晴不是要真的打他,只是心里过不去。好好的宝贝女儿在他这儿受委屈,当娘的看不过去需要发泄。反正天赐能躲开,她就使劲儿往地上打,刚好擦过帝王身子的那种甩鞭法儿,看得木梳心惊,却又没办法阻止。   “冷宫一月,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变故!早知有今天,我必定不送木梳进宫!”啪地一鞭子顺着天赐的手背甩下去,在地上溅起火花。   天赐一直轻轻避着,条件反射的。他躲过几鞭也知道龙晴无心伤他。看着一旁小木梳有些担忧的眼神,帝王眼睛微动,下一秒,躲错了方向,直接迎上了龙晴的鞭子。   啪!   质量很好的龙袍裂开了一道口子,赫连天赐肩上挨着这一下,疼得他整个人瞬间失去了知觉一样。只是双脚还倔强地站着,不肯倒下。小瞧龙晴的鞭子了,虽然是女子甩出来的,这力道可是一点也不亚于男子。   “天赐!”初见吓了一跳,龙晴也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这孩子会走神,捱这么一下,初见心疼了。   木梳大惊,把心里的怨怼暂时放了放,飞奔去了帝王身边查看伤势。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赫连天赐整个肩膀上都是血,嘴唇都白了。伤口较长,不能捂也不能动,只能宣太医。   冷宫里一阵喧哗,接着小全子便以最快的速度带了太医来。   木梳有点儿急,也有点儿心疼。天赐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苦,更没有人这么伤他,今天伤他的偏生是自己的娘亲,还是为了自己。就等于是自己害他受伤的一样。刚刚还想着让帝王害怕然后放她走的木梳愧疚了,一直抓着帝王的胳膊,睫毛微颤。   天赐咬牙硬挺了好久才终于恢复了大脑的清明,睁开眼睛,龙晴站在他的床边,木梳在床尾坐着看太医给他处理伤口,初见和赫连君尧在桌边坐着看着他,一屋子的人都是沉默。   “对不起。“天赐低声喃喃了一句,除了太医,没有人听清。   赫连君尧瞥了一眼这熊孩子就没有再看他了,转头去看冷宫外面的花草。做男人笨到这份儿上,一定不是他的儿子。他还有其他很多办法可以让自己不受伤,然后留下木梳。偏生选了最笨的一种。   肯定继承的全是初见的智商。   正在一旁等太医处理伤口的初见突然背后一凉,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挑眉问:“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赫连君尧:“……”丫的这你都知道?   “鄙视你,我直觉很准的。”初见哼唧一声,轻轻踹了帝王的小腿一脚,然后继续去看天赐。   赫连君尧摸摸鼻子,干脆转身出门去透口气。   纳兰绝也在门外,靠着墙壁站着,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草。   “公子。”看见赫连君尧,纳兰轻声喊了一声,然后扭头看了看门里,众人还是围着床边。   “嗯,不要这样一脸担忧。”赫连君尧淡淡地道:“天赐好了之后我要教训的是他,不会怪罪龙晴。”   “我知道。”纳兰绝笑了笑,然后垂了眸子道:“我只是在想,陛下到底是喜欢木梳还是不喜欢她,为什么方式那么奇怪。”   若说以前他们这一辈人感情坎坷,那绝对是老天的安排问题。可是天赐这是自己的问题吧,小帝王行事一向偏激,对感情也不例外。这样的人真的适合木梳么?   当初初见的意愿是让天赐在长大的过程里选一个人白首与共。可是到现在,天赐居然留下了整个后宫,至多是将木梳放在了最高的位置上。   他的女儿他了解,木梳很讨厌这样三心二意的男人,也绝对不会同他妥协。看起来就是还要挣扎好一段日子的样子。   “天赐这孩子成现在这样,我有责任。”赫连君尧轻叹一声,抱着胳膊道:“我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导致他一直想走同我不一样的路,不想和我比较,也不想有我的影子。宁可选错了路也不跟着我的脚印走,这就是他。这种性格是我一手造成的。”   嘉德帝是永元贡献最多最大的帝王,所以万民敬仰,百姓爱戴。但是他在最好的年纪上退位,将压力全部丢给了当时只有四岁大的天赐。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残忍了一些。   “公子…”纳兰绝叹息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等等看吧,看看天赐这一个月想做什么。”赫连君尧拍了拍纳兰的肩膀。   “恩。”纳兰绝低了头。   天赐成功地用一鞭子换来了木梳在冷宫一月,并且说过不会来打扰。   木梳照顾着赫连天赐养伤,因为太医说伤口容易裂开所以不能搬动帝王。干脆就让小全子将冷宫里里外外换了新,当做帝王的临时住处。木梳充当起了宫女的角色,要帮他擦身子倒水喂饭,完全是当植物人在伺候。   第三天的时候,天赐终于好一点儿了,开口讲话喉咙没有那么哑。   “你这么想离开朕,是为什么,能直接告诉朕么?”天赐靠在床头,眼神灼灼地盯着木梳。   木梳舀着手里的粥,微微蹙眉,待粥凉了便喂天赐一口,道:“皇上你不适合当木梳的丈夫,所以木梳想重新找。”   “什么样的人适合当你的丈夫?”帝王黑了脸。   木梳笑而不语,一勺一勺地喂着他。天赐有些生气,想发火却只能憋着。渐渐地看着木梳温柔的动作,心里的火竟也慢慢消了,满足地吃着粥。   “朕哪里不好,朕改行不行?”天赐服软了,凶残嗜血的小帝王业终于变成了小绵羊,眨巴眨巴着眼看着木梳,用没受伤的左手拉拉木梳的袖子,低声下气地道。   木梳终于正眼瞧他了,想了一会儿,道:“我想要的丈夫,不一定要权倾天下,但是一定很爱我。他可以没有很好的容貌,也可以没有很好的家世。但是他爱的人,一定只能有一个我。他愿意与我两人到白头,不离不弃,即便有人比我好看,比我贤惠,他也不会变心。而我,我也会甘心与他过一辈子。”   天赐怔了怔,继而陷入了沉思。   一心一意?一辈子只有她一个?果然是跟母后一样单纯的女子。这是皇宫啊。除非他和父皇一样早早退位,不然哪里能那么顺利地就只留下木梳一个人?   赫连天赐继承了赫连君尧的面容与智慧,残忍与嗜血,唯一忘记继承的,是君尧的痴情。   所以他没办法回答木梳他就能成为那样的人。   两厢都是沉默。木梳等了一会儿看天赐不回答,也就知道结果了,轻笑一声就端着空碗要出去。   “朕…朕除了你之外,没有碰过其他人,这样算忠贞不二么?”在她转身的瞬间,天赐没顾着伤口,拉住了木梳。   没碰过其他人?木梳一惊,继而冷笑:“你当我是傻子?没有碰过其他人,淑贵嫔的孩子是哪里来的?你又是为什么把我送进冷宫里来的?都忘记了么?”   天赐哑了,忍不住别开了头。真是……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现在说淑贵嫔的孩子不是他的,不就是摆明了告诉木梳“朕在阴你而已啊哈哈哈”这样的事实么?那下场可就难知了。   “…总之你不用那么排斥朕,朕没有对不起你。”天赐揉着木梳的手,她的手很软很嫩,还跟小时候似的。   木梳哼了一声,甩开帝王的手,端着碗出去放了又再进来,给他盖好被子道:“陛下睡吧,等您睡了我再睡软榻上去。   天赐皱眉,这些天木梳一直在软榻上将就,死活不肯跟他同床。虽然理由很充分,是怕碰着他伤口。但是……但是吧伤口已经好多了快结痂了啊。这丫头对他的嫌弃不要太明显!   忍,帝王认真地养伤。半个月之后伤口已经明显好了不少,动一动也不会再扯着了的时候。帝王终于把木梳给压在了床上。   “和朕睡很困难?”   木梳睁着眼睛看着帝王,半个月的相处让这人看起来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被接触好像也不是特别想吐了。   “陛下,我是冷宫妃,不能侍寝,这也是规矩。”木梳笑了笑道。   赫连天赐脸色一僵,随即低咒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吻上木梳的唇:“朕今日要破例。若是木梳不愿意,那就挣扎吧,朕不介意。”   此等流氓之言,就他说得出来了。木梳嘴角微抽,看着天赐越来越靠近的脸…   ☆、第两百七十三章 大喜之日 (轻抚狗头钻石番外)   帷帐低垂,昏暗的烛光让这个人的脸看起来柔和了不少,木梳心里稍微动了动,就那么一稍稍微,结果就沦陷了。   天赐的吻跟他的人一样不温柔,喜欢带咬的,咬得木梳连连吸气,一怒就反咬回去。力道没控制好,天赐的嘴唇就出血了。   “野蛮。”帝王摸了摸嘴唇,却是笑得格外魅惑,将手指上的血迹抹到木梳的唇上。   唇红如绛,赫连天赐很满意地点头,捏着木梳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   木梳低哼一声,挣扎了两下,终于放弃了,随他去。   这一幕很唯美,但是唯美的背后,帝王已经考虑了一切有可能打断他今晚**的因素。   首先,木梳这一关他是过了,对于他的小小抵触最近已经淡化不少,于是就计算着这个不早不晚的时间,把小木梳给勾搭上床来。   然后吧,自己还光荣负着伤,丈母娘这一鞭子很厉害,是他低估了,所以现在的行动一定要保证不能让伤口流血,流了血也不能让木梳发现,不然就完蛋了。   还有吧,这里虽然是冷宫,但是他一连半月都歇在这里,周围早就和普通宫殿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有不少眼线。为防止任何人靠近,房门已经锁了,无数暗卫也已经安插了,万事俱备也。   小木梳的味道好极了,比任何嫔妃都好。赫连天赐心里觉得,若是过普通日子的话,其实木梳一个人也就够了。可惜了他是帝王,也可惜了这是后宫。   男人嘛,总是不会嫌女人多的。   木梳望着帝王略略走神的眼睛,心里想了一会儿事情,然后主动了一些,笑盈盈地问:“你这是打算重新宠爱我了么?”   天赐回神,望向木梳的眼睛,挑眉道:“朕什么时候不宠爱你了?”   “宠爱我还放我在冷宫?”木梳嗤笑:“冷宫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么?最开始我在这里是怎么过的你又知道么?”   天赐眼里有一点儿愧疚,但是想到木梳执着地要离开他的心思,一颗帝王心又坚定起来了。   “你在的地方便有朕,有朕的地方就不是冷宫。”天赐在木梳额上亲了亲,笑道:“你看,你有把冷宫变成全后宫女人都羡慕的宫殿的本事,还不够好么?”   不提还好,一提就想起他还有全后宫的女人呢。木梳冷哼,面上不显什么异常。还是乖乖配合着天赐,沉入这场**里。   十八岁的天赐有足够让所有女人沉迷的资本,但是作为丈夫,那是负分滚粗的。连起码的忠诚都没有,怎么能维持良好的关系呢?   于是一夜之后,帝王安心了,木梳也开始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了。时不时的求欢,木梳一次也没有拒绝过。初见看着冷宫的情况良好,支着下巴直砸吧嘴,戳了戳旁边的赫连君尧问:“老头子,你说我们会不会很快就有孙儿孙女了?”   正在喝茶的太上皇同学一口喷了出来,嫌弃地看着初见道:“什么老头子,谁老了?”   “要是天赐有孩子了,我们就是爷爷奶奶辈的了哎,能不老了么?”初见感叹地摸摸自己眼角不存在的鱼尾纹。   赫连君尧顿了顿,平静地把茶杯放在一边,摸着自己的脸道:“要老也是你老,等着我们曾孙都出来了我也还是一样风华绝代,没关系老太婆,我不嫌弃你。”   初见:“……”   你丫的其实是天蝎座的吧?啊?自信过度啊。凭毛他还风华绝代她就是老太婆了?凭毛?长相不能决定一切的!   不过说真的,都这么多年了,赫连君尧这张脸除了成熟一些,当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她几次看着都要怀疑这是个老妖怪了。古代虽然空气清新环境优美,他们养身的法子也多,但是毕竟没有大宝sod蜜,也没有各种保养品,能保养得这么好的只能说是怪人。   “珑惜的婚事怎么样了?”初见问了一句。   旁边的红锦捧着本册子,含笑道:“沐家已经在准备礼堂了,公主的嫁妆奴婢也都点齐了。下月初就是好日子,绿绮的意思是,能快就快吧,反正现在他们俩啊,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哎,那敢情好。”初见笑眯眯地点头:“还是女儿省事啊,看看多顺利的一门亲事,哪像天赐这个不省心的。等着天赐把木梳在冷宫里哄好了带出来,正好就赶上珑惜的婚礼了吧?”   “是。”红锦点头。   初见心满意足地蹭到赫连君尧怀里打滚,好幸福啊,三十多岁就可以看见儿女成家立业,等着抱孙子就可以了。   帝王跟摸什么似的顺着初见的毛摸,嘴角带笑,想着天赐,有些幸灾乐祸。   等着吧,他看人不会看错,纳兰木梳才不是那么好惹的!   “阿嚏!”木梳正坐在屋檐下陪天赐看书,不知怎么就打了个喷嚏。左看看右看看,谁在背后说她小话呢?   “着凉了么?”帝王关心的目光扫过来,木梳对他笑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要不然进去吧,外面风大。”天赐放下手里的奏折,起身就要伸手抱木梳。   “外面空气好啊,里面很闷的。”木梳嘟囔道:“以前兰草宫坐在门口都特别暖和没有什么风,想不到这儿的风倒是挺大的。”   这话说得含蓄,帝王却听出来这丫头是想回宫了。虽然她最近表现都很好,也一直说自己不想再出宫了,还是宫里好,宫里银两多啊什么的,但是天赐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不放心,万一木梳什么时候又反悔呢?还是再等等。   “下月初珑惜就要嫁去沐府了。”他拉起木梳的手,给她暖暖,道:“到时候朕和你一起去,回来就直接回兰草宫,行不行?”   木梳惊讶地坐起来:“珑惜就要嫁人了?”   卷云还是不在身边,很多消息木梳都是不知道的。   “嗯,她喜欢花楼,母后和绿绮干娘也都同意了。红锦姑姑选的日子,月初就风光大嫁,会很热闹的。”天赐也笑了,珑惜有个好归宿,他比谁都开心。   木梳怔了怔,随即也笑了,道:“好啊,我想给珑惜准备一份大礼,你说送什么好?”   帝王很苦恼地想了一下,然后道:“你知道珑惜除了父皇母后,最喜欢的是什么?”   木梳皱眉,摇头。她与珑惜中间也有一两年没有见,不知道珑惜有没有什么变化。   “是什么?”   天赐指了指自己,很认真很严肃。   除了父皇母后,珑惜最喜欢的当然是他了。   木梳挑眉:“然后呢?”   “然后,爱妃送大礼要投其所好。”帝王孜孜不倦地准备开导小木梳。   木梳嘴角一抽:“…我把你送她?”   赫连天赐:“……”   “不是,爱妃你要这么想。珑惜最喜欢朕,那么你给了朕幸福,珑惜会很高兴很高兴的。那就是一份大礼。”天赐同学很高兴地建议。   木梳嘴角再一抽,呵呵笑了两声,“我现在不是在给么?”   “将来也要给。”帝王很霸道地捏了捏木梳的手。   “恩。”木梳应了,转头去看院子里的风景。   她给他幸福,那她的呢?她给他她的全部,他却只还她整颗心的二十分之一,这样的亏本买卖,奸商纳兰木梳同学是不会做的。   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   接下来的时间里,木梳表现得更让赫连天赐放心了,帝王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太医每天来给两人请过脉之后,都要对帝王说“一切都好。”   于是赫连天赐的心吞回了肚子里,木梳安分了下来,他又重新开始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离开冷宫去其他宫殿里歇了几天,帝王不让卷云跟在木梳身边,木梳也就不知道这些事情,只当他真的是国事繁忙,睡在朝乾宫了。   到了月末的时候,宫人们来给木梳量体裁衣,做了妃位该有的礼服,让她穿去参加长公主的婚礼。   这天正是婚礼的时候,木梳已经打扮好在马车旁陪着初见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了,赫连天赐才姗姗来迟。   “母后,木梳,珑惜一会儿就到。”天赐有些气息不稳,一看就是跑过来的。但是丫的会装,说得刚刚他在珑惜那儿一样。   初见马大哈没注意,木梳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帝王若隐若现的脖颈上面红红的痕迹上。   那是什么东西,她自然知道。心里冷笑两声,刚起的温度又瞬间冷了下去,不会再燃起来了。   他们举行的是西方婚礼,初见发明的。所以这会儿赫连君尧会亲自驾车带着珑惜过来。然后初见和他们坐一辆车,帝王和木梳坐一辆车。   上车的时候,木梳看了赫连天赐好一会儿,帝王有些心虚地转开头,装作不经意地上车去。   木梳低笑,一句话没说,藏好了袖子里的东西,跟着坐上了马车。   ☆、第两百七十四章 与子偕老 (轻抚狗头钻石番外)   初见做的烟花派上了用场,这一路从皇宫到沐府,天上一朵一朵的绚烂烟火引得百姓纷纷都跑了出来围观。改良得有些像西方模式的马车上,赫连君尧牵着马的缰绳,身后的车厢里坐着初见和穿着红色婚纱的珑惜。   珑惜有些紧张,手里捧着的花都要变了形。婚纱红艳如火,特别好看。但是考虑到古人的保守问题,是没有露胳膊和腿的,胸口以上都是镂空绣花,精致的孔雀图案从心口延伸向两边,袖子也没有再用宽幅的,而是紧紧裹着珑惜纤细的手臂。   初见看得很满意,不愧是自己的女儿啊,就是漂亮!她没能再和赫连君尧来一场正正经经的婚礼的遗憾,现在都由珑惜补齐了。   “母后,我要呼吸不过来了。”珑惜眼看着外面的沐府越来越近,不禁低声对初见道。   “不紧张,等会儿你父皇牵着你从正门进去,完全不用紧张。天塌下来都还有你父皇在呢。”初见拍了拍珑惜的手。   木梳看向车帘外面,干娘这一场婚礼当真是费心了,沐府大门大开,从里面就摆着垂着绸缎的花束架儿,一直延伸到了沐府外面,形成了一条路。红色的绸子打成蝴蝶结挂在朱红的柱子上,垂下吉祥的双条儿。怎么看都是华丽又喜庆。   “你喜欢这样的婚礼?”一直沉默的天赐看着木梳亮晶晶的眼神,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木梳笑笑,低眉道:“喜欢又能如何,皇上的妃嫔都是要从侧门送进去筛选的,能升上高位就是恩宠无限了,还期盼能有这样的婚礼么?那后宫里的人每个人一场,皇上会累的。”   总觉得这话里有淡淡的嘲讽。天赐心里一紧,仔细看向木梳的脸,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是他的幻觉么?从上车开始木梳就给他感觉不太正常,可是现在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   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帝王脸色微变,张嘴就想和木梳说什么。   “沐府到——”小全子偏生在这时候喊了一声,拉开车帘,请两位主子下去。   天赐想了想,将要说的话吞回去了。今天是珑惜的婚礼,有什么事还是等结束了回宫再说好了。   木梳跟着下了马车,同初见和一众干娘站在一起。天赐按照安排站到了珑惜的左边,新娘子要同挽着父皇与皇兄的手走向新郎。   初见这步设计,龙晴一直觉得丫是故意的。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男人都宝贝着这个公主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是要沐花楼在赫连君尧和赫连天赐的逼视下接过珑惜,发誓对她不离不弃一辈子照顾绝不辜负什么的,沐花楼压力山大啊。   木梳跟自家娘亲一起坐在庭院左边的椅子上,趁着帝王正在进行婚礼步骤的时候,木梳小心地拉过龙晴的手,低声道:“娘,女儿有话要说。”   龙晴笑了,转头摸摸木梳的额发,道:“娘就等着你说呢,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利用的话,就不是我的女儿了。”   木梳笑了,真好,就算她这次赌输了,她还有自己的娘亲在嘛。   “沐花楼,你愿意娶赫连珑惜为妻,一辈子保护她、爱护她,无论是生老病死还是容颜衰退,都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我愿意。”沐花楼干咳两声,看着对面站着的珑惜,嘴角含笑。   “赫连珑惜,你愿意嫁沐花楼为妻,勤俭持家,生儿育女,无论是生老病死还是贫穷潦倒,都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我愿意。”珑惜含笑点头,突然觉得最后那一句话,真的是美极了。   伸出手交给沐花楼,一对新人就这么幸福地站在一起接受下面亲友的祝福。   赫连天赐一走完红毯就连忙找木梳的影子,他今天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木梳会消失一样。婚礼现场人很多,扫了半天才看见和龙晴站在一起谈笑的木梳。天赐连忙走过去,拉着木梳的胳膊问:“你想不想喝鸡尾酒?母后亲自做的。”   木梳疑惑地看着目光有些紧张的天赐,顿了顿,然后笑道:“好啊。”   龙晴装作围观婚礼,没有注意这边。天赐便将木梳拉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木梳跟龙晴站在一起,天赐觉得心里不踏实。大概是因为龙晴现在不喜欢他做女婿的缘故,总觉得龙晴干娘会带走木梳一样。   紧紧抓着木梳的手,穿过一层层祝福着新人的人群,天赐带木梳去了相对安静的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五颜六色的酒,煞是好看。   “这就是鸡尾酒?好漂亮。”木梳赞叹了一声,端起透明的琉璃杯来看。   帝王盯着木梳笑着的侧脸,有些恍惚,身后却传来良夜的声音:“你们两个老早地退出来干什么?”   天赐回头,木梳迅速地将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倒在酒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将小瓶子丢进草丛。   “木梳想喝鸡尾酒,朕就带她过来了。”天赐没有察觉,跟良夜说着话。他挡住了木梳,高大的身体挡得很严实,木梳也就成功地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她的动作。   完成这些动作,木梳心里总算安定了,还怕没机会放呢,终于还是成功了。   那瓶子里不是毒药,只是蒙汗药,她需要赫连天赐昏睡,好带走他身上可以出关和出城的令牌。   良夜啊,真是来的太好了。   聊了几句,帝王便将良夜给推到一边儿去了。觊觎他小木梳的人,统统都要驱逐才行。   转过背,木梳已经拿起一杯酒在喝了,顺手递给他一杯,道:“挺好喝的,你试试。”   帝王一顿,伸手接过那加料不加价的鸡尾酒,摇了摇道:“我这会儿好像不能喝,等会还要喝更多呢。”   木梳嘟嘴,不太满意地碎碎念:“要喝很多就是不喝我这杯,果然是感情淡了…”   天赐:“……”心里微紧,接过酒杯就一饮而尽,喝完还搂过木梳的腰,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与她分享口中的残酒。   木梳大惊,连忙想办法不吞下去,等着帝王放开她,立马就吐。   “又犯恶心?”天赐皱眉:“朕还以为你不会再这样了。”   “嗯,我也以为不会,结果老毛病还是改不掉啊。”木梳一语双关,也没等帝王多反应就将他拉到旁边的厢房里:“等会儿要灌酒的话你就先躲躲,你喝那么多酒会难受的。”   帝王挑眉,正想说今天小木梳真体贴,就感觉一阵头昏。   眼前的东西模糊了起来,天赐努力保持着清醒,想了一会儿,看向旁边木梳的影子:“你…”   “抱歉了。”木梳的声音恢复了对陌生人似的没有温度,看着有些跌跌撞撞的天赐,便将他推到床上去:“等您醒来就可以了,醒来之后,您的三千后宫依旧还是会在,只不过少了一个人,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天赐心里一沉,不好的预感终于成为了现实:“你还是要走?”   木梳嘲讽地一笑:“不走留在这里看着你子孙满堂?赫连天赐,我要的爱情你给不起,那就还是放我走吧,再见。”   “等……”天赐挣扎着起来,蒙汗药的药效很大,但是他还是强撑着抓住了木梳,一脸的戾气:“不准离开…”   木梳一点一点掰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天赐便掐上了她的脖子:“你这忘恩负义的女人,朕真恨不得…恨不得掐死你才好。”   可是朕,又犯贱地舍不得。   木梳平静地看着力气一点一点消失的帝王,将他重新送回了床上,平静地将他眉头间的褶皱抚平,然后起身,出去和自家娘亲汇合。   对不起珑惜,利用了你的婚礼。木梳走过人群的时候看见花楼身边笑得很幸福的珑惜,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匆忙跟着龙晴离开这里。   她想要的是一心一意,想要的是平静而有奋斗目标的生活,想要此生不被辜负。她喜欢珑惜的婚礼,外观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那句“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惜天赐做不到。   今生无缘,也许下辈子会有什么缘分也说不定。   再见吧,她要走就会走得很远,这辈子,大抵是不会再相见了。   骏马嘶鸣,一骑红尘往遥远的国度而去。   …   天赐醒来的时候,初见正坐在他的身边,表情有那么点儿难过,却还是强打着精神问他:“觉得好点了么?”   他怎么了?看了看四周,是朝乾宫,珑惜的婚礼结束了么?他怎么会…   等等,木梳呢?他和她去喝鸡尾酒,然后…然后…   “珑惜呢!”天赐撑着身子坐起来,焦急地看着初见。   初见叹了口气,后面站着的是龙晴和纳兰绝夫妇,赫连君尧靠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他更加恼火。   “木梳哪里去了?把她还给朕。”天赐坐起来,头还是一阵晕,却死死地盯着龙晴。   龙晴嗤笑:“您自己弄丢的东西,怎么叫别人还给您?”   ☆、第两百七十五章 活得漂亮 (轻抚狗头钻石番外)   天赐一惊,皱着眉下了龙榻,不甘心地在屋子里看了看,没有木梳。   “朕没有弄丢她,除非她不要朕。”帝王心里一阵阵地疼,推开要来扶他的初见,像一头狂躁的狮子一样低吼。   初见没防备,被这小兔崽子推得退后几步,被赫连君尧接住。本来当爹的还在准备看热闹,结果丫的熊孩子敢推妈妈了,欠教训吧?   伸手一拳就揍到了天赐的胸膛上,赫连君尧将初见抱着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去,然后转身去拎起飞到了地上的熊孩子,黑着脸道:“不懂规矩了是不是?你母后你都敢动?”   “刷”地一声,大殿里站着的人都自动搬开桌椅,给赫连君尧腾出一块地方来。   一年一次的揍帝王大会今年看来是在朝乾宫举行。只是今年的原因不再是因为赫连大爷心情不爽,而是因为这儿子实在不打不能通任督二脉,笨成这样子了,也难怪弄丢了自己的老婆。   天赐这回没有反抗了,或者说是压根不想陪赫连君尧在这儿给他练手,而是抹了嘴角的血,起来想去冷宫和兰草宫看看,看看他们是不是在骗他。   “天赐。”初见看够了,突然支着下巴出了声。   赫连君尧面无表情地将收拾得浑身是伤的熊孩子拎到了他母后面前。   天赐皱眉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初见叹了口气,拿出手绢给他擦了擦血:“你知道木梳为什么会走么?”   帝王慢慢抬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初见,道:“她一直想出宫,朕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进宫。是为了宫里的钱多么?可是朕让红锦姑姑给她很多的月例,也让她随意拿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是不肯留下?”   初见摇头:“木梳进宫是因为她很喜欢钱,这没错。可是她要出宫,却是因为忍受不了一样东西已经超过了她喜欢钱的程度了吧。”   天赐眼里有什么光芒闪了一下,继而苦笑:“她讨厌朕?”   木梳没有说过喜欢他,从来都没有。哪怕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哪怕他宠她上天,木梳都没有跟他表白过。   初见想了想,道:“应该不是一开始就讨厌你的,你做了什么让她讨厌的事情?”   大殿里静悄悄的,天赐可以一点一点努力地想,木梳讨厌他什么呢?好像……   抿了抿唇,帝王轻声道:“她不喜欢朕宠爱别的妃嫔么?可是母后,朕是帝王,有后宫三千平衡朝野天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作为后妃,她为什么不能理解?”   龙晴听到这儿就怒了,走过来看着天赐道:“你觉得男子三心二意是应该的么?你看看你父皇,看看你几个干爹,有谁有小妾的?不都是一心一意的,现在也过得很幸福么?”   “可是朕是帝王。”天赐倔强地挺直了腰:“朕做的事情有益于天下。”   赫连君尧深深地看着天赐,过了一会儿,平静地开口道:“你做得很好。”   天赐一愣,呆呆地转头回来看着赫连君尧。   “但是,你这样做就无法成全你自己的幸福。木梳是看着我们这一辈人幸福的日子而长大的,你母后小时候给她讲的童话故事也都是一心一意忠贞不渝的。所以木梳想要的必然是一个只有她一个妻子的丈夫,而不是一个好的帝王。你要有益于天下,要做明君,没问题,是对的。可是你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循规蹈矩地接受后宫三千,那么没办法,木梳要的你给不了,她自然会离开。”   赫连君尧淡淡地说完,嫌弃地将自己儿子给丢地上,拿过初见手里的手绢将自己的手也擦了擦。   初见:“……”她家相公这重女轻男是真的很严重啊。   赫连天赐坐在地上发呆,还有些虚弱的身子也懒得再站起来了,就这么一点形象也没有地坐着,想着木梳的一言一笑,想着她冷冰冰的手和看见宝贝时候亮晶晶的眼神。   他不舍得她,他以为她会一辈子留在他身边陪着他的。现在她离开了,离开得一点征兆都没有。他该怎么办?   几个长辈的态度都是明显偏着木梳的,也就是说他查不到木梳的下落,更不会知道她去哪里了。除非他能给木梳她想要的东西。   六宫无妃,那是父皇给母后的荣耀,木梳很明显也想要。可是他苦心经营了那么久的东西,当真在这里功亏一篑,还是可惜了。   “天赐,母后很好奇的是,你会怎么做?”初见看着地上的熊孩子,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心疼的。   赫连天赐想了很久很久,慢慢地站起来,道:“母后,木梳要的东西,朕现在的确还给不起。等朕能给的时候,一定会给。”   龙晴皱眉,这算是什么答案?看起来天赐也不算是很在乎她家小木梳嘛,不然的话这时候就应该追回木梳,废掉六宫才对。   赫连君尧听懂了这意思,轻轻笑了笑,走过去将手放在初见的肩上道:“天赐的事情,让他自己做主吧,这伤也得养半个月,伤口好像被我不小心给重新打裂了,等会儿还是喊楚云起来给他缝缝。我们收拾一下,皇宫反正不好玩儿了,去沐府吧。陪陪珑惜。”   众人:“……”公子你这心偏得太厉害了。   天赐摸了摸肩上的伤口,低笑了两声,仰头看着自己的父皇道:“多谢父皇成全。”   赫连君尧淡淡地摆手,拖着初见回未央宫了。   众人都散去,朝乾宫里就留下了赫连天赐一个人。   他是心里有很深很深执念的孩子,所以没有达到的目标,一定会在达到之后再放纵自己,不然他会有一辈子的遗憾。   …   木梳乘着马车,拐带了卷云,从国都出来一路向北,直奔雪国她舅舅所在的地方。   这么多年了,龙昭也只跟小木梳见过两三面,还是很小的时候。所以这次接到龙晴的信说木梳要去雪国过日子的时候,龙昭很高兴,收拾好了一个人都没有的后宫,安排了很多宫人,就等着小宝贝过去呢。   木梳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就觉得终于摆脱了那个让她想吐的地方和那个让她想吐的人。虽然心有一半留在了国都,不过木梳不想回头,要走就走得远远的,连永元境内都不要呆。   按着藏宝图将自己的财产都挖了出来,木梳和卷云托了全国最安全的镖局,然后一路游山玩水去雪国。   走了一个半月,刚踏进雪国国都,木梳就看见一个红衣滚着白狐毛的男子踏马而来,轻轻巧巧地从马背上飞身落在她的马车前,眉目妖娆地望着探出半个头的她,笑道:“小木梳,快下来喊舅舅。”   啊,的确是龙昭舅舅。木梳看着这比自己娘亲显得更年轻的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与娘亲是双胞胎,竟然现在看起来比娘亲年轻五岁的模样。   木梳咕噜噜地滚下马车来,落在龙昭怀里,甜甜地喊:“舅舅,木梳来麻烦你了。”   龙昭笑得很开心,雪国冰冷又孤独,来个小宝贝陪他真是再好不过了。不过…木梳看起来挺瘦的,怎么这么重呢?   “来吧,舅舅带你回宫。”龙昭笑着吩咐身后的人帮木梳搬东西,然后抱着小宝贝往宫里走。   听见“回宫”两个字,木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随即又放开,笑着问龙昭:“舅舅的后宫里可有美人儿了?”   龙昭边走边瞥了这小丫头一眼,道:“等你进去了就又第一个小美人儿了。舅舅的后宫不好玩,没有人,所以木梳不要嫌弃无聊。”   木梳笑了,笑得很开心,笑着笑着竟然都笑出了眼泪:“舅舅,你说我为什么都那么晚生呢?”   “嗯?什么晚生?”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遗憾。”   好男人都在上一辈啊,偏生都没有让她碰上,真的很遗憾。   她出来一个多月了,龙晴来过信,说天赐照旧在认真治理国家,没有什么异常。她看着也只是想,早知道这样出宫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反正他也不在乎的。   安安心心地在舅舅的后宫住了下来,木梳调整了一下心情,打算好好过日子。初见干娘不是说过么:   女人该顶天立地的活着,你有你的规则,我有我的选择;你否定我的现在,我决定我的未来;你嘲笑我不懂规矩不成皇后,我可怜你总是等待只会承受;你可以轻视我的商业,我会证明这是谁的时代。出宫,注定是孤独的旅行,路上少不了质疑和嘲笑,但,那又怎样?哪怕翻出宫墙,也要活得漂亮。我是22世纪好女人,我为自己代言。噢耶。   虽然不懂22世纪女人是什么,但是木梳觉得初见干娘说得很对,她要为自己活着,不要那么累,也不用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她要过得好好的。   “小姐,有什么打算么?”卷云擦着宫殿里的椅子问。   木梳想了想,正想开口说话,心口却一阵闷,转头就想吐。   ☆、第两百七十六章 一年之后 (一梦天涯钻石番外)   都离这么远了这恶心的毛病还没好么?木梳皱眉,干呕了一会儿,顺着自己的气努力平静下来,却止不住地还是想吐。但是似乎这次的想吐和以前的那种恶心不太一样。   “小姐,您没事吧?”卷云连忙去倒水端过来。   木梳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瞳孔缩了缩,抬头看着卷云道:“去找这里的太医,让人来给我看看。”   “是。”卷云连忙提着裙子出去,外面候着许多宫人,都是龙昭给木梳安排的。卷云说了要太医,没一会儿人就来了,连带着龙昭也来了。   “舅舅。”木梳扬了扬爪子给龙昭打招呼,龙昭脸上带着担忧,过来看着太医给她把脉,道:“怎么刚来就病了?对这儿水土不服么?”   木梳摇摇头,看着太医的神色,眼睛里慢慢闪出喜悦来。   “恭喜圣上,公主这是有喜了。”太医展颜一笑,说出一句话来,吓呆了龙昭。   “啥?”   “已经一月多了,还好公主一路上应该没有太过赶路,所以胎像很稳,只是害喜可能有些厉害。”太医起身朝龙昭鞠躬道。   木梳捂着肚子,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似的。龙昭就不太淡定了,打赏了太医就瞪着这小宝贝:“你还敢带着球跑?想让孩子没有父亲么?”   龙晴让木梳过来,说是逃宫,龙昭一点儿也不介意。他的侄女儿啊,就该有这样的霸气。可是……带着身孕逃宫就不止是霸气了啊!在这个时代没有父亲的孩子可是被称为孤儿,很苦的。   木梳无所谓地笑笑,看着龙昭表情严肃,又连忙可怜兮兮地扯着他的袖子道:“舅舅你都不知道木梳在那里被欺负得多惨。嫁的是帝王,他朝三暮四后宫成群,三心二意没有半点真心不说,还把木梳打入冷宫。我娘亲要带我走他还不同意,大抵是打了想让我在一个月里怀孕然后就留下我的主意。我怎么能吃亏啊,带走他一个孩子,才是不亏本的买卖,对不对?”   龙昭盯着小木梳道:“能花那么多心思将你留下来,应该就是对你动了真心的。木梳,我还正想问,你与天赐怎么就会闹到这个地步?”   木梳撇嘴,委屈地玩着腰间的香囊:“思想不一样,看重的东西也不一样,自然在一起不会长久。他要是对我有真心,又怎么会背着我宠幸其他女人?舅舅,您一等初见干娘就是那么多年,同样是帝王,您明知等不到干娘了还可以终身不娶,那为什么他做不到?”   微微一怔,龙昭哑然失笑。   “木梳,别拿天赐来和我们比较。”摸摸木梳的头发,龙昭笑得像一只孔雀:“我们这一代的人都是魔障了,从天启开始就染上了这样痴情的帝王怪病。但是也就因为天启、永元和雪国的君王都染上了,所以相互可以平衡,不至于江山乱。但是天赐不一样。”   木梳疑惑地看着龙昭。为什么不一样?   “他在的这一代,天启有轩辕诺和一名很强的国师,雪国更是大他一辈的我在。虽然三国关系友好,但毕竟某些方面还是竞争的关系。北方诸国虽然已平,但是永元朝纲从四岁帝王登基开始就有些动摇。背着幼年帝王搞小动作的人太多。天赐越大,他的压力也就会越大。”   “他没办法像他父皇那样潇洒和不顾一切。甚至可以说到目前他依仗的朝中力量都还是赫连君尧留下来的。估计那家伙也很不甘心吧,一直在建立自己的势力呢。”   木梳愣了愣,这些事情是她从来没有关心过的。她几乎都不太记得赫连天赐在前朝还有这些琐碎的事情。因为一到她面前,他不会表现出半点政事上的烦忧。   倔强如他,是一直想争一口气,想摆脱赫连君尧的阴影吧。毕竟登基得太早了,也被赫连君尧保护得太好了。   木梳摸着肚子的手有点儿迟缓。   “我还是一直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男子。”龙昭摸着嘴角笑:“只是若三心二意朝三暮四没有真心,那就不是一个好的丈夫了,小木梳跑得对。”   木梳:“……”舅舅,不要这么大转折好不好?刚刚还夸人家呢。   “我让御膳房的人给你做好吃的,安心在这里养胎吧。”龙昭道:“要不要写信告诉你娘亲?”   木梳想了想,道:“我自己来写吧,舅舅到时候让人替我送就行。”   “好。”   后宫里多了个人,感觉就温暖了不少。龙昭裹紧了狐毛披风,大步朝自己的宫殿走去。   雪国又下雪了,很漂亮。这么多年过去了,妖娆得像孔雀的龙昭下巴上也有了青须的痕迹,唯一不变的就是这雪,每年都这样美丽,落在这繁华而空寂的后宫里,寂静无声。   龙昭觉得,他这一辈子都要一个人过了。但是没有任何的遗憾。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不曾属于他,但是他见过了,此生足矣。   现在便但愿的是,木梳小宝贝和她肚子里的小小宝贝,能够幸福。   木梳写了信告诉龙晴自己给她怀了外孙的事情,并且说一定不可以告诉赫连天赐。   龙晴正为天赐不去找木梳的态度而生气呢,看见信乐了半天,真不愧是她的闺女啊,就是强悍。不给天赐说,总是要给初见分享的。反正帝王不在意,不特意让他知道就行。   于是晴女王就进宫跟初见咬耳朵去了。初见听完,嘴里都能塞下个鸡蛋了:“天赐那熊孩子居然这么亏本,给小木梳点赞啊,天赐这下子不去找,可就不是丢失一个老婆的问题了。”   龙晴挑眉道:“不能告诉他,若是因为孩子去找,木梳会更讨厌他。现在你家小帝王不是正在当工作狂么?让他当,当够了想起木梳了再说。”   初见捂脸,儿啊,母后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媳妇儿和岳母都太强悍,斗不过啊斗不过。   天赐正在御书房里批改奏折,底下跪着一群大臣。帝王脸色不太好看,或者说从木梳离开开始他的脸就再也没有放晴过,慢慢地在奏折上画着勾,任下面的人汗流浃背。   最近这位帝王斩杀的贪官污吏已经有五个了,且是在一个月之内。跟砍白菜似的说砍就砍了,然后迅速换上新血,不让朝纲有半分震动。   但是这明明就很震动啊,永元开朝以来还没有一位帝王像赫连天赐这样血腥的。他的双手上没有沾敌人血,沾的都是贪官污吏的血。甚至不少位高权重的,倚老卖老的都被他拉下了马,一点也不顾忌后果。   当然,太上皇这段时间在国都,什么后果都不是后果。天赐抿唇,眼神凌厉而倔强。   他要最后依靠父皇这一次。   有捷径当然要走,越快越好,做完他想做的,才可以去接木梳回来。   不知道那丫头去哪里了,但是她一定不会亏待自己。只是狠心的纳兰木梳啊,他去得越晚,受的罪一定越多。每天想她想得心口疼,对其他妃嫔也再不想有半分靠近。这样的自己,能不能再努力一点,达到她所说的,给她她想要的?   木梳,木梳……   一年之后。   龙晴准备去雪国看木梳和她满月了的外孙,走得很谨慎,尽量不留任何痕迹,免得帝王发现。   赫连天赐羽翼已丰,赫连君尧的势力都自动退出了朝政的舞台。珑惜生了个小小公主,初见和他正抱着小外孙颐养天年呢。她看着嫉妒,还是要去看看自己的外孙才行。   纳兰绝上车的时候有些似笑非笑,不过龙晴满心想着软绵绵的小奶娃,也就没有注意。   马车一路前行,过了一月抵达雪国国都。木梳听见消息,穿了一身雪白的宫装和一件绣梅的披风,包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不点儿,站在城门口等他们。   “看着天气这么冷,怎么在外面等?”龙晴一下来就去接小不点儿,责备地看了木梳一眼,眼睛有点儿红。   一年没见了啊……   木梳抱着龙晴的胳膊立马撒娇:“娘亲不要瞪我嘛,看看人家多可爱,给你生了个小外孙哦。还没有起名字的,等着父亲来取。”   纳兰绝凑过来看了看,想想道:“叫镜子?”   龙晴:“……”正经一点好吗,这是亲外孙!   木梳嘴角抽了抽:“父亲,男孩儿。”   “嗯……我对取名很不在行。换个人来取吧。”纳兰绝摸摸头,瞧了身后的马车一眼。   龙晴和木梳都不解,还有谁来了?   运行李的马车响了几响,像是有箱子被打开了。接着便有人下了马车,走过来,怔怔地看着龙晴怀里抱着的孩子,再抬头看着木梳。   “我……”   赫连天赐。   木梳眉头一皱,心里翻涌而上的热潮险些让她窒息,二话不说抱过龙晴怀里的孩子就跑。   “木梳!”天赐皱眉,地上有积雪,这要是摔着怎么得了!赶紧追上去、   龙晴瞪着纳兰绝,纳兰侯爷摸摸鼻子道:“公子的吩咐,这没办法…夫人息怒。”   ☆、第两百七十七章 (尐嬌钻石番外)   这一个月的路程,难不成赫连天赐就一直躺在后面的箱子里么?龙晴恼过自家夫君之后开始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行李是从来没有卸下来过的,一直在后面的马车上,箱子里呆着什么感觉谁试谁知道,赫连天赐再怎样也是帝王,居然就可以这么呆上一个月么?   怪不得纳兰绝一路上经常会在休息的时候离开一会儿,是去给小帝王送吃的了?   想到这儿,晴女王有点儿心软了。肯这样跟来,也当真难为了那孩子。   但是纳兰木梳同学不知道这些,抱着小不点儿简直是健步如飞,压根不理会后面天赐略带焦急的喊声。   “木梳,你听我说!”帝王看着前面几次差点儿滑倒的人影,脸色不怎么好看。偏生路不好走,他是没怎么见过雪的孩子,还就赶不上木梳了。   鬼才听你说呢!木梳眼睛有点儿红,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小家伙,一个劲儿地往皇宫走。路上的百姓就看着被他们的王尊为公主的女子抱着孩子走得飞快,身后一个极其俊美的少年一脸着急地追着。   嘿,有热闹看了。   “你别走那么快,会摔着的!”天赐低吼,看着那瘦了不少的影子,心里酸疼。   “你才会摔着呢,乌鸦嘴!”木梳低声吐槽,哪知当真一个没注意,脚一崴,就往路上跌去。   果然是乌鸦嘴!   “木梳!”身后传来几声焦急的喊声,小木梳自己也心里一紧,连忙将孩子死死护住,用自己的背往地上摔。   天赐脸色一沉,飞身过去接住木梳的身子,但是终究是不太站得稳,只能将这母子俩都护着,三个人一起狠狠地摔在地上。   “摔到没有?”天赐死死地抱着木梳不撒手了,皱眉道:“都让你慢些走了,摔伤怎么办?”   木梳皱眉,一肘子打在天赐的胸口,然后挣扎着站起来道:“你不追我会走这么快么?”   天赐:“……”   后面的纳兰绝和龙晴追上来,将自己的外孙赶紧抱过来哄,这一摔可把小不点儿给摔醒了,不过却没哭,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外公外婆。   “咱们进宫吧,舅舅等会儿就有空了。”木梳冷哼一声,没有看天赐,干脆坐上马车去,让龙晴和纳兰都上去。   帝王慢慢站起来,皱眉,手可能硌着哪儿了,有些疼。看木梳这态度也知道是不太容易原谅自个儿的。   “咳,陛下也上去吧。”纳兰绝回头,拉着车帘对天赐说了一声。   天赐眼睛微亮,颔首,跟了上去。   马车挺大,但是坐四个人空间就小了。木梳是抬头低头都能看见天赐,干脆就闭了眼。   “这是…谁家的孩子?”天赐看着龙晴怀里的小婴儿,心不停地往下落。木梳抱着的婴儿,看起来也不知道多大了。是……谁的呢?   “我丈夫的。”木梳睁开眼说了一句,脸上泛起了笑:“不好意思,现在我是雪国的公主,不再是永元的皇妃,所以我要嫁谁,都与你无关。”   龙晴和纳兰绝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沉默。   赫连天赐只觉得手心疼了疼,接着跟有线从手一直飞到心脏一样,拉着一颗心一起疼。   他来晚了么?木梳都嫁人了?可是……可是才离开他多久,连孩子都有了么?他也想过找她,可是暗中的势力不够,又被父皇和纳兰家阻拦,所以一直找不到她。来晚了不能怪他好么?这对他不公平。   “你什么时候成亲的?”过了很久很久,帝王哑着嗓子问,看着小不点儿的眼神陡然凶恶了起来。   木梳目光柔和,龙晴怀里的宝贝又重新睡过去了,她笑了笑,不急不慢地回答:“在离开皇宫的时候我就成亲了,可惜现在丈夫死了。不过还有孩子陪着我。”   纳兰绝听着,疑惑地看向龙晴,这怎么越说越跟真有这回事儿似的。   龙晴摇摇头,女人的心思你别猜,乖。   赫连天赐很想大笑,心里有一团怒火要燃尽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多傻,想尽一切办法来找她,想跟她解释很多的事情,想告诉她他现在可以了,现在有能力了。她却告诉他,她嫁人了,嫁给别人了。   多么讽刺的事情,原来人不会一辈子在原地等,她会走,会在对他失望的时候离开,再也不留一点情谊。   他该怎么办呢?他这一颗心该怎么办呢?她不要二十分之一的心,他现在可以将一整颗都给她,或者说一直以来这一颗心就是她的。但是她却不要了……   抬了抬嘴角,天赐看着木梳,低声问:“你在这里,过得可幸福?”   木梳似笑非笑地道:“当然幸福,舅舅很照顾我,孩子也会慢慢长大。至于我死去的亡夫,我会一辈子记得他。”   亡夫……   赫连天赐终于笑了出来,笑的双眼发红:“他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   “纳兰木梳,他是谁?”   “我爱的人,你不认识,也没有见过。”   “……”   天赐终于筋疲力尽了。觉得有些累,一路的奔波不累,但是现在心很累。木梳就坐在他的对面,但是看起来离他好远好远,远到触碰不到。   “停车。”帝王低喊了一声。   车里的人都是一愣,天赐却觉得半分也呆不下去了。他怕再多呆一会儿,自己会忍不住伸手去掐木梳。   为什么感情可以变得那么快呢?好吧,即便木梳从来没有说过她对他有什么感情,但是这么多年了,他以为她是爱他的。是他一厢情愿了么?   下了马车,天赐慢慢地走在雪地里。马车有没有再往前走他不知道,他只想自己冷静一下。千里而来的滚烫的心被这里的雪给冻得冰凉,浑身都冷了,冷得心疼都察觉不出来。   纳兰绝看着天赐的背影,有些不忍心地道:“木梳,你是不是过分了一些?天赐他很不容易才跟着过来的,这一年里……”   “爹爹。”木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看着车帘外赫连天赐的背影,眼圈也有点红:“您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么?怀孕的时候他不在,生产的时候差点难产他也不在。现在才出现,你叫我怎么能心平气和地原谅他?”   龙晴听得心疼,连忙将木梳也给抱在怀里,拍拍背道:“木梳做得对,男人不教训怎么会知道悔不当初这个词。”   纳兰绝:“……”他这是无辜躺枪啊喂!   木梳在龙晴怀里蹭了蹭,咬着唇想,赫连天赐就这么走了也行,她一辈子都不再会想原谅他了。   可惜,帝王没能走多远就停下来了。   不是因为丫的想通了,而是因为戴着兔毛护耳的初见同学和抱着兔毛耳的初见同学的赫连君尧同学出现了。   “出息!”太上皇每次都很吝啬,就给天赐这两个字。   天赐:“……”   初见伸出爪子摸了摸天赐的头:“傻孩子,老婆都近在咫尺了你还有放走的道理?我们不跟来你是不是还打算一个人回国都啊?要不要这么怂啊?”   天赐:“……”   “我当年也不聪明,但是也没你这么笨。”赫连君尧一脸冷艳地拎着天赐给扭了个身,对着那仍旧还停在原处的马车道:“去把媳妇带回来。”   天赐:“……”   反应了很久很久才明白父皇母后是来干嘛的,天赐叹了口气,低下头道:“木梳嫁给别人了。”   初见掏掏耳朵:“你说啥?”   “她都生了别人的孩子了。”天赐哑声道:“我……觉得心疼。”   初见:“……”别人的孩子?靠,她生这个儿子是智商继承赫连君尧,情商为负了么?哪儿去给你一年生一个四个月大的孩子啊?早产啊?   “你爱木梳么?”初见想了想,换个方式问。   赫连君尧犹豫地看了初见一会儿,点头。   他若不爱,何必折腾这一趟。   “那你追这么远,是为了带她回去么?”   再点头。   “那不就得了。”初见一脚将天赐往前踹:“把人追回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   要他忍受木梳嫁给别人了这样的事实么?天赐心里有些恼怒,想杀了那个人。但是木梳说,他已经死了……   既然死了……既然死了……那是可以不计较了的吧?天赐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了顿,接着快步走向了马车。   “木梳。”拉开车帘,赫连天赐红着眼睛道:“我想过了,孩子不能没有父亲的,就算是别人的,那也是你的,跟朕回宫去吧,宫里没有其他人了,再也不会有了,朕发誓…”   正在龙晴怀里哭的木梳一愣,抬起头来看向车门处的人:“你……”傻了吧?   ☆、第两百七十八章 我和我们   马车停在离皇宫几十米的位置,天赐站在车边,目光渐渐坚定了起来。后面的赫连君尧拉着初见慢慢走过来,想看看小木梳的态度会是什么。   但是一阵沉默之后,木梳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宫门就缓缓打开了,接着龙昭的身影便慢慢走出来,靠在门口道:“我说,你们唧唧歪歪什么呢?外面那么大雪,不冷是么?进来再说吧。”   众人都是一惊,回头看过去,龙昭靠着高大的宫门,就像靠在一个普通的房门口一样,笑得依旧美丽,只是目光落在初见和赫连君尧的身上,有那么一点儿落寞。   初见冲他笑着挥了挥手,道:“也是啊,进去再说吧。大人都经得冻,孩子可经不起。”   这一提醒,马车里的人也都回过神来,纳兰绝和龙晴一起下了车,连带着把木梳也挖了下来。   “走吧,都进去。”   龙昭看着这一群人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嘴角带笑,慢慢地站直了身子。   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呢。   天赐走在木梳旁边,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抿唇道:“你刚刚在哭什么?”   木梳别开头不理他,靠着龙晴走。龙晴撇嘴,逃避算个怎么回事儿啊,她就抱着孙子靠着纳兰绝走。   纳兰绝被龙晴撞了一下,撞到了自家公子。赫连君尧正温柔地低头听初见说话,一个没注意就被撞到了初见身上,初见没站稳,伸手想在哪儿借个力,于是就推了龙昭一把。   这一串儿的蝴蝶效应导致的后果是,走得离初见比较近的龙昭同学还没有感叹时光流逝好久不见呢,就直接被初见推得踩到了雪坑里。幸好会功夫,几个翻身平安落地,就是靴子湿了。   龙昭:“……”   初见连忙摇头:“我不是故意的。”   赫连君尧淡淡地看向纳兰绝。   “这跟我没有关系。”纳兰绝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爱妻。   龙晴立马转头朝木梳道:“快给你舅舅道歉。”   木梳:“……”为什么是她?   转头看向赫连天赐,木梳皱眉道:“谁让你靠我这么近。”   气鼓鼓的样子看在天赐眼里却明显顺眼了很多,天赐笑了,朝远处的龙昭颔首道:“对不起舅舅,木梳不是故意的。”   一阵寒风吹过,众人都冻僵了。   龙昭嘴角抽了抽,捡起一把雪就往天赐的方向丢过去:“谁是你舅舅!”   木梳也顺手往地上抓了一把雪丢上赫连天赐的脸:“凭什么是我的错!”   雪很柔软,打在脸上却还是冰冽冽地疼。天赐还没有反应过来,初见看着好玩儿,跟着捏了个雪团子朝天赐丢了过去。   帝王:“……”   本来正有些尴尬的气氛,突然就很**地变成了一场雪仗,虽然目标只有他一个。赫连天赐哭笑不得,一边躲一边开始反击。龙晴把孩子给了纳兰绝,果断地捏了雪团加入进来。   赫连君尧皱眉,本来想提醒一下初见这个动作很幼稚。可是天赐一个雪球丢他头上,太上皇就不淡定了,跟着捏了雪加入战斗。   宫门口出来的侍卫很震惊,准备了国礼欢迎贵宾,结果出来看见的就是锦衣华服的一群大大小小的人欢快地打起了雪仗。   木梳狠命地丢着天赐,越丢越觉得委屈,越委屈就越使劲儿。帝王偏偏谁的雪球都躲,就是不躲木梳的,砸青了都不躲。   初见笑了,小样儿,绕那么大一个圈子求一个花好月圆,真是太不容易了。   渐渐的,初见和龙晴打累了,就在旁边看着木梳打天赐。一旁的龙昭和赫连君尧不知什么时候也打起来了,不过两人是对打,特别地激烈。   龙晴:“你家相公怎么又和龙昭掐起来了?”   初见:“我也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啊,估计是两个人很久没有动过手了,怀念跟对方打架的日子了。”   龙晴:“……”扭头去看自家闺女。   木梳眼睛又红了,手上的力道却半点没有含糊,边打边道:“你这混蛋!色狼!流氓…”   初见:“…这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龙晴很淡定:“她是在骂天赐对别的妃嫔流氓了。”   初见:“哦,那个啊,我还想说木梳误会天赐了。”   龙晴:“嗯,我知道……啥?你刚刚说啥?”   “他没宠幸过其他女子的,走的时候都跟我交代了。上次是被贤贵嫔暗算了,没有察觉到身上留了痕迹。不过也就是痕迹而已,小兔崽子的清白还在。”   晴女王:“……”早不说啊,还是亲妈么?   “大概天赐一直觉得有后宫的帝王才是真正的帝王,这思想是跟他爹死磕,拉都拉不回来。”初见捂着血盆大口笑道:“我想着啊,自己媳妇儿有洁癖还敢这么乱来,也活该这小子吃点苦头,所以就没有告诉木梳,等着小兔崽子自己想通了来追。”   龙晴撇嘴:“追来了有什么用,看木梳这样子是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远处,天赐的脸都开始微微泛红了,被砸的。木梳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   初见笑了:“哪儿能啊,木梳就是个嘴巴硬心里软的孩子,这么多年你还能不知道嘛?她现在肯打天赐了,也就是肯原谅他了。看着吧。”   两处打雪的人,一处越打越激烈,一处越打越缠绵。   最后的最后,满身是雪的赫连天赐抱住了气喘吁吁的木梳,轻笑道:“消气了么?”   木梳哼了一声,嫌弃地推了推他。   “只有你了,所以不要再推开我。”天赐别别扭扭地道:“后宫给你清理出来了,只有你一个,在这里你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带着孩子回去。我…我当他的父皇,我们一起把他养大,一起生活,好不好?”   木梳再哼了哼,没表态。   天赐叹了口气,抱着她低声道:“这都一年了,你就不能告诉我一句你很想念我么?木梳,你不喜欢的东西我改了,你要的东西我能给了。所以…所以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沉默许久,纳兰木梳终于抬头,看着天赐那一双深邃又深情的眼眸,撇嘴道:“龙昭舅舅在这里很寂寞的,我想在这里陪他。”   天赐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正和自己父皇打得火热的龙昭,嘴角一抽道:“我也很寂寞啊,你不陪我,我就和你舅舅没有什么两样。你舅舅需要的是时间来忘记我母后,你在这里会让他想起我,想起我就会想起我的母后,这一辈子都要被这情丝纠缠不得翻身,你也忍心?”   木梳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是这样没错,但是……”   “你舅舅也是我义父,义父寂寞的话,咱们不如选上几十个美女送他吧。母后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义父一定能再找到一个的。”   木梳苦笑:“你不明白舅舅的…”   这一年她旁观着龙昭的生活,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寂寞。不过他好像不在意,几次有大臣要送美人进宫他都是亲自站在宫门口拦着。他的心里啊,很难很难再住进一个人了。   “好吧,总会有办法的。”天赐也不跟木梳争了,一旁的赫连君尧和龙昭打完,龙晴回到了纳兰绝的身边,初见去了赫连君尧的身边,茫茫的雪地里,几声笑被风吹向天空。   “有幸福的机会的时候,还是抓紧吧。”初见走过来看着木梳道:“小木梳,回去吧,你们和你们的孩子,该好好过日子了。天赐要是再敢负你,干娘亲自绑了他可好?”   天赐点头:“对,我们和我们的……”   ☆、第两百七十九章 拓跋十一 (初亭钻石最终番外)   我是拓跋十一。   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记得我,但是我死的时候想的事情很多,想到了千里之外的父皇母后,想到了我亲爱的国家,还有我忠心的仆人以及爱了一辈子也没有得到过的那个人。   说起来应该很傻,我的一辈子,也不过短短十几年罢了。   从小因为算命先生说我命格不好,可能早夭,于是母后便将我寄养给了神婆。神婆总是用一种很悲悯的眼神看着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   我问过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我的命数还是没有改变吗?神婆说:“你是个可怜的孩子。”   听不懂她是什么意思,我也就没有在意。直到奉命远嫁,直到心燃起再熄灭,直到现在躺在这冰冷的地上,我才明白神婆的意思。   的确是可怜的孩子吧,我这短短的生命里都做了些什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人知道了。   不,不对,有一个人知道。   赫连君尧。   那是我爱上的男人,他有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以至于我有什么小心思的时候,根本不敢去直视他。   第一眼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仰望上去,他就在我的心里。传说中的太阳之神阿波罗也不过如此了,他是我的光,是我无趣而战战兢兢的生命里的救赎。   尽管能救赎他的人不是我。   我来晚了,来的时候他身边就已经有了一个很温暖的女子,她叫初见。我常常看见他们在御花园里或者其他地方走动,没有乘坐轿撵,而是帝王牵着她的手,她扬着一张脸笑得很开心地跟他说话。那样子看起来亲密极了,甚至是有点放肆。   可是我感觉得到,赫连君尧他很开心。尽管脸上的微笑淡淡的,但是他的眸子很亮。   我叹了口气,接着就看见他似不经意地转头过来,带着警告意味地扫了一眼躲在暗处的我。   心里一凉,我笑了笑,迅速离开了。   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在意,也想通了,他们看起来有些小芥蒂,但是并不妨碍赫连君尧喜欢初见,我碍在中间,只是生生地惹人厌罢了。   其实我不是一个贪心的女子,所以我不奢望能从初见那里分走宠爱。能在旁边一直看着赫连君尧也就不错了。   看着他偶尔乘着龙辇从旁边经过,听见我问安而微微点头。看着他皱着眉头教训初见,眼底里却带着淡淡的无奈和宠溺。看着他偶尔站在最高的屋檐上发呆,俯视这属于他的天下。   就这样看着,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我说我会等他,哪怕让我老死宫中也甘愿。   忠心耿耿的仆人阿丘对我说:“主子,您再这样不做任何事情,皇上永远不会看您一眼。您的青春就要废在这寂寂的宫墙里。您甘愿么?{”   我甘愿,再不甘愿又怎么样呢?那不是我的男人,强抢了会得罪神明,我会有惩罚的。而我最怕的惩罚,就是连看着赫连君尧都不可以了。   所以我向神明祈祷,我愿意做一个善良的人,尽管初见没有什么防备,但是我也不会去害她。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都不害你了,你还是要这样咄咄逼人呢?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赫连君尧会说要解散这后宫,将所有女人都秘密送出宫去。还说,会给大家都找一个好的归宿。   这太荒唐了。   我不想回天灵国,尽管我很想念母后,可是回去了就再也看不见赫连君尧了。为什么要连我最后的希望都剥夺了去呢?我要的不多,不要他的宠爱了,不要他回头看我一眼,只是让我能看见他,这也不能了么?   “本宫自愿废去位分,去佛堂为永元祈福。”我对来通知的嬷嬷这样说。   嬷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我。现在宫里的妃嫔都还是女儿身,出去也不会找不到好人家,她大概是不理解我为什么会这样执着。   不过看我态度很坚决,她犹豫了一下,去告诉帝王了。   我以为赫连君尧会来见我,会企图说服我。这样我起码还可以近距离地再见他一面。可惜没有,他连最后的幻想都不肯留给我,直接允了我的提议,让我进佛堂。   佛堂在冷宫的后面,很清净,是前朝太后的寝宫改建的。阿丘不满地跟着我搬了过去,很不甘心地道:“主子您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   我苦笑,有才有貌,可是我没有他,一切都没有多少意义。   算我钻牛角尖了,我觉得爱情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事情,直到死之前,我一直都这样想。   初见封后了,一个人住在这后宫里,带着一双儿女,轻松拥有了我做梦也无法想象到的幸福。   说实话,我是嫉妒的。可是我没有办法。   现在还能留在宫里,哪怕面对的是青灯古佛,但是这宫里有他,苦水我也甘之如饴。   赫连君尧,你一直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比初见多了很多很多。所以我不甘心的只是,你为什么半点没有察觉,这里明明有个更爱你的人。   阿丘每天出去再回来,都会拿一些消息刺激我,告诉我帝王和初见现在有多幸福,告诉我他们这辈子大概都是不会分开的了。   起初我会看着佛像,心疼流泪,到后来,心里的欲魔终于压倒了我对神明的忠诚,我屈服了,不得不承认,我很嫉妒沈初见,我想杀了她。   杀了她,是不是赫连君尧就可以慢慢将自己身边的位置空出来,我就可以慢慢进入他的心里?毕竟我是这样爱他,超过我的生命。   瘟疫来了,初见私自离开了皇宫,帝王不动声色罩在她身上的保护膜也就碎了。我听着阿丘的话笑得有些癫狂,握着她的肩膀道:“阿丘,我可以自私一次对不对?就这一次!”   阿丘对我很忠心,也等我这句话很久了,立刻就易容出宫,追着初见而去。   我一笑就笑得停不下来,躺在梵香缭绕的佛堂里,望着慈悲的佛眼,笑出了眼泪。   终究还是成了坏人。   帝王北上而征,皇后治疗瘟疫,他们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才看起来像一对夫妻了。我默默地想着,不知道以后我能不能做得比初见好。   很久以后,我敲着木鱼念经的时候,阿丘回来了,带着掩藏不住的喜悦道:“恭喜主子,事情成了。我将带毒的针打进了皇后的肩膀,那是慢性毒,没有解药的。”   木鱼声戛然而止。   我怔愣了许久,突然泪流满面。   “主子,你怎么哭了?”   “没事,我很好。”我抹去眼泪,站起来对着佛像笑了笑。   赫连君尧是抱着初见的尸体回来的,听说那天,所有的百姓都给皇后跪下了,还有人从街上一路跪到了宫门口,不少大臣也都脱了官帽下跪。   我那时候才发觉,原来看起来很迷糊很笨的皇后,也是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的。   永元在悲伤里沉浸了一年,我也耐心等待着,在半年之后便从佛堂里出来,自请恢复位分,回到了赫连君尧身边。   “帝王需要照顾。”我是这样对红锦姑姑说的。   她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很聪明能干的一个人。闻言只是淡淡地冲我笑了笑,道:“皇上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照顾。”   我没有管她,径直进去了赫连君尧的御书房。他现在心情没有恢复,对周围的事都不太关心,所以我不怕他怪罪我。   但是进去看见,我才发现,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一向风华绝代的男子,竟然成了这样颓废的模样。下巴上的青须都已经长了出来,手抵着额头,眼睛紧闭着。   “陛下。”我心疼地喊了一声,他却没有理我。大殿里很安静,我想了想,干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一点一点开始给他讲话,讲我是如何爱上他的,讲我想静静守护他。   可能我很啰嗦,帝王本来没睡着也该被我念睡着了。等我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我每天给他送补品和汤水,尽管他从来不动,可是我还是会送。我将他的宫殿收拾得很干净,也曾想拿帕子擦擦他的脸,可惜被他狠狠地推开了。   不碰到他的身体,他就没有反应。   我拿着帕子,突然觉得后悔。   若是知道没有了沈初见他会这样,我还不如呆在佛堂一辈子。   赫连君尧,我的心你看不见,那么我说话你能听见吗?我爱你啊。   半年又过去了,我有些心灰意冷。偏偏那一天,初见又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我看见赫连君尧眼里闪亮的光芒,高兴得跟个孩子一样。这一年多,我留在身边的,一直只是一个空壳。他的心回来了,他才是原来的样子。可惜这不属于我。   初见中毒而死的事情他只是没有心思去查,而现在初见回来了,他应该很快能查到是我。   所以,我早他一步吞下了毒药。   你看,我这样爱你,都舍不得脏了你的手。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再会记得我,你可还会记得有个人曾经在你身边过呢?   那是我。   我是拓跋十一。   (全本完)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